查看完整版本: 憤怒的香蕉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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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1-12-16 09:16 AM

第一八〇章 山神廟(下)

  風如虎吼,劃過黑暗夜色下的重重山嶺,朝著破舊的山神。廟彙聚而來。

  火光之中,那道身影從門口轟然衝入,身法、出拳激起劇烈的破風聲,短短片刻間,巴子拳的凶悍剛猛籍著這氣勢直達巔峰,隨後,整個身體如行雲流水一般撞了出去。

  這貼山靠在巴子拳中又叫猛虎硬靠山,本就是投入全身力量於一擊之中的剛猛狠招,來人的衝勢正達到最高,幾下硬拳之後,拳意在光身體的動作幾乎無需思考,力量也在這一式上激發到最高,轟然一下,如雪走山崩,毫無保留地在那黑膚巨漢的身前爆發開來。這巨漢本就被迫退一步,這一下硬生生地吃下一記貼山靠,腳下往後推出去,一時間竟也是轟轟轟的急如響雷,他未待身形站穩,“啊”的一聲,已經揮起身後的鋸齒刀。

  砰的一聲,火星暴綻,烈焰倒伏。卻是方才被來人扔進來的那把長刀飛至破廟穹頂,一砸之下又掉了下來,突襲者接住那把長刀便是一刀突進,正與那大漢的倨齒刀碰撞在一起。

  這突襲之人雖然占了先手,但畢竟身形力量不及黑膚巨漢,剎那間又是三記刀光,卻是他想要直衝向破廟一角那負傷的貴公子被黑膚巨漢攔下,此時廟中的其余兩名護衛也已經拔出了兵器,持刀上前,砰的一下,又是刀光激起的火huā在空中爆開。

  轉眼間的打鬥,刀風呼嘯,小廟中央那火堆都已經被壓得伏在了地面上,壓抑到了極點,反倒是鋼鐵激起的火花在這夜裡似乎更加驚人。但壓抑鼻究只是壓抑,這一下碰撞之後的短短間歇,那火堆也轟然往空中衝了一下,在煮粥的鐵鍋周圍爆起光焰。下一刻,那入侵者:“呀啊——”抽了一刀,黑膚巨漢與兩名同伴齊齊向前。

  “你敢——”

  “啊——”

  轟——

  從那突襲者衝進來到此時,不過區區幾秒鐘的時間,他朝著牆角那貴公子衝了一次,已然被那黑膚巨漢擋下來,但這一次,他卻是反手抽刀,由下而上全力劈在了中央的火堆上,選取的方向,仍舊是那負傷的貴公子。

  剎那間,火光在眾人當中轟然升起,隨著火焰、塵土、燒透的柴枝,同時被劈起來的,還有那盛著滾燙熱粥的一只鐵鍋,都要在同一時間朝那邊撲過去。幾乎在同一時刻,黑膚巨漢揮出那鋸齒刀劈過空中,要將他的攻勢擋下來:“你敢!”

  這一刀連同他的身體幾乎擋住了大半的火花,風力激蕩在破廟中,將無數的光點激迫得更為狂烈,半空中被劈起的鐵鍋卻正好被他一刀揮在了邊沿,在空中停留了一瞬,光焰飛射間,突襲者右手刀勢未盡,左手一拳轟在鍋底上。下一刻,距離兩三米外的單眼巨漢也是一聲暴喝,揮起了手掌。他一巴掌揮在了飛來的鐵鍋與熱粥當中,將這鐵鍋打了回去,轟在地下。

  不過眨眼瞬間,火焰飛騰,那只鐵鍋如同皮球一般,砰砰砰砰的被眾人轟了四下,飛出幾米外砸在地下衝了出去,火焰與滾燙的熱粥在幾人之間天女散花似的亂飛,突襲者左手一拳轟在那燒紅的鍋底上,必定是不好受的,單眼巨漢身上則被潑了最多的粥,後方的貴公子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上一些。但此時誰也顧不上這些事情,粥鍋才砸到地上,那黑膚巨漢一聲暴喝,最為剛猛的一刀也就透過漫天火星劈了過來。

  風力撲面,火光倒伏,突襲者揮刀一架,整個人都被劈得退出了好幾米,還未站穩,黑膚巨漢已經破開光焰,悍然殺來。

  他是要保護那受了傷的貴公子的,這短短交手的片刻,加上最初將長刀擲來的那一下,這突襲者已經對貴公子發出了三次攻擊,這一次也弄得眾人最為狼狽,他這幾下來勢沉猛,卻是要以力量將這突襲者轟出破廟,再行斬殺。

  這幾下的交手,幾人也已經看清楚了突襲者的樣貌,這是一名年齡大概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的身材在南方人中也算高大,外表看不出什麼壯或者胖的樣子,但刀風沉猛,與拳風一般走得同樣是凶悍的路線,一身力道顯然也有內功在推動。只是比之那黑膚巨漢,終究還有不足,先機去盡之後,終於被迫出了廟門,不過先前的打鬥中,那一式剛猛到極點的貼山靠看來終究還是起了作用,此時黑膚巨漢的嘴角也有鮮血溢出,只是看他出刀的樣子,恐怕傷害也不是非常重。

  衝出破廟,轉眼間兩人就已經劈砍著衝出十余米的距離,此時破廟當中火光也已經熄滅大半,外面則僅有微光,但黑暗中在兩道人影間不斷爆起的火光還是顯現出了打鬥的激烈。那年輕的突襲者雖然武風強悍,但短短的片刻間,已然落了劣勢,也就在此時,轟的一下,響起在那破廟上空。

  有人從廟頂,殺了進去。

  打鬥聲、暴喝聲、兵刃交擊聲,剎那間在破廟當中沸騰起來。黑膚巨漢偏過頭一看,揮刀試圖迫開年輕的突襲者,然而對方已經擋在他的前方,火花綻放間,彼此交換幾刀,將他逼退。

  沒有說話,下一刻在這破廟外響起的,只是最為激烈的戰鬥碰撞,那年輕人以最為凶猛的姿態擋住了去路。破廟之中,有人“啊!”的吼起來,隨後小半堵破牆被誰撞了一下,轟然倒塌,有人用契丹語大喊:“走——”貴公子跌跌撞撞地從廟門衝出來,後方,兩道人影刀光拼在一起,少了一只眼睛的巨漢被一刀劈翻在地,而那身材瘦高的漢子渾身是血的撲了出來。

  從那廟頂悍然衝入的,也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有心算無心這短短的片刻間,竟然就已經重傷了兩人。他手上一把大概是專為戰陣廝殺而用的厚背斬馬刀,改短了握柄,用作近戰此時身上也已經沾了不少血,瘦高個撲過來試圖抱住那斬馬刀,被他一刀刺穿小腹,從背後刺穿了出來。

  這斬馬刀重達數十斤,戰陣之上以揮砍為主,本就不利於突刺。貴公子在前方晃晃悠悠的跑,那瘦高個試圖用身體將斬馬刀鉗住,然而那大漢也未有絲毫猶豫,刀鋒一刺穿,雙手一齊使力嘩嘩嘩的便連絞了三下。瘦高個的身形在視野中落下去,斬馬刀揚了起來,全是猙獰的血色,拉近與那貴公子的距離。

  這大漢顯然也是久經戰陣,深諳殺人之法一旦占了上風,根本不會給人任何機會。貴公子還在朝這邊走過來,對方也從後方迫近。黑膚巨漢看得呀呲欲裂,陡然間揚起手上的鋸齒刀,朝著那邊猛地擲了過去。

  倨齒鋼刀旋轉著飛過貴公子的肩頭,後方那大漢握著斬馬刀卻已經俯低了身子刀鋒嘩的橫揮過貴公子的雙腿。

  倨齒鋼習飛了過去砰的一下釘在腐朽的廟門上。

  第二下由貴公子的腰部橫斬而回。

  無數的塵埃簌簌而下。那貴公子頭抬了一下,目光望過來,隨後血光衝天而起,人頭飛上半空。黑膚巨漢看見了貴公子身體後方的那雙眼睛。

  沾滿鮮血的斬馬刀在空中揮過了半圓的痕跡刀鋒在那大漢身側停下來,血往地上滴。

  貴公子的身體此時卻是朝後方倒下被那人順手推開。此時那大漢身上已經滿是鮮血,就連臉上都被責上了血液,他揮手擦過,目光朝這邊往來。

  “嘿,遼狗。”

  樹林間,這聲音響起來。而攔在那黑膚乓漢身前,原本一直在阻擋他的年輕人也已經橫起了長刀。

  現在的情況,已經變成二對一了。

  林間風聲嗚咽,微微發出亮出火光的山神廟外,三人站在那兒,互相對峙著,遠遠的,不知傳來什麼聲音。持著斬馬刀的大漢朝後方望了望:“他們趕上來了,小虎,發信號,拿下他!”

  他這句話說完,刀鋒一振,猛地朝前方衝了出來,持長刀的年輕男子反手在後方一拔,一只煙火衝上天空。那黑膚巨漢低吼一身,轉身便跑。

  乒、乒乒——

  幾擊兵器的劈砍聲響起來,那黑膚巨漢已經沒了兵器,但身上畢竟還有幾樣可用作格擋的鋼鐵,三人兩追一逃,衝入樹林。

  黑暗間,打鬥聲還在逐漸傳來,隨後又掩在風中,變得稀薄。只走過得一陣之後,破廟附近又簌簌的響起腳步聲,持斬馬刀的大漢與持長刀的年輕人有些無聊地走了回來,望著破廟門口的三具屍體,橫流的鮮血,年輕人朝著後方樹林望了望,此時已經從身上撕下一截布片,開始包扎手掌他的右手虎口已經裂開了,左手也受了些燙傷:“媽的,這家伙太厲害了,要不是他扔了兵器,死磕到底,那可受不了……”

  他年紀輕,方才與那黑膚巨漢硬碰硬的時候滿眼都是凶戾殺氣,此時放松下來,雖然也說著粗話,但看來竟有幾分文氣。

  大漢點點頭,將斬馬刀插在地上,找了塊石頭有些艱難地坐下來:“說不定真交代在這裡……小虎,你說那邊的動靜是什麼人呢?”

  他指的卻是方才引起三人警惕的響動,名叫小虎的男子朝那邊的黑暗中望了望:“不知道,可能是狼,可能是獵戶……呃,老大,受傷了?”

  大漢舉起手,往肩膀上點了點:“背後一刀,換了他們三條命,我硬撐的,還好把最難纏的這個嚇跑了……沒事,你去把他們幾個的頭砍下來,明天找幾個盒子,拿石灰腌起來,回家找我大哥顯擺一下,哈哈。”

  他笑著,從身上拿出傷藥來,隨即又搖頭皺了皺眉,有些為難:“媽的,這時候真不想回去,受這麼重的傷,都不知道怎麼跟我娘說,沒被她發現倒是好,被發現了她又得擔心得不得了,可是也快清明了。過年沒回,總得趕在清明之前到家,媽的,這幾個家伙就給我添亂……”

  名叫小虎的年輕男子手上拿了一顆人頭,正在揮刀將那瘦高個腦袋斬下來,腳下一地碎屍,回頭道:“老大,你這是為國殺敵,老夫人應該會諒解……”

  “不不不不,不是這麼一回事。”大漢忙不迭地揮手,“家中有個老娘嘛,不管你是怎麼受的傷,受了傷她就要擔心。我娘也不是什麼喜歡嘮叨的人,可就是因為她不嘮叨,她就那樣看著你……唉,小時候我在汴京喜歡打架,可受了傷就怕我娘知道,她以前為我爹擔心,我參了軍她又為我擔心,所以我每年回去都不敢告訴她我打過仗,當兵嘛,混吃等死領糧餉,我告訴我那老娘就是在軍營裡混日子過而已……”

  “小虎你記住啊,這次過去,也千萬別跟別人提起什麼打仗殺敵剿匪之類的事情,我呢,就是一個在軍營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你就是二世祖手下的兵,咱們平日裡做的事……呃,反正不欺壓良善也就罷了,想要為國捐軀什麼的那是怎麼也找不到路子的想可以,但找不到路子,明白了……唉,這傷一時半會肯定好不了……”

  風刮過去,樹葉簌簌的響,樣貌剽悍、渾身是血的名叫秦紹謙的將軍坐在那兒,變得稍微有點嘮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2-19 11:48 PM

第一八一章 喜歡

  清晨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還黑著,一艘畫舫從小樓外的河面上駛過去,隱約的燈光。這個時候,畫舫上的人應該也都已經睡了,但仔細聽著,那邊卻還傳來了輕微的樂聲,也不知道是誰,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彈琴。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是更漏子的調呢,哪家的船?”

  房間裡沒什麼燈光,自窗欞間望見浮動的光芒,聶雲竹已經醒來了,穿著月白小衣打算坐起來”隨後又被旁邊的床伴摟住了身子,砰的躺回去”錦兒在她的肩膀上拱啊拱的,像只嗜睡的小豬。

  “唔,三更半夜不睡覺,擾人清夢……”

  “天快亮啦。”

  “天亮了都不睡,所以白天肯定會打瞌睡的。”錦兒打了個大呵欠,閉著的眼睛沒有睜開,片刻之後才咕噥道:“梧桐樹,三更雨,明明是說秋天,為賦新詞強說愁……”

  雲竹在被褥中笑起來:“人家說的是離情,稱卻要說時節……或許是有什麼重要的人離開了吧。”

  “雲竹姐你最近就在乎離情吧……”

  “所以才要抓住機會與他相聚啊。”

  “還真不害臊……”錦兒咕噥著,“雲竹姐你真想清楚了?人家都已經有妻子了,真的……不行的。”

  類似的話語幾個月前其實就兌過不少次,雲竹態度堅定,這些時日裡錦兒不說,但只在行動上一直將自己隔在雲竹與寧毅之間,讓他們沒什麼進展。但老實說來就算沒什麼進展,兩人偏也能隨遇而安,彈彈琴唱唱歌聚一聚便也覺得滿足了。

  雲竹姐有這樣的心性她是明白的,不過在以往再風流豁達的男子得了女子歡心之後,所想的不過都是登堂入室,得了女人的清白身子,在金風樓中這麼多年,錦兒也是明明白白。寧毅對此能夠不為所動,卻也實在令錦兒有些佩服。

  最近這些天來,據說寧毅到了夏天之後將與他那妻子往蘇杭一行,估計還會住上幾個月的時間。察覺到能夠相聚的日子不多,雲竹便也更加珍惜著能與對方相會的機會。錦兒看在眼裡,便也愈發覺得煩惱。她們這種身份的女子當不了有身份的男子的正妻,姑且說是命,那也認了,可在寧毅這邊,卻是連妾室也難當的這也就,太過分了。

  為朋為友,為冤家對頭,又或者哪怕是當初在金風樓時能夠為捧場的恩客,平心而論她都會欣賞寧毅這種男子。但只是在這件事上,理智告訴她雲竹姐與寧毅還不如分掉呢,否則以後肯定會有很多傷心的。於走到得這個凌晨時分她還是忍不住將問題又問了出來。

  雲竹笑了笑:“人生在世能找到一個可以托付的男子已經很不錯了啊。”

  “一直都嫁不了怎麼托付啊?就當今外室一樣的被養著?”

  “……錦兒,我跟你說。”雲竹想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隨後又補了一句︰“你別笑我啊。”

  “嗯。”

  “我先前也想過一段時間”可後來有一天就覺得等到我六十歲的時候了,成了個老婆婆,我也能早早的起床,然後天還沒亮,他從那邊散步過來了,我還在這裡等著他。那也是很好的事情啊。”

  “……”錦兒沉默下來。

  “我知道錦兒你要笑我,所以我一直沒說……我有時候也覺得,也許他現在每天過來跟我說話,是因為我還長得漂亮的原因他心中未必有去這樣想,可難免有這樣的原因吧,有些文人才子,倒也不是全為了在女人面前出風頭才寫詩詞,可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寫寫詩詞總比在個老婆婆面前寫詩詞有趣。”

  雲竹笑道:“也許到幾十年後,他就不愛聽我說話了,因為我也說不出什麼有趣的事情來,可是大多數的時間裡,我還是願意相信他。他願意跟我說話,不只是因為我長得漂亮而已。錦兒,我總覺得,若生為女子,只是因為長得漂亮而得了人的喜歡,那麼到你不漂亮的時候,被人厭惡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總得有其它的東西呢,就好像立恆跟你吵嘴,未必是覺得錦兒你漂亮,而是覺得錦兒你有趣啊,我大概也有其它能被喜歡的地方吧。”

  “當然有!”錦兒說道,“不過雲竹姐你不用把我也說進來,我反倒覺得他一點也不有趣。臭男人!”

  “若能有十年,積累的感情自然也能到二十年,然後三十年、四十年,也許他每天從這裡過去,跟我說說話就也會變成丟不掉的事情。錦兒,我覺得既然自己能有些自信,也知道立恆跟其他人不太一樣,接下來大概也就能有些信心了,若是這樣還不行……那時候便也只能說自己命苦了吧,不過我只想過要把自己給他這一個人,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錦兒沉默半晌,隨後將雲竹抱得更緊了些,兩人反正都是女子,平日裡睡在一起,摟摟抱抱也是常事了,只是這一下擁抱卻稍稍感覺有些不同,但雲竹倒也感覺不出那不同到底是什麼。只是片刻之後錦兒嘟囔道:“那就給我吧……”

  “呵,錦兒你將來也會遇上自己想要托付的男人的。”

  “不要,我要陪著雲竹姐,等到將來那個寧毅成了負心人,我們就在一起變成兩個老婆婆好了。”

  “我可不想被負心呢。而且錦兒你只是沒遇上喜歡的人……”

  “我有啊。”

  “嗯?”

  “以前跟雲竹姐你說過了啊,早幾年的時候有個從汴京來的男孩子,長得好漂亮,看起來簡直跟女孩子一樣,不過我確定他不是女孩子啊嗯,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上了啊……不過我還是願意陪著雲竹姐你。”

  雲竹將眼睛沒好氣地眯了起來:“我很感動。”

  “唔,雲竹姐你現在說話的樣子真像那個可惡的寧毅,不過我是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

  **************

  如同以往的那些日子,在床上聊了一會兒雲竹還是先起床了。此時客廳裡其實已經亮起了燈光,錦兒的丫鬟扣兒適應了兩位主人的作息,起得比她們更早一些,燒好了洗臉的熱水,等著雲竹起來用。

  穿好一貫樸素的衣裙,稍作打扮,雲竹吹熄了燈光,隨後出去了客廳那邊。等待寧毅過來的時間裡,她會好好的泡上一壺茶,這期間或是看看一些書揣摩一番樂譜。如同她所說的,她令人喜歡的地方,不僅是長得美麗而已。

  以往在青樓之中,揣摩與涉獵各種東西,是為了讓各種各樣的人喜歡上自己此時她的涉獵,目的卻是從許多人變成了一個人。雖然說那個寧毅未出現之時,雲竹姐也有著這些一個人獨處時的愛好,但這時候,愛好之余她肯定也在更多的揣摩著寧毅到底會喜歡些什麼,不能說功利但錦兒知道雲竹姐就是這樣在乎那個家伙。

  少女躺在被子裡被溫暖裹挾著覺得暖洋洋的。

  這溫暖有來自於被褥,來自於雲竹姐留下的體溫,但也有著情緒上的,來自於方才雲竹姐的說話。她覺得身體與心神都很放松可就是無法睡著。

  她覺得自己是喜歡上雲竹姐了。

  以往她也是喜歡的,雲竹姐很厲害當初她在金風樓中,雲竹姐還未開店時她便覺得雲竹姐很厲害。可以毫不猶豫地給自己脫籍,斷了以往的聯系,這樣的雲竹姐,真的是很厲害。後來她跟著雲竹姐跑去賣皮蛋,當然也有著賣皮蛋很賺錢的理由。她沒有那麼強,凡事總還得考慮現實層面的東西。可雲竹姐很厲害,雖然楊媽媽和其他人都說她很怪,但錦兒卻覺得她就像太陽一樣,如果自己能跟著她,也許就能變得差不多厲害,到達很了不起的地方。

  她一直喜歡雲竹姐,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是在雲竹姐說了這些話之後,她覺得自己更喜歡了,跟以前的喜歡有些不一樣,這是更私人也更靠近的喜歡。聽著她在這裡說著對另一個男人的喜歡,自己竟也會覺得暖洋洋的,原本自己該為了她的“不自愛”而生氣才對,可是這時候,只是覺得更喜歡了。

  現在還無法很好地分辨這種感情,可是在這溫暖當中,她已經決定了。雲竹姐跟寧毅那個壞蛋之間是注定沒有結果的,可就算是這樣也沒關系,自己便把自己的感情給她吧。

  此時身在屋外的雲竹並不知道房間裡錦兒所下的決定,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寧毅或許也起來了。她在台階上坐了一會兒,月白的衣裙在馨黃的燈光中顯得清麗,長長的裙擺罩住足上的繡鞋,時而會朝著道路的一頭望一望,遠遠看來,猶如謫落凡塵的仙子。自與寧毅認識,每日見面之後,她的衣著依舊是往日的風格,但在打扮上,其實是要比以前更花心思的,變得不多,只是比以往更上心了而已。

  無意之間,有什麼東西滴在了手背上,涼沁沁的,她舉起手背看了看,隨後抬起頭來。

  “下雨了……”飄落的雨絲從天而降,清明前後,本就是陰雨靠靠的季節,原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距離夏日僅有一個月的時間,雨下一個早晨,她便少了與寧毅碰面的一次機會,如此想來,不免有些失落……

  不一會兒錦兒也起來了,看看門外飄落的雨絲,竟也有些遺憾的樣子:“嗯?那家伙今天沒法來了麼……本來還有些話要跟他說的。”

  春雨時節,往往一下便是很長一段時間,好在這次的雨到得下午便停了,第二天清晨,錦兒也隨著雲竹一塊起了床,等到寧毅過來時,准備要跟他說些話。當然,在她看來,這個應該叫談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2-21 08:55 PM

第一八二章 沉默

  有關於李師師的事情,最終決定下來,是在清明的前兩天,於江寧城郊會有一個踏青會。這聚會的名義自然不是李師師要請客,而是由江寧一位名叫陳洛元的大儒發起,邀請一批才子佳人,於江寧城外踏青郊游、言歌詠志,據說這陳洛元與京城過來的大才子周邦彥是好友,因此便也通過這層關系找到了李師師。

  話是這樣說,實際上其中有著怎樣的關竅原因卻是難說得緊。但無論如何,作為京城第一名妓李師師在江寧的初次露面,這次踏青的邀請名額便在江寧引起了相當的關注。秦紹和那邊動作飛快,與寧毅談過後兩天,消息公布,便拿到了幾張請柬,不過這時候寧毅也已經從濮陽逸那邊收到了第一時間送來的邀請。

  寧毅是打算去參加這次聚會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因為他人的邀請,而是因為在雲竹的影響下,他對於這個時代的音樂也有了不少的興致,那位李師師同學既然能在時代上留下自己的名字,這方面的藝業,想必也是相當出眾,倒是不妨去湊湊熱鬧。這時代好歌只能在適逢其會的時候聽上一次,有時候也確實蠻無聊的。

  這種邀請通常是可以攜朋友或者家眷參加的,寧毅本著去聽演唱會的心情邀了蘇檀兒同去,不過最近這段時間蘇檀兒都在安排夏天裡去杭州的事情,倒也不是抽不出時間,但她還是搖搖頭表示了拒絕。為此兩人在二樓走廊上閑聊的時候還有過一次對話。

  “這等聚會,都是文人才子在那些未曾婚配的女孩子面前表現一番相公打算帶個黃臉婆去還有什麼意思?”

  “你這個時候就自稱黃臉婆紅不害臊啊?”

  “不害啊……相公,咱們這麼想吧,你若帶著妾身一塊去踏青,我們的綺蘭姑娘、驂渺渺姑娘、李師師姑娘在人群裡向你示好的時候你還好為她們寫詩嗎?”

  寧毅望著她看了半晌,隨後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笑起來:“帶一顆平常心吧,老婆,我們就去聽聽唱歌跳舞,如果濮陽逸真的要我寫首詩給他,偷偷交給他不就成了,其余的管他去死。”

  “咦,我才不要。”蘇檀兒搖頭笑著,“唱歌跳舞有什麼意思。相公不知道,妾身最近喜歡跟那些掌櫃的女兒啊、夫人啊在一起說閑話就喜歡聽她們談論相公的詩詞什麼的,可以出風頭怎麼能不出。以前聽她們說曹冠李頻那些才子的事情,總覺得啊,哇,真是厲害。現在我就喜歡跟別人聊這些我就說曹冠這些人,然後那些三姑六婆就會說,你家相公可不比他們差呢,甚至有人說,他們算什麼。我就會裝作很謙虛地說:‘相公不是很喜歡做這些事,只是偶爾才寫幾首詩詞。’心裡卻是高興的。”

  她抿起嘴來驕傲地拍了拍手怡然自得的樣子卻是說什麼也不肯跟著去了。寧毅倒也知道這是慣倒了,這等詩詞聚會,其實都是被才子文人用於揚名之用,這類揚名在大多數人來說也是與科場功名相聯系的。若真有家眷在旁又有幾個人真能風流不拘,寫出好詩文來。

  寧毅的情況雖有不同但蘇檀兒卻知道那種聚會上的狀況。自己過去,無論如何都純屬掃興。

  其實他們在這個春天裡已經有過兩次郊游,寧毅配了香料,拿了食物在野外弄起燒烤,展現一番手藝。蘇檀兒當時還發脾氣說君子遠庖廚,說這是女人家的事情,張牙舞爪地要搶寧毅手上的東西,兩人扭打一番,蘇檀兒被寧毅撲倒在草地上,羞得面紅耳赤,在野外,這種事情畢竟是太大膽了一點。結果寧毅非逼著她說“不敢了”才肯將她放開,好在他們選的地方幽靜無人,倒是沒被別人看見。

  後來紅著臉的嬋兒等人也過來一塊弄食物,蘇檀兒先是氣呼呼地不肯吃寧毅弄的東西,後來吃了一些,雖然手藝都差不多,但心中終究覺得相公烤的別有一番滋味。如今在她心中,這樣的踏青才叫踏青,她是一定要去的,那等詩會什麼的,相公可以出風頭,其餘人勾心鬥角互相演戲,她平日裡看得就多,現在心中反倒淡了,不想參加了。

  自家老婆不去,寧毅想想准備將請柬送一份給雲竹與錦兒,平日裡聽多了雲竹的歌喉,感覺上她對於那李師師恐怕也會有些興趣。由於前一天下了雨,第二天早上才與雲竹在小樓之前見面,說起這事,雲竹偏了偏頭,微微有些猶豫。

  “立恆……想讓我陪你去麼?”

  她猶豫的其實是身份問題,清明前的踏青會,李師師、綺蘭、驂渺渺這些女子都會參加,連帶著過去的青樓女子或許更多。她若是陪著寧毅過去,若是做了女裝,大概便會有人認出她是金風樓的聶雲竹來,特別是錦兒被人認出來的機會就更高。若她人還在金風樓的時候,陪著中意之人參加這種聚會,自然可以給對方揚名。這時若立恆讓她拋頭露面,她……或許不會不肯,但心中會痛。

  不過這念頭到只是微微在心中掠過,她知道寧毅大抵不會讓她做這種事,果然,隨後便聽他說道:“當然不能做女裝打扮去,扮個男裝什麼的就成。我燒烤年壙不錯,到時候我們在旁邊吃燒烤,看他們吟詩作對,還有李師師她們唱歌跳舞。其實主要是最近被你影響到,想看看這個李師師到底有多厲害,如果一塌糊塗也敢稱什麼京城第一,我就寫首打油詩罵她,哈哈……”

  雲竹坐在那兒,噗嗤的笑了出來,對於寧毅說的被她影響到,心中卻是甜甜的,頗為高興:“如今還未聽過,自是不好說的”不過她既然能被稱為京城第一,想必也是有驚人的藝業的,不過這些事上……我倒並不怕她。”她生性淡泊,猶豫了半晌,方才輕聲說出那句“並不怕她”來,倒也是帶著小小的驕傲與自信的。

  寧毅笑著搖搖頭:“不打算跟她比……嗯,說定了?”

  “立恆說去,那便去了。”她想了想,“我其實也想看看李姑娘的表演的。”

  “呵。”

  兩人商議好這事,正坐在台階邊說著話,房門在後方打開了。一般在這個時候會出來的人也只有一個。不用回頭看,元錦兒今天做一身男裝打扮,在雲竹身邊坐下了,隔著雲竹,往這邊看了一眼,面色……不善。

  雖然以往她的面色通常也不怎麼善,但今天的感覺不同,寧毅愣了愣,隔了雲竹說道:“你今天氣色不太好。”

  錦兒給他一個下巴,隨後望了望身邊人:“雲竹姐,你進去一下好嗎?我有話單獨跟他說!”

  “呃……”雲竹愣了愣,隨後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微紅,有些疑惑地望望錦兒。錦兒抿了抿嘴,小聲道:“雲竹姐你放心啦,不會跟他說昨天早上的事情的,是有正事要單獨跟他說。”

  雲竹想了想,看她一臉堅決的摸樣,終於還是起了身,有些擔心地朝房間裡走去,隨後也是笑道:“你們兩個別打起來啊。”

  “不會打起來的。”寧毅忍不住笑起來,“頂多是單方面的毆打。”

  “嘁。”錦兒不屑地冷笑。待到雲竹進去關上門,兩人對望了許久,寧毅笑道:“好吧,今天又怎麼了?我又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嗎?”

  錦兒往寧毅這邊將屁股挪了幾下,坐到原本雲竹的位置,她看一眼寧毅,隨後扭頭看前方:“我有話跟你說。”

  她一本正經,寧毅便也收斂了笑容,點頭:“嗯,在聽。”

  “你就算笑也沒有用。”

  沁理學的例子表明,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別人笑你多半是有用的。”

  “……我喜歡上雲竹姐了。”

  “呃……”

  寧毅愣住了,雖然以往她便口口聲聲地說喜歡雲竹姐什麼的,但這次的感覺不一樣。錦兒沒聽到他的回答,片刻後,扭頭望望他,重復一次:“我喜歡上雲竹姐了。”

  “唔,是跟以前不一樣的喜歡?”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錦兒不甘心地咕噥一句,但也疑惑於對方為什麼會表現得這麼正常,“反正我是喜歡上了。”

  “………我對這種事沒有偏見,不過……我得承認你這麼認真的說出來,我的感覺還是蠻復雜的。”寧毅笑了起來,倒並非是嘲弄的笑容。

  “昨天發現的,因為雲竹姐跟我說了一些話,說你的話,然後我就覺得我喜歡上雲竹姐了。”她雙手托著下巴,有些惆悵地望著前方的道路,看起來像個憂郁的小男孩,隨後扭頭說道,“我知道你會覺得奇怪,但這種事情在……在我們以前的那種地方也是有的,誰讓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沒有覺得奇怪……”寧毅撇了撇嘴,上輩子身居高位,見過古怪的人多了,女同性戀有什麼好奇怪的,拉拉嘛,在自己面前顯擺。當然,千年之後,那些同性戀往往很堅定,眼下卻不行,錦兒這個看起來就有些自我懷疑的感覺,估計她自己都不是很確定,居然就敢說這麼囂張……

  “你知道嗎?你配不上雲竹姐………”錦兒不看他,自顧自地說道,“雖然把你單獨拿出來說你也算不錯了,可你連把雲竹姐娶回家都沒辦法,你也知道,雲竹姐自己也知道,偏偏你還很無賴地一點都不隱瞞,你不文過飾非,責任就要雲竹姐來擔了,你是最卑鄙的那個人……你知道嗎,我們昨天早上說起你。”

  “嗯。”寧毅點點頭,不做辯解,他本想說你就算是同性戀也沒辦法給雲竹歸宿,但看她情緒不穩定,於是放她一馬了。

  “我問雲竹姐,你們以後怎麼辦,雲竹姐當時說了一句話……”她指了指前方的道路,此時天光已經變成了白色,河邊柳樹延伸,白霧茫茫,將那道路隱沒在不知來處的遠方,“雲竹姐說……等到我六十歲的時候了,成了個老婆婆,我也能早早的起床,然後天還沒亮,他從那邊散步過來了,我還在這裡等著他……”

  寧毅完全沉默下來,錦兒將目光望著他:“她就是這樣說的,聽清楚了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2-24 01:30 AM

第一八三章 安排

  “她就是這樣說的,聽清楚了嗎?”

  晨曦初露,霧氣微微浮動,坐在小樓之前的台階邊,錦兒認真地說出這句話來,其中有些心傷,也有些嚴厲。一貫以來,寧毅做事有自己認定的原則章法,能令他無話可說的時候不多,但這個時候,他倒覺得確實沒有太多能說的。這其中,倒也不全然是內疚或感動,有關於雲竹,有關於檀兒,早些時候他其實就有過仔細的考慮,只是無論怎樣的考慮,都不適合拿來辯解。

  沉默半晌,他望望旁邊認真的錦兒,笑道:“所以就喜歡上雲竹了?”

  錦兒原本等著他反省,或者多少坐在那兒內疚一陣子,誰知道寧毅轉頭將問題拋了回來,她微微一愣:“嗯。”片刻後,說道,“不管怎麼樣,我不希望雲竹姐將來孤孤單單的一輩子,她……她那麼好,誰要是對不起她,會遭報應的!你反正沒指望,不如早點滾蛋……”

  “你才沒指望吧……”

  “我……”錦兒的神色微微一滯,“反正……反正我會陪著雲竹姐,我喜歡她……”

  這種事情畢竟相對禁忌一點,哪怕以錦兒的性格,方才鼓起勇氣跟寧毅攤牌之後,這時也沒有辦法再理直氣壯地陳述太多。

  寧毅點點頭:“嗯。”

  “你就沒話說嗎?”

  “你是真的關心她,這是好事啊。”寧毅笑了笑,“而且反正雲竹不喜歡女人……”

  “你……”錦兒氣鼓鼓地瞪了他幾眼,隨後“哼”的一聲,便要起身離開,寧毅卻是伸手過去,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也許做錯了一些事情。”

  他臉上雖然有笑容,但此時的態度倒不似挑釁,錦兒這才勉為其難地坐下,片刻之後,只聽得寧毅說道:“我以前想過你雲竹姐的事情,想了一段時間,後來做了個決定,但現在看來,不見得是對的。”

  那是雲竹剛剛向他吐露心聲的時候,他對這些事情,就已經有過深入的考慮。當時蘇家的布料問題也正在發生,他出手幫忙,與蘇檀兒之間,在經過了一年多的相處之後,其實也有了一定的好感。那時他也曾經跟秦老、康老提了提這些事,有些為難該如何處理。

  他是心性果決之人,若是真對誰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麼即便這女子長得再漂亮,他也是不屑一顧。上一世身居高位,身邊女人不缺,若論靚麗程度,現代的女子從保養得好,比起雲竹、檀兒來,要說能勝出的,其實也不少。當然,這種比較也不是那麼肯定,更多的則在於風格不同,而寧毅如今的喜歡,主要也是來自於心性上,至於樣貌皮相上的喜歡,占得成分卻實在不多。

  兩人的位置都擺在眼前,無法決絕以待的時候,以他的性子,苦惱幾日,其實也就當成了現實問題來處理。所謂現實問題,也就是不尋找理由,不在意苦衷,總之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也不要自怨自艾,總之想一個解決的法子也就成了。如同他當初對烏家人攤牌的態度,也就是如此,不論理由為何,總之目前就是這個樣子了,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你卑劣我要殺你全家兼人心不足蛇吞像也不厚道,但說這些又能有什麼用,現實就是,眼下,我已經將軍將死了你,你總不可能叫我手下留情吧,已經到了這一步,接下來就只用考慮怎樣走下去。

  人在感情上總是很難做出取舍,寧毅當然也有這種傾向,如果事不可為,他能比一般人更有壯士斷腕的果決,但此時的事態,卻並不算嚴重,也就有很多緩衝與操作的可能。

  平心而論,他也會覺得男人的花心對於女人來說並不公平,其實他也有想過,假如他與雲竹的關系發展得更快一些,他對蘇家還沒有多少感覺的時候,他會陪著雲竹離開蘇家,離開江寧,在其它地方重新開始。若是他與檀兒的關系發展得更快,或許他與雲竹之間就沒有了進一步的可能。但現實如此,多想也是無益了。

  無論與雲竹分開還是與檀兒分開,都很難,那麼就這樣吧,在其它的方面,尋求解決的途徑。檀兒其實是個很有手腕的女人,而以雲竹的心性,倒也無需去進蘇家的門,他會在其它的方面盡到為男友為丈夫的責任,為此他其實也與雲竹談過,說了他大抵無法離開蘇家,說了兩人若在一起會遇上的尷尬情況,當時也說了若她真想要一個正式的名分,自己也不是沒有辦法。這兩邊如果真是到了要逼著他做決定的時候,那決定,他當然還是能做出來。

  後來自然便是這樣一路下來了。當錦兒認真的跟他說起這些的時候,寧毅的心中,自然也有著感動與反省,無論如何,自己的確是做錯了一些事,對於雲竹的虧欠,確確實實的存在著,但更多的,卻沒辦法在這裡跟錦兒說得太多了。他只是稍顯嚴肅地補充道:“不過,我不會讓你雲竹姐覺得不開心,承諾做了,這些責任還是要負的。錦兒你真心為雲竹好,我也很感激……”

  “你……你根本沒反省!”

  寧毅收斂了方才的稍許認真,望著錦兒戲謔道:“但是你也沒辦法讓你雲竹姐的心裡變得開心啊。”

  “誰說我不能……”

  “雲竹不喜歡女人……”

  “可跟著你,雲竹姐會一直都不開心,她只是不說罷了,她又進不了你家的門,沒有任何名分,哪個女人不重視這些呢。”錦兒輕哼一聲,“我說了,我承認你在其它方面還算是個好男人,可你解決不了這些,總是些空話!”

  “不是沒辦法,但是很困難,也許強行拿到名分,最後也是更多的不開心……當然我不會在那種時候還非要幾全齊美。不過我跟你雲竹姐說過,我是贅婿身份,也進不了什麼祠堂,其實進什麼蘇家祠堂我也沒興趣,聽起來也很難堪吧,你雲竹姐不會稀罕這種名分的……但我保證我死了以後,我們會睡在一個墳裡,不會分隔兩地。你覺得名分很重要,不過我覺得這樣應該更好一點……”

  “呃……”錦兒瞪著眼睛,愣了半晌,“你胡說,怎麼可能……”

  “又不是現在就死。”寧毅失笑,“還有很多年呢,大家會明白的,我真要做的事情,蘇家擋不住。唯一麻煩的,恐怕是我家裡的那位,不過到那個時候,七老八十了,這些事情應該也能取得諒解了吧。”

  他頓了頓,隨後搖頭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呵,你要喜歡就喜歡,要穿男裝也隨得你,我又不攔你,你能讓你雲竹姐開開心心,我也會覺得高興。不過提前告訴你,這個我很有自信,元兄弟,你沒有機會的,只會傷心一輩子……”

  寧毅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一時間錦兒只覺得這家伙真是太可惡了,氣了半晌,咬牙道:“等著瞧!”她原本為著自己喜歡上了雲竹姐這件事很是忐忑,但既然寧毅這麼可惡,她也就覺得自己沒必要為此感到不好意思了。撂下狠話,轉身回房,寧毅回頭看著她的背影,不覺又笑了出來。

  據說女性多有雙性戀傾向,這事情寧毅不是權威,但錦兒這種感情要說是不是真的對雲竹發生了愛情,其實是難說的。有一點卻能夠肯定,她是真的在意著這個姐姐,為她擔憂、為她打抱不平,如果對方是個男的,他自然會覺得心中有芥蒂,但事情發生在錦兒身上,她能夠真的對雲竹有這種如親人如血緣般的感情,寧毅覺得很好。

  雲竹父母雙亡,再無親人,從金風樓來之後,只與胡桃相依為命,也是因為她與寧毅的感情確定之後,心中有了依托,才將胡桃嫁了出去。此後寧毅說讓她拜秦老為義父,終究是一種利益的交換,哪怕秦老仁和,對雲竹也有些認同,但自然還是很難成為真正的親人的,錦兒卻不同,她們能夠朝夕相處互相依靠,雲竹能多個寄托,寧毅也會感到高興。

  名分這東西或許很難給,但其它的許多方面,他已經決定會對雲竹好好的,自然也會將事情做到。以雲竹的性子,哪怕錦兒真是男人,都很難讓她變心,兩人之間又是同性,沒有這方面傾向的她自然不至於真被錦兒熏陶成了拉拉,若真是那樣,或許也只能證明自己的失敗了……錦兒陪在她身邊,總之是全心全意的為她好,自己又何妨大方一點,也好隨時提醒著自己,有個有趣的拉拉,隨時在旁邊虎視眈眈呢。

  他在這邊笑了一陣,隨後去往客廳,向雲竹與錦兒復述了一下踏青會的事情:“到時候元兄弟也一塊去吧……”

  寧毅平日與錦兒鬥嘴,各種古怪的稱呼都有用過,此時叫她“元兄弟”,雲竹倒也並不在意,只是握著身邊妹妹的手笑道:“錦兒自然是陪我一塊兒去的。”

  這天早上回到家,吃早餐的時候又覺得有趣,不禁笑了起來,檀兒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笑道:“我有個朋友……她是個女的……”

  “嗯?”蘇檀兒的笑容在感興趣之余也露出了微微的警惕,一旁嬋兒娟兒杏兒都圍了過來,寧毅這才反應過來,與她們對望片刻:“唔,她喜歡女人。”

  “啊?”檀兒與三名丫鬟的表情瞬間變得古怪了,嬋兒小聲問身邊的杏兒:“喜歡……不是那個喜歡吧……”

  “當然是啦……”

  蘇檀兒微微露出博學的樣子:“其實……其實這種事情也是有的……”其實她對這事也不了解。

  “嗯,小姐,我覺得娟兒就喜歡嬋兒哦……”

  “其實人家喜歡的是杏兒姐……”

  房間裡,幾人嘰嘰喳喳,笑鬧一番,偶爾弄得面紅耳赤。而隨著清明節的日近,兩天之後,秦家的二少秦紹謙也已經回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2 02:53 PM

第一八四章 人頭

  砰的一下,掉出一顆腦袋來,被寧毅抓在了手上,院子裡,石灰亂飛。

  片刻後,寧毅舉著那顆人頭看了看,下午的光景中,開始響起一片尖叫,雞飛狗跳。

  ——這一幕發生在秦府的小院子裡,寧毅過來赴宴,同行的還有妻子檀兒與丫鬟小嬋。院子裡人挺多,除了搬著箱子、行李的丫鬟,還有迎出來的秦夫人,秦嗣源也由大兒子陪同著出現在了不遠處的院落側門,不遠處一名眉清目秀的小校正與這邊撲過來扶箱子的剽悍大漢面面相覷。

  今天的這場邀宴,源於昨天秦老受到了二子秦紹謙的消息,說他今日下午到家,已然可以確定,於是便邀了寧毅夫妻前來。一來這有著洗塵宴的性質,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寧毅救下秦老,這是大恩,雖然說秦老只是放在心裡,如今未曾表示太多,但作為兒子,秦紹和也好秦紹謙也好,卻有必要對此事表示正式的感激,而寧毅平素與秦老的關係也算是忘年好友,便乾脆在此時做出了邀約,以家宴的形式表示出兩家的親近。

  於是,這也就成了寧毅與這秦紹謙的第一次碰面。

  能夠來到秦家赴宴,此時對於檀兒來說,真是當成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來對待的。雖說幾個月前曾經跟隨寧毅來秦府拜過一次年,但那時候寧毅更多的是將這位老人當成一位棋友來拜訪。

  檀兒是懂分寸的人,她知道這老人有學問,或者還有不小的地位,但以往崇拜那些文人墨客,也就嚮往著相公與人的君子之交,拜訪之時只當自己是妻子,未存什麼功利之心。這一次卻難免有些不一樣。

  一來她也是更加清楚了老人以往的風光——也是與秦紹和見面之後才大概弄清楚的,曾經的吏部尚書,在她的心裡,那可是與皇上差一步的大官,聽了名字都得昏呼呼的。就如同一個現代中國人忽然發現自己認識了政龘治局常委一樣。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秦紹和在上次見面時與她聊過幾句話,當時秦紹和姿態放得低,他知道蘇家是做生意的,蘇檀兒甚至在掌舵,免不了說上兩句親切誠懇的話來。官場上嘛,這類話語便是明確的暗示了,蘇檀兒自然也聽得懂,知道此後蘇家的生意至少在江州便有秦紹和的照拂。

  其實秦紹和倒也不是在施恩示惠,蘇檀兒也不至於一點暗示就誠惶誠恐。但如同那天為著有個知州靠山而高興,後來總也免不了意識到秦家很有地位,此後蘇家可也跟一般人家不同啦,於是今天出門時將自己打扮得格外端莊秀麗,在房間裡折騰了半個下午,小女生也似。寧毅也就在旁邊無奈又好笑地看著,其實以往蘇檀兒也是受過大家閨秀的教育的,若是淡淡然然的,自也有一股端莊秀雅的小姐氣質,這樣一費心,反倒是顯得更加年輕,將那股自信從容的氣質給掩蓋掉了。

  不過,倒也是挺有趣的。

  結果三人一過來,正好也遇上秦家的二少爺到家,府中的丫鬟下人忙著將行李搬進去。寧毅身邊一個小丫鬟搬了個豎起來的長盒子小跑而入,院子裡便有個大鬍子見了在那兒喊起來:“小心小心!翠兒小心……”狂奔而來。

  這名叫翠兒的勤快丫鬟被那長盒子擋住了視線,聽得大喊,在那兒陡然停了下來,晃晃悠悠地轉了好幾圈:“咦?什麼……什麼?二爺說什麼……”寧毅好心想要伸手去扶,那邊的大鬍子也衝了過來,手忙腳亂中,砰的一下,長盒子最上面那個柵格打開了,一顆東西皮球一般的掉出來,寧毅伸手一抓,漫天的石灰,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受了偷襲,好在石灰倒並不濃。

  好半晌,院子裡亂成一片,有人喊:“頭頭頭頭頭頭……”也有人喊:“人人人人人人頭……”都是拉長了聲音,那大鬍子也有些尷尬,似乎想要從寧毅手上接過那顆東西,猶豫著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正要下決心伸手,旁邊那捧著盒子的小婢女探著腦袋往前面看了好幾次,意識到自己懷抱的盒子裡裝著什麼東西之後,雙眼一翻便往地上直挺挺地倒下去,大鬍子便忙著去接住她:“小翠、小翠、你別暈哪,叫過你別搬了……”

  把一顆死人頭拿在手上的感覺自然不會太爽,而且還是單手拿。好在寧毅鎮定功夫了得,將那人頭拿了半晌,又轉在自己眼前看了看,方才點了點頭,目光朝抱著小婢女的大鬍子望瞭望:“這是那刺客的頭……”

  此時手中的,正是那被火槍炸膛傷了一隻眼睛的大漢的頭。寧毅知道這幫人的悍勇,當初也曾與陸阿貴打聽,只覺得這幫人北上逃竄,其中有一人的功夫恐怕可以與陸紅提相提並論。那人名叫陸陀,並非遼人,乃是南方有名的匪人,有凶閻羅之稱,殺過官,造過反,後來據說被人收服,銷聲匿跡。

  這次這幫遼人能夠逃脫,主要還是因為有親近遼人的勢力在其中運作,想來陸陀這樣的高手便是他們派出保護,這些日子他們跑了沒有蹤跡,想不到這秦家二少回趟家不過遲了幾日,便將他們的人頭給拿了回來。

  以往聽說這秦紹謙在軍中居偏將之職,供個閒差,沒什麼大的建樹。現在看來,秦家的這兩個兒子,恐怕都不簡單。

  他將人頭拿在手上看的時候,秦嗣源也已經過來,於是便也給他看了看。老人家對於死人頭並不害怕,只皺眉看了兩眼,與寧毅點點頭,確認了這是當天的刺客之一。秦紹和面有喜色,正抱著丫鬟的大鬍子秦紹謙便笑起來:“哈哈,便是他們吧,這幾個不長眼的傢伙一路逃亡,暴了行蹤,在徐州以南烏鴉山附近被人發現,當時我正好趕上,糾集一幫民壯,將他們圍毆致死,哈哈哈哈,倒是有一個滿身刀疤的厲害傢伙逃掉了,真他娘的……”

  他說到這裡,看看旁邊的父親與不遠處的母親,改口道:“誠、誠彼娘之……沒關係,遲早抓住他……”

  秦紹和摸了摸下巴:“逃掉的那個叫陸陀,倒是最難對付的,不過他那日未曾參與刺殺,另外的三個,都殺了?”

  大鬍子秦紹謙點頭:“當然,啊,小虎快過來,把這位兄弟手上的東西放盒子裡去,我娘不喜歡看到這東西……我就說嘛,他們殺了就殺了,你還出什麼餿主意,把人頭帶回來顯擺,他們行刺我爹,這是公案,理應交由官府處置,我們把人頭帶回來這不變成私仇了嘛,下次一定不能這麼做了……不對,沒下次了……爹,這真不是我的主意……”

  秦嗣源看著這兒子嘆了口氣,秦紹和倒是想笑又不好笑的樣子,被稱為小虎的清秀男子連忙過來接那人頭,將人頭放進那盒子裡,此時盒子還在婢女小翠的懷裡抱著,她在秦紹謙的懷中晃晃悠悠地醒來,眨了眨眼睛,隨即目光一瞪,腦袋一歪,又暈了過去,頓時又是一陣混亂,有人趕忙過來幫忙扶著,掐人中,秦紹謙苦惱地皺起眉頭:“這、這樣對身體不好吧,要不要叫個大夫過來……”他平素在軍中,對死人倒沒了什麼感覺,只是對這類身子嬌弱的小丫鬟,便有些無奈了,怕把人給嚇出病來。

  有這一場雞飛狗跳的變故,片刻之後互相介紹起來,也就不顯得生分了。秦紹謙比他大哥秦紹和年紀小得多,今年才三十出頭,據說兩人之間本有一位兄弟,只是出生不久就夭折了。他留了一臉大鬍子,乍看起來顯得粗獷,實際上眼神和輪廓都顯得年輕,若刮了鬍子,說不定便是儒將型的娃娃臉,跟在他身邊的那名年輕人叫做胥小虎,身材高大,樣貌清秀,據秦紹謙說武藝極高,因此軍營之中聚眾打架通常拉上他,因此成了生死兄弟。

  雖然秦紹謙言語間試圖將自己塑造成兵痞一名,不過在寧毅看來,這兩人舉手投足,與兵痞之流的感覺還是很不同的,他對這年代的軍人倒也不是很熟,只是微有這樣的感覺而已。

  隨後秦夫人招呼著寧毅去偏房洗手,畢竟那手上抓了死人頭、石灰,也是沾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總要洗上好幾遍才行,檀兒便也跟了過來,要替寧毅洗去手上沾的穢物。她自從方才見了那人頭,便一直抿著嘴在寧毅身邊站著,多少也有硬撐的成分在其中,這時候寧毅也不免覺得手上有些黏糊糊的,她卻要拖著自己的手替自己洗,多少有些過意不去,笑著說自己來就行,檀兒卻只是搖頭。

  她今天將自己打扮得精緻,搖頭間紅唇緊抿,顯然忍得厲害,卻兀自拿了毛巾將寧毅手上的石灰先擦去。寧毅微感疑惑,心想莫非這是要在秦家人面前表現夫妻倆的伉儷情深,不過回頭看看,除了小嬋在門口準備換水,秦嗣源等人倒沒有在此時過來,轉念之間,檀兒已經拉著他的手浸到水盆裡,隨後拿著旁邊的桂花胰子替他清洗起來,洗過一遍,便是換水,一直換了好幾次水,檀兒除了給他洗,便也給自己的雙手洗了幾次。

  寧毅皺著眉頭問了幾次,方才見她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頭:“那……那是人頭,看著怕……”

  “嗯。”

  檀兒抿抿嘴:“相公用手碰了那東西,今晚碰到妾身身上來,妾身……總會覺得起雞皮疙瘩……”

  “呃……那還非要親自替我洗?”

  在別人家裡說著被寧毅的手碰到身上這類的話,檀兒的臉上也微微紅起來,卻還是低著頭:“這樣洗過了,便也知道自己的手洗乾淨了,有了心理準備,晚上便不怕了……”

  寧毅微微愣了愣,隨後倒是笑了出來,蘇檀兒的性子與一般女性終究不同,若是寧毅自己洗了,便是洗得再多次,她恐怕都會覺得寧毅手上不潔——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要邁過心裡的坎,便拉著寧毅一同將手洗了,兩人用了一盆水,總之她便與寧毅一樣了,心裡便沒有了那道檻。寧毅看著水中那已然洗了好幾次仍然在為自己洗手的白皙十指,一時間倒也有些感動。

  如此洗過幾次,倒也差不多了,才見到秦紹和秦紹謙兩兄弟笑著從門外進來。打過了招呼,那秦紹謙用力拍了拍寧毅的肩膀,笑道:“方才真是對不住了,不過寧兄弟真是條漢子,我以往可沒見過有哪位文文秀秀的書生能那樣抓住一顆人頭而面不改色的。不過那本是遼人的頭,咱們當成狗頭來看也就是了,哈哈。”

  “唯死撐爾。”寧毅笑著拱手,“不過,方才秦兄說那幾人乃是民壯圍毆致死,恐怕也有不實吧。”

  他心中倒沒什麼底,只是看著秦紹謙前後表情,稍稍試探一下,果然,他問過之後,那秦紹謙便大笑了起來,秦紹和也是笑著道:“父親說立恆眼光厲害,果然不假,這小子平日舞刀弄槍,此時倒派上用場了。”他此時已經年近四十,秦紹和也三十出頭,但還口稱“這小子”,秦家兩兄弟往日裡的關係也大抵可見一斑。

  秦紹謙此時笑著撇了撇嘴:“哈,也虧得他此時死在我手上,否則他日有瑕,我必殺去遼國,取他滿門性命。”他說著這話,臉上便有戾氣聚起,原本顯得還年輕的臉漸漸染上如秦老一般的威嚴氣勢來。只是這氣勢才聚起不到一瞬,轉眼便變得呲牙咧齒,卻是兄長在他肩上讚許地拍了幾下,也不知道拍到了什麼,頓時便讓他變了臉色。

  “怎麼了?”秦紹和疑惑地問道。

  “大、大哥……我背後有傷……”秦紹謙吸了口冷氣,方才舉起手指往肩膀上指了指,秦紹和拈起他的衣領往裡面看了看:“受傷很重?你……”

  “別跟娘說、別跟娘說……”大鬍子秦紹謙忍著痛拚命揮手,小聲道,“媽的,當時就我與小虎兩人,這幫遼狗不太好殺,背後挨了一刀才換了他們三條命……喔嗚嗚嗚嗚,值了,不過好痛,千萬別跟娘說,我都沒敢上太重的藥,怕被聞出來,寧兄弟,也麻煩幫忙掩飾一下,最怕老娘哭……”

  秦紹和皺起眉頭:“受傷這麼重,在家中有要住這麼些天,娘最關心你,哪裡瞞得住?”

  “唯、唯死撐爾……”

  方才寧毅說的是這句話,此時他呲牙咧齒的一說,房間裡的幾人倒是都笑出來了,笑容之中,也有幾分佩服。寧毅記起家中還有幾份陸紅提留下來的傷藥,有治外傷的,藥味倒是不重,當即說了晚上著人送過來,秦紹謙性格爽朗,又是一番感激。

  隨後幾人朝著客廳那邊過去,才走了一半,卻見芸娘正與兩名女子端了些東西從那邊走過,秦紹和與秦紹謙兩人都口稱芸姨娘,顯然他們與這位年紀也是三十出頭的秦老小妾關係倒也不錯,只是跟著芸娘的兩名女子讓寧毅微微愣了愣,這兩人一是聶雲竹,二是元錦兒,秦府這次家宴有道謝之意,雲竹與秦府的關係本就不錯了,這次將她們請過來,寧毅竟然不知道,此時看起來,她們竟像是秦府家人一般正在幫忙準備晚宴呢。

  芸娘領著她們大概還有事,略略介紹便朝後院去了,檀兒自然認得元錦兒,但在別人家中,倒也不會表現出好奇來,雲竹看見他們,倒像是早就知道寧毅要來,趁檀兒未注意的間隙間微微朝寧毅露出一個狹促而俏皮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禮,朝後院去了。

  不一會兒去到客廳,與秦老聊了幾句,雲竹她們再過來時,分明看見秦嗣源那老頭也微微露出了一個微帶狹促的笑。寧毅倒也有些無奈,老人是知道他與雲竹的關係以及兩人之間的苦惱的,以往笑寧毅庸人自擾,但他對於聶雲竹這女子也有好感,這次隨意的一次宴請,便讓寧毅感覺有些像是平日裡兩人下棋時老人的殺招一般。

  平日對弈,寧毅或劍走偏鋒,或大開大合,總之風格明顯,老人卻是中正平和,執手中庸,這次他棋子一落,倒還真能讓人感覺到躲不開的壓力,另一方面,又真是潤物無聲,讓人半點也生不起氣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3 02:01 AM

第一八五章 再會(上)

  雖然平日裡來往態度平和,不過真說起來,老秦是個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當有大氣魄。雖然他也頗重感情,不至於信什麼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但真要說起對女人的態度,老人家還是有著這個時代男人的共性,他不至於膚淺到認為女人就沒自己的脾氣,但要認真說來,區區兩個女人,卻也不是需要花太多力氣的事情。

  只對寧毅的這點性格,他原就有些不以為然,當然,最後也只得加到對方性格中古怪的一部分裡去。

  這次的私人宴請,他一方面讓芸娘邀了雲竹那邊,未曾告訴寧毅,另一方面邀來寧毅,卻也不曾告訴雲竹。他這邀請的理由畢竟是很充分的,那日在竹記,寧毅救了他的性命,雲竹與錦兒也出了力,如此親近一番,沒有關係。實際上卻是藉此將雙方順手便塞在了一起。

  雲竹在見到寧毅的一瞬自然也已經明白過來,喜歡的人將要為難,她也笑得有些俏皮,不過此後卻是再未表現出什麼特別的神色來,神色淡雅,不願給人添麻煩。秦老也只是一開始為此笑了笑,後來倒也不做干涉。

  接下來的一場宴席是分了男女的,據說元錦兒倒是比較活潑地與蘇檀兒聊生意經,她想要成為女強人,於是不吝於向真正的女強人取經,檀兒問清楚她開店的情況,卻也真的給她出了些主意,兩人詳談甚歡。

  寧毅這邊,則是秦紹謙說些軍營方面的事情,隨即又問起兩天後會有的踏青會,提到李師師和礬樓,他哈哈的笑起來:“礬樓我熟啊,那個李師師嘛,我也見過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見見她。”

  秦紹和疑惑起來:“礬樓你是去得不少,可李師師這幾年才出來,你又怎會認識。”

  “咳,前年的時候去汴京,找了以往的一幫知交出來相聚,他們說那師師姑娘最出名,於是去了礬樓,人還沒見著,看見高俅那假兒子仗勢欺人,要對個賣瓜果的女子動手動腳。老子……呃,我,我最討厭的便是這種事,當場就起了口角,後來大家在礬樓上打起來,要不是他身邊有個叫陸謙的走狗武藝不錯,我少不得要給他兩拳。”

  此時這桌上除了秦家三父子便是寧毅與一旁的胥小虎,秦嗣源聽得這小兒子說起這種事,放下筷子,將碗遞給旁邊的僕人添飯,皺眉道:“胡鬧。”但言語之間,倒也不見太多的責備。此時那高俅在東京已居太尉之職,不過他是阿諛奉承上位,雖然說起來弄權也是厲害,但於高層的文官武將之中,卻不怎麼受待見,秦嗣源雖然說了胡鬧二字,但看起來卻並未將高俅看得太厲害。

  秦紹謙自然也明白父親的性子,攤了攤手:“哪有胡鬧,總不成就這樣看著嘛,我們以前在汴京鬧來鬧去,也只是與那些欺行霸市的匪人流氓打打架,路見不平就幹一場。爹,你很久沒去汴京了,不知道那邊被些二世祖弄得多烏煙瘴氣,前年我走了沒幾個月,聽說那高衙內將禁軍裡一個姓林的教頭入了罪,後來……”

  他頓了頓:“嘿,後來這林教頭的妻子死在高衙內的房裡,林教頭被發配,去年的時候聽說反了,去了梁山。媽的……汴京街上找人問問,十個有八個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惜那次還未聽說他太多惡行,否則就算有那陸謙和耿叔叔攔著,我也要拔刀把他剁了……”

  秦嗣源抬頭看了他一眼:“希道也在?”耿希道,便是耿南仲了。

  秦紹謙點頭:“嗯,耿世叔讓我問爹爹您好。他出來當和事老,我們只能給他面子了,礬樓的李媽媽帶著那師師姑娘也出來勸架,後來大家找了個花廳坐下,我們一邊,姓高的那幫傢伙一邊,那師師姑娘在中間彈唱,嘁,一點意思也沒有……不歡而散了。”

  他說完,一聳肩,將一張大鬍子的臉埋在碗裡開始扒飯,其餘幾人倒是笑了起來,秦嗣源點點頭:“希道當和事老是蠻有一套的。”

  隨後大家聊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待說到那胥小虎,才知道這年輕人也是真正的武林高手,練過真正上乘內家功的那種。秦紹謙卻沒有這方面的經歷,打架打得多也只是憑著自身悍勇而已。秦嗣源便笑著說起寧毅以前嚮往武功的情景,隨後寧毅當然也免不了朝那胥小虎說些“久仰久仰,在下人稱血手人屠”之類的話。

  據秦紹謙說,這胥小虎的武風剛猛,最擅長巴子拳、白猿通臂,不過在性格上卻是非常淳樸,甚至微微有些靦腆的感覺。寧毅練了這麼久功夫,正好在武藝上有許多疑問,他問出來,那胥小虎也是知無不言,不過到得後來,也大抵與陸紅提說的差不多,武術終究是打出來的,套路練太多,到不了意未至、身先動的程度終究意義不大,也就是說,最重要的還是必須得形成條件反射才行。

  這頓飯吃完,算得上賓主盡歡。

  又過得一天,便到了那踏青會舉行的日子。這還是清明前兩日,古稱寒食,為紀念春秋時介之推而設。三國以前,人們在寒食前後的一個月都不開火,均吃冷食,後來由於這一月之期常常令老弱之人無法熬過,魏武帝曹操便廢了這吃冷食的習俗,再到後來,寒食節踏青祭祖,又挪了兩日,便與清明放在一起了。

  這天天氣倒好,早晨起了陣霧,但日出之後便已散去。秦淮河畔的小樓前,雲竹與錦兒做了男裝打扮,每人拿把扇子搖啊搖,正準備出門。

  此時春風已暖,天上舒展的雲朵猶如白龍飛舞,秦淮河畔柳絲盈綠,正是踏青郊遊的好時節,江寧城內居民富庶,這類活動也就比貧窮地方多些,這些日子裡,去往郊外的道路上,時常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的一家人穿了乾淨整潔的衣服開心地出遊的樣子,小孩兒牽著大人們的手,搖搖晃晃,興高采烈的。

  今天這類出遊的人顯得似乎比往日更多了些,秦淮河上,偶爾也能見到一兩艘畫舫在往城外駛去,道路上的柳絮飄飛間,朝著城門方向去的書生們也顯得有些多。今日陳洛元所辦的踏青會,所選的地方,也正是在江寧城外的白鷺洲附近。

  雲竹在以往幾年的時間裡都未曾這樣出門踏過青了,早些年只在金風樓的時候有過這樣的機會,那時便是出門踏青,也不是為的自己。贖身的頭兩年裡她享受著自由的感覺,卻甚少出門,簡直像是回到了當年那個怕見外人的官家小姐,後來開始賣皮蛋,也只是作為必要的生意,若非如此,還是覺得呆在家裡更自在,她骨子裡還是傳統保守的性子,作為女子要這樣出門遊玩,總是覺得要與家人同行才是,小時候跟著父母,以後大抵只能跟著夫君,於是寧毅這樣叫她出來,她心中高興,扮了男裝,卻又免不了有些緊張。

  “我有些緊張。”稍稍整理著衣角,她走在路上,側過頭去與錦兒說道。錦兒正一邊走一邊展了摺扇給自己搧風,聞言聳了聳肩:“有什麼緊張的,來,雲竹姐,挽著我的手走吧。”

  雲竹莞爾一笑:“我現在與你一樣也是本公子,有什麼好挽的。”

  兩人原本與寧毅約好的地方便是在白鷺洲附近見,此時說笑一陣,到得城門附近,方才乘了車,一路往石頭城方向過去。

  寧毅對於今天的踏青只當做看演唱會,倒不著急,出城之前先還去了一趟豫山書院佈置幾樣功課,待抵達約定的地點,白鷺洲附近江岸邊已經有了許多踏青之人了。

  此時的白鷺洲其實與後世的南京白鷺洲公園並非在同一個位置,此時的白鷺洲也就是李白“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詩句中的原址,它是位於石頭城外長江中的一道沙洲,將長江一分為二,洲上多蘆葦,因此常有白鷺聚集,後來長江泥沙淤積,白鷺洲跟長江南岸連起來了,後世便漸漸沒了。

  此時白鷺洲附近風景是很不錯的,但踏青不是野合,沒必要到洲上的蘆葦叢裡去踏,一般便是在白鷺洲兩岸的山間水邊走走。這春日裡的踏青活動也有許多種,一家三口到野外放風箏算是踏青,多幾個人隨意亂逛也是踏青,比較正式一點的,則通常以文會形式,一幫年輕書生得了許多文壇名宿或是科考高官的邀請,在山間由大佬們出個題目,以文會友暫露頭角,也可以叫踏青,如歷史上有名的王羲之、謝安等人的蘭亭之會,他們叫修禊,籠統點歸類成踏青聚會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這一次的踏青聚會不至於太嚴格,但最多的還是以文人為主要參與者,其餘商賈、官員也有不少,但自然都通曉文墨。作為組織者的大儒陳洛元在這邊有一處自己的園林,地點自然放在那邊,免得許多閒雜人都跑來參與。但老實說,聚集在這附近,沒能得到邀請的文人已經相當可觀了,他們自然不會說自己是為了陳洛元的聚會而來的,只是倒不妨看看自己能不能混進去,或者更有想法的,倒也準備在這邊再組織個更大的文壇聚會,將陳洛元、李師師那邊的風頭全給壓下去。

  如此這般,寧毅抵達時,江邊閒雜人等眾多,也有些畫舫樓船停在那邊,大概其中的女子也是受邀參加了的。寧毅與雲竹、錦兒約得籠統,找了一會兒才找到她們,兩個丫頭做男裝打扮,很下了一番功夫,寧毅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她們,他其實是被那邊對峙的場面吸引過去的,幾個人站在那樹下,看起來氣氛很不好,一邊自然是雲竹跟錦兒,另一邊則是三名書生與一名看來是做陪同的青樓女子,這其中,寧毅也認識一人,那是以前很仰慕錦兒,看見寧毅跟她表現親密便抓狂的大才子柳青狄。

  不過現在看來,柳青狄臉色有些高傲,錦兒則是神色不豫,大概是柳青狄發覺自己不可能把妞泡上手之後,已經開始起逆反心理,決定不給這水性楊花的女子好臉色看,因此雙方起口角了……

  嘖,泡妞泡成這樣,真是難看,錦兒打算泡雲竹的態度都比他好得多……

  寧毅在心中嘆一口氣,正準備過去,陡然間,後方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住了他的肩膀:“寧兄!你也來了?”

  語氣之中,頗為驚喜。

  寧毅回頭看去,只見身後那一臉驚喜之人確是見過的,那天見到那王姓女子時,跟在她身邊的跟班,叫什麼來著。

  寧毅想了想。

  於和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4 10:03 AM

第一八六章 再會(中)

  憑心而論,今天再見寧毅,於和中還是蠻高興的。

  前次與師師一同找到這童年舊友,他心中還有些芥蒂,主要是因為他知道師師這姑娘好心,若是見了個陌生人,也如對待他一般親切對待,難免就有些吃味。但後來瞭解了小寧如今的身份與師師的態度之後,這一點點的擔心自然便沒了,對於這小寧的觀感,也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情況。

  這次他從汴京回來江寧,表面上自然不會說是追著師師過來,只當回到幼時長大的地方來走一走。不過說實在的,他的老家也並非是在江寧,父親為官,各處奔走,他那時候年紀不大,於江寧住的也不算太久,其實也沒有什麼交情深厚的朋友在這裡。這次回來,除了陪著師師回憶一下過往,找找以前住過的巷子,其餘的,便沒有多少的事情可做,只能當成孤身來江寧遊歷而已,畢竟師師如今也是身不由己的狀況,就算對自己親切,實際上也不可能抽出太多時間來陪著自己,若是在京中,便是這樣的偶爾陪同,也是多少達官貴人求不來的榮耀了。

  這次隨著礬樓的隊伍一路南下的,除了他,另外其實還有幾個閒到蛋疼的公子,那追求師師追求得最為慇勤的大才子周邦彥自不待說,其餘的諸如唐維延、徐東墨等三四人,要麼也頗有才學,要麼則是家底豐厚,有做官的親族,因此能夠一直以二世祖的態度跟來,這些人也都是最近無事,考慮到師師出了汴京,便沒了那麼多爭風吃醋的對手,若能抓住機會將這京城第一名花搞定了,此後回去,自然大有面子。

  於和中頂看不起這些人。周邦彥才名滿京城,但其實已經三十多歲快四十了,纏著師師不放,老不修,他也已經是有官身的人,早幾年任的是國子監主簿,去年犯了些事,被罷了,但據說不嚴重,瞭解內情的人說他還能被升上去的,京城當官就是這樣,起起落落。他有了些空,這次便也說要來江寧訪友,睜著眼睛說瞎話,不要臉。

  其餘的,唐維延是如今戶部侍郎唐恪唐欽叟的族侄,那徐東墨的家庭也是汴京有名的世家,這幫人要麼有權有勢,要麼文采斐然,於和中比詩文和錢財都比不過。但他與師師的來往是舊日情誼,不用花錢,如家人一般,這是不同的,於是覺得那幫人真像是狗,圍著師師這根骨頭沒形象地流口水,太可恥了。

  腹誹歸腹誹,大多數情況他也無法改變,師師還是要陪著那幫人虛與委蛇,她如今有了這樣的名聲、地位,要陪著這人、陪著那人的狀況就是必然的。於和中知道師師也不想這樣,因為有的時候他們在一起,他也看見師師落寞地笑著嘆氣:“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於大哥,師師如今這等狀況,說風光或許也算,好多青樓女子,羨慕也羨慕不來,可到了往後,便是喜歡上了誰,贖身嫁人的自由恐怕也已經沒了,倒還不如往年未受注意時來得自在些呢……”

  師師在京城其實少有未受注意的時候,她十四歲便被捧成了礬樓的頭牌,此後的名聲也是一直往上。可她話中的無奈,於和中是明白的,到了她這種身份,被京城各方勢力看著,雖說青樓女子也無非是這麼個無奈的身份,但許多勾心鬥角、爭風吃醋都圍著她來,大家追求她,為名氣為面子,到後來,成了執念,榮王府便有位世子說了:“李師師,我要定了。”說這類話的,講道理的不講道理的還有不少,她若一直在青樓,大家都捧場也就罷了,如果真喜歡上什麼人,想要贖身走人,沒什麼地位的傢伙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這類話語師師也只是說了區區一次,卻是看著他說的,於和中覺得自己能明白其中的辛酸,他私下裡覺得這是他們之間獨有的默契,師師那樣柔弱的女子,背著那麼多的心事,每天卻仍然強作歡笑,即便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也只說些開心的事。

  她是京師第一名花,性情高潔心向自由卻身不由己;而他如今只是二十出頭的生員,與這舊時相識間有著純真的感情,一時間卻沒有辦法幫她脫離苦海。瞧瞧,多像傳奇話本裡的那些故事,他們都在小心翼翼地努力著,總有一天會有好的結局的。

  師師的壓力比自己這邊要重得多,如此一想,他便愈發覺得:師師真是個好姑娘。

  這些想法只能默默地收在心底,沒有人可以敘說,今次回來,他也沒有什麼可以拜訪的人,沒有人可以知道他與師師之間的親密關係,這令得他的心事漸漸有些改變。今天這踏青會他一早過來,沒什麼可以打招呼的人,只是看著一撥一撥往這邊趕的書生,許多還根本沒有請柬,覺得他們都像是狗,不過,待見到小寧的那一瞬間,忽然覺得心頭有些溫暖。

  他也來了,太棒了,看他孤零零的,應該也是沒有請柬過來湊熱鬧的一份子,沒關係啊,大家是往日舊友,自己帶他進去就是了,怎麼能讓好朋友進不去呢。於是他興沖沖地就過來打招呼了。

  “幾日未見,想不到寧兄也出來踏青,呃,未帶家人一同過來嗎?”

  於和中態度熱絡,笑著往周圍看,寧毅則在注意著那邊樹下吵架的事情,笑著拱了拱手:“未有家人過來,只是約了兩個朋友,於兄也過來了,真是巧。”錦兒在那邊看來臉色不善,只是倒不像是落了什麼下風,只是柳青狄身旁的青樓女子擰起了眉頭,方才大概是這女人首先尋釁,看來是踢到鐵板了。而云竹只是站在那兒,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三男一女。

  是自己人被挑釁,寧毅準備過去幫忙吵架,說幾句風涼話氣死柳青狄,對身邊的於和中倒是不怎麼在意。不過於和中也朝那邊望去之時倒是來了興趣:“啊,那個是……叫做柳青狄的?”

  “於兄認識?”

  “呵,早幾日得人介紹過,據說如今在江寧這片倒是首屈一指的年輕文人,寧兄居然認識他?”作為京師過來的人,對於柳青狄這江寧首屈一指的身份,於和中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這柳青狄多半是得到了陳洛元的邀請的,若身邊的小寧是與柳青狄有約,或許也有邀請,於和中便不免多看了寧毅幾眼。

  寧毅搖搖頭:“不是很熟。”

  他們在說話間,已經朝著那邊過去。那大樹下的爭吵似乎也已經告一段落,柳青狄似乎還看到了走過來的寧毅,臉色沉了沉,隨後說了兩句話,與幾名同伴轉身離開,樹下的錦兒與雲竹也交談了兩句,轉身朝另一邊走,隨後,錦兒扭過頭來,也就看到了寧毅,頭一偏,眨了眨眼睛。

  寧毅正要打個招呼,只見錦兒腮幫一鼓,隨後雙手往臉上一壓,舌頭吐出來朝他做了個鬼臉,接著扭頭與雲竹說話,笑著推了雲竹便走。

  另一邊的樹林間,柳青狄回頭應該是看到了錦兒的動作,雖然隔得遠了看不清表情,但仍舊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不爽,隨後停下腳步,朝著寧毅這邊望過去,頭一抬,遠遠的拱了拱手。雖是行禮,其中倨傲與挑釁的意味卻是無比明顯,這基本上也就是明說:“我看你不爽了。”拱完手,轉身又走了。

  寧毅對這些幼稚的行徑有些無奈,錦兒那邊個柳青狄這邊都差不多,他走到那已經沒有人聚集的樹下,有些無聊地一聳肩,舒了口氣。於和中跟在旁邊,卻有些不明白方才這一幕到底怎麼回事,他的注意力放在柳青狄身上,看見了柳青狄的動作,倒是沒看見錦兒的鬼臉,待看到寧毅那副“全都走掉了”的無奈表情,才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小寧入贅了商賈之家,就算有些學識,這類人也是沒什麼人搭理的,他方才說約了柳青狄,多半是一廂情願或者往自己臉上貼金,現在可不,人家走掉了,什麼面子都不給你。不過沒關係,此時此刻的於和中不會看不起他,商賈之家,又是贅婿,這身份已經很可憐了,想要往高處走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被接納也很值得同情,作為故交,他不會看不起人的。

  於和中笑了笑:“呵呵,其實照我說,那柳青狄,其實也不怎麼樣,小寧,他日你去了汴京,才知道什麼叫做人才濟濟,天下英豪聚京師,方才看起來很囂張,可見氣量、為人也不過如此……哦,對了,小寧今日,也是為著那邊陳洛元所舉辦的聚會過來的吧?”

  遠遠的,被錦兒推到了視野那邊的雲竹也發現了他,揮了揮手,隨後大概又是被錦兒纏著走人,她有些無奈地笑著做了幾個手勢,隨後被拉得沒影。寧毅笑起來:“於兄也是吧?”

  “正是,小寧可有請柬?”

  “有。”

  寧毅點點頭,於和中倒是有些錯愕,他原本以為這小寧是沒有請柬的,隨即笑道:“這請柬可不好拿。寧兄倒也有關係。”

  “呵,跟一個叫濮陽逸的認識,拿來一張。”

  “莫非是號稱江寧首富濮陽家?”

  寧毅點點頭,於和中也就“哦”了一聲,他看寧毅一眼,神色有些古怪,但終於沒有說什麼。實際上心中卻是在想,小寧入贅的是商人家,因此也只能通過這種途徑來拿到邀請了,商人這種事情畢竟是不太好的,自己沒必要多提,免得傷了他的心。

  於是於和中很體貼地笑起來:“不過,我倒是沒有請柬。”

  “嗯?”

  “便是沒有請柬,今日你我同樣可以進去,小寧隨我來,哈哈……待會給你一個驚喜。”

  他揮揮手,轉身朝前方走去,神秘而親切地笑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6 12:22 PM

第一八七章 再會(下)

  於和中態度神秘,但看他的笑容,倒並不像是找到了什麼不光彩的密道,那笑容中有幾分自得和炫耀,大抵真是有些有趣的內幕在其中的。寧毅想想錦兒估計已經拉著雲竹往陳洛元的宅子那邊過去,自己若是能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待會倒也可以有些話題,當下隨著於和中朝林子的另一邊過去。

  路上,於和中便也笑著與寧毅說起這次踏青會的事情。

  “今天的聚會,想必小寧也已經知道了,說是去赴陳公的邀約,實際上,打算見見京師下來的那位姑娘的恐怕更多。呵,我剛才在江邊看見,那些畫舫可也過來了不少,哦,對了,江寧這一帶的花魁行首,小寧有熟悉的嗎?”

  “倒是不怎麼熟悉。”

  “呵,這幾日倒是聽人說起過,那綺蘭姑娘好詩文,頗有書卷氣息,彈得一手好琴,還有駱渺渺的舞蹈如天女散花……今日這些人大概都要過來,大夥倒是可以看到幾場好表演了……”

  他口中這樣說,眼裡倒是有幾分譏諷之意。寧毅笑著點頭:“嗯,來的人多,錯過這一次,恐怕要等到每年一度的花魁賽才能有機會看到了,她們表演她們的,我們只管看也就是了。”

  “小寧莫非就專門是為了表演來的?”

  “否則還為什麼?”

  “呵。”於和中有些古怪地看了看他,但隨即也露出瞭然的神色,搖了搖頭,“其實……這次過來的人當中,想要籍著這文會一鳴驚人、嶄露頭角的可是不少,小寧也聽說了吧,京師那位姑娘過來之前,便有人籍著這消息將局面攪亂、放大了。說什麼李姑娘過來是為了挑戰江寧的花魁,後來便有一大幫文人士子起鬨,要寫出好詩詞讓江寧的姑娘壓倒京師的人。嘿,這些事情,可嘆他們都被人利用了猶不自知,若非被人宣傳成這樣,這場聚會,那邊原本是不打算辦的,這次怕也只是露個面而已。”

  於和中話中有諸多含義,寧毅想了想:“於兄……看起來與李姑娘很熟?”

  “呵,待會便知道了,我且賣個關子,絶對是個大驚喜。”

  他口中這話,實際上已經跟坦白承認沒什麼兩樣,兩人繼續往前走著,於和中嘴上嘮叨:“什麼曹冠,剛才的柳青狄,還有如今江寧諸多有名的文人,或是無名卻想要出名的。寫上幾首好詩詞,籍著此次文會得了青睞,往後必定會被眾人傳唱。不過,他們雖然也有才學,但此次陪著李姑娘過來的周邦彥、唐維延等人,才學也是相當出眾的,真比起來,必定會很精采,小寧若妙手偶得幾句,倒也不妨拿出來試試嘛……”

  陳洛元的園林位於半山腰上,說話之間,兩人一路往上,出了這小片樹林,視野便開闊起來。這應該是園子的側門或是後門,圍了圍牆,有家丁在門口守著,於和中先過去說了幾句,果然不用請柬便放了他們進去。

  穿過一小片栽有竹林的庭院,兩人便到得一個小院前,於和中讓他在這裡等等,徑直進了院門,過得片刻又出來,微微蹙著眉,像是未曾找到要找的人。

 他有些為難地左右看看,顯然對於這片園子也並不熟悉,之後笑著與寧毅說了幾句話,又朝左邊的一道門過去,只是讓寧毅不要亂走,免得迷了路找不到。寧毅便在附近的石凳上坐下,又過得片刻,他在附近走了走,聽得右側的院落那邊似是有聲音傳來。

  “……想得太好……那些人皆是為出名而來,跟人講什麼文質彬彬,若他們真要咄咄逼人,這邊難道真就縮了不成?”

  “總是要接下的。”

  “可他們現在打算怎麼刁難都不清楚,想也徒勞。”

  “唱曲、詩文,總之是這些,曲藝方面自有師師出馬,不必擔心,考驗文字,周兄與唐兄的才學莫非還信不過麼。別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江寧的這些姐姐也有驚人藝業,師師倒是不一定爭得過了,徐大哥可不要太有信心……”

  “哈哈,師師哪次不是這樣說……他們應該也不至於做得太過才是,估計彈唱兩首,這些人也就該閉嘴了。”

  “難說,背後在攪局的是那種唯利是圖的商人,哪裡會懂得分寸,沒準那綺蘭向師師挑戰一下,駱渺渺又挑戰一下,阿貓阿狗也要讓師師指教,那便真的累死人了……”

  “……其實可慮的倒也不多,曹冠、柳青狄、齊玉康這些人的詩文,也不過是那麼回事,李頻去年我在汴京見過一面,他如今也不在江寧了,曹冠的詩文中規中矩,雖也是可圈可點,但終究比不過邦彥的。哦,聽說他們還找出了那寧立恆,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人行事低調,可寫出來的詩文,水調歌頭、青玉案,可是首首都能傳世啊。”

  “擔心他做甚,不過區區兩三首詞作,便被人捧成是什麼江寧第一才子,在我看來,這事情實在是有些誇大了。文才未得驗證,誰知道他是不是什麼沽名釣譽之徒。”

  “呵,聽說這人行事低調,於各種詩詞文會倒不是非常熱衷,說他沽名釣譽的言辭,往日裡聽說也是有的,只是後來幾次巧合,倒是沒有多少人再懷疑了。”

  “既不是如何熱衷,那為何這次又要過來……”

  “誰知道呢,總之,到時候他劃下什麼道來,咱們接下就是,這些事情,大家還怕過誰來?不過,若是老讓他們占先手也不好,我這裡到有幾個題目,可以拿出來,先將一些無知之人給嚇退,也免得阿貓阿狗也要過來刁難……”

  那邊的聲音持續一陣,隨後倒也在漸漸的過來。聽他們提到自己,寧毅倒也覺得有趣,他知道自己在詩文上的真實才學自是比不上這些人,倒也不忌諱這些人如何說自己。聽得一陣,一個聲音自背後響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這裡不許外人進來的。”

  出現在背後的是個丫鬟打扮的嬌小女子,擰起眉頭要做出一副兇殘的樣子來。寧毅看了她幾眼,道:“有人帶我進來的。”

  “若不是小姐預先說了的人,是不許進的,公子若有請柬,走錯了路,請隨春梅回到前面去吧。”

  這丫鬟的態度堅決,立即便要領著寧毅離開這邊,寧毅還未拿出請柬來,在另一邊院子裡也已經有人快步過來,出了院門,朝這邊看:“誰在這裡偷聽?”自然便是方才參與議論的其中一人了。

  “唐公子,這位公子應該是走錯地方了,春梅正要待他回去前面呢。”

  那唐姓公子蹙了蹙眉:“是有請柬的麼?不會是偷偷翻牆進來的吧……”他大概覺得寧毅在這裡聽到了他們的難題和計劃,因此態度就有些不好。

  寧毅撇了撇嘴,心想於和中去了這麼久還沒過來,也有點不靠譜。正要從身上拿出請柬來,院門處又有幾道身影過來了,其中一道女子的聲音說道:“啊,等等,小寧哥,你也來了……春梅,這是我請來的客人。”

  從那院子裡出來的身影,加上那說話的唐姓公子,一共有五道。四男一女,其中那女子一身靚麗的春裝打扮,水青色衣裙,身姿輕盈優雅,長髮自腦後放下,以兩輪白色髮箍束起,頭髮上綴了兩朵白花,這身打扮既不顯得過分俗媚,也沒有太過脫俗,平易之中不失高雅的氣息,顯然是花了些心思的。她便是那日見過的與於和中一道的王姓姑娘,劉海放下之後,額頭便不顯得寬了,下巴也是適中,透出了些許的嫵媚來,結合那日見過的男裝打扮,落在寧毅眼中,甚至有一種相當驚艷的感覺。

  這姑娘為寧毅說著話,另一個身份,自然便是今日大家欲見的主角,京師的第一名花李師師了。

  於和中先前神神秘秘的態度中,寧毅就大概有了些猜測,但這時得到確認,還是讓他覺得這事情真巧。寧毅在上一世久經考驗,已經很少會對人產生驚艷的觀感,大多還是來自於當初她做男裝打扮時蘿蔔頭一般的反差。當然,她的容貌自然是極出色的,但相對容貌,更能讓人感覺到的,還是那種高雅與平易相結合的氣質,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觀感。

  大概是考慮到寧毅真有可能是不請而入,女子第一時間阻止了讓人拿請柬的說話,為寧毅確立進來的正當性,此時站在那兒,笑得開心,任誰看了都會認為她為此人的到來而感到發自內心的喜悅。方才要領著寧毅離開的丫鬟抿了抿嘴,弱弱地“哦”了一聲,站到了一邊,而在前方,那唐姓男子笑起來,拱手道歉:

  “原來是師師認識的,大水沖了龍王廟,方才真是抱歉。”

  “無妨。”寧毅點點頭,隨後看了看笑吟吟地走過來的李師師,“方才在外面遇上於大哥,他帶我過來,這時候倒是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雖然對方沒問,但心中肯定在好奇,寧毅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子。

  “原來於大哥也過來了,春梅,你見到於大哥了嗎?”

  “他在李媽媽那裡。”丫鬟低聲回答一句。

  “喔,你待會帶他來找我們吧。”

  “是,小姐。”

  一番簡單的對話,寧毅倒是覺得有些奇怪,旁邊叫春梅的丫鬟在李師師的問話下似乎是顯得有些心虛的樣子。他雖然能看出來,理由自然是猜不到的,方才於和中去找李師師,自然沒能找到,卻找到了那邊的李媽媽。

  李媽媽對於和中本身就有些意見,倒不是對方付不起上青樓的花銷,於和中家境還是不錯的,但比起與李師師來往的其他人,自然差遠了,而師師因為舊識的緣故給他各種優待,這事情總是不太好。一番交談,聽說他又找了個“舊識”來,那還了得,李媽媽倒也不明著翻臉,只是將於和中牽制在那裡,隨後知會了丫鬟春梅趕快將這人給弄出去,這也是春梅顯得有些急的緣故。

  這緣由寧毅不知道,另一邊眾人的神色卻也是落在眼裡。他說出於和中的名字之後,這四位書生公子的神色便由鄭重變得稍稍有些不以為然,顯然他們對於和中的觀感倒不是很好。

  這些想法在腦中掠過,前方的師師姑娘也交代了丫鬟去那些點心水果過來,然後才朝寧毅深深望了一眼,微微一福,笑道:“當日見面,身份不便明言,小寧哥不怪我吧。”語氣倒仍舊親近得如同鄰家姑娘。

  這自然沒什麼可生氣的,寧毅笑道:“倒是被嚇了一跳。”

  “呵。”師師低頭笑著,隨後回頭,“哦,小寧哥一同過來坐吧,小妹給你介紹一下……”

  她這邊說著,那邊的幾位公子當中,也有一人看著李師師的神色,朝這邊揮了揮手:“既然是師師好友,便是我等好友,何不一同過來,大夥一塊商量一下今日對策,才是正事。”

  幾人隨後朝那邊院子過去,那四名男子走在前面,依然是低頭商議今天如何應付各方面的挑戰,師師陪了寧毅走在後頭,捋了捋耳畔的髮絲:“這樣見面,會不會有些突兀了。師師也被嚇了一跳呢,於大哥也真是的,事先也不知會一聲。”隨後又笑道:“他們說的對策什麼的,倒是誇大了的,今日聚會雖是文壇盛事,於師師倒是沒什麼關係,小寧哥待會若有興趣,也可以一展才華,卻不用為師師擔心什麼。”

  她只道寧毅是當年那個書呆子,於這類頂尖文會之上總是難有建樹的,倒不希望他有什麼負擔,當然,若他待會真寫出些詩作來,自己自也免不了要誇上幾句。

  她說話的聲音倒是被稍稍落後的唐姓男子聽到,只見他回頭笑道:“哎,師師這就錯了,這可不是我們誇大,這次文會哪,你這京師第一美人的名譽岌岌可危,咱們這些京城學子的面子也岌岌可危,對策還是要的。這位公子看來是本地人,比我們可清楚得多了,師師你可騙不了他。”

  院子這邊是位於山腰的一處涼亭,風景優美視野廣闊,說話間,最前方三人已經進了亭子,在圓桌前坐下來,笑著點頭,接過話去,其中一人道:“沒錯、沒錯,聚會事小,面子事大,這次曹冠那幫人就算輪番上陣,大家可也不能輸了陣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

  “總之,大家今日迎戰江寧群雄,來日必是一樁文壇佳話。”

  “就是那最厲害的寧立恆來又如何,我這便接下了。”

  幾人嘻嘻哈哈,卻也有幾分豁達的名士風采,說笑間,寧毅與師師也已經坐下。方才最開始向寧毅說話的唐姓男子估算著這番說笑已經暫時消除了芥蒂,拱手道:“對了,還未介紹,在下唐維延。”

  寧毅點頭:“久仰……”另一邊一人拱手道:“徐東墨。”

  “在下方文揚。”

  “在下周邦彥,這位小兄弟是……”

  這其中最年長名氣最大的大概也就是周邦彥,他介紹完自己,提出問題,旁邊師師道:“這是……”

  寧毅便也拱了拱手:“寧立恆。”

  “呵,原來是寧兄……我們先……”

  氣氛和樂融融,大家都在笑著,唐維延首先將話說下去,直到這裡,微微愣了愣,其餘人便也察覺出一絲不對來,幾秒鐘後,各人表情都變得有些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寧毅也是點點頭,自然而然地與他們對望著,坐在他身旁,名叫師師的姑娘將目光望來,嘴唇微微張開,眼睛眨了幾下,又眨幾下。

  片刻,寧毅無奈地攤了攤手,他也知道會是這樣的狀況,可總不能不介紹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7 09:33 AM

第一八八章 小寧與寧立恆

  “閣下便是寧立恆?”

  “水調歌頭的那個寧立恆?”

  青山綠草,萬木回春,太陽斜斜的掛在天空中,上午的時間倒是還早。小亭當中,一幫京師文士原是將寧毅做成了最難纏的假想敵,口中說著施以手段,誰知說了半天回頭看看,這假想敵竟然已經打進自己身邊來了,一時間場面不禁有些尷尬,好在片刻的面面相覷之後,周邦彥等人還是回了神,表情難堪地問出問題來。

  寧毅也只得聳了聳肩表示承認。

  如果大家真的都有針鋒相對的念頭,寧毅這下該算是先下一城響鈴得分了,不過,倒是一旁的李師師眨著眼睛錯愕地看他半天,隨後的第一句話,便將情況扳回去:“小寧哥便是那個被人請了來刁難小妹的寧立恆麼?”

  她此時表情純真,微微帶些委屈,寧毅一時間倒也感到有些難以應付:“呵,都是謡傳,我只是過來看大家表演才藝的。”

  “表演才藝?”

  “嗯,和幾個朋友遊山玩水,看看美女唱歌跳舞。”寧毅剝開一顆花生扔進嘴裡,笑了出來,“刁難的事情,濮陽逸雖然找過我一次,但我對詩詞不是很熱衷,倒沒怎麼答應他,所以師師只要注意濮陽逸請來的其他人就好了,我是好人。”

  他口中說著只為看唱歌跳舞而來,幾人自是不信的,只是他們方才在這邊商量著怎樣出題難倒江寧的文士,也不知道被對方聽到了多少,尷尬之餘,倒是不好提起刁難。何況從三首傳到了京師的詞作來說,寧毅的才學必定是極高的,無論是水調歌頭還是青玉案,幾人當中文才最高的周邦彥都自認做不出,些許小打小鬧在他面前,自然也只是自取其辱罷了。方才幾人說得信誓旦旦,若真是到了正式場合再碰面,他們或許便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但這時候小亭當中,四人的氣場都有點被壓住的感覺,隨後也只能說些真正的客套話了。

  “……其實呢,當年師師在江寧這邊學琴,住在那三蓮巷的東頭,小寧哥家住在巷子中間,那時候還小,每天看著他就拿著本書讀啊讀啊,大家都叫他書呆子呢……”

  師師在那兒說著話活躍氣氛,也跟眾人交代著與寧毅之間的關係,方文揚笑著附和:“其實在下兒時也是傻書呆一名,與寧兄正有共同語言。”隨後開口說起水調歌頭與青玉案在京師的流傳情況,以此為話題,大家也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談笑起來。

  如此說得一陣,那邊的門口,於和中也就過來了,與眾人打了招呼,又與寧毅說道:“見了師師,果然是驚喜吧。”他與周邦彥唐維延等人的關係不怎麼好,周邦彥等人此時吃著水果,一邊咀嚼一邊也拿古怪的眼神打量他,心道這傢伙怎麼把人找來的,這姓寧的看來有喜無驚,我們幾個倒是有驚無喜……

  於和中還不清楚發生的事情,坐下自顧自地說笑,眾人應付幾句。寧毅想起在這邊也已經呆了不少時間,雲竹與錦兒肯定是已經進來了,當下起身告辭準備去這宅子前面,師師起身送他,他說笑幾句,但終於還是送到院子門口,隨後讓春梅領著他過去。

  “小寧哥真的沒答應那位濮陽公子要來刁難小妹麼?”站在院門處,李師師如此問道,聲音不大,低眉順目的。

  寧毅看了她幾眼:“如果答應了呢?”

  “那……小妹也只好認輸了。”

  “哈哈。”寧毅笑了起來,隨後微微靠近了一點,輕聲道,“王家小妹,你可不像是會輕易認輸的人哪。”

  李師師抬起頭來,望著他眨了眨眼睛,那目光亮晶晶的,隨後小聲道:“我會……用力反抗的!”

  “呵,待會見。”

  “……待會見。”名叫李師師的女子揮了揮手。

  隨丫鬟春梅去往前方,對於這次的見面,寧毅還是覺得挺有趣的。能夠在某方面到達頂點的人都不會簡單,這個李師師,給人的感覺也是相當複雜。當初在三蓮巷的見面,她女扮男裝,是一種感覺,那時她是為了回去曾經的地方看看,給人的感受相當溫和。

  方才重會時,她有著如同鄰家姑娘一般的親切,後來大家坐在一起,這種親切裡又顯得有些優雅脫俗,送自己離開時那以退為進的話語自然是假的,寧毅做出看穿她的姿態,她說自己回用力反抗的話,顯得俏皮也有著堅持的立場,但這樣的態度,仍然未必是真的。

  面面俱到,這真是很令人激賞的內藴,能夠成為京師的第一名妓,自不會是出色的容貌就能成事,看著她跟人談笑,就像是在看一場賞心悅目的表演一樣。寧毅不禁搖搖頭,喜歡上她、一路追著過來的那幾個男人,倒還真是有些可憐了。

  倒不是說這位師師姑娘天性涼薄,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長袖善舞往往是天賦,或許一眼便能看出他人的想法、慾望。她又做了這行,自也沒什麼可說的,只不過她若真的喜歡上誰,想必是不會把喜歡的男人擺在這種情形當中的。

  另一方面,送走寧毅,師師回過身來,微微捏了捏拳頭:“氣死了。”隨後才往回走去。走回涼亭之中,於和中還在說著早上與“小寧”碰面的經過,說起他可能認識柳青狄,柳青狄卻不怎麼待見他,又說起大夥兒以前的關係,他、小寧、師師住在一條巷子裡云云。幾個人都拿看傻瓜的目光看著他,師師回來坐下,見狀噗哧一笑。

  “哦,對了,方才我在江邊,看見過來的江寧學子可不只是一個兩個啊,周兄唐兄在這邊商議如何應付,可有結果了麼?我方才倒是聽說,眼下被人稱為江寧第一才子的寧立恆也要來,周兄覺得他文采如何?上次師師唱他的《水調歌頭》,我也是聽了的,技驚四座,那可是真正的好詩詞啊……”

  於和中說得煞有介事,他文采雖然不及周邦彥唐維延方文揚這些人,但也還是不錯的,於詩詞好壞,自然能看出來,只是這幾天倒並未認真打聽江寧才子的情況,於寧立恆,便也是只知其名而已。這時候說起水調歌頭,假假的問一問,其實只是為了給周邦彥壓力——你不是厲害嗎,別忘了這裡有個更厲害的在等著你。不過他話一問完,幾人的臉色,也就更加古怪了。

  周邦彥看他一眼,隨後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如今鋭氣已失,還怎麼好跟他挑戰?”

  “呃?”於和中不明白。

  師師又在旁邊抿嘴笑,那徐東墨瞥著眼睛看他:“和中莫非真不知道小寧的身份?”

  “知道啊,那日我與師師一同去的三蓮巷,然後才重會的,你們可以向師師求證啊。”

  “那麼和中便不知道,你與師師口中當初的那位傻書呆,其實便姓寧名毅,字立恆?”

  “啊?他也字立恆?這麼巧?”於和中說完這句話,才終於反應過來,微微愣了愣,終於縮起脖子,看看師師,“不、不會吧?小寧就是那位寧立恆?”

  師師點頭。

  “那……你們方才已經比試了?輸了?”

  於和中看看周邦彥等四人,他們說了要與寧立恆比試的,此時這副樣子,在他看來,顯然對方方才進來,幾人開了口挑釁,然後這麼點時間,這四人也算是京師的頂尖才子,竟然就輸了。這小寧到底有多厲害啊……心中震撼不已。

  唐維延搖頭:“怎麼比試,人家進來就占了先機,四平八穩,又聽了我們方才在討論如何刁難江寧學子,我們怎麼好意思立刻就依樣畫葫蘆找他比試。不過也罷,人家已經答應了這次不會出手刁難我等……”

  他說到這裡,頗覺不爽,又搖頭道:“這算怎麼回事,他開口說不刁難我等,豈不感覺就像他已經贏了,呀,如此一來,我心中真是不舒服。”

  幾人說起來,一時間都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方文揚道:“先前曾打聽過一些那寧立恆的傳聞,他在江寧通常不參與什麼文會,但據說有一次……似是去年還是前年的江寧花魁賽,幾個有名的學子作詩,他正好路過,往那兒一坐,眾人竟然不敢下筆。唉,水調歌頭、青玉案、定風波,這三首詞……”他想想,“確實讓人不太好寫。不過,待會若有機會,我還是想向他討教一番,師師可不怪我吧?”

  師師笑道:“你們文人的事,問我女孩子家作甚。”

  說話之間,便又想起那日見面時的情況,其實那天見面,他手中拿著一卷破書,衣服上也有些髒亂,看來是剛剛幹了活的樣子。據說入贅的日子通常不好過,有的贅婿身份就跟苦力一般,要幫著女家做著做那,可是據說他入贅的人家家境不錯,還安排了那樣漂亮的丫鬟,一般的人家可是用不起,怎會讓他去做些苦力,便是以他如今這等名氣,想來也是沒什麼人願意刁難他的。

  退一步說,他這等才學,當初為什麼要選擇去入贅呢,這事情真是奇怪,讓人有些想知道。

  方才自我介紹之後,對於“小寧”的真實身份,總是難以在心中建起確實的形象,“小寧”年代久遠,只記得當初那個拿著書本的小書呆形象,寧立恆則太過虛幻,配上那水調歌頭的詩詞,很難想到是方才那個人寫的。這些想法掠過心頭之後,兩個形象,才漸漸的在心中融合起來了……

  另一方面,寧毅此時也已經到了宅子前方,見到了雲竹與錦兒,問起了她們方才會與柳青狄吵架的理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7 01:18 PM

第一八九章 庭院

    陳家在江寧是大家族,這一處位於半山腰上的別苑建得漂亮而大氣,寧毅趕過去前方時,雲竹與錦兒早已到了,正在大門附近的院子裡等著他,寧毅從後方出現,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兩位公子長得好俊,跟我上次見過的兩位姑娘有些像啊,不知家中有沒有妹妹什麼的,可以介紹給我。”

    他跑過來開個玩笑,雲竹回過頭,倒是顯得開心:“有個叫雲竹的,公子要麼?”

    旁邊的錦兒則是面色不善一她原本面色就不善,聽了雲竹的說話就更不善了:“這位公子長得也俊,跟我上次玩過的姑娘有些像,莫非那是你妹妹?”

    錦兒以往在金風樓,淫詞穢語或者各種粗俗的話自然也是聽過的,只是她平素自然不這樣說話,此時明顯不爽,話說完,雲竹卻是微微瞥了她一眼,錦兒哼地將臉轉到一邊。她比雲竹小幾歲,扮起男生來,更顯得有些幼齒,寧毅看著不由得笑起來:“乳臭未乾的小蘿蔔頭知道什麼玩女人,對了,先前看你們跟柳青狄吵架了,怎麼回事?”

    雲竹看看錦兒:“立恆別逗她,方才柳青秋便是因為這事讓人生氣的。”

    “嗯?”

    “其實倒也沒什麼,我們本來扮了男裝過來,那柳青狄自然認得,知會了他身邊的那位姑娘,過來叫姐姐,嘴裡又沒轍沒攔的,故意挑事,然後柳青狄跟他的兩個朋友也過來說些怪話,說我們當初如何如何啊,今天是不是要表演什麼的……”

    她說到這裡,婉然一笑,在眼前的男人面前,自然無需做出太過委屈的樣子來,說上幾句,對方也就會明白。寧毅點了點頭,這次他邀了雲竹過來,原意自然是一同過來看看熱鬧,但其實江寧上層一點的也就是那麼些人,柳青狄能夠認出錦兒,說不定還會有人認出她們來,雖然說已經從了良,對自己內心是無愧的,但若是散心之時遇上些這種事情,終究讓人心生不忿。

    “應該一道過來的,倒是我沒考慮到了……”

    “關你什麼事。”原本柳青秋過來挑釁,就是直接挑破她們的女子身份,因此錦兒也在為了寧毅方才的招呼而生氣,這時候聽得寧毅道歉,卻又轉過了頭來,蹙眉打斷他的話,“被人認出來就認出來,又有什麼關係,我們以前……本身就有那個身份,改不掉了,以後知道沒有了就行,過來找事的是那個榫青秋,又不是你,幹嘛要你道歉……哼,什麼文人才子,死纏爛打不要臉”你待會用詩文打敗他讓他名聲掃地也就行了。”

    “用不用這麼狠啊,名聲掃地……而且為什麼是我出手?”

    “你都道歉了……”

    “可你說了不是我的事。”

    “我隨口而已。”錦兒一向是實用主義者,可以要節操的時候就留下,節操礙事的時候就扔掉,此時想想,又不爽了瞥了雲竹一眼,“而且她有妹妹介紹給你……”

    聽她這樣說,寧毅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好吧,服了你。 ”他笑著又道,“不過為什麼你不親自去打敗他。”

    “我也想,可那不是打不過麼。”

    “我教你幾首詩詞,你跟他比試也就行了啊。”

    “你的詩詞……我怎麼可以用?”

    “當然可以,譬如說昨夜風疏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寧毅曾經做過一段時間廣告設計、策劃,因此各種字體寫得不錯,詩詞自然也接觸不少,只是後來便漸漸忘記,但這一兩年來接觸各種古文,於這些接觸過的東西自然又能記起更多,這時候不帶抑揚頓挫的順口說下去,一首詞還未說完,錦兒就已經瞪大了眼睛,壓低了聲音緊張地說道:“等等等等,我我我、我記不住啦,等我去拿紙和筆來……”

    寧毅笑著揮手:“待會再說吧。”

    雲竹也拉住了錦兒的手。她雖然也已經習慣了寧毅無所謂的性格,但自然覺得這樣的事情不對,方才的詞句錦兒未曾記住,她倒是大抵有了個概念,眨著眼睛回味一陣,問道:“立恆,後面呢?”

    “後面的太監了。”

    “嗯?”雲竹聽不懂,一臉純潔地望著他,寧毅想想:“應該是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這是好詞啊,只是聽起來應是女子所作……”雲竹輕乒道。

    錦兒也點頭:“綠肥紅瘦……這句子好溧亮……”

    “咳,我小時候,有個尼姑從我家門口經過……”

    寧毅與雲竹、錦兒在這邊說笑,其實此時別苑當中也已經來了許多人,院子的一側其實也是靠近山腰間的一處露台,修了欄桿,植了樹木、花圃,這裡是山腰間視野最為開闊的地方,一眼便能望見白鶩洲與遠處的石頭城,許多抵達的富商、學子正在院落間或廳堂裡聊天說話,其中自也有陪同了他們過來的青樓女子。既然是踏青,固定的行程自然不會是在眼下的這處別苑,別斃後方的那一片山林其實也是陳家的產業,待大夥聚集之後,還是要一同登山遠足的。這時候趕來的人陸陸續續的到達,寧毅也已經看到了柳青狄,看到了曹冠,甚至看到了綺蘭、驂渺渺,先前跟在柳青秋身邊那位女子與綺蘭說了一會兒話,朝著寧毅這邊指指點點,綺蘭對著寧毅羞赧地笑,那女子便也不好意思地笑著福了福身,寧毅跟錦兒在那邊以兩個男人的態度八卦著這件事。

    “這女人很明顯對我有好感。 ”

    “臭美,我以前也是這麼跟人打招呼的。”

    “可我不同啊,我是寧立恆,綺蘭那麼崇拜我”剛才肯定跟她說了,她一聽,跟柳青狄比較一下,應該會覺得還是搭上我比較好……哎,我覺得我們可以用泡他妞的辦法來報復柳青狄。”

    “泡他妞?”錦兒聽不太懂。

    “嗯,就是挖他牆角。”

    “好像……可以嗎?”錦尼想想,微微有些期待。

    “應該沒問題啊,怎麼說我也是個名人……”

    “嗯,泡、泡上了再把她拋棄掉,始亂終棄!”

    “你怎友這麼邪惡……”

    其實寧毅倒沒這麼膚淺,說起這個,不過是逗逗最近打算泡雲竹的錦兒罷了,錦兒最近苦於不知道怎麼對雲竹姐下手女人該怎麼喜歡女人,她一點頭緒都沒有,不知道怎麼開始,畢竟要說親近她們也夠親近了,每天晚上睡在一起呢。從青樓中出來,對於兩個女人之間可以做的一些事情,她其實反倒是明白的,但那只是身體上的,精神上該怎麼開始,卻根本不知道。

    其實若真是同性戀,總得有一個該有些真正男性化的想法才是。只是在錦兒這邊,她將雲竹姐當成需要被呵護的女子,對於自己,其實也是當成不折不扣的女性來看的,就算女扮男裝那也只是好玩,決不會在心中將自己當成男人。因此她對雲竹的感情,也只是儒慕、喜歡、敬佩融合在一起的感覺。但無論如何,這時候聽得寧毅說起泡妞,卻是感興趣起來,抱著取經的態度與寧毅商量一番。

    旁邊的雲竹無奈地看著這沒正形的兩人,她自然能看出寧毅在開玩笑,錦兒說不定倒是有些當真了,偶爾向寧毅翻個白眼,待寧毅給她一個“放心”的目光,她才將心思轉到一邊,細細參悟起那綠肥紅瘦的詞句,隨後,倒是低聲地唱了幾句,有人過來時,方才停下。

    過來的是一臉大鬍子的秦紹謙身旁跟了個十三四歲的小蘿莉,身後是他的那位跟班胥小虎。從那蘿莉少女身上的衣服看來,這也是一位青樓女子,他前天才回來,立刻就帶了個蘿莉在身旁,真稱得上神通廣大,介紹之時,秦紹謙倒也並不在意,說道:“這位是小綠姑娘。”

    那小綠姑娘望著元錦兒,大概是認識:“你是……鋒兒姐姐?”

    錦兒神色古怪,看看小綠,看看秦紹謙,一拱手,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在下不是元錦兒,是元錦兒的哥哥,元寶兒。”顯然是因為被認出來,她倒也不願做太多遮掩。

    那小綠福了一福:“寶兒哥哥好。”

    寧毅此時也在看看小綠看看秦紹謙,片刻之後,秦紹謙才反應過來:“哦,小綠啊,是這樣,她今年才十四歲,我昨夜去鳴翠樓,那邊便要給她梳攏掛牌,這不是作孽麼,所以我就把她買下來了,心想她正好可以配給小虎當今妾室,不過小虎他怕老婆,不肯要,那就只能我帶著了……”

    後方胥小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眉毛,秦紹謙倒是一臉豁達,無事不可對人言的樣子,寧毅心想這傢伙前天才回家,昨天就跑去青樓買姑娘,這也真是夠豪邁的。

    秦紹謙既然過來,秦紹和其實也已經到了,只是以他的身份,陳洛元是親自過去迎接的,這時候應該在一邊的院子裡說話,據說除了秦紹和,駙馬康賢今天也來了,想來一幫文人士子既然要比拚文采,劍拔弩張,那麼可以倚老賣老當裁判的大儒也是要來幾個的,康賢這人身子骨一向硬朗,又喜歡湊熱鬧,很少錯過這等盛會。

    待會可以過去跟他們打招呼,讓康賢與秦紹和一起給柳青狄小鞋憲心中這樣想著,那邊的院落間,陳洛元等人已經朝這邊出來,隨後,周邦彥、李師師等人也終於跟著出現,想來人已經到得差不多,接下來也就到了踏青玩鬧的時候了。至於這踏青遊玩的途中會踏出的火氣,那都是見怪不怪的固定節目,只看多少而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11 10:32 AM

第一九〇章 腹黑

  “……在下陳洛元,歡迎各位朋友蒞臨敝莊,如各位所知,今日有幾位朋友乃是從外地過來,他們……有當年的狀元公,有享譽京城的大才子,有……”
  
  時間已經差不多,人也基本上已經到齊,名叫陳洛元的中年儒者在與一部分的人打過招呼之後,便也準備招呼眾人上山遊玩。按照以前的說法,他舉辦這場踏青會的理由主要是因為與周邦彥的關係不錯,周邦彥是配得上“享譽京城大才子”這個稱呼的,然而他說著當年的狀元公,倒是令得寧毅有些吃驚了。
  
  “周邦彥考上過狀元?”
  
  一般來說,以詩詞聞名者,其實在科舉上未必真有多厲害。詩仙李白雖然得皇帝青眼,但在官場評價上,卻是形如弄臣,詩聖杜甫在官場混了幾十年,也沒當過什麼像樣的官,陸游命途坎坷,官場之上屢遭排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好的藝術家往往成不了好的官僚,若是思想家,或許還有些可能。周邦彥若真是那種兩者都能兼顧之人,那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了,只是聽說他在京城做的只是七品左右的小官,這倒是與狀元郎的身份有些不符了。
  
  不過,寧毅問完之後,秦紹謙倒是朝那邊挑了個白眼:“諾,大哥以前是承平十四年的狀元,那時候父親便是吏部尚書了,也虧得他們敢取。”
  
  武朝的年號,景翰之前便是承平,秦紹和給人的感覺頗為低調,看來比乃父秦嗣源都要內斂一些。相對於周邦彥這等才子,秦紹和似乎算不得才名遠播,也並非是因為學問做得好才上的位,寧毅倒也沒怎麼留意,卻想不到他卻是曾經的狀元公。這大抵是因為他在做事上的穩健已經蓋過了文事上的張揚,正是高調做事,低調吹牛的作風。
  
  今天到場的除了各個青樓中的美麗女子,十之八九都是文人,平日裡大家熱衷詩詞歌賦,但歸根結底,讀書寫文還是為了科舉當官。周邦彥當初因獻《汴京賦》得官,因文采名滿天下,但狀元之才,民間傳說中甚至是文曲下凡,武朝文事興盛,當官的可以有幾千幾萬,而狀元每年卻只能有一個,這名號一出,頓時周圍一片嘩然,若非那陳洛元隨即道出對方的知州身份,恐怕立即便要有人上去套近乎。
  
  有了秦紹和這小小插曲,一時間倒是稍稍沖淡了旁人放在周邦彥等人身上的注意力。但另一方面,現場之中,京師學子與江寧學子倒是更加肅容起來,隱約間更加重視起了這場踏青會,有狀元公在,待會寫詩寫詞,自然得好好表現一番。
  
  一陣介紹,讓參與者們大抵知道了京城那邊來了些什麼人。周邦彥等人還是方才的文士打扮,倒是李師師懷抱著一盞古琴,蒙了面紗,顯得安靜,這位號稱京師第一的花魁,倒是沒有選擇什麼先聲奪人的出場,但輕紗之後和煦淡定的笑容,仍然能夠給人很深的印象。她倒也沒什麼楚楚可憐的樣子,只是……
  
  “其實覺得這位師師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錦兒在旁邊輕聲說道,雲竹倒只是笑了笑,寧毅偏過頭問道:“你這麼覺得?”
  
  “嗯,人家只是過來探親訪友的吧,也沒說要怎麼怎麼樣,咱們這邊就把她逼出來,還非得說她瞧不起江寧什麼的,其實在這一行裡的女人,誰會傻乎乎地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又得罪人的事情,都是濮陽逸他們……”
  
  “她故意的。”
  
  “嗯?”
  
  “你看旁邊,綺蘭駱渺渺她們的樂器都是讓丫鬟拿著的,她這樣子出來,懷抱古琴,雙手在前,表示抗拒,抱琴的雙手交叉得很深,看起來將琴抱得有些用力,暗示被孤立,她笑得倒是很自然,但從一出來,沒說什麼話,肢體語言就一直在暗示:我雖然是京城花魁,但也是被別人捧出來的,其實我也只是個普通女子,而你們欺負我。你看看,佳人在望,江寧的這些學子就得被分化掉一批,待會大家向周邦彥這些人發飆,可終究會對她手下留情。”
  
  寧毅這話一說,旁邊的雲竹與錦兒都拿目光望著他,雲竹輕聲道:“些許動作之中,竟有這麼多的玄虛麼?立恆真是……”
  
  寧毅也就笑起來:“假的,其實是倒果為因的說法,她自己也許什麼都沒有想過,不過有的人就是可以看見場合立即知道該怎麼應對,雖然心中未想,效果卻達到了而已,我不過是在效果上加上一些亂七八糟的解釋而已。”
  
  “不是啊不是啊。”錦兒的眼睛倒是亮晶晶的,似乎對寧毅的那番分析大為佩服,“我覺得說得很有道理啊。”
  
  “看看,唬到一個人。”
  
  寧毅說完,雲竹笑了出來,錦兒鼻頭輕輕一哼,“你看雲竹姐,笑得好含蓄,而且笑完之後還看了你一眼,但是臉上呢,卻沒有什麼不以為然的樣子,這說明啊,雲竹姐信你前面的說法,覺得你眼光很獨到,哼,你老是看別人一眼就知道那人在想什麼嗎?”
  
  “哪有那麼厲害……”
  
  幾人正在說話,一旁濮陽逸也朝這邊過來了:“寧兄也到了。”他看看雲竹與錦兒,認出兩人是女子,或許還認出了錦兒的身份,只以為她們心儀寧毅隨著過來,雖然好奇,卻不在言語上打招呼,只是微微行了個禮。
  
  “方才在那邊見些人,不好過來打招呼,寧兄恕罪。”他笑著望望周圍,“今日來的人倒是多,他日想必會成為一段佳話,文章天下事,寧兄今日可有心情出手玩玩?”
  
  去年處理蘇家的事情,商界之中,熟悉的人給寧毅安上個“十步一算”的名頭,這名號只是在小範圍內傳開,主要還是因為在寧毅手上吃了虧的幾戶人家心有餘悸。若是落到文人耳中,大抵也只覺得商場小道,大家讀了聖賢書,將來是要打理天下的,若自己出手,多半也不差,對這外號便覺得言過其實了。不過,濮陽逸旁觀了當初皇商事件的全過程,倒是明白這外號的份量的,這時候並不拖泥帶水,只是問起寧毅這邊所做的決定,不過,寧毅倒也是搖了搖頭。
  
  “今日群賢畢集,怕是看看大家表演也就夠了,呵……”
  
  “呃……”
  
  “我與那李姑娘以前認識。”
  
  “嗯?”
  
  “小時候,家中住在三蓮巷那邊,那時候李姑娘大概在巷口一戶樂師家學琴,前幾日忽然碰了一面,當時倒是不知道她如今的身份,今天早上過來,方才知道的。”
  
  在濮陽逸面前,寧毅倒也是坦白,那邊微微愣了愣,隨後倒是苦笑起來,拱了拱手,更多的倒也是豁達:“呵呵,原來如此,理解、理解,故友相逢,既是有關係的,寧兄自是不好為綺蘭作詞了,若早知道……呵,其實這事倒是我市儈了,詩文風雅之事,原不該存了太多心思才對。”
  
  他拱手道歉,隨即笑著嘆了口氣:“今日周邦彥名滿天下,沒有寧兄壓軸,看來綺蘭這邊頗為危險。在下倒是得罪李姑娘了,只是心中並無惡意,待會倒是要請寧兄美言幾句。不過這些事情倒可收起一邊,寧兄若真有心情,有了好字句還是得寫出來啊,今日文會,若沒有寧兄的詞句,總會讓人覺得失色不少。濮陽逸雖然市儈了些,於文事還是最尊敬的,前幾日的請託,只是希望寧兄在寫出詩詞之餘照顧一番綺蘭,今日便當那番話不曾說過,還請寧兄不要心存芥蒂才好。”
  
  濮陽家熱衷詩文,固然有許多利益上的考慮,不過濮陽逸受家學熏陶,此時這番話說出來,對於詩詞也有著發自內心的尊重。這是這個時代的氣息,詩詞文章,向來是最高的藝術,好的詞句寫出來,便能令人感到有一股聖賢之氣在其中嗎,人們用這種色彩,塗抹著整個歷史的捲軸。當濮陽逸知道事不可為,放下心中對利益的權衡,對於文字的尊敬,其實也是發自內心的。
  
  大家又聊得幾句,待到濮陽逸離開,雲竹方才問起他認識李師師的事,寧毅便將不久前三蓮巷的事情說了出來,雲竹道:“那……立恆不準備參與今日的文會之中去了嗎?”
  
  “本就是來看表演的,詩詞這東西,陶冶情操,有感而發,比來比去,其實沒什麼必要。何況他們是為了有個好名聲,出出風頭,我沒這個需要,也就無須擋人出頭了,做做陪襯就好。何況……也真是有些欺負人,呵……”
  
  他腹中諸多詩文,這時候又溶入了這個時代的氣息,對於詩詞瞭解更多,能回憶起的,也是越來越多,要說有些欺負人,其實倒是實話,不過說出來之後,錦兒自然瞥他一眼:“吹牛。”
  
  隨後又得意地說道:“不過我看出來了,那個濮陽逸以退為進,知道你無法為綺蘭姑娘作詩之後,便退而求其次,讓你去分化李師師那邊,說讓你幫忙美言,其實是示敵以弱。而且他說沒有你壓軸便沒辦法了,肯定也是假的吧。”
  
  寧毅點點頭:“濮陽逸這人擅燒冷灶,當初其實並沒有幫我什麼真正的大忙,只是做過些錦上添花的吹捧而已。他是那種謀定後動的人,我既然沒欠他恩情,他當然也不會非要我幫忙,他請我寫詩,頂多是張副牌。何況這次踏青,說多了也只是七八十人,只要不出大簍子,不論詩詞比鬥如何,濮陽家總也能把綺蘭吹成跟李師師一樣的花魁,曹冠贏了,他們也贏,周邦彥贏了,綺蘭也是跟李師師同台獻藝,往後大家只會說起這場文會。而李師師回了京城,那邊則宣揚她與江寧的眾人一戰,總之花花轎子人抬人,只要不是笨蛋,總是雙贏的局面。”
  
  “你們這些做生意的真奸詐。”錦兒撇撇嘴,隨後笑了笑,“不過濮陽逸這個人倒是不錯呢,你說認識李師師,他立即就理解了,還那麼認真地道歉,以前就聽說他好說話,現在看起來倒也不錯嘛。我……呃……以前見過他好幾回……”
  
  濮陽家一向追捧的是綺蘭,但元錦兒作為金風樓的花魁,自然也見過濮陽逸數次,只是沒有太多的接觸而已,這時候回憶著以往見面時的情景。寧毅笑道:“怎麼?花癡了?”
  
  “哪有,我只是覺得他很厲害,想要學一學而已,我覺得,能體諒別人苦衷,很不錯啊。我以前在金風樓的時候,老是有人吵來吵去,譬如明明我先答應了去赴陳家的宴會,結果呂家的公子又過來,說一定要元錦兒,到頭來又吵鬧一通,吵完了,我還得去給兩邊賠禮,可如果抽空出去吧,陳家公子又不高興,不去呢,往後呂家的公子不來了怎麼辦,媽媽就會一直嘮叨,難怪他們都沒有濮陽家生意做得大,我和雲竹姐將來會把竹記做得比濮陽家還厲害的……”
  
  錦兒對往事並沒有太過在意,這時候碎碎念碎碎念說得有趣,寧毅被逗得笑出來,隨後搖了搖頭:“別看不起濮陽逸。”
  
  “呃?我沒有啊……”
  
  “那不是體諒,那是修養,他知道我這邊有苦衷,這事情也不大,所以做個人情。如果今天這件事情關係到濮陽家的生死存亡,他會說的話也是一樣的,不過他這些話說完以後,你就得知道,你們是敵人了,他回過頭來就會對付你,當然,他也許會多求你一次,但結果也是一樣。商場之上,可以有真修養,不會有真謙和,濮陽逸可是分得很清楚的,你要跟他學,可別真把他當成謙謙君子了。”
  
  雲竹想要經商,寧毅並沒有在細節上說太多,錦兒想要學,他倒是順口說教了一番,隨即倒是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錦兒於人際關係上有自己的一套處理方法,她心中其實沒有太多的奸詐,卻也能避開許多奸詐的手段,這是她有趣的地方,自己也就沒必要將許多真正黑暗的東西讓她意識到。
  
  隨後乾脆將濮陽逸一番黑化,塑造成卡通片裡那種瘋狂大魔王的形象,當錦兒感到那濮陽逸滿身黑水之後,方才那綿裡藏針的感覺倒是被沖淡了,一行人說說笑笑地離開院子,沿著院落後方的樹林,朝著不遠處的山坡上走去。
  
  此時大約巳時兩刻,也就是上午十點的樣子,太陽破出了早晨的雲層,山林茂密,但範圍並不算大,兩條溪流自山間淙淙而下,波紋反射著日光,迷離晃眼。一行人行走在清新的樹林間,偶爾有女子撥弄了手中的琵琶,絲竹悅耳,或是傳來銀鈴般的笑語之聲。視野盡頭,小山頂端的林間顯出一片綠地來,草青如油,草地上點綴著斑斑野花,一旁的山體與林木擋住了東南來的疾風,另一邊則視野開闊,遙望長江與遠處的石頭城,正是春日踏青的絶好地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11 01:39 PM

第一九一章 怪詩

  上午,春光明媚,有琵琶的聲音傳出來。

  踏青不算是正式的文會,因此並不存在大家端坐整場,然後組織者在台上主持,一幫文人大儒坐在前方當裁判的情況。當然,此時在這片草地間,坐席也是安排了不少的,此時在草地一旁,一位姑娘便在眾人的注視中悠然起舞,舞蹈完後,一幫才子鼓掌叫好,隨後大家說些話,討論詩詞方面的問題。

  “……陳公找的真是好地方,今日天朗氣清,自此遠眺,可收長江勝景於眼底,我看,大家不妨以長江為題,作出幾首詩詞來,讓狀元公代為品鑒一番,如何……”

  “如此正好……”

  要在鬆散的條件下,維持下文會的氣氛,其實倒也簡單,在場一幫學子,有事沒事便會寫兩句,此時聚集在一起,更是難掩詩性。當然,破題需平,一開始不用提議什麼生僻的題目,以長江為題,大夥兒多少都能寫出一兩首詩詞來。這話一出,眾人便都說甚好,也有一位美人抱起樂器笑道:“小余願為薛公子唱。”那薛公子便覺得甚有面子,趕快忙著寫詩。詩詞好,若對方能唱得好,自然又能增色不少,眾人的笑語之中,過不多時,便有琴聲與歌聲響起來。

  此時在草地間,大家倒是並未全都聚集在一起,除了這邊聲勢比較大的一撥人外,李師師、周邦彥等人也聚集在不遠處,陳洛元也在這邊招呼著,笑吟吟的朝這邊看,聽他們唱出來的詩詞,其餘也有人三三兩兩分佈在各處聊天說話的,但大都也在注視著這邊的情況。

  秦紹和是混在最大的那批人當中的,他是狀元公,被注意上了便跑不掉,何況對於江寧這幫才子們的學問,他也是感興趣的,此時不妨過來湊個熱鬧。只是滿足了鑒賞詩詞的雅興之餘,偶爾到是會往一個方向望過去,自今天過來,倒是沒與寧毅他們打招呼,這時候寧毅整個兩個扮了男裝的女孩子蹲在草地的一側,往下面看著。

  “喔,草地有些陡啊,坡度夠長,看起來很爽的樣子……”

  這是草地一側視野最為開闊的方向,遠遠可以望見長江與石頭城,而沿著山體往下,是一片長長的草坡,看起來稍顯陡峭,超過了四十五度,屬於人能夠一次滾下去的那種,下方還有一片樹林,看來青蔥茂密,寧毅在那邊聽人唱了首歌,知道正戲還沒開鑼,於是跑過來打這片草坡的主意,反正他最主要的,還是帶著雲竹過來玩的。

  一名家丁見他們在這邊沿,趕快出來提醒這裡危險,寧毅倒是揮了揮手,讓那家丁去找些工具來。隨後駙馬康賢也走了過來:“你這小子,又在幹嘛了?”

  “陳公找的好地方啊,他當初當了個什麼官,能夠買下這麼好的一片山頭?”

  寧毅看看周圍,笑著問道。

  “陳洛元只是當了知縣,後來皆是閒差,不過他本是以學問好而聞名的,辦事上其實並不算出色,當什麼官也都差不多。”

  “嘖。”寧毅壓低了聲音,“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啊。”

  “哈哈,你這小子,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陳家本就是江寧的大地主,你蘇家如今雖然家產豐厚,但商人之家,終究如無根之木,跟他可是比不得的。”

  寧毅聳了聳肩,隨後朝一邊抬了抬下巴:“我準備從這裡滑下去。”

  “呃?”康賢愣了愣。

  “中間有幾顆石頭,不過路線我已經選好了,不會有問題,但這種運動可不適合老年人,康駙馬爺,您就只能看看了。”

  “哈哈……”康賢笑起來,“胡鬧,你倒還是這般胡鬧,今日群賢畢集,也不多想些風雅之事,竟要在這裡校那頑童遊戲,你好歹也被人稱為江寧第一才子,今日人家京師學子在這,你也不怕被人笑。”

  “有什麼好笑的,踏青嘛,本身就是來玩的,若是在江邊,我還想帶個風箏提些烤肉來呢。”

  “倒也是。”康賢想想,“不過,你們這運動太危險,你們既然要過來玩,我可告訴你們,待會可以往山上走走,那上面有個溫泉,你這遊戲這麼危險,人家聶姑娘怎麼跟你滑下去。”

  老人說完,滿臉笑容,雲竹的臉色倒是微微紅了紅。寧毅想想倒也是,不一會兒,家丁拿了兩塊木板與兩根鐵條來,寧毅看看那鐵條,才發現不能用,這東西太硬,萬一脫手插在地裡,撞上去會直接把人撞個對穿,不過他在這方面倒是玩過不少次了,當下只將木板綁在了鞋上,做雪橇用。

  他在這邊忙碌,那邊的許多人也忍不住朝這邊望了過來,李師師、綺蘭、周邦彥、曹冠、柳青狄,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注意寧毅的狀況,但大部分人多少也知道他對這些文事向來有些疏離。這種感覺其實很奇怪,江寧諸人其實有些希望看到驚世駭俗的詩詞,但又有些不希望寧毅出手,這種感覺尤以曹冠、柳青狄等頂尖文人為甚,他們之中無論是誰,或許都得承認,對於寧立恆這三個字,眼下有些忌憚。

  一般的就如同曹冠這些人,詩詞寫得多,有佳句也有劣句,有時妙手偶爾,有時則詩作平平,他們的名氣,是在一場場的文會與討論中漸漸傳開的,當然,若論代表作,最頂尖的也不過是那麼幾首。而寧毅平日不參與文會,他只是以幾首詩詞便有了名氣,這固然有些劍走偏鋒,可不得不承認,寧毅拿出來的那三首詞,不是拿來討論的,根本是拿來砸場子的。

  巧奪天工,擺明的傳世佳作,無論是明月幾時有還是青玉案還是定風波,這種詞寫出來,讓人看了心潮澎湃,若有文會比試,一詞便定了江山。可是這種詞若寫了出來,旁人便沒得寫了,他們還怎麼下筆。

  先前曾聽說綺蘭姑娘邀請了寧毅作詩的消息,曹冠等人其實都有些警惕,心下告訴自己要拿出最好的狀態來,他與這寧立恆的水準也不見得差了太多,何況對方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寫出好的詞作來。可是這次過來,看對方有些打算置身事外的樣子,便不免舒了一口氣,隨後又有些惱火起來。

  而在周邦彥等人那邊,則在疑惑著寧毅在幹嘛,眼見他將鞋上綁上木板,隨後自草坡滑了下去,那邊:“哇哇哇……哇……”的聲音傳來,才知道他竟然在玩這種幼稚的遊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過了好一陣,寧毅才爬了上來,他在草坡上方坐了一會兒,眾人看見綺蘭抱著琴過去,蹲下與他說了些話,說完之後,寧毅大概是又來了興緻,又自草坡上滑下去。

  眾人頓時有些無奈,陡然聽得那邊傳來“啊”的一聲叫,綺蘭抱著琴站在草坡便花容失色的樣子,旁邊兩名書生打扮的男子則已經打算自草坡上爬下去,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隨後聽得下方喊道:“沒事、沒事,木板真不結實……”許多人關心地圍了過去,寧毅正從那下面上來,大概是在草坡上打了幾個滾,長袍上微微有些亂,倒是沒有受傷,他一隻腳上的長木板卻已然斷了。

  這時候上來,眾人笑著問他有沒有事,陳洛元也已經過來,知道他身份,關心地要讓他去下面莊子裡換身衣衫,其實那袍子倒還乾淨,也就婉拒了。這時候那群人原在請秦紹和作詩,秦紹和願以寫了一首,這時候笑道:“要說詩詞,倒並非我之強項了,諸位當中,比我寫得好的,比比皆是,譬如立恆,便很厲害嘛。咱們在那邊作詩,他倒是在這邊翻觔斗,真是大煞風景,不妨罰詩三首,如何?”

  寧毅拍打著衣服上的灰塵,笑道:“我才摔了一跤,你就要我寫詩,打油詩要不要?”一旁雲竹眼尖,看著寧毅的衣服上脫了些線,衣角上倒是破了個小口子,連忙指了出來,寧毅皺眉整理一番。秦紹和見他真是有事,便哈哈一笑,放過了他。過得片刻,忽然聽得有人說道:“聽說,立恆與師師姑娘,乃是童年舊識?”

  方才要看寧毅有沒有出事,周圍的眾人已經聚集過來,李師師、周邦彥等人也與大家混在了一起,此時說說笑笑,那人說出這句話,師師微微一怔,隨後笑著望了寧毅一眼,寧毅也微微皺了皺眉嗎,只聽又有人說道:“竟有此事?”

  這道消息大出眾人意料,人群之中微微嘩然,有不爽的,有羨慕的,有嫉妒的。其實方才的片刻間,江寧的學子之中,未必沒有人對李師師產生了好感,畢竟花魁這光環實在是吸引人的,李師師樣貌既好,人也親切,先前眾人寫詩,她也在旁邊,雖然沒有親自為誰彈唱,但在別人寫出來之後,點評一番,好話卻是說了的。這些人在江寧多半都有心儀的姑娘,但今日來的可是京城的第一名花,若能得對方青睞,那實在是再有面子不過的一件事了。

  沒有人有興趣聽自己喜歡的姑娘與他人多麼多麼有淵源,周邦彥等人,此時心底也微微有些不爽。這事情其實是於和中散播出去的,他看著周邦彥等人不爽,也知道自己詩詞功底有限,而這次關係到師師的名譽,他也不希望搞砸掉,聽說了小寧便是寧立恆的消息之後,他也懵了一陣子,隨後卻是計上心來。

  不讓周邦彥他們為了師師出風頭,倒不如讓立恆把他們的風頭全蓋掉,反正大家是舊識,在他想來,立恆是肯定要幫忙的。

  於是方才一過來,於和中便與人打聽寧立恆的消息,隨後又故作無意地說起師師與對方的舊事來,一番炒作之後,這時便令得寧、李二人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立恆……”李師師想了想,低頭笑道,“與妾身確是舊識沒錯,當初師師隨著李媽媽在江寧這邊學習琴曲,正好住在三蓮巷口,而立恆一家人也住在三蓮巷,於是那時候倒是認識了的,只是想不到當初的小寧成了如今的寧公子而已,也是今日相見才能確認。”

  “真有此事?怕是有好些年了吧?”感興趣的人問道。

  寧毅點點頭:“確實……是這樣沒錯。”

  人群中又是一片嘩然,柳青狄站在眾人當中,原本很是不爽,但此時卻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看李師師,再看看另一邊的元錦兒,想到一件事,隨後笑著走了出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當日的立恆,怕是不曾想過那時的小姑娘會變成如今的師師姑娘,名滿京城吧,當初的師師姑娘,恐怕也想不到寧兄今日會譽滿江寧,成為得眾人稱道的第一才子。寧兄與師師姑娘才貌此時俱為一時之選,如佛門所說,這便是緣分哪,依在下看來,兩位此時也必定多有感慨,今日文會若要成就一段佳話,不妨便讓立恆為師師姑娘賦詩一首,由師師姑娘為之唱和,不知大家覺得如何啊?”

  他早上才與雲竹、錦兒吵了架,這時候算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擺明了沒懷什麼好意。寧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柳青狄也是針鋒相對地望過來。錦兒則在後方不屑地撇撇嘴,這柳青狄太幼稚了,若自己真是喜歡寧毅,看見他的文采輕輕鬆鬆便能折服眾人,令花魁傾心,難免會有芥蒂,這時候,恐怕卻只是讓雲竹姐心中不舒服而已,不過也罷,自己正好趁虛而入,搶了雲竹姐的心。

  這時候若寧毅真拿出什麼傳世佳作來,當場折服李師師,風頭便讓他一個人給出來,曹冠不會爽,周邦彥等人也不會開心。但人群中更多的倒是無關切身利益的,恨不得這事情越大越好,自己做不了主角,作為參與者也沾光,柳青狄的話說完,頓時便有人應和起來,康賢也插了一腳:“老朽覺得,此事有趣。”而秦紹謙那邊更是忙不迭地開始起鬨了:“小兩口,青梅竹馬,要寫,一定要寫!”便連那靦腆的胥小虎也一直點頭:“沒錯,沒錯。”他是武人,對這等文人聚會,還是蠻嚮往的,巴不得見證一次文採風流的情事。

  李師師目光晃動著,臉色微紅,並不說話,恰到好處地扮演著她的角色,寧毅的目光在眾人當中掃了幾圈,雲竹在他身後,卻是看不到樣子了,一直沉默了好半晌,他終於點點頭,開了口。

  “……好吧。”寧毅想了想,隨後直接舉步,朝著不遠處擺放的一張書桌走了過去,抽紙,紙筆,沾了墨汁,“打油詩一首,大家別笑。”

  看他此時表情,寫的自然不會是打油詩,眾人圍在這張書桌前,有人在笑,有人則開始變得安靜,草地周圍,落單的人們也零零散散地圍了過來,都有些在意。曹冠、周邦彥等人皺著眉頭,目光安靜,這場踏青會才剛剛開始,可若現在就出了什麼傳世佳作,接下來,恐怕也就索然無味了,所有人的光彩都會被這首詩給蓋住。而李師師,則在旁邊微微笑著,只是目光之中,也有些期待,這詩作與她有關,她倒也真想看看,這位已經被稱為了江寧第一次才子的舊友,能寫出什麼詩詞來。

  筆鋒落下了,字還是很好的,而……那也並非是打油詩。

  只是,眾人的表情漸漸從微笑變得沉默,似乎有些難以理解,變得疑惑,再接著,逐漸變得古怪起來……

  那紙上,一共是八句……

  “有人在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世人千萬種,浮雲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這個……算是什麼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12 05:35 PM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2-1-12 05:46 PM 編輯

第一九二章 推手

  “這算什麼詩?”
  
  “不規整啊……”
  
  “道理倒是簡單,佛偈麼?”
  
  “佛偈卻也沒有這樣的。”期待太大,往往也會產生太大的落差。寧毅在紙上將那八句詩寫出來之後,竊竊私語聲便無可抑制地從後方響了起來,也有在外圍沒有看到的,疑惑地問前方人內容為何。其實句子、道理,都是簡單的,放在這個時代,沒有高深的用典,沒有多餘的故弄玄虛,誰都能夠看得懂,悲劇的是,它甚至沒有押韻,眾人看得變了臉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樣定義這八句話為好。
  
  一時之間,倒還沒什麼人提出質疑。這畢竟是寧毅寫出來的東西,它不像打油詩看著滑稽,確實是近似佛偈,說的一個看起來很不錯的道理。但它當然也不是佛偈。過得片刻,柳青秋看看寧毅,皺眉問道:“這便是……寧兄寫出來的……東西?,
  
  寧毅低頭看著那八句詩,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隨後望向柳青秋,笑道:“柳兄似乎覺得……這不算詩?”
  
  “看起來,倒是通俗易懂,不過寧兄寫這幾句,連韻都不壓,自然不能算詩的。今日文會,乃是。”
  
  “嘖。”柳青秋話未說完,寧毅聳了聳肩,笑起來,“不算就不算吧。”
  
  “那……算是什麼?”
  
  “詩也好詞也好,總之寫在紙上就是這四十個字,在下如今在私塾中教書,那幫學生不管怎麼寫,押不押韻,總算是寫了東西的嘛,柳兄便當這是一首不怎麼押韻的爛詩吧,哈哈……”
  
  寧毅這話有些賴皮,但一時之間,眾人還真找不出好的理由來將他批判一番。眼下並非科舉,也無關比試,定不下高低來,他若能寫出什麼傳世之作,大家多半得驚嘆一番,但他在這裡順手寫下這篇字句,又說得隨意,一時間卻說不了他有辱斯文。畢竟就算是大文豪,也不會隨口帶著佳句,在一群朋友之間,你開個玩笑,寫兩首打油詩其實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
  
  先前氣氛輕鬆,柳青秋沒有真正做好局,這時候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曹冠等人心中微微鬆了口氣,隨後想到一件事:“寧兄這詩,不知該如何去解呢?”
  
  寧毅笑起來:“我是隨意寫下,大家也隨意就好。”
  
  李師師站在一旁看著那詩句,也在皺眉想著這件事,臉色偶爾紅了紅,隨後表現出來的卻不是害羞,她看了寧毅一眼,微微有些懷疑的目光,接著低下了頭,旁人便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了。周邦彥的身旁,方文揚與唐維延則在竊竊私語,臉上表情古怪,時而皺眉,時而微露出諷刺的情緒來。
  
  李師師這些人從京城過來,對寧毅倒是不怎麼熟悉,此時只當成第一次瞭解這人,畢竟也不可能隨時看見人家寫傳世之作,情緒其實倒還平靜。曹冠、柳青秋等人比他們稍微瞭解一些,但存了得失之心,對於寧毅的此番作為,更多的只當他開個玩笑。倒是混在人群當中的綺蘭,她喜歡寧毅的詩詞,對於寧毅的情況也是打聽過許多回的,這時候便微微有些失望,濮陽逸此時也到了附近,他看著那首詩作,微微想了想,卻是笑了起來,綺蘭便回頭看他。
  
  “公子笑什麼?”
  
  “你覺得那詩作如何?”
  
  “呃……信手拈來,通俗易懂,算不得打油詩,可要稱詩作,卻不押韻,但看了之後,讓人覺得很有道理……寧公子不拘小節,大概是起了玩樂之心了吧,或許也只有這等風流不覊的性子,才能寫出青玉案那等驚采絶艷的詞作來呢。”
  
  濮陽逸看看她,待她說完,才又笑起來,低聲道:“十步一算,名不虛傳,他做事這麼沒有煙火氣,若他是我的對手,我還真是有點怕他。”
  
  “嗯?公子怎麼想到經商上去了?”
  
  “世人千萬種,浮雲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早幾天我曾拜託他為你寫詞,可惜他與那李師師有些淵源,這忙不好求著他幫,只好算了。他這時候當然也不好去幫著李師師,可方才大家說了話,拒絶太多也不好。他寫這種詩,算是兩不相幫,而且信手拈來的句子,於他的才名,影響其實也是不大的。而最重要的是,綺蘭你說這首詩到底該怎麼解?”
  
  “該怎麼解,呃……”綺蘭想了一陣,“方才大家是讓他為李姑娘寫詩的,這首詩。”
  
  “解不了,偏又怎麼解都行。”濮陽逸輕聲接了下去,“這些人,圍了李姑娘打轉,若在李姑娘那邊,要往好的解,很簡單,結句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自可以說,這是指直到遇上了師師姑娘,才知道在千萬世人間竟真有人如彩虹一般。可若是落在旁人的心裡,你看周邦彥他們,幾個人圍著師師姑娘轉,一路自京城追來,可世人千萬種,浮雲就莫要去求啦……方才有人說他與李姑娘關係不錯,這些親近之人,多少是不喜歡的,這首詩,便又是豁達,又是規勸,他們若心中正有嫉妒之情,那兩句,正是寫到他們心裡去啦,不會沒有想法的。”
  
  “這麼說,寧公子他……”
  
  “應情、應景,誰看了都有想法,不揚名,但是卻恰到好處。甚至跟在他身邊的元姑娘,都不會因為這事而吃醋。方才不過短短片刻,他就能想出這種應對來,還要寫出這種不咸不淡的詩句,自是值得佩服。”
  
  綺蘭想了好一陣:“濮陽公子你在商場久了,遇上什麼事都要往這上面想,妾身還是覺得,寧公子只是個溫文爾雅,卻又小節不拘的文士。”
  
  濮陽逸哈哈一笑,並不介意。
  
  這首詩如同一手精巧的太極拳,看來有些亂七八糟,一時間卻偏偏讓人無法下口,這時候踏青畢竟開始不久,大家都在預熱與談笑,很難有什麼人立刻就跳出來劍拔弩張地挑釁。眾人對這詩作笑著說上幾句,便又開始關注起其他人的作品來,再有什麼想法,暫時也是放在心裡了。
  
  此後大家說說笑笑,待到有人提議以金陵為題寫詩詩,陳洛元拿出一副唐時吳道子的畫卷真跡來作為綵頭,眾人之間的氣氛便高漲了起來,期間又有幾場表演。待綺蘭等人想起來,去注意寧毅時,寧毅與聶、元二人倒是已經不見了……

  *****************

  “哇,真的有溫泉啊。”
  
  有些驚喜的聲音響起在樹林裡,隨後是撥弄水花響起的聲音,一條溪流在樹林的空隙間往上延伸,到得一處空地間,便是一個看來不大的溫泉。水還是從更上面流下來的,到這裡溫度倒是不怎麼熱了,再往下,由於水流不急,又與另一條溪流交叉起來,便沒有了多少的溫度,若非康賢提醒,大家恐怕還不知道上面有這樣的一處地方。
  
  寧毅、雲竹、錦兒三人在泉水便洗著手,山風自樹頂上吹過,太陽快升到頭頂了,暖洋洋的。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錦兒唸著這句子,雙手捧起那泉水嘩的向雲竹潑過去,隔得有些遠,雲竹笑著躲開了:“別鬧了,現在弄濕了衣衫怎麼辦?”錦兒便吐了吐舌頭。
  
  “這地方真是很不錯啊。”寧毅站在那兒感嘆一句,隨後道:“我去周圍看看。”錦兒卻已經在泉水邊坐了下來:“我不去了,我要歇會。,她的本意是想雲竹姐也陪她在這裡歇會,但三人之中,雲竹沒有表態,卻是笑著陪寧毅朝一邊走去,錦兒伸手在水中撥弄著,看兩人身形消失,方才嘟了嘟嘴:“狗男女!姦夫淫婦!”
  
  隨後鬼祟地看看四周,橫豎沒人,她小心地脫了鞋襪,撩起褲腿,陽光下,那赤足與小腿白暫纖秀,隨後放進溫泉裡。片刻,她眯起眼睛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小狗一般。
  
  “立恆很喜歡這裡嗎?”
  
  另一邊,寧毅與雲竹在林間穿行片刻,日光在樹影間斑駁而下,林間幽靜,話語也顯得輕盈。
  
  “感覺其實挺不錯的,有溫泉,有樹林,你覺得呢?”
  
  “我……覺得太高了,冬天風很大。”
  
  “河邊也是吧?”
  
  “嗯,別說冬天了,秋天也不敢去外面籌什麼東西,紙全都被吹跑了,上次在露台上,弄得手忙腳亂。”
  
  她說的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寧毅那天也在,河邊風大,她將一些紙張放在了外面,結果被吹得滿天飛,頗為狼狽,此時說起,兩人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此在周圍稍稍走了一圈,按照印像往回走的途中,雲竹看看寧毅的衣服,道:“立恆你還是在前面坐一會兒吧。”
  
  “嗯?”
  
  “衣服脫線了。”
  
  那是先前滑草時被勾到的地方,當時倒是個小口子,不知不覺變得大了。寧毅笑了起來,在前方一棵樹邊的石頭上坐下,這裡光線倒好,陽光灑下了一片暖黃色的空間。雲竹也在他旁邊的草地上屈膝坐下了,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包來,包裡是針線。寧毅看了幾眼:“女扮男裝的時候居然還帶針線在身上,一點都不專業。”
  
  “沒有啊。”雲竹道,“原本是沒帶的,先前看見你衣服破了些,便向陳家的家丁要了。”
  
  她說著,將細線在舌尖上舔了舔,隨後對著針孔,將線穿起來,樹林中只有他們兩人,靜謐安然,暖黃的陽光中,溶成一副唯美的畫兒。
  
  *****************
  
  一個人洗溫泉有些無聊,何況又不能真的脫了衣服進去洗,泉水邊,元錦兒回頭看了看,將纖足自水中縮了回來,有著些許被拋棄的孤獨感,遠遠的,似乎是那李師師的歌聲順著山風傳過來,婉轉而優美。她穿上鞋襪,朝林間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2-1-13 09:39 PM

第一九三章 寂寞沙洲冷(上)

  “條風布暖,霏霧弄晴,池塘遍滿春色……”
  
  春意盈然,歌喉婉轉,草坪之上,正在彈琴歌唱的便是李師師。詞曲走的是《應天長》的調子,女子十指輕投,低眉垂首,並沒有一般表演者那般總是微笑著注視觀眾,而是盡心地溶入這詞曲當中,由於這詞是周邦彥方才吟出,此時她也在細細體會,但也因為這用心,令得這身影別有一股忘我的神態。
  
  周邦彥此時也站在人群一側,聽著那婉轉的歌喉,卻並未將目光望向李師師這邊,而是落在了一側的山間,彷彿沉入了忘我的回憶當中。
  
  當才與眾人的談笑間,緩緩作出的這首詞,他也是很滿意的。
  
  “……正是夜堂無月,沈沈暗寒食。梁間燕,前社客。似笑我、閉門愁寂……亂花過,隔院芸香,滿地狼藉……”
  
  這並非是完全應景的喜慶詞作,周邦彥最槽籍物言情,詞作之中,多有感慨愁思。方才大家的話題談論的原本是他在京城為官時的事情,但他此時已然被罷,隨後說了些其它的話題,隨別人感慨幾句,詞興倒是來了。先寫了前兩句,後面的,也就漸漸的跟了出來。
  
  這詞作寫的是寒食這幾日間的情景,那“正是夜堂無月,沈沈暗寒食,“用的卻是白居易《寒食夜》詩裡說的:“無月無燈寒食夜,夜深猶立暗花前。”寫詞好用前人文字做引申、發感慨,這也是周邦彥詞作的特點了。師師唱完這上半闕,微微眯了眯眼睛,將下半闕詞的感情娓娓唱來。
  
  “……長記那回時,避逅相逢,郊外駐油壁。又見漢宮傳燭,飛煙五侯宅。青青蘋,迷路陌。強帶酒、細尋前跡。市橋遠,柳下人家,猶自相識。”
  
  上半闕寫的是今日事物,下半闕則是回憶往事,前闕鋪墊、後闕昇華,呼應極深。那幾句“又見漢宮傳燭、飛煙五侯宅”,用的則是唐朝詩人韓栩的一首《寒食》:“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這典用得也是極好的,終以整首詞,委實也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
  
  當然,若是寧毅此時在這,說不定得笑上幾句,或許這時混在人群中的濮陽逸等人也正在笑。方才寧毅寫了那句“世人千萬種,浮雲莫去求”,針對的是李師師,他這時或許是覺得寫出讚美師師的詞句來便有些諂媚,出於面子問題,這時候反倒寫了一首回憶舊人的詞句,概括一下也就是:“老子以前有個妞如何如啊……”表示自己並非是為李師師迷得神魂顛倒的傢伙。
  
  當然,無論這些用意為何,也是唯有不多的幾人才能想到的隱晦心思了。詞終究是好詞,這詞寫出來,其餘眾人的作品便立即被壓了一頭。師師唱完之後,還細細回味了許久,方才將手指離開琴絃,女兒家通常是極喜歡這些講述往日戀情的作品的。其餘人也是鼓掌叫好,被引動了心緒,不能平靜。
  
  周邦彥寫這詞作固然有些其他的小心思,但大部分還是真正的有感而發,寫完下半闕,倒是真的想起了往日故人,心緒微微悵然。旁人讚美,他便微笑著謙虛一番,不過這個上午,眼下的這首詞,已然是最好的作品了,曹冠也已寫了一首,但比起這首《應天長》,還是差了一些。京城第一才子名不虛傳,有人倒是在說笑間想要找找寧毅的所在,自然是找不到。
  
  又過得一陣,周邦彥抽了個空,展開扇子朝著一旁的樹林走去。他此時心中被往日的戀情佔據,於文場上的勝負,暫時也占了上風,便任由惆悵的思緒一發不可收拾,頗有種無敵無夢求一敗的境界。走了一陣,卻有人自旁邊跟了上來:“周大哥很深情呢,小妹真感動。”來的卻也是表情微帶愁緒的李師師。
  
  周邦彥回頭望去,他們此時已經走了很遠,那邊的人影快在樹木的空隙間消失了:“師師不在那邊嗎?這樣跟來,怕是有些不好吧。”
  
  “沒關係的,他們方才比試,也告一段落了,師師只是說過來歇息一下……周大哥,市橋遠,柳下人家,猶自相識。不知道那是哪位姑娘啊?”
  
  “哈哈,師師如此聰明,自然知道要為賦新詞強說愁,總得有些空想才好,不過見得一面的女子,哪能猶自相識。”
  
  “不管怎樣,周大哥這首詞,怕是要拿了此次文會魁首了,只是這詞出得太早,尚有半日,旁凍怕是不好出手了呢。”
  
  “師師說笑了。”周邦彥笑著搖頭,但眼神之中,倒是有幾分驕傲的,隨後道,“師師那位猶自相識的故友,不是還未出手麼,卻不知此時去哪裡了。”
  
  師師微微低頭:“小寧哥的詞做得也是好的,不過周大哥的這首,文字與意境都已達到上佳了,小寧哥那三首詞與周大哥這首比起來,也是相差彷彿。而且小寧哥這幾年來只是寫了三首詞,想必他是喜歡雕琢的性子呢,總不可能隨時都能寫出好詞作的。”
  
  這幾句話將周邦彥的詞作與寧毅的三首詞並列在一起,其實周邦彥是知道這《應天長》與那三首還是有差距的。不過李師師雖腆狸帶吹捧,實際!卻仇肯宕丫中毅的詩才,隱約間在說“鄂瞬他比不上你。”周邦彥聽了,心中卻是有些不舒服,心道我隨口便有佳作,他幾年才三首,就算好,這時總也難跟我比的,一時間惆悵的感覺褳了,倒是微微起了些比鬥的心思,想看待會若能遇上那寧立恆,倒真要與他比試一下。
  
  表面上自然是保持了微笑的神情,師師能夠撤下其他人跟他過來,他也是很高興,聊著天往樹林深處過去了。

  ******************

  樹林並不算深,周邦彥與李師師走進來時,寧毅跟坐在那石頭上,讓身邊的雲竹拿了針線,為他楗補著衣服上的破處。沐浴在日光中,說些話兒。
  
  相處這麼久,總之要興起相投,兩人之間話題總是不缺的,每日裡的生活啊,瑣碎小事啊。他們之間獨處的機會常常也有,但由於錦兒的破壞總是很刻意,此時倒也免不了拿錦兒不在的事情說笑幾句,說她待會怕是要張牙舞爪的找過來,隨後又說起今天天氣不錯。
  
  雲竹曲腿坐在旁邊,縫補不快,倒是在享受著這種在一起的時光。聊了一陣,開口問道:“立復之後,便要走了吧?”
  
  寧毅與蘇檀兒將去蘇杭那邊轉轉,早就與她說了,這時候日期將近,雲竹自也不免心中想著。寧毅沉默片刻,方才點頭,口中卻道:“出發的日子倒是還未定,或許還得晚一點。”
  
  雲竹笑了笑:“只是想你早些回來。”片刻又補充道,“若你不回來,說不定我會追過去呢。到時候,也去杭州那邊開舖子。”
  
  “用不了那麼久的。”
  
  “也許蘇姑娘懷了孩子,路途遙遠,便不方便回江寧待產了。”
  
  雲竹想得多些,此時說起蘇楂兒可能懷孕的事情,寧毅想了想,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雲竹性子溫婉,他明白,認命了,這個也知道,可是在她面前討論蘇楂兒,寧毅便總覺得自己不厚道。雲竹看著他的表情,噗哧一笑,隨後臉上飛紅:“要不然,咱們便在你離開之前,那個……呃,那個……”
  
  她說了半天,卻終究只是臉色念紅,說不出更多的話來,隨後低頭繫了個繩結,將細線咬斷了。寧毅自然知道她是指什麼:“可得想辦法躲開錦兒才行,那傢伙像個牛皮糖,要怎麼樣才能將她支開很久呢……”
  
  雲竹自然不好參與寧毅那“如何將看守者支開,讓我吃掉你。”的討論,她微微側了側身子,將頭和肩膀靠在了寧毅身上,此時寧毅坐得比她高,將手放在她另一邊的肩膀上,隨後輕撫上她的臉頰,那臉頰有些燙,雲竹眯了眯眼睛。
  
  “其實……錦兒真是喜歡你……”寧毅嘆了口氣。
  
  “嗯。”
  
  “走之前的話,要是我走了這麼久,又有其他人……”
  
  寧毅緩緩說話,話未說完,雲竹將腦袋在他身側微微動了動,閉著眼睛輕聲道:“雲竹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說起來或許不是很光彩,可這些年來,遇上的男子莫非還少麼,我只喜歡你一個,喜歡上了,便不攻的。那些事……之前之後都沒有關係,便是三年五年,我自也只喜歡你。立恆,我沒想過入蘇家門,只是想入寧家門就行了,你娶不娶我,將來我為你生了孩子,也是讓他姓寧的……”
  
  她並沒有為著寧毅的那句話表現激烈,語氣淡然溫柔間,卻也有著一貫的堅韌,寧毅笑了笑,手指在她唇畔摸索著,她便也笑了起來:“癢。”
  
  “對不起,我說錯了。”,
 
  “我不生氣。”
  
  雲竹坐在那兒,片刻又笑道:“不過,方才你倒是真為那李姑娘寫詩了,嫉妒……”
  
  她這話自然是故意開的玩笑,寧毅笑起來:“呵呵,他們都說是首爛詩。”
  
  “覺得挺好的,與你平日裡那些歌詞倒有些像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人……”
  
  她輕哼幾句。
  
  兩人的語句瑣瑣碎碎,其實並非是你說完一句我就立刻說一句的對話,此時氣氛悠然,兩人的說話也悠然,想著便說起一句。如果說前面的那些對話倒是有不少內容,此時便是真正的屬於男女間的情話了。不遠處的樹叢裡,倒有兩道身影正打算悄然退去,這是無意間到了這邊的周邦彥與李師師,他們聽了一會兒,終究覺得不太禮貌。
  
  而且聽他自承方才作了“爛詩”,李師師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在意的,人家多少也是京師花魁,而且還是往日故友,你卻不給面子,作首“爛詩”敷衍。
  
  如此退出幾步,林影斑駁間,倒是聽得那邊寧毅悵然笑了笑,似是為著女子的話語而感動,過得片刻,便有幾句話傳了過來,聲音倒是不大,緩緩的,大概是一面想,一面隨口說話:“缺月……掛疏桐……呵,漏斷人初靜……”
  
  啊,這是詩詞的句子了。
  
  兩人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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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2-1-14 07:21 PM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寂寞沙洲冷 (下)

  樹林間,只是白話一般的低語,沒有一般人吟唱詩詞的抑揚頓挫。
  
  似是因為對方想著想著,偶爾還能笑出來,便更加成了玩笑一般的說話。
  
  若非那“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兩句實在不是什麼白話格式,周邦彥與李師師一時間怕是也很難確定這會是詩詞的句子。
  
  他們在那邊停了下來,對望一眼。這句子聽懂之後,對仗其實是極美的,一聽便是難得的佳句,只是並不知道是詩還是詞。那邊的光芒裡,雲竹也倚在寧毅身邊,靜靜地聽著。
  
  她數年前在金風樓,接觸的文人才子也不少,青樓獨處之時,偶爾有人吟出一首情詩來,希望打動佳人的情況自也經歷過。只是她對於自身情況在意太深,便從未為此而感動。自與寧毅在一起,兩人相處時氣氛一向無拘無束,寧毅通常也沒什麼大才子的樣子,偶爾作幾首歪詩,寫些不倫不類的歌詞,她心中許了他,便也只覺有趣。她心中也知道寧毅才學頗高,只是大家在一起如普通的才子佳人一般認真作起詩詞來,這倒也是第一次。
  
  待寧毅想了想,說出“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這句時,她才點了點頭,知道這是一首《卜算子》。
  
  林間不遠,李師師看了周邦彥一眼,隨後也是輕聲道:“卜算子……”這詞作以往確實是沒聽過的,乍聽之下,有些難畢定位,但上闋只是聽過,感覺便是好的。意境幽深,只是在寧毅那微帶笑意的嗓音裡,變得輕鬆起來,彷彿在講述一個故事一般。
  
  “嘖,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兩人還在細細記憶、品味間,寧毅也是平平地說出了這詞的下半闕,他在揀盡寒枝不肯棲這句上頓了頓,方才念出後面的。雲竹想了一陣,眼眶微微紅了紅,卻是舉起一隻手,覆在寧毅的手背上,摩挲著自己的臉頰,片刻後,輕聲道:“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立恆這詞,給我的麼?”
  
  “喜歡?”
  
  “喜歡。”
  
  “我倒不是很喜歡。”
  
  “嘻……”
  
  兩人輕聲細語地說著,那邊林間,兩人也終於將這首詞在腦海裡完整地理解起來。卜算子上下兩闕不過四十四字,在這裡,卻是完完整整地將一片清冷與思念的意境勾勒起來。通常來說,詞作自不是因長短來分勝負,然句子長些,能勾勒的東西多些總是正理。但眼下不過四十四字,從缺月掛疏桐開始,到寂寞沙洲冷為止,幾乎每一句,都是無比豐富的信息,上下兩闕工整以對,卻是無比圓融地結合在了一起。
  
  方才寧毅幾乎是隨口便作出這等詞句來,無論詞句工整本身,還是期間意境昇華,無一不在證明著詞作者幾乎到達巔峰的詩詞功力。周邦彥方才覺得那首《應天長》該是旁人一時之間難以企及的作品,他有感而發,心中得意,但在這片刻間,咀嚼著這首《卜算子》,卻是不知道該有些什麼心情才好,只是將目光望瞭望李師師,不過此時的師師姑娘倒也在心中默唸著詞句,努力記起來,倒是無暇顧及其他。
  
  那邊寧毅與雲竹小聲地說了一陣話,這邊兩人也不知道這下子該不該走,還未做好決定,耳畔便有柔和的歌聲響起來。李師師與周邦彥雖然對雲竹不熟悉,但自也能知道她是女子,這時候輕哼的是詞曲旋律,李師師才知道這女子也懂音律,本以為她想要唱起寧毅方才做的《卜算子》,但哼了幾聲後,那柔軟的歌喉唱起的,卻是一句:“千萬恨……”
  
  唱出第一句,李師師便明白了這首是什麼詞。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這是晚唐溫庭筠的一首《望江南》,寫的是女子倚樓盼望夫君歸來的情景,那句“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思念的意境極美,算是青樓女子必學的曲目之一,李師師也是極為熟悉的。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這女子,歌喉柔軟婉轉,竟半點不下於她,甚至在此時傾訴之情及唱法優美上,比她還要引人幾分,雖然無絲竹伴樂,但就在這娓娓淺唱間,竟似將整片天地都溶入了那歌喉的柔軟溫馨當中去。
  
  若論感情,兩人本是情侶相處,比不過也就罷了,但在歌喉、唱法上,自己竟也生出了難以匹敵的感覺,倒是令她有些錯愕。她自然不知道,雲竹這些時日以來,研究寧毅喜歡的那些現代唱法,將之與此時的唱腔融合,不僅保留了此時唱曲的意境,單論優美婉轉上,也是比旁人唱得好聽得多。若是旁人以這等唱法來演繹,或許會被斥為靡靡之音,過於俗媚下乘,她本身功力已到大家境界,此時唱來,卻已是自然而然,無懈可擊了。
  
  方才寧毅的那首《卜算子》,自是感憐她的執著,取的是揀盡寒枝不肯棲一句,但她知道寧毅想來覺得這事有些虧待自己,因此詞句意境也顯得有幾分傷感了。這時候,卻是用這首《望江南》來對,她唱腔輕鬆優美,並不顯得哀怨,以“過盡千帆皆不是”對那“揀盡寒枝不肯棲”又寄託了盼望他早日歸來的傾訴之情,一曲唱罷,卻也微微有些含羞,倚在寧毅身邊,任他摟住自己。
  
  以往在金風樓,一些才子對她吟起讚美之詞或者以詩詞表達愛慕,她雖然向來聰慧,文采也高,卻從來無心應答,這時候倒才在感情之中嘗到了這文香墨韻中的浪漫,隱約在心間,竟也有些陶醉。
  
  不遠處樹林間的兩人聽完這詞,也是微微有些受到感染,那些傳奇小說中,江南水鄉,才子佳人,或許也就是這樣的一副景像了。
  
  寧毅過得好一陣才笑了出來:“跟我對詞麼,呵呵。”
  
  “只是忽然想唱了……”

  “唔,蠻好聽的。”寧毅抬頭看了看那射下來的陽光:“不過……這兩首詞的意境可都有點頑廢了,這可不好。”

  “立恆回來的時集,我便唱開心的詞。”
  
  “嗯,我想想……”他想了一陣,樹林間便安靜下來,此時已至正午了,陽光照在樹隙間的草地上,春日裡會開放的小花一朵一朵的點綴在視野間,片刻之後,響起來的,是另外一種意境了。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那一邊,李師師與周邦彥已經愣在那裡了。談情說愛的見得多了,談情說愛時滿嘴詩文的才子佳人也見得多了,可是沒見過隨口扔這種詩詞跟玩一樣的啊。
  
  此時寧毅心情暢快,那詞句說得也流暢:“……忍顧鳩橋歸路,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幕幕。”
  
  這首詞比之上一首《卜算子》更容易理解,也容易看出高下水準來,周邦彥無聲地嚥了一口口水。相對來說,作為女子更容易被這種詞句感染,李師師的手微微握住了衣襟,而在周邦彥,他也正是長於寫景抒情的詞作者,於這種詞,也更加能夠瞭解到好壞。他也是填過七夕詞的,如果說寧毅之前那首《明月幾時有》出來之後大家不用再填中秋詞,那麼此時這首《鶻橋仙》若放出去,自己……怕是也沒法再填七夕詞了。
  
  如果說前一首《卜算子》聽了之後,他對寧立恆之前的名聲還有些感觸不深,這一首之後,心中便只是想起寧毅一共的五首詞了。
  
  那邊寧毅笑起來:“來啊來啊,這首喜歡嗎?你再唱,我也再來一首……嗯,這首是真的送給你的。”
  
  他還要寫……
  
  周邦彥與李師師有些說不出話。那邊雲竹倒是喃喃唸著這首詞,感動了半晌:“妾身輸了還不行麼,其實立恆前面那首卜算子我也是喜歡的……”
  
  “都給你。”寧毅想想,隨後有些猶豫地感嘆道,“其實呢,我覺得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幕幕這句,有點卑鄙了,要不要改一改……”
  
  “不改!”雲竹抓住他的手,片刻後才臉紅道,“我、我很喜歡。”
  
  “喜歡以前也不說……”
  
  “要立恆有感而發嘛……”
 
  “你喜歡,就好了。”寧毅說著,想了一陣又抱住她,“呃,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雲竹眯了眼睛,心中像是灌了迷糖一般,隨後卻是猛地一掙:“別作了別作了…………你要是一次作這麼多,往後又不在怎麼辦,我不聽了……”
  
  “呃。不聽了麼……”
  
  兩人說笑一陣,嘻嘻哈哈,笑語聲在樹林間傳井那一邊,周邦彥與李師師出了樹林,看見人群時,臉都有些發白了,李師師一隻手捏著衣襟,微微有些發抖。如果說第一首《卜算子》
  
  給她的感覺還只是驚艷,第二首《鳩橋仙》順口吟出來,她就已經有點嚇到了,哪有這樣的,到得第三首……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老翅幾回寒暑……後面的是什麼啊……”
  
  她心中悸動,眉頭都有些擰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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