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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末果 -【名門秀色】《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1:06 AM     標題: 末果 -【名門秀色】《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23 03:06 AM 編輯

【書名】:名門秀色

【作者】:末果/陌果

【內容簡介】:

  重生穿越,撿了個極品腹黑男,咱也來玩一把美男養成。

      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豐衣足食。

      她是他的心,她是他的肝,他卻將她休了!

      正妻降級小妾?

      沒門,看她如何清掃垃圾,重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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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1:24 AM

第001章   穿越之小戶人家

    「砰……啪…….」

  一陣噼裡啪啦的爆竹聲炸響了寒冷沉悶的冬天。

  「過年了,過年了!」孩童們搖著手中的浪鼓兒,候在一邊等著撿沒能炸掉的爆竹。

  千喜依在自家大門的門框上看著那一張張天真無邪的笑臉,又再抬頭看了看頭頂懸著的寫著『大和染坊』四個斑駁的大字的陳舊門匾。

  過年了,又是一年了,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了。

  她本來是浙江絲綢學院時裝設計系大二的學生,去年的今天一家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火鍋,不想瓦絲爐爆炸,她只見眼前紅光一閃,便不知人事了。

  等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這個離二十一世紀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新身份是太和鎮的『大和染坊』陸掌櫃夫婦的獨生女兒,十三歲。

  大和染坊生意蕭條,只雇著一個染布的師傅,時常入不敷出,只能勉強餬口,離倒閉也不遠了。

  千喜在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以後,就一邊小心翼翼的熟悉這個新世界,一邊盡自己所能的幫著陸掌櫃夫婦排憂解難,她的懂事貼心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更沒想到過自己的女兒已經換了個人。

  「千喜,吃飯了。」陸掌櫃三十多歲是個清瘦精神的男人,方正的臉膛透著些憨厚。

  「來啦。」千喜脆生生的應了,搓了搓放在身後,被屁股壓麻了的手,進了堂屋。

  殘舊的木桌邊緣的漆已經掉了不少,桌上放著一大碟熱氣騰騰的煮紅薯,一小碟醃蘿蔔,一碗水煮白菜。

  在爐灶邊忙碌的陸氏長得眉清目秀,一臉的慈祥,苗條身段。將一盤蠟肉,一碟油酥花生米,一碟炒雞蛋,一大碗白米飯,外加一錫壺酒放進木托盤,遞給陸掌櫃,「給張師傅送去吧。」

  「娘,讓我送吧。」千喜上來接木托盤。

  陸氏看了眼已經出落得冰花一樣水靈的千喜,略沉了沉臉,「讓你爹去,你也大了,以後少在張師傅眼前轉。」

  千喜想著這些日子,張師傅的視線總往自己身上轉悠,意會了母親的意思,雪白的小臉微微泛紅,乖巧的點了點頭。

  陸掌櫃端著托盤走出兩步又停下了,回過身,將托盤放在桌上,刨了小半碗白米飯在千喜的碗裡,又夾了兩片肉放在上面。

  陸氏面露難色,「相公,這…….剛才下米的時候,張師傅還來過,下了多少米,他心裡有數。」

  千喜忙笑著要把肉往外夾,「爹,我不喜歡吃肉,怪油膩的,你都給張師傅送去吧。」

  陸掌櫃的拉下了臉,「爹要你吃,你就吃。」端起木托盤走了。

  千喜看著面前的小半碗白米飯,和上面的兩片肉,眼睛濕潤了。默默的拿來兩個碗,將一片臘肉放在其中一個碗裡,又撥了些白米飯蓋在上面。

  又剩下的那片肉分成兩半,將其中一半放到另一個碗裡。

  陸氏忙過來搶碗,「千喜啊,別分了,你還在長身體,你自己吃。」

  「娘,你這樣,我會生氣的,大過年的,你不想女兒生氣吧。」千喜護住碗。

  陸氏長嘆了口氣,看著女兒將剩下的白米飯分成兩分,眼眶裡滾著淚珠。

  陸掌櫃回來,看著碗裡的白米飯和從碗底翻出來的肉片,眼圈也泛著紅。

  這個年也許是千喜兩個世紀以來過得最清苦的年,但心卻暖暖的。

  窮有什麼關係,能重生,還能有這樣疼愛自己的爹娘,這樣的福氣不是人人能有的。

  千喜笑著吃掉了碗裡的那點點白米飯和半片臘肉。

  吃完飯,天陰沉沉的,雲層壓得很低,突然沒那麼冷了。

  「要下大雪了,我去把門板上了。」千喜放下手裡的碗。

  「門板重,等你爹一會兒吃完了去上吧。」陸氏遞了一個紅薯給丈夫。

  「不重,剛吃飽,正好有力氣。」千喜說著話,人已經奔進了院子,陸氏也只能由著她了。

  陸氏衝著千喜的背影喊著,「小心著點搬,別閃了腰。」

  「知道了。」千喜回過頭沖娘親做了個鬼臉。

  「這孩子,越大越沒點樣子了。」陸氏搖著頭笑了。

  「我們家就一個女孩,又比不得有錢人家能給女兒富裕的生活,讓她磨練磨練,也好。」陸掌櫃的倒是希望千喜能像男孩一樣獨立堅強。

  千喜搬著門板,一個小叫化坐在門檻上抓了把雪不停的搓著赤著的腳,那雙腳連著破單褲腿裡露出來的小腿早凍得紫黑。

  小叫化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看了看扶著門板呆看著他的千喜,一骨碌爬起來,「就走,就走。」一邊說著,一邊跺著腳,赤腳踩著冰冷的地面,小跑開了。

  千喜心裡突然像堵了塊什麼東西,大過年的,這孩子還在外面挨餓受凍。

  上了最後一塊門板,探頭出去,見那小叫化為了抵寒,抱著膀子從街口跳到街尾,又學著台上的戲子,從街尾跑抄著台步,竄到街口,動作滑稽。

  千喜卻笑不出來,奔回堂屋,看了爹娘一眼,拿了一個紅薯奔回門口,等那小叫化路過門前時,衝他叫道:「喂,要飯的。」

  小叫化停了下來,看了看兩旁,並沒有別的人了,不能確信的,看向千喜,指著自己鼻了問,「叫我?」他臉上已經髒得看不到樣子,那雙眼睛倒是漆黑有神。

  「你還看到有別人嗎?」千喜撇了撇嘴,伸出拿著紅薯的手,「給你。」

  小叫化盯著她手裡的紅薯吞了吞口水,卻不上前來接,又再看向千喜,「你家大人不會罵你嗎?」

  千喜蹙起秀眉,掃了一眼堂屋內忙著收拾碗筷的母親,「你哪來這麼多廢話,說給你就給你,我爹娘可好人了。」

  「真的?」小叫化清澈的眸子閃著喜悅的光芒。

  「騙你咋的?」千喜上前兩步,將紅薯塞在他黑得像煤炭一樣的手裡,返身進了門,『哐』的一聲掩上門,上了橫木門栓。

  那一晚,狂風呼嘯,雪下得很大,是這一個冬天最冷的一夜,千喜總掛記著那個孩子能不能挺過去,不斷的湊到窗戶上往外看,不時的能看到他來回奔跑的單薄身影,奔到後來,已經是捲縮著身子,不斷把手放到嘴邊呵著氣,慢慢的走動。

  到了後半夜,眼皮實在沉重了,才倒在床上睡了。

  清晨,雪停了,院子裡厚厚的積了一層雪。

  陸掌櫃推開房門,望了望天,「今天會是個好天氣了。」拿起笤帚,去掃院子裡的雪。有昨天年飯的好心情,今天看起來更加的精神。

  張師傅從窗氣探出頭,不屑的衝著陸掌櫃的暗呸了一聲,低聲嘀咕,「摳門,一點米飯,兩片破肉還要苛扣老子的。」

  隨著一個嬌小的身影飄進院落,張師傅臉上的橫肉頓時鬆弛下來,綠豆大的三角眼放著光。

  「爹,早上好。」千喜小心的不踩到父親堆起來的積雪,徑直去了大門口下門板。

  「千喜,讓我來下。你別動了,一會兒閃了腰,你娘又要埋怨我了。」陸掌櫃慈愛的看著女兒,放下手裡的笤帚。

  千喜已經卸下了一塊門板,第二塊卻被外面的雪卡住了,推不出來。拿了燒火棍打算出去撬出門檻裡的雪。

  剛邁出門,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住,撲倒在地,翻過身來,看著門檻上躺著的被雪蓋住的人形,眼裡露出恐懼,慘叫著,「爹……娘……爹……娘……快來啊…….」

  陸掌櫃和陸氏聽到叫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匆匆的奔出來。

  陸氏看了一眼地上,「哎喲」一聲,將千喜摟在懷裡,「別怕,別怕。」這大冷天凍死人也是常事,「相公,快拿樣東西裹了,找個地方埋了吧。」

  千喜看著被她踢到而露出來的那雙紫黑的赤腳,心裡一陣難過,那孩子還是沒能挨過昨晚。

  陸掌櫃將小叫化從雪裡刨了出來,一探他鼻息,「還有氣,娘子,快,快準備熱水。」抱起小叫化,大步進了屋。

  陸氏忙放開了千喜,搶著進屋去舀了些熱水,浸濕了巾子,在兩隻手間來回搗著,坐到床邊。

  千喜湊在床邊,緊張盯著面目全非的小叫化,心砰砰直跳,昨天還看著來回跑著,今天就一腳踩進了閻王殿,怎麼說這也是一條命啊。揚臉催著母親,「娘,你快點。」

  「這丫頭,急個啥,這巾子太熱了,能把他燙爛了。你也別在這兒乾候著,去搗些薑汁來沖碗薑湯來。」陸氏支開在床邊死守在床邊的女兒,這丫頭跟她爹一樣,長了一副菩薩心腸。

  「哎。」千喜一溜煙的去了,拿了塊薑,又怕小了,沖的薑汁不夠濃,又重新挑了塊大的,洗得乾乾淨淨的,細細的搗碎了,壓了汁,舀了鍋裡的開水,沖了一大碗薑湯,端了過去。

  到了床邊,陸氏已經將小叫化手腳身體擦洗了個乾淨,蓋上了棉被。

  陸掌櫃正將手捅在被子裡上上下下的搓著他凍僵的腿。

  「娘,他會死嗎?」

  「氣已經開始足了,閻王不會收了。」

  陸氏笑著又換了盆乾淨水,仍搗涼了巾子,給小叫化擦臉。

  千喜這才長鬆了口氣。

  去了臉上的污垢,陸氏『哎』了一聲,「多俊的小夥子,差點給凍煞了。」

  千喜端著薑汁,湊上去看了,撇著嘴笑了。

  小叫化十七六歲的樣子,削瘦的面頰稜角分明,濃眉細目,筆挺的鼻樑,嘴不大,緊抿的薄唇慢慢褪去了紫黑,顯出花瓣一樣的嬌柔,果然十分的俊俏。



第002章   撿來的小叫化

    陸氏將小叫化扶起來靠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了,「千喜,你一點一點的餵他喝下點薑湯,要慢點餵,別嗆了他了。」

  她讓丈夫繼續揉搓著他的四肢,讓他能盡快的轉暖,將不捨得吃的那點麵粉舀了出來去廚房捏麵疙瘩去了。

  千喜端了碗坐到床邊,舀了半勺子薑湯,湊到他唇邊,輕輕撬著他緊閉著的唇,一點點往裡面倒。

  兩勺子燙熱的薑湯下去,小叫化濃密的睫毛抖了抖,嗆得輕咳了一聲,醒了。慢慢睜開眼,窄長晶亮的眸子對上千喜烏溜溜的大眼睛,過了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是你救了我?」

  千喜粉面泛了紅,「不是,是我爹,和我娘。」回頭叫道:「爹,娘,他醒了,他醒了。」

  小叫化這才感覺到自己麻木的腿被揉搓著,看向床下方的陸掌櫃。

  陸掌櫃才停了手,上來查看。

  陸氏正端著麵疙瘩走到門口,聽到叫喚,也搶到床邊。

  小叫化忙翻身起來,在床上就要跪拜,看到千喜紅著臉扭開頭,才發現身上的破衣服已經被脫了去,忙捲了被子,給陸掌櫃的夫婦磕頭。

  陸掌櫃的忙按住,「別磕了,快別磕了,這才醒來,身上還僵著呢。」

  陸氏將麵疙瘩遞了過去,「孩子,先吃點暖暖身子。」

  小叫化端著碗,淚就流了下來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男子漢大丈夫,哭啥,快吃。」陸掌櫃推了推他手裡的碗。

  「哎。」小叫化這才抹了淚,三口兩口,稀里呼嚕把那碗麵疙瘩吞了下去。

  「慢點,慢點,別噎著。」陸氏眼睛也開始發酸,千喜已經別過臉抹淚了。

  千喜端著那半碗薑湯,眼巴巴的看著她娘,「娘,這薑湯,還要喝嗎?」

  「他這已經活過來了,不用喝了。」接了小叫化手裡的空碗,遞給千喜,一起收走,將又要跪拜的小叫化按了下去,「你凍了一夜,這身子骨還虛,乘剛吃了暖和,趕緊睡會兒補補元氣。」

  小叫化昨晚在冰天雪地裡折騰了一晚,也實在沒什麼體力,這一倒下,眼一閉也就睡過去了。

  陸氏坐在床邊,嘆了口氣,「多好的一個孩子,唉。」她自己只生了一個千喜,就再也沒有出了,家裡人丁單薄一直是心裡的疙瘩。極輕的問在一邊發呆的丈夫,「我說相公,這孩子醒了,該怎麼辦呢?」

  「哎,我這不正犯著愁嗎?」陸掌櫃捲了地上的髒衣服,準備拿出去燒掉,免得有蝨子。

  「我跟你說啊,這孩子可不能再趕他出去了,從閻王那搶回來的人,再往死裡推……可就太……哎…….」

  千喜靜靜的聽著爹娘對話,望著父親的大眼睛裡流露著懇求,希望父親能留下這個小叫化。

  「哎,你也知道我們這買賣做得……就這三口人,都快揭不開鍋了……再多一個人……唉…….」陸掌櫃無奈的望瞭望天,這日子過得……哎,他這個男人窩囊啊。

  「我就是自己少吃一口,也餓不死。」陸氏嗔怪的輕啜著丈夫一口。

  「我也少吃一口。」千喜怯生生的小聲接了過去,語氣裡卻沒有猶豫。

  「唉。」陸掌櫃的長嘆了口氣,「依你們,依你們。」

  正要邁出門檻。

  躺在床上的小叫化一骨碌爬了起來,在床上將頭磕在床緣上,『咚咚』的響,「你們以後就是我子佩的親爹娘,親妹子。我有力氣,啥都能幹。」聲音響亮而真摯。

  陸氏忙搶上前去扶住,看著他額頭上的包,抹著淚,心疼的直叫,「快別磕了,我以後就是你的娘。」回過頭白了丈夫一眼。

  千喜躲在母親後面抿著嘴笑。

  子佩又『咚,咚』的磕了兩個響頭,響亮了叫了聲,「爹,娘。」才直起身。

  陸氏清清脆脆的應了,「哎。」背轉身抹去眼角的淚,打開箱子,取了陸掌櫃的一套衣服,又拿了件棉襖,用手量了子佩的肩寬手長,「我這就給你改身衣服。」

  子佩剛抹掉的淚的眼,又濕潤了。

  千喜小跑著取了針線簍子來,捧在懷裡,對子佩笑道:「叫飯的,你咋這麼愛哭。」

  子佩見她比自己還小上幾歲,難為情的低下了頭,「以後都不哭了。」

  千喜咬著唇瓣盯著他看了幾眼,又笑了笑,坐到母親身邊幫忙去了。

  陸掌櫃心裡也不好受,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拉了張凳子坐到床邊,「以後就留下吧,別跪著了,我來問你話。」

  小叫化這才坐了回去。

  「多大了?姓什麼?你的名字是誰給你起的?」陸掌櫃以前讀過不少書,考了好幾次科舉沒能上榜,父親過世,才接下了父親的這家要倒閉的染坊。覺得子佩這個名字,不像沒讀過書的人起的名字。

  「十五了,我姓赫,是我去世爹給我起的名字。」赫子佩垂下頭,兩眼含淚。

  「哎,家裡還有人嗎?」陸掌櫃嘆了口氣,如果這當爹的還在,哪能要孩子在外面流浪啊。

  「沒了。」赫子佩吸了吸鼻子,「前幾年旱災,沒吃的,我奶奶,娘和妹妹餓死了,我爹去給人搬石頭摔死了。」

  「哎!」陸掌櫃的揉了揉他一頭的亂髮,「一會兒,我幫你剪剪。」這幾年一個孩子也不知是怎麼熬出來的。

  千喜依在父親身邊,笑不出來了。

  歷史中的唐朝是富裕到夜不閉門,其實哪兒沒有窮人,這遠離京城的小地方,不知有多少人受著貧窮的折磨。

  她自從穿越過來,雖然窮困,但受著陸掌櫃夫婦寵愛著,總還沒挨過凍,也能吃飽。與這個小叫化比起來,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啊,對他更生了惻隱之心。

  張師傅看著他們抬了個人進了屋,半天沒再見人過去招呼他。

  坐在那兒等著送早飯,左等不來,右等也不見人,心裡不痛快了,一腳邁了過來,撇了床上的赫子佩一眼,抽了抽一邊的嘴角,勾出不屑,「恭喜掌櫃了,平白拾了個免費的夥計。」

  千喜聽不慣張師傅的冷嘲熱諷,拉下臉,一拂臉轉身出去了。

  張師傅的視線追著千喜出了門,才轉回來。

  陸掌櫃對笑著站起來,對赫子佩道:「子佩,這是張師傅。」

  赫子佩忙向張師傅行了個禮,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張師傅。」

  張師傅抬高下巴,也不應,看了看門外的天,「這再晃晃,就該晌午了,這還要開工嗎?」

  陸氏放下手裡的針線,「這早飯已經做好了的,我這就去張羅給你送房裡去。」

  張師傅這才甩著袖子走了。

  赫子佩看著張師傅的背影,低著頭,不知想著什麼。

  陸掌櫃攔著妻子,「我去送,你趕著把子佩的衣衫縫出來。」

  陸氏應著重新坐了回去,拿起針線。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1:35 AM

第003章   兩小無猜

    「陸掌櫃……陸掌櫃…….」一個十五四歲的小廝扶著門框,探頭往裡面張望。

  「狗子,有事嗎?」陸掌櫃在帳本上寫下最後一筆,抬起頭,看向門口。

  「我爹說程三叔過了,要我來喚您和嬸子過去呢。」

  「過了?」陸掌櫃驚得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帳本上化開了,放下筆,站起身,奔著裡屋去了,「娘子,娘子!」

  陸氏在圍裙上擦著手上的水,從廚房出來,「什麼了不得的事?這麼風風火火的。」

  「快,快走,你三哥過了。」陸掌櫃的跑的急了,直喘著粗氣。

  「三哥過了?」陸氏愣住了,半天沒能回過神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狗子爹讓狗子過來喚呢,快,快過去看看。」陸掌櫃一疊聲的催著,拖著妻子的手就往大門外走。

  「過了?」陸氏這才醒過神,自己沒有聽錯,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這人還沒看到呢,你先別哭。」陸掌櫃現在沒有時間安慰妻子,拉著她走得更快。

  赫子佩端了一盆剛染好的濕布來晾,只看到陸氏夫婦在門口消失的衣角,問呆立在那兒的千喜,「剛才爹說誰過了?」

  「我三舅。」千喜長嘆了口氣,接著他手裡的大木盆,「我表弟可該怎麼辦啊。」

  赫子佩抖開布料,搭上晾布用的竹竿,「不是還有你三舅母嗎?」

  千喜嘴角下拉,鼻子裡『哼』了一聲,「那女人嫌我舅窮,生下根兒不久就跟人跑了。」

  「那他們家也沒人了?這根兒多大了?」赫子佩拉著濕布上的褶子,絲毫不馬虎,不留下一個褶皺。

  千喜心裡泛著絲絲涼意,昨天三舅還打了些魚給他們送來,今天就這麼沒了,「沒了,根兒和我一年的,小我兩個月。」幫赫子佩拉著布料,「我們家又要多一個人了。」

  晚上陸掌櫃扶著哭軟了的陸氏回來了,後面跟著個兩眼紅腫得像桃子,一邊走,一邊抹眼淚的大男孩。

  春風帶來了暖意,雪也融了。

  赫子佩端了一盤熱水,對著虛掩的門喚了聲,「張師傅,我給你送洗腳水來了。」

  「進來。」裡面傳來懶懶洋洋的聲音。

  赫子佩推開門,將腳盆放在正在搓腳板底的張師傅面前,拿著擦腳布候在一邊。

  張師傅剛把腳沾了點水,猛的一縮,瞪大了三角小眼就要發作。

  赫子佩馬上蹲下身,攪著熱水,仰著臉笑著,「我看師傅辛苦了,特意把水打得熱些,讓您燙燙,消消疲勞。您試著把腳慢慢放下來,我給您按按腳底。」

  張師傅豎起來的兩小截稀拉拉的眉毛頓時放了下來,「正好,我累了這一天了,也該活絡活絡血脈了。」當真把腳試探著往水裡放,踩在赫子佩的手上。

  在一邊抹著灰塵的程根斜了一眼滿臉享受的張師傅,鼻子裡輕『哧』了一聲,小聲嘀咕,「一共就幹了一個時辰不到的活,還累了一天呢。」

  張師傅耳朵尖,落下的眉毛又豎了起來。

  赫子佩馬上給程根使了個眼色,讓他快出去。

  張師傅拿著一支鞋砸向程根後背,程根閃著逃出門去了。

  「師傅,根兒年齡小,不懂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赫子佩把鞋子撿了回來,端端正正的放在他面前。

  張師傅鼻子噴著氣,「那小子就是不上道。」

  千喜看著氣呼呼進了屋的程根,問,「根兒,那紙老虎又罵你了?」

  程根憤憤的將手裡的抹布摔在桌上,「他用鞋砸我呢。」

  「你沒事別去招惹他。」千喜大了他兩個月,就擺起了姐姐的派頭,「今晚的菜粥稀了點,我烤了點紅薯,你自己去灶下面掏,給子佩哥留點兒。」

  說完從門背後摸了扁擔,提了水桶往院子外面走。

  赫子佩端了洗腳盆出來,將洗腳水潑在牆角,回頭看見正邁出大門門檻的千喜,放下手裡的木盆,三步並兩步的追了過去,奪了她手裡的水桶,「我不是說過,這水都由我來挑嗎?」

  千喜斜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忙嗎?」對他討好張師傅十分的不喜歡。

  赫子佩對她的挖苦也不生氣,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挑了水桶就走。

  他這一笑,千喜還來了脾氣,跟在他後面,「喂,你幹嘛要對他那麼好,你不知道他有多蠻橫無理嗎?盡給我爹臉色看,還老欺負根兒。」

  赫子佩把桶放在水井邊,一邊搖著轆轤,打水,一邊看著滿面怒容的千喜笑。月光下,輪廓分明的臉更顯得俊朗。

  千喜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用手背擦了擦臉,手背上乾乾淨淨,沒什麼不妥,扶住轆轤的另一頭幫他一起搖,「你看人家做什麼?」

  「你生氣的樣子真好看。」赫子佩說完,自己就先臉紅了,把搖上來的水倒過木桶。

  千喜的心『突』地猛跳了一下,臉上也飛了紅,心裡卻像塞了塊蜜餞一樣甜,滿肚子的怨氣也沒了。

  兩個人誰也不好意思再說話,只是默默的一人一頭搖著轆轤。

  赫子佩一直不敢再看千喜,挑了兩桶滿滿的水就要走。

  千喜忙攔著,「子佩哥,我知道你勁大,但這水也太沉了,我們一起抬著。」

  赫子佩推開她,「姑娘家,挑啥水,閃開。」挑著水,晃悠悠的往院子裡走。

  千喜只得小跑著在後面跟著,不斷的叮囑,「小心閃了腰。」

  「沒事。」赫子佩一鼓作氣的挑到水缸邊才停下,望了眼站在窗邊上的張師傅,壓低聲音對千喜道:「你進屋去。」

  千喜也看到張師傅在看她,不高興的一甩頭進了屋。

  張師傅看著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小,嫉妒的眼圈發紅,被千喜甩了個白眼,心裡更是不爽快,重重的『哼』了一聲,『砰』的一聲摔上了窗戶。

  陸氏輕輕掩上窗,滿臉的笑,對正挽著袖子在寫字的丈夫道:「子佩聰明又勤快,過兩年,把我們千喜許了他,我們老了也有得靠了。」

  等了一會兒不見丈夫搭理,放下手裡的針線簍子,不滿的提高了聲量,「相公。」

  陸掌櫃寫好最後一筆,放下手裡的毛筆,笑看著妻子,「孩子們還小,你就操上這份心了,何況不知子佩是什麼心思,我看子佩以後肯定能出人頭地。」

  陸氏聽了這話,不中聽了,沉了臉,「我們家千喜出落的多水靈啊,還能虧了子佩不成?」

  陸掌櫃笑著搖了搖頭,伏低頭吹著沒乾的墨汁。



第004章   偷師學技

    千喜喂了小雞小鴨,轉過身瞧見赫子佩正趴在張師傅閉緊著的窗戶上,仔細的瞅著什麼。

  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打算好好的嚇他一嚇。

  赫子佩耳尖,聽到身後細碎的腳步聲,轉過頭,剛好看見將雙手舉在肩膀兩側,正準備使壞的千喜,極快的摀住她的嘴,用只能他們兩能聽到的聲音,「噓」了聲。等她意會了他的意思,才放開手。

  「你在做什麼?」千喜湊在他耳邊問。

  赫子佩又將手指壓在自己的薄唇上,「噓!」了一聲,轉過頭,將眼睛湊到窗戶角落的一個小孔。

  千喜看他看得認真,也用口水打濕了手指,輕輕在窗戶另一個角落裡的窗花上捅出個小洞,湊上前往裡張望。

  張師傅拉了拉木門,確定門鎖好了,取了勺子開始調配染料。

  千喜轉過頭,見赫子佩緊緊的盯著張師傅的手,那認真勁,像是巴不得自己就是張師傅手上的量勺。恍然大悟,他這是在偷師學藝。有了這個發現,看他的眼光就和平時不同了,這小子是個有心眼的人啊。

  直到張師傅調配完了染料,赫子佩才貓著腰,扯了扯千喜的衣袖,揮揮手示意她一起離開。

  二人遠離了張師傅的住處,千喜才小聲問他,「你這麼看著,有用嗎?」剛才她只看到張師傅從不同的袋子裡舀染顏,可是到底舀的什麼,又各是多少就完全沒數了。

  「我在爹買回來顏料的時候,就在袋子上做了記號,什麼顏色,我記著呢。」赫子佩掏出一個陸掌櫃丟掉的過期賬本,那帳本被一分為二,再重新仔細的裝訂過。

  他坐在門檻上,在小本子的反面認真的記錄著。

  千喜湊了過去,看著他竟寫了一手好字,有些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你會寫字?」

  「會點。」赫子佩招起頭,腦門撞上了千喜的額頭,痛得她『哎喲』一聲摀住額頭,眼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赫子佩慌了,忙放下手裡的小本子。扯著袖子手忙腳亂的給她抹眼淚,「撞哪兒了?撞哪兒了?」

  千喜只是死死壓著額頭不出聲。

  赫子佩更急了,去摳她的手,「別捂著,給我看看。」

  千喜也只是剛撞上時疼,這時早不疼了,看他急,有心逗著他玩,到了這時候,也忍不住了,『噗』的笑了。

  赫子佩這才知道上了當,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又坐了回去,拾起小本子。

  「你在記什麼呢?」千喜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寫寫畫畫。

  「今天爹收回來的布料有兩匹,要染深藍色,我剛才記下了張師傅每個袋子裡舀出來的顏料份量,只要分成兩份,就是一匹布的用量。以後遇到要染這種顏色的布料,只要按這個用量加上去就對了。」赫子佩將自己記錄的顏色和用量一一指給她看。

  「你真行啊。」千喜輕輕擂了他的肩膀一拳。

  赫子佩看著她抿著嘴笑了,這才發現她今天換了出門才穿的衣衫,「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正準備去鋪子裡幫幫我爹。」千喜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

  「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在這兒閒著也是閒著。」赫子佩收起小本子,站了起來。

  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院門,張師傅開門出來,狠狠的剜了赫子佩的背影一眼,往地上『呸』了一聲,「毛還沒乾就想哄小姑娘。」望瞭望天,「這工錢也該漲漲了。」

  將腰帶緊了緊,也趕著向陸掌櫃的鋪子去了。

  陸掌櫃的鋪子,其實就是在集市上的一個攤位。遮雨篷下面擺著一張舊書桌,書桌上擺著一個牌子,『大和染坊』,旁邊搭著一塊長木板用來放納來的布料。

  陸掌櫃的坐在舊書桌後面,望著帳本發呆。

  千喜站在長木板上整理著納來的布料。

  赫子佩站在鋪子外面,張望著來往行人。

  對面是一家裝修體面的大商舖,金字招牌寫著『福通染坊』。店門口人來人往,福通染坊的王掌櫃坐在櫃檯後面,掃了眼櫃檯前的中年婦人,「嫌貴啊?我還沒空染呢。」

  中年婦人聽了這話,心裡不痛快了,「我們這街坊鄰居的,我在你這兒染了多少年了布了,你這價漲的也太狠了。」

  王掌櫃撇了撇嘴角,「多少年了?這一年就這麼一兩匹料子,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匹,掙你這點錢,還沒夠塞牙縫。」

  中年婦人被他一陣搶白,更氣了,「你怎麼這麼說話的?」

  「我這說話咋的的?你到底染是不染?」王掌櫃瞅了眼她手上的布料,嘴角抽了抽,那點面料也掙不到兩個錢,不大愛搭理了。

  中年婦人鱉了一肚子的氣,看了看手裡的料子,這料子是她男人出去跑了大半年生意,特意叫人給她捎回來的,不染吧,放著又覺得辜負了男人的一翻心意,忍了忍氣,正要說染。

  一個錦衣華服的婦人帶著個丫頭進來了,丫頭手上捧了塊錦緞。

  王掌櫃一掃剛才的冰塊臉,堆著笑,抖著一身的肥肉,屁顛屁顛的迎了上去,「沈夫人,您要染布啊?」

  那個叫沈夫人的婦人,淡淡的點了點頭,指著丫頭手上的緞子,「這顏色,我不喜歡,你幫我改改。」

  王掌櫃瞅了眼那塊緞子,假裝面露難色,「喲,這是塊好料子啊,改顏色啊,這可不是一般的技術,難度很大,這太和鎮,還真沒兩家能染出來……」

  「得,得,得!」沈夫人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茬兒,「不就是價錢的事嗎?多少錢,你儘管說,只要你染好了,少不了你的。」

  「哎,看您說的,我哪有那意思,您放心,包給你染好。」王掌櫃立馬去了難色,上前接丫頭手上的緞子。

  中年婦人被晾在那兒,怎麼想怎麼不是味道,使著氣,黑了臉,挾著布料邁出了『福通染坊』。

  走到街心,招眼看了看坐在舊書桌後面的陸掌櫃,正要轉身離開。

  赫子佩迎了上去,笑道,「嬸,這是叔給你捎回來的料子吧?」

  中年婦人停了下來,打量了下赫子佩,認得是大和染坊的夥計,隨意的,「嗯。」了一聲。

  「這料子可真好,看這光澤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紗織的,叔在外面跑著,心卻想著嬸子,可真不容易。」

  婦人心裡像是塞了顆蜜餞,樂了,「他哪能有你說的這麼好。」

  「怎麼沒有啊,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給你捎的卻是最好的東西,這心啊,誰看了能不明白?」

  婦人心裡更舒暢了,剛才一肚子的氣,也沒了。

  「嬸,您這是去哪兒?」

  「拿這料子出來染染。」婦人晾出了布料。

  「這面料厚實,光澤又好,染澱藍色,做成對襟袍子,穿在您身上肯定高貴,等叔回來看了,准喜歡。」

  「是嗎?」婦人眉開眼笑,將手上佈料遞給赫子佩,「不如你拿回去看著染你說的那個什麼澱藍色吧。」

  「成,包給您染好,染了我再給您掛一層漿,不容易掉色。」赫子佩接了過來,小心捧著。

  「這啥時候能染好?」

  「明天就能染好,您也不用來跑一趟取布了,我明兒給你送家裡去,還能順便幫您挑兩擔水。」

  「這怎麼好意思?」婦人更是打心眼裡高興。

  「這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叔在外面跑著,嬸就一個婦人在家,兄弟又還小,這擔擔抬抬的重活,也沒個人,街坊鄰居的,就該搭把手。」

  「嘖,多好的小夥子,那我明天就在家裡等著了。」

  「嬸,你儘管在家等著。」

  送走了婦人,赫子佩捧了料子遞給千喜。

  千喜睨著他笑,「你嘴可真甜。」

  赫子佩搔著頭,嘿嘿傻笑,沒了剛才的滿嘴油。

  陸掌櫃的看著他暗暗點頭,這孩子以後肯定大有出息。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1:44 AM

第005章   天災人禍

    張師傅邁進了小攤鋪,老大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陸掌櫃前面的舊書桌上,一雙小眼在千喜身上上下溜躂。

  千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背過身拿後背對著他。

  張師傅稀疏的眉毛挑了挑,露著一嘴的黃牙笑了,「喲喝,這丫頭!」

  赫子佩上前一步,站在千喜前面,剛好擋著張師傅的視線,哈了個彎,露著笑臉,「師傅,您來了。」

  張師傅被擋住了視線,有些不高興,但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脾氣也發不出來,只得冷淡淡的「嗯。」了一聲。

  陸掌櫃的輕咳了一聲,轉頭對赫子佩道:「這會兒也沒多少人了,你跟千喜先回去吧。」

  千喜得了父親指示,一甩臉出了小攤鋪。

  赫子佩向張師傅和陸掌櫃更行了個禮,唱了個諾,「我先回去了。」才捧著收來的布料,追著千喜身後走了。

  陸掌櫃合上了賬本,靜坐著等張師傅發話,這個人絕不會無故到這小攤上來。

  「掌櫃的,我們這買賣可是越來越好了。」張師傅直到望不到千喜的背影了,才轉過了頭。

  「你剛才也看到了,這還是子佩沒白天沒黑夜的來回張羅拉的點生意。」陸掌櫃人老實,想到這兒,就說出來了。

  張師傅這臉也就拉了些下來,隨即又笑道:「也不管這是誰張羅的,反正這回來的布也多了,我從早累到晚的,這月錢也該漲漲了。」

  陸掌櫃的聽他提起生意的事,就想到了是來漲月錢的,心裡就有犯愁,這有了子佩張羅,這最近生意才算平穩了些,不像以前一樣拆東牆補西牆的,這月錢一漲,只怕又要像以前一樣了,但既然他提了出來,也就不能不理會,「漲多少?」

  「五兩銀子,怎麼樣?」張師傅轉溜著小眼,試探著。

  陸掌櫃倒吸了口冷氣,這真是獅子大開口,這月頭到月尾也就能掙個五六兩銀子。他們一家五口還要吃要穿的。乾笑了兩聲,「張師傅,我們這買賣,也不過比以前好那一點,但是我們家價錢比別人低,再說子佩沒日沒黑的累,也不能白使喚人家啊。」

  「子佩?他不是你乾兒嗎?再說了,不是你撿了他進屋,他早死在外面了,他還敢要工錢,這不是反了他的。」張師傅一瞪眼,就露了凶相。

  「他雖然是我的乾兒,但這也十五了,再過兩年也該討房媳婦,這啥不要錢啊?」陸掌櫃知道這月錢不漲,他是不會罷休的了,也不願在子佩的事上跟他爭下去,「張師傅,你在我這兒已經有好些年了,我也從沒虧過你,這樣吧,每個月加一兩,二兩五,怎麼樣?」

  這個價錢已經是佔了總收入的一半了,去了這三兩,他們一家幾口也就落下二三兩的銀子。

  「二兩五?你也給得出來,我也不多說了,三兩五。如果你覺得不合適,覺得合適想請我的人多去了。」張師傅從桌上跳了下來,撇下了嘴角,斜著眼睨著陸掌櫃。

  陸掌櫃慌得站了起來,如果他走了,這染坊也就真的要倒了,「三兩五就三兩五,你說了就算。」

  張師傅嘴角海浮起得意的笑,拍拍陸掌櫃的肩膀,「掌櫃的,我們哥倆的感情有什麼好說的,別人就是堆一座金山在我面前,我也不能撇開你啊。」說完哼著十八摸的小調走了。

  陸掌櫃無奈的重嘆了口氣,「唉!」這麼一來,還不如以前生意不好的時候。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收了攤子,去臨村買染料去了。

  千喜依在門框上望了又望,「娘,爹怎麼還不回來?」

  陸氏也湊到門邊來向外張望,天空已掛起了夜暮,也是焦急,「你爹中午說過,要去馬家村買染料,不過都這時辰了,也早該回來了,該不是被人拖住了腳吧。」

  赫子佩擔了水回來,看著門口伸長了脖子張望的母女倆,「爹還沒回來?」

  「就是沒有回來,真要急死人了。」千喜心裡感到隱隱的不安,父親老實,從來不隨便貪別家的飯菜,也不喝酒,這哪能被拖住什麼腳?

  「我出去找找看。」赫子佩琢磨著,可別是遇上了狼,將水倒進水缸,沖屋裡喚了聲,「根兒,跟我一起去。」

  程根在裡面應著跑了出來,二人一前一後的出去了。

  陸氏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回來,只是得了個急,索性回屋做著針線。

  千喜在門口來回轉悠,反覆扭著已經發白的手指。

  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腿也轉得痠軟了,正要回房陪母親,赫子佩和程根一左一右的扶著臉色煞白的陸掌櫃回來了。

  「爹!」千喜驚撲了上去,視線落在陸掌櫃血肉模糊的腿上,心瞬間提到了噪子眼上,「爹,你這是怎麼了?」

  陸掌櫃的虛弱的睜開眼,無力的揚了揚手。

  「爹遇到狼了,逃跑的時候踩空了,摔到崖下面,跌傷了腿。」赫子佩輕輕推了推千喜,「別擋著。」

  陸氏從裡面奔出來,「相公!」還沒看到陸掌櫃的傷,淚就已經先流下來了,全沒了主意。

  「根兒,讓千喜扶著爹,你快去請大夫。」赫子佩將陸掌櫃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使勁拽了拽,另一隻手扶緊了他的腰,儘量讓陸掌櫃的體重壓在自己身上。

  送走了大夫,陸掌櫃靠坐在床上嘆氣。

  陸氏給他挾著被角,「大夫都說了,這骨頭也就是錯了點位,只要安心養著,過兩三個月就能下床。」

  陸掌櫃的看了妻子一眼,「哎!」又是重重的嘆了口氣。

  「爹,你別為攤子上的事煩心,我不是還有我和子佩哥嗎?另外跑腿賣力的事,不是還有根兒嗎?您就安心養著吧。」

  「是啊,你就放心吧,這不還有我和根兒幫著千喜嗎?」赫子佩去倒了碗茶遞給際掌櫃,「大夫也說了,爹這傷全在養,只要養得好,恢復起來才快。」

  陸掌櫃看了看千喜,又再看了看赫子佩,心裡定了些,沒剛才慌亂了,喝了大半碗茶水,「可是還有一件難事。」

  「有什麼難事?爹儘管說出來,大家想想主意。」千喜接過陸掌櫃手裡的茶碗,將茶角潑到門外。

  「就是這買染料的事,我們家的染料都在馬家村買,馬掌櫃唸著我們生意不容易,這半個月才結一次賬,可是這個馬掌櫃是個死心眼的人,認定了我,才給賒帳,換個人只怕就不成了。我們家這生意,不賒賬,根本就轉不過來。」

  千喜大眼睛骨碌碌一轉,「我跟爹去過幾回馬家村,馬掌櫃的也認得我,我去跟他好好說說,以後由我來買染料,應該說的通。」

  「可是這馬家村來回兩個多時辰,那些染料又重,你一個姑娘家……」陸氏坐在床邊上憂心重重。

  「我擔心的不就是這個麼。」

  「爹,你別擔心,我陪著千喜去拿染料。」赫子佩想著,等過些日子馬掌櫃認得他了,也就不用千喜跑這趟遠路了。

  「可是你又是攤子上的事,回來還要染布,這能行嗎?」他這一倒下,哪兒也少不了子佩的事,想想也覺得心裡過意不去,他還只有十五歲。

  「行,沒問題,根兒現在也能染了,這染料也不用天天拿,隔三差五的才去一回,哪能抽不出這點時間。」

  「以前沒他們倆,我們也過了,這多了兩個人手,難道還過不出來了不成?爹,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養傷吧。」

  千喜依在床邊百般勸慰,陸掌櫃才寬了心,又將張師傅漲月錢的事說了。

  陸氏心裡就揪得難受了,嘆了口氣,「這才緩過神來,他怎麼就這樣了。」

  「這不是沒辦法嗎?」陸掌櫃心裡也不好受,自己以前就想著考功名,沒跟著爹好好學手技,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倒是千喜想得開,笑笑道:「漲了就漲了吧,這以前不也這麼過了。」說著又轉身打趣赫子佩,「子佩哥見了那些嬸子叔的,這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讓他在嘴皮上再加二斤蜜,這一兩把銀子不就回來了嗎。」

  赫子佩不好意思的搔著頭,「哪能像你說的。」

  陸氏這才被逗笑,「這丫頭,也不跟著你子佩哥好好學著點,就知道欺負人家。」



第006章   自當家

    千喜整理著今天收來的布料,一塊布一塊布的對仔細對照著做下的標記,是哪家的布,要染什麼顏色。

  赫子佩笑著送走了一個婦人,將手裡的綢子遞給千喜,「李家嬸子給兒子娶媳婦用的,染大紅色。」

  千喜接了過去,也仔細的寫上了『李家嬸子,大紅』。

  赫子佩看了看旁邊木板上堆得高高一疊布料,「那些都記清楚了吧?」

  「你就放心吧,全記得清清楚楚的,錯不了。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以後你自己來寫。」千喜白了他一眼,這啥事,他都要操個心。

  「嘿嘿……放心,放心,我也就是問問。」他被千喜一瞪眼,馬上服了軟。在客人面前,他油嘴滑舌,能把哭的人說笑了,轉眼又能把笑的人說哭。可一到了千喜這兒,就什麼也不靈了,只得個傻笑。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街上稀疏的幾個來往行人,「也差不多到打烊的時候了,我出去會兒,一會兒來接你。」

  「你要去哪兒?」千喜追在後面問。

  「我去撿擔柴。」赫子佩從桌角抽了條麻繩就走。

  「家裡柴不是還多嗎?」

  「我算著鄭老爹家的柴不多了,明天根兒給他送染好的布去,順便給他帶些柴。」他走出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吩咐,「今天收的布多,你等我回來再收攤,別逞能閃了腰。」

  「知道了。」

  赫子佩見她答應了,才轉身走了。

  千喜望著他的背影,心裡漾開圈圈漣漪。

  等赫子佩回來,收了攤,回了家,聽陸氏在廚房喊,「千喜,剛才雞在窩裡叫得厲害,你去看看,該是下了蛋了。」

  千喜應著,蹲在了雞窩前面,伸手進去摸了摸,樂了,居然有兩個蛋。

  掏了出來,走進廚房,將其中一個握在手裡藏在袖子裡,將另一個遞給陸氏。

  陸氏正在給張師傅做飯,「剛才張師傅還說要喝兩杯,我正愁沒東西給他下酒呢。」拿了個碗,砸了雞蛋,麻利的攪動。

  千喜見瞞過了,還有一個雞蛋的事,眼角帶笑,「我去看爹去。」

  「都累了這一天了,去休息會兒吧。」

  「哎。」千喜應著一溜煙出了廚房,先將雞蛋藏了,才去了陸掌櫃的房間。

  晚上,千喜抓住端了洗腳水從張師傅房裡出來的根兒,「子佩哥呢?」

  程根向房裡弩了弩嘴,「在裡面給張師傅捏膀子呢。」

  千喜拉下了臉,「累不死他。」在鋪子上忙了一天,回來又染了幾缸的布,這會兒還要服侍那老東西。

  把眼睛湊到門縫上往裡張望。

  赫子佩正笑著給張師傅捏著肩膀,「師傅你真是神人,難怪誰都誇你手藝好,染出的料子光鮮。」

  張師傅被他這麼一捧,有點飄飄然了,「是嗎?都有誰誇我?」

  「周家的媳婦,沈家的嫂子,肖家的嬸子,哎喲,這可多去了,哪能說得完。」

  張師傅臉上的橫肉全舒展開了,笑得眯縫上了眼,「我能有這麼神嗎?」

  「當然有了,就拿今天的那塊紅綢子說吧,剛才我還在擔心呢,那水都不燙,那綢子怎麼染得上,可是那綢子一下水,就上色了。」

  「你懂啥,這種綢子,那水一燙,就皺了,色也就變了,這水溫只能掐到……」張師傅說到這兒,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馬上住了口,轉頭看赫子佩,見他只是笑口盈盈的給自己捏著膀子,沒有別的神情,才放了心。

  等張師傅轉開了頭,赫子佩抬起頭看見門縫裡向他招手的千喜。

  不露痕跡的又給張師傅捏了幾下,見他有了睡意,才道:「師傅,這天也不早了,您早些休息。」

  張師傅閉著眼,點了點頭,揚了揚手,示意他出去。

  赫子佩放輕了腳步,出了屋,掩上門,拉著千喜遠離了張師傅的住處,才小聲問千喜,「有事?」

  「你也不嫌累,累了一天了,還巴巴的來服侍他。」千喜拉起袖子,拭著他額頭的汗,撅著小嘴,瞪著他,但看著他臉上的倦容,又不忍心再罵。

  「嘿嘿,這不難得收一回綢子嗎?」赫子佩看著她絹美的面容,心裡暖暖的,一身的疲憊頓時減輕了不少。

  「問到了?」

  赫子佩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淡笑。

  千喜意會了,輕笑著,「你真行。」

  「嘿嘿!爹娘都睡下了?」他望瞭望陸掌櫃的房門,「爹的腿今天痛得厲害嗎?」

  「爹說好了不少,不大痛了。」

  「那就好,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千喜點了點頭,將煮熟的雞蛋塞到他手裡。

  赫子佩看著手裡還有餘溫的雞蛋,「你有吃嗎?」

  「我吃了,這是給你的。」千喜垂下眼簾,不讓他看到她撒謊時眼裡的慌亂。

  「娘知道嗎?」

  「娘知道了,這還不到了老東西肚子裡了,讓你吃就吃,哪來這麼多廢話。」千喜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轉身回屋了。

  直到千喜進了屋,赫子佩才笑著用大拇指輕輕撫著手裡的雞蛋。

  進了屋,剝了蛋殼,放在鼻子聞了聞,吞了口口水,拍醒睡得正香的程根,把雞蛋遞給他,「給。」

  程根睡眼朦朧的眼,瞬間睜開,「哪來的?」

  「千喜給的。」

  「你給了我,你自己呢?」

  「我吃過了,這是你的。」

  程根這才歡歡喜喜的接了過去,咬了一口,一想,不對。剛才還看到千喜呢,如果是給自己的,剛才就該給了,抬起頭看向赫子佩。

  「好吃吧?」赫子佩,看他吃的高興,打心裡高興。

  「好吃,不過子佩跟我一塊吃,就更好吃。」說著,將手裡的大半個雞蛋遞到他嘴邊。

  「我吃過了,你吃吧。」赫子佩不捨得吃。

  「你騙我呢,剛才千喜姐問你在哪兒,還是我給她說的,你在師傅那兒。」

  赫子佩知道瞞不過去,坐到床邊,「你正長身體呢,該補補。」

  「你不是也在長身體嗎,而且你每天沒黑沒白的累,更該補補,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程根硬是把雞蛋放在他嘴邊,賭著氣。

  赫子佩也知道程根的性子有多倔,只得道:「好,好,我吃,我吃,還不行嗎?」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程根這才又高興了,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那大半個雞蛋吃了。舔著唇回味無窮,「能再有一個,多好。」

  赫子佩拍了下他的頭,「美得你,睡吧。」

  程根滑躺下去,側身看著在身邊躺下的赫子佩,「子佩哥,你天天這麼累招來的生意,可掙的錢全進了師傅的口袋,我們飯都吃不飽。」

  「睡著,相信我,以後會好的。」

  「嗯,我信呢。」程根又舔了舔唇,心滿意足的睡了。

  赫子佩卻睜大著眼,把手枕在腦後,不知想著什麼。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1:54 AM

第007章   兩小無猜

    千喜看著眼前的小河溝,揉著已經走得痠痛的膝蓋,秀眉擰在了一塊,「這一會兒功夫怎麼就漲水了,剛才還能看到墊腳石。」

  赫子佩左右看了看,也沒有地方可以墊腳,要過小河,只能淌著水過了。放下手裡的染料袋子,脫掉鞋子,挽高褲腳,微蹲下身,對身邊的千喜道:「上來,我背你過去。」

  「我自己能趟過去。」千喜彎下身,脫了鞋子,脫下襪子,纖細白嫩的小腳上起了好幾處水泡,泡得老高。踩在鵝卵石上,水泡頓時崩破了一個,疼得她吸了口冷氣。

  赫子佩看著她腳上的水泡,心痛了,一個姑娘家走了這許久的路,真難為了她,攔住正要下水的她,「雪水化了不久,這水涼,你踩這冷水,別落下什麼病根來,快上來。」

  「你淌不是也涼嗎?」

  「我一個男人,怕什麼,哪來這麼多磨蹭,叫你上來就上來。」

  千喜腳上也實在痛,又經不住他催促,伏上了他還略顯單薄的後背。

  赫子佩將自己的鞋子遞給她拿著,站直了身,將她往上聳了聳,找到最佳的位置,擰起地上的染料袋子,小心的摸下了小河溝。

  小河溝的水雖然不太深,但也沒過了膝蓋,有點刺骨的寒冷。

  過了河他也不把她放下來。

  「子佩哥,你放我下來,抹乾了腳,把鞋穿上,別受了涼。」

  「這點涼,哪能就涼了我了,爹娘沒收下我之前,下大雪,也只有那麼一條破單褲,那才叫冷呢。」子佩又將千喜往上聳了聳,「哎,話說回來,如果那晚沒你給我的那個紅薯,我可能還挨不到你下門板。」

  「你還記著呢?」

  「怎麼能不記著?我得記一輩子呢。俗語有說,受人點滴之恩,必定湧泉相報,何況這還是救命之恩。」

  千喜咬著唇瓣,抿嘴笑了,「那你也放我下來,你也走了這許久的路了,也累了。」

  「不累,你腳上全是泡,也走不快,回去晚了,娘又該擔心了。」赫子佩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快沒入西山,更加緊了步子,免得等天黑透了,在前面林子裡遇上狼。

  「子佩哥,你說咱爹的腿真能好嗎?」在醫學並不很發達的古代,再加上又是偏遠的小鎮,也沒什麼好大夫,這傷筋動骨,也實在不是小病。

  「準能好。」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爹是好人,還得等著趕明享我的福呢,這腿怎麼能不好。」

  「你這是什麼歪道理,再說了,爹以後也是跟著我的,怎麼能享你的福。」

  「嘿嘿……我說享我的福就會享我的福。」赫子佩傻傻的笑著。

  千喜雖然覺得他的話純粹沒有依據,但心裡卻是甜蜜蜜的,「明兒,我也幫你一起染布吧。」

  「你又不會,染啥布。」

  「不會可以學啊,我學會了,多個人手,你和根兒也能輕鬆些。」自從有了赫子佩和程根,張師傅月錢雖然漲了,但卻做起了甩手師傅,每天關了門調好了色,餘下的重活全丟給赫子佩和程根。

  陸掌櫃傷了腿,他又要去攤鋪上接生意,回了家又要染布,裡裡外外的忙,沒有片刻的空閒。雖然程根幫著跑腿送料子,但大大小小的事,始終是離不得他。

  別看他隨時樂呵呵的,千喜暗暗看在眼裡,哪裡不知道他是咬緊牙關硬撐著呢。

  「那些全是粗重活,一個女孩家,學那些做什麼,有我和根兒足夠了。」

  大男人主義,千喜撅著小嘴,小聲嘀咕。

  「你說啥?」他沒能聽清楚,側過臉來問,殘餘的夕陽給他的側影鍍上一層金光,越發顯得俊郎。

  「沒啥。」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千喜知道他雖然好脾性,但認定的事卻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說不讓她學,就不會讓她動手。

  春去秋來,轉眼一年過去了。

  大和染坊的生意在赫子佩和千喜的張羅下紅火起來了,湊了錢盤下了隔壁家快要倒閉的染坊商舖,自己搗鼓著粉了牆,又將原來的舊傢俱重新漆了遍。那破舊的小鋪居然被他們煥然一新了。

  這一有了門面,來往的客人也就更多了,雖然對對面『福通染坊』的生意影響並不太大,但王掌櫃心裡已經不大痛快了,對著『大和染坊』的方向呸了一口,「這鹹魚還會翻身了,我到要看看這上了岸的魚還能蹦多高。」

  雖然赫子佩早就打好了主意,和賣染料的馬掌櫃熟絡了,就不讓千喜跑步遭罪了,但不讓她再跑的話,卻一直沒肯說出口。不知咋的,就是喜歡陪著她走這段路,聽她在路上嘰嘰喳喳的說東道西。

  仍然每次都是自過那條小河溝開始,就背著她回家。

  有一次千喜問他,「子佩哥,你背著我不重嗎?」

  「重。」

  「重,你還背?」

  「習慣了。」

  千喜伏在他肩膀上,低聲的問,「那以後,我老了,你還背我嗎?」

  「背,背到我背不動為止。」赫子佩心裡趟過一條溫泉。

  千喜笑著閉上了眼,聽著樹上的蟬叫。

  「千喜……」

  「嗯?」

  「我有點兒事,想跟爹商量,就是不知成不成。」

  「什麼事?」千喜見他說的慎重,睜開眼,緊盯著他的側面。

  「我想讓爹把張師傅辭了。」

  「把他辭了?」千喜驚叫了一聲。

  「這個人心術不正,又太貪了。我打聽過了,『福通』最好的師傅也就三兩銀子。他這後來又找爹漲了兩回月錢,都漲到五兩銀子了,還不滿足,這個人根本餵不飽。」

  「可是把他辭了,這染布的事……」

  「他那點本事,我早學會了,我染出來的布比他染的還光鮮。再說爹的腿也好了,雖不能用力,但每天都讓根兒扶著去鋪子裡坐著,根本不用擔心這人手的事。」

  「我看成,就不知咋爹那個菩薩心腸,狠不狠得下這心。

  「你覺得成,我就去跟爹說去。」

  「成,你說去。」千喜也極不喜歡那個一天到晚色眯眯往她身上亂看的張師傅。



第008章   逼親

    陸掌櫃盤腿坐在床上和妻子對著油燈直嘆氣。

  「孩子他爹,你看這怎麼是好?」陸氏愁得臉上都可以擰出汁了。

  「唉,我這不是正在想嗎?」他想了這一晚,都沒想到辦法。

  「張師傅這一把年齡了,怎麼就要打咋家千喜的主意呢,說什麼也不能把千喜給了他,再說千喜還差半年才十五。」陸氏聽得咬牙切齒。

  「唉,今天我還沒直接回絕他,他就染壞了兩匹布,這是在給我們下馬威。一會兒子佩回來,還得跟他商量著怎麼賠人家的布,唉,看這事!」陸掌櫃的氣得拍著身邊的床緣。

  「你看這樣成不?我們就跟他說將千喜許了子佩了。」陸氏向前湊了點,小心的問著。

  「他不就是怕千喜到了十五,我們許給子佩,才巴巴的趕著現在搶著先訂下來嗎?」

  「那我們乾脆讓他走吧。」陸氏拉住丈夫的手腕。

  「讓他走?那我們染坊啥辦?」陸掌櫃愁得直搖頭。

  「要不我們出錢請人給他張羅一個,前幾天我還聽羅婆子說西村有個寡婦,兩年前死了男人,一個有帶著個孩子,張羅著想找個呢。那寡婦還沒我大,和張師傅的年齡也登對。」

  「娘子,你怎麼就沒看出來,他這是看上我們家千喜水靈了。」

  「我哪能看不出來?難道我們女兒出落的水靈,就該遭這個罪嗎?」陸氏眼圈紅了,「誰家不盼著女兒長得好,以後能找個好婆家,我們千喜長得好,倒不對了。」氣丈夫拿不定主意,摔開他的手,沒好氣的道:「你敢答應了他,我就帶著千喜去要飯也不回這個家了。」

  「看你說的,我這不正在想辦法嗎?」陸掌櫃見妻子火了,急了,還要再說,被妻子扯了扯袖子,轉過頭,見千喜愣在了門口,顯然聽到了他們剛才說的話。

  「你們回來了?我給你們溫著飯菜呢。」陸氏站起身準備往廚房走。

  千喜漲紅了小臉,豎著秀眉,「我去呸那老東西去。」一甩頭就要往外走。

  陸氏忙上前拉住,「千喜,你不能去。」

  「我就去,他搾著我爹身上的油,還不滿足?把這人連肉帶骨頭都要吞了。」千喜掙著要往外走。

  陸氏是怕事的老實人,忙將她緊緊抱住,「千喜啊,小聲點,別讓別人聽見了,你爹這不是在想辦法嗎?」

  「聽見就聽見了,怕什麼。」千喜故意揚大了聲音,「我還沒十五,他的年齡比我爹還大呢,他憑什麼啊他?」

  陸氏忙去捂她的嘴,「千喜啊,你是姑娘家,這話說不得,人家聽見了,會說你沒有賢淑之德的。」

  「這時候,還怕什麼人家說啊。」千喜又急又氣,淚珠在眼眶裡轉了圈就滾下來了。

  陸氏更是心疼的,扯了袖子給女兒抹淚,回頭罵丈夫,「就怪你沒本事,讓女兒跟著我們受這個氣。」

  陸掌櫃心裡也不好受,重重的「唉」了一聲,拍著大腿,「這叫什麼事啊。」

  站在門口的赫子佩拉了拉千喜的袖子,「千喜,你先別急,讓我跟爹談談。」

  「你有辦法?」陸氏知道赫子佩主意多,眼裡升起了希望。

  「嗯,娘,你也別急。」

  千喜想起在路上他說辭張師傅的事,頓時冷靜了,「你可要跟爹好好說。」眨巴著大眼睛,眼裡全是期望。

  赫子佩朝著她認真的點了點頭,沒有一絲優柔寡斷。

  千喜這才笑了笑,讓開了門口,等他進去後,反手掩上了門。

  陸掌櫃見赫子佩神色淡定,暗喜,這小子有主意了。

  赫子佩招呼著陸氏坐到陸掌櫃身邊。

  陸氏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試探著問,「子佩啊,你什麼主意?」

  赫子佩沒直接答她,走到桌邊端起桌上的陳茶,潑了,重新倒上新茶,轉到床邊上,恭恭敬敬的面對著陸氏夫婦,平舉著茶碗,『撲通』的一聲跪了下去。

  陸氏夫婦懵了,對視了一眼,陸氏伸手來拉他,「孩子,你這是做啥,快起來說話。」

  赫子佩僵著不起來,「爹娘,給我三年時間,三年,我一定把大和做成太和鎮第一染坊,到時請爹娘將千喜許給我,我以後就是您們的親兒,生在陸家,死在陸家。」眼裡真誠沒有一絲玩意。

  千喜沒想到他直接向爹娘提親,羞得耳根子都紅了,用手捂著臉,從指縫裡偷偷看他。這兩年來,他比剛來的時候高了,壯了,體態修長,模樣也更加的俊郎。加上這兩年他對自己的處處照顧,心裡早一百個願意。又偷偷看向爹娘,唯恐爹娘搖一搖頭。

  陸氏聽了他這話,鼻子一酸,淚就下來了,「孩子,起來再說。」

  「爹娘不答應,子佩就不起來了。」他將茶水端得平平的,沒有一點抖動。

  「孩子,你就是不說,我也琢磨著等過兩年,把千喜許給你,只是不知你的心意。」

  赫子佩看了看依在母親身邊的千喜,俊臉紅了,所有的心意全在眼裡,「我一定會對千喜好的。」

  千喜放開手,紅著臉和他對視。

  陸氏拉了袖子抹了淚,轉過頭對陸掌櫃的道:「千喜他爹,你倒是說句話啊,不能讓孩子總這麼跪著。」

  陸掌櫃的心裡也是激動,但終歸是個男人,覺得住氣,把腿從屁股下拿出來,坐直了身子,「這張師傅那兒,怎麼辦?」

  「咱把他辭了。」

  「可是他在我們家這麼多年了…….」

  「爹,狼仔養大了是要吃羊的,好心也得看對誰。」

  陸掌櫃的不置而否,他哪能不知道張師傅貪得無厭,「可這請人也不容易,這太和鎮染坊師傅也就那麼幾個,另外的都被別家包著呢。」

  「布我來染。」

  「你有把握?」陸掌櫃詫異的看著他,「這事開不得玩笑。」

  赫子佩點了點頭,盯著陸掌櫃,將碗遞到他面前,沒有退意。

  陸掌櫃看了他好一會兒,嘴角泛開笑意,那抹笑意越擴越大,佈滿了整張臉,接過他手中的碗一口氣喝了大半碗,遞給陸氏。

  陸氏也一仰脖子喝了。

  千喜的臉更紅了,背著陸氏夫婦,深深的看了赫子佩一眼,打了個唇語,「三年。」

  赫子佩微笑著衝她點了點頭。

  千喜跑著去了裡屋,撲到床上,將臉埋在被子裡,低聲呢喃,「子佩哥,三年,我等著。」

  陸氏喜的泣不成聲,拉著赫子佩,「兒啊,起來吧,我們信你能成。」

  赫子佩又給陸氏夫婦磕了三個頭,才站起來。

  程根呆站在門口,貼著門聽裡面的談話,見赫子佩出來,正著臉色,捶了他胸脯一拳,「你以後敢對千喜姐不好,我揍你。」

  赫子佩笑著受了他一拳,「我不會給你機會。」

  兩人有說有笑的回房了。

  「相公,當年行了一回善,留下了子佩,現在卻救了我們一家子啊。」陸氏抹乾淨眼角的淚,壓在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陸掌櫃看著關上的木門,意味深長的道:「這小子成啊。」站起來,拉平身上的衣角,「是該去找張師傅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02 AM

第009章   不懷好心

    福通染坊門前冷冷清清。

  王掌櫃眼紅的望著對面門庭若市的大和染坊。

  一個婦人挾著卷布料走過,他馬上跳了出去,「嫂子,你染布啊?咋哥又給你捐好料子回來了?」

  婦人也不看他,仍朝大和染坊走。

  「在我這兒染吧。」王掌櫃追著不放。

  婦人停下了,「這還奇怪了,這過去你不是嫌我給的錢少,不接我的嗎?我記得你還說什麼一年沒兩塊料子的事。」

  「哪能有這事,我怎麼能說出那話。」王掌櫃的有些尷尬。

  「王掌櫃,你可是貴人多忘事,可我卻記著呢。再說了,人家子佩染出來的布又光豔,還不掉色,我沒理由不去他那兒啊。」說完抬腳進了大和染坊。

  赫子佩忙從櫃檯後迎了出來,「嬸,您來了?」一邊給婦人搬著凳子,一邊向裡面叫著,「千喜,給嬸倒杯茶來解解渴。」

  婦人滿臉是笑,揚聲叫道:「千喜,別忙了,我這才出來,也不渴。」

  千喜端了茶出來,「倒杯茶能忙著啥?」

  婦人笑著接了,喝了一口,「這幾年都不知該怎麼謝謝你們,全是子佩和根兒幫著挑水砍柴的。」

  千喜看了看子佩,笑道:「嬸,他有力氣,你跟我們客氣啥。」

  婦人拉著千喜的手,湊上前問,「閨女,你們這啥時候辦好事啊?」

  千喜臉上飛了紅,「急啥。」

  「話不能這麼說,這麼好的小夥子,長得俊,人又聰明能幹,多少姑娘眼饞著呢。」

  「誰家的姑娘要,他愛去就去唄。」

  「嘿喲,這丫頭。」婦人笑著打了她一下,又轉頭問赫子佩,「你啥時娶我們千喜啊?」

  赫子佩搔著頭,嘿嘿傻笑,「快了,快了。您這布是想染啥?」

  「我也沒啥主意,你就自己看著染,合我穿就行。」

  子佩拿出些染色小布樣,挑了一塊蔥綠色的,遞給婦人,「您看這色怎麼樣,這色抬皮膚,穿上身,人顯得精神。」

  婦人一看就喜歡,「行,你說好就好。我這就不耽誤你了。」站起身,還沒出門,又有人挾了布捲進來。

  王掌櫃的轉回自己鋪子,拿起桌上的茶壺,就著嘴喝,卻是乾的,狠狠的頓在桌上,「都是些飯桶。」

  王夫人忙迎了上來,幫他倒了茶,「這又罵誰呢。」

  王掌櫃又望瞭望對面,「唉,我怎麼就撿到不到這樣一個夥計,我們這兒養了一堆飯桶,只知道吃,沒點屁用。」

  店裡的夥計們,將身子縮了又縮,生怕惹火上身。

  前些日子生意好,掌櫃的天天就想著歪念,盤算著娶甑家的寡婦做小,那寡婦才二十出頭,也沒生養過孩子,不光是模樣水靈,身材更是豐潤得緊,胸大,屁股大,小腰卻是一握,沒少讓鎮裡鎮外的男人流口水。

  王夫人平時看著軟弱,其實是有心眼的人,哪能不明白,一旦那甑家寡婦進了門,近兩年定是要受寵的,再說自己已過三十,皮膚也黃了,雖說是正室,卻也難免要受到丈夫冷落。

  本來就為這事范著愁,可巧『大和』上來了,這不旦上來了,還把自家的生意擠兌得快沒地站了。

  當時就想給丈夫出點主意的,接著發現,這麼一來,掌櫃的反而沒心思理會甑家寡婦的事了,竟在這一事上,反而幫了她。

  於是到嘴邊的主意,生生的給嚥了回去,直到前兩日甑家寡婦嫁了臨村的一個木匠。

  王掌櫃也就死了心了,王夫人更是放了心了。

  見丈夫又在為『大和』發脾氣,也不惱,陪著笑,「不過是個毛沒長硬的小子,犯得著傷這麼大神嗎?」

  王掌櫃正在氣頭上,聽了這話當然更不中聽,將手裡的紫砂壺重重的頓在桌上,瞪大了眼,「屁,你就知道說風涼話,平時見你主意不少,這些日子要用得上你的時候反倒啞了,有能耐,你拿個法子出來,收了他。」

  王夫人嘴角勾起,露出一股邪笑,「這明著不行,難道不能來暗的嗎?」

  王掌櫃『呲』了一下牙,歪了歪嘴,又『嘖』了一聲,看了看周圍,夥計們早溜開了,也沒人能聽到他們談話,才壓低聲音,「你以為我沒想過嗎?找土匪做了他,但輕了不頂事,重了,那酸秀才肯定要告在衙門去。那秀才又和知府有同窗之議,關係不錯,鬧大了,肯定不肯罷休的,到時我們一樣脫不了身。」

  「你傻嗎?直接弄了子佩那小子,當然會懷疑到我們頭上,可是……」王夫人歪著一邊嘴角,笑了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

  王掌櫃來了精神,湊上前,「你有啥主意?直說,少在這兒賣關子。」

  王夫人就是抿著嘴笑,不說話了,慢騰騰的端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悠悠哉哉的喝著。

  王掌櫃急了,一把從她手中壓了杯子,擰了擰眉頭,「你到底要啥,玉環?金釵?蘇杭絲錦?你說,少在這兒裝模作樣。」

  二十年夫妻,他能不知道她那點心思?不過是想借這機會討些好的。

  「這些,我都不要。」王夫人拍平了衣衫上的一個褶皺,假裝嘆了口氣。

  王掌櫃有些懵了,她平時不最愛材嗎?「那你要啥?」

  換成以前,她鐵定藉機要一大堆的金銀首飾,填充自己的小金庫,但經過了甑家寡婦的事,她知道最重要的還是地位,「我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

  「哪兩個條件?只要我做得到,別說兩個,十個都答應你。」現在赫子佩就是他的心頭刺,還能有什麼事重要得過擺平赫子佩?

  「這第一,我要老爺兩年內不納妾。」甑家寡婦的事雖然暫時平了,誰知道下個又是誰?不如乘早斷了他的心,雖然只開了個兩年,但下次再遇上個什麼事,又再一個兩年,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兩年…….

  王掌櫃心裡就一緊了,又『哧』了下牙,但心一橫,不就兩年嗎,大不了不往家裡引,再說家裡還放著幾個小呢,「依你,那二個條件又是什麼?」

  王夫人眼裡閃過一抹笑,「這第二嘛…….我要你賣了珍娘……..」



第010章   真真假假

    王掌櫃的牙根一酸,周身都不自在了,這個珍娘是一個月前才在人販子手上買來的,當時是那販子差了他的賭債,一時間又拿不出錢來,就把珍娘給了他了,與其說是買,到不如說是賭來的。

  當時他聽人販子說拿人來當賭債,還不想要,後來一想,聽說這個珍娘是他一直不捨得賣的,想必也有些長處,便勉強跟著去看了。

  哪想這一看,就對上了眼了。

  珍娘才二十二三歲,長得柳眉杏眼,皮膚更是白嫩得像是一掐就能出水,又不像十來歲的小姑娘不解風情,一顧一盼間風情萬種。

  路上盤算著和人販子討價還價的心早就飛到九宵雲外去了,暗讚人賬子果然好眼光,收著這麼好的一個貨色,也難怪他不捨得拿出去賣,一直自己留著享受。

  再看人販子正呆呆的看著珍娘,一臉的不捨得,唯恐人販子後悔不肯抵了。

  二話不說,將債條塞回給他,帶了人就走。

  那珍娘也是被人販子拐來的,帶在身邊已有近兩年時間。

  人販子脾性不好,又愛賭,每次賭輸了回來就打她,這日子過得也不舒坦,如今有人要領她走,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只是不知這新東家為人如何了。

  不過對她來說,就算是出了狼穴進虎窩,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到了王家一看,竟是個家境殷的人家,而買自己的人,還是正正當家的。心裡一轉悠就知道自己是踩到狗屎了,使著渾身的本事,見縫就鑽的硬往上貼,盼著有朝一日能被他名正言順的收了房。

  可惜她時運不好,王掌櫃的領了她回去,睡了一次,便遇上染坊上裡煩事,這事也就擱下了。

  王夫人暗裡看在眼裡,哪能不恨,又發現這珍娘來了家裡才一個來月,便有些害喜的反應,心裡就琢磨開了,萬一當真生下個一男半女的,她這妾就納定了,早動了拽她的心思,只是一時間沒找到藉口。

  好在這些日子王掌櫃日日忙鋪子上的事,珍娘一直尋不到機會把害喜的事告訴他。

  偏這時候,人販子不捨得珍娘,偷偷來看她。其實二人見面並沒怎麼著,不過是人販子問問她過得是否還好,畢竟珍娘跟了他兩年,心裡總還是惦記著的,那天一時衝動,把她抵了出去,事後也後悔,不過白紙黑字,也容不得他反悔。

  然而無巧不成書,就這麼站在後門邊說了幾句話,就被王夫人給撞上了。

  當時王夫人也沒什麼反應,只是淡淡的看了珍娘一眼,就扶著丫環進屋去了。

  珍娘心裡『咯噔』了一下,感覺這下肯定落下了什麼話根了,忙打發了人販子,關了門,跟在王夫人後面,急得臉色煞白。

  跟到王夫人屋外面,丫環一摔簾子進去了,她站在了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低眉垂眼的道:「夫人,我跟他什麼事也沒有,就說了兩句話。」

  王夫人正坐上坑,端起丫環送來的熱茶,慢條斯理的吹了半天,喝了一口,透著門簾縫掃了眼在門外急得搓手的珍娘,嘴角抿開了笑。

  直到那盞茶喝得差不多了,才使了個眼色給丫環,「讓她進來吧。」

  珍娘進了屋,直直的就跪在了王夫人面前,「夫人…….他只是來給我帶個話,我們什麼事也沒有……..」

  王夫人接過丫環遞來的手爐,笑眯眯的看著她,「我什麼時候說你們有什麼了?」

  珍娘愣了愣,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在解釋,王夫人的確是什麼也沒說,她這麼做把沒有的事給說成有的了,越描越黑。

  王夫人懶懶的升了個懶腰,站起身,往裡間走,「我在外面忙了這大半天了,也累了,也要小睡會兒了,你也回屋去吧,省得老爺回來看到你杵在這兒,還以為我怎麼對你了呢。」

  珍娘這才爬了起來,抖平了裙子上的褶皺,目送王夫人掀了簾子進去了,才忐忑不安回了自己的屋子。

  又再說王掌櫃的,剛嘗過珍娘的味道,那女人像是水做的,一碰就軟了,讓男人感覺像是掉落進了綿花堆,要有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這還沒回過味,王夫人卻要他賣了珍娘,這不是在他身上割肉嗎?再看王夫人,雖然一副歷來順受的樣子,但眼裡卻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心裡就有些煩燥,「她只是一個下人,又礙著你啥了?你巴巴的要把她往外拽。」

  王夫人早料到了他不會肯,將他喝剩下的茶腳潑了,又重新倒上熱茶,「相公,我這可是為了王家的聲譽著想,也是為了您的面子著想。」

  「扯蛋,她一個婦人家,能和王家聲譽扯上什麼關係。」他與王夫人夫妻多年,哪能不知道她從來就容不下人的。

  礙著她娘家的勢力和財力,以及她的的頭腦在生意上能給他出出主意,所以家裡雖然納了幾個妾,卻也不敢寵著,她才算勉強容下了。

  可是這個珍娘可真把他迷上了,又哪裡肯就這麼放了。

  「相公,你天天忙著生意,家裡的事過問的少。那個珍娘是帶著種過來的…….」她說到這兒,停下了,去接他手中的茶杯。

  「什麼?」王掌櫃手一抖,半杯茶,又潑了大半出來,濺濕了衣衫,但轉念想,這孩子會不會是自己的?

  但這話,他只是在肚子裡轉了圈,沒說出來,「她帶了多久的身子了?」

  「在她進門半個來月的樣子,便看她偷著在嘔酸水。」王夫人將看到珍娘孕期反應的時間往前挪了半個月。

  王掌櫃心裡一涼,這孩子不是自己的,直盯著王夫人,「你不騙我?」

  「我騙你咋地?前兩天還撞到她和那人販子在後約會,不是因為這個,我還不敢跟你說,怕你誤會我是妒婦,容不下人。」王夫人嘆了口氣,「如果說您沒跟她睡過,那倒還好辦了,大不了讓她生下孩子,我們府裡也不是多養不起一個人;可是相公又睡過了她,到時她拿著這個野種來說事,給野種要名要份的,那該如何是好?怎麼對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

  王掌櫃心裡頓時像被捂了一堆的蒼蠅,直犯噁心,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你說的句句屬實?」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08 AM

第011章   最毒婦人心

    王夫人臉上有些不舒服了,撣了撣綢面裙襬上的褶皺,站起身,「我處處為著相公,說了這些話,反到是我做了小人,陷害別人,相公不信可以去問府裡的婆子媳婦們,看見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話擱下了,就要走向裡間,至於怎麼理料『大和』一事卻是不提了。

  別說王掌櫃對珍娘的事半信半疑了,就算是不信真有這事,也不能為了個女人不管生意了。

  哪頭重哪頭輕,他還是分得清楚,再說先答應下來,如果夫人說的辦法不好使,再推翻也來得及,忙拉住她,陪著笑,「夫人,我們夫妻也有二十載了,我哪能不信你?家裡的事可都是你管著的,你說怎麼著就怎麼著。」

  王夫人這才又坐了回來,臉色也好看了,「赫子佩一表人才的,鎮裡的姑娘們,有幾個不想往上貼?」

  王掌櫃正豎著耳朵,想聽她有著什麼好招,這一聽她開口,洩了氣,靠回了椅子靠背,「我說什麼好主意呢,原來是想給他找個媳婦,難道你看不出來?陸家鐵了心要將閨女嫁赫子佩。而赫子佩一個心思全在陸千喜身上,哪能要你給他找媳婦。」

  撇開了嘴角,就這破招還要他不納妾,賣珍娘!「再說了,就這附近,你還找不出一個比千喜水靈的姑娘來,找個爛茶渣,他要?」

  他一疊聲的數落,王夫人也不惱,只是笑口呤呤的聽著,等他住了嘴,才道:「我哪有空給他找媳婦去。」

  「不是找媳婦?那你是……」王掌櫃又來了精神。

  王夫人湊到他耳邊,咬著他的耳朵,一陣嘀咕。

  王掌櫃稀疏的眉毛越挑越高,小眼睛閃著光,等她說完,轉過頭,懷疑的問,「這……能成嗎?」

  「怎麼不成?這樣一來,赫子佩還能有臉呆下去?」王夫人慢慢坐直,「你只要開個口說行,馬上就叫苤子來合計下。」

  「會不會損了點?」王掌櫃深吸了口氣,有些拿不定主意,過去為了生意上的事,雖然沒少使陰招,但傷天害理的事,卻是沒做過的。

  請土匪綁了赫子佩也是被這生意淡得起了一時的念頭,但也只是想了想,哪敢真做,這時聽王夫人支的這個招,就有些心虛了。

  「無毒不丈夫,捨不得孩兒,套不到狼。」王夫人又在他耳邊吹了一陣風。

  「不成,不成,這萬一被人知道了,陸家哪肯罷休,鬧了出來,我們也完了。」王掌櫃想了想,將頭搖得跟浪鼓似的。

  王夫人早就料到他是個頂著老虎皮的貓,有這心也沒這膽,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算了,還是等著『大和』把我們吃掉吧,到時賣了宅子,卷被子回老家,粗茶淡飯的也能湊合這後半輩子,我一個婦道人家到是沒什麼,可憐相公可就要被人數落好些年了。」

  「這……」王掌櫃的手指交替敲著桌面,煩燥不堪,以前父親過世給他留下的這間要倒不倒的染坊,全靠著他吃苦耐勞,又有些頭腦,勉強給撐了下來,後來娶了王夫人,靠著她娘家的財力和勢力,才硬打下了這片江山,過上了好日子。

  一眨眼十來年過去了,早已習慣了富裕生活的他,哪還過得下那種粗茶淡飯的苦日子,雖然也知道夫人說這話是堵自己的,但又何嘗不是說到了他心坎裡。

  又再想想王夫人的主意,心就活了,走一回險,沒準就能保得一世的太平。

  王夫人看他神色變幻,知道是動了心了,又湊了上來,「再說了,只要辦得神不知鬼不覺的,誰能知道?」

  王掌櫃的手指越敲越快,仍然遲遲拿不定主意。

  王夫人也不催了,端了茶慢條斯理的喝著。

  足有一盞茶的功夫,王掌櫃手指驀然『得』的一聲停下了,神色一定,「就這麼定了。」站起身衝著院子裡喊,「小三,馬上去給苤子給我找來,就說有急事,要他跑快著點。」

  外面應了一聲,就有人踢著鞋子出去了。

  王夫人將茶杯放在回桌上,唇角露出了個得意的笑。

  這個苤子是王夫人娘家的一個遠房親威,從小就不學好,好賭又好打架,結識了一幫子的地痞流氓,但人卻有幾分義氣,於是在黑道上還混了點小名氣。

  自從『福通』生意好了,也沒少有人來找事,苤子看著是遠房表姐的份上,自告奮勇的上門擺平了那些想詐點小錢的混混。

  王掌櫃的念他的情,沒少幫補他些銀子,這一來二往的就熟絡了,凡事『富通』遇到什麼麻煩事,少不得苤子出面,事後自也少不了他的銀子酬謝,這互利的事,自然是皆大歡喜。

  這時苤子正在賭場輸得眼紅,將手裡的荷包裡捏了又捏,裡面早空得倒不出一錠銀子,心裡煩燥,又聽到有人叫他,正要將滿肚子的脾氣倒出來,「他娘的……」

  回過頭一看,竟是『富通』的夥計,三角小眼一亮,送財來了,怨氣就消了一半,再聽說王掌櫃的說有急事找他,要他跑快些,頓時喜上眉稍,這鐵定是有大擔生意,否則王掌櫃不會催得這麼緊,回頭招呼了聲,「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來過。」

  說完就跳下長木板凳,屁顛屁顛的跟著夥計出了賭場,沒走多遠,就嫌夥計跑得慢,自己一個人先跳到前面去了。

  等王夫人把意思說了,他一惦量,摳著下巴,壓低聲音道:「這事可不小啊,要做得乾淨,得花上些心思,還有這人也得找好,而且這個辦了就得走,所以這費用……」

  他這剛輸得精光,又遇上這擔活,還能不乘機好好的撈上一筆?

  王掌櫃是生意人,哪能不懂這眼色,「多少費,你盤算著使,事辦成了,我再加倍謝你,只要辦得乾淨,別給我抹一身的屎。」

  苤子頓時眉開眼笑,「有王哥這句話,我苤子還能不給你好好辦嗎?再說了,以往給您辦的事,有哪件沒辦妥當的?這事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先去打探打探。」他說走,可屁股卻不挪一下,壓根沒起來的意思。



第012章   見不得光的買賣

    王掌櫃朝夫人使了個眼色。

  王夫人去裡間,捧了個小托盤出來,上面整整齊齊的排放著五十兩銀子,放到苤子前面。

  見了銀子,苤子兩眼就有了光了,明知道這是啥意思,卻裝著懵,「這是……」

  王掌櫃將托盤又往他面前推了推,「這些銀子,你先拿著跑路用,至於要多少費用,你心裡有數了,回頭跟我吱一聲就成。」

  「這還沒辦事,怎麼能拿您的銀子呢,跑路的事,我先墊著不就行了,還讓您巴巴的提前備著,這叫啥事啊?」自從這銀子上了桌,苤子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桌面,嘴裡卻沒忘了說著好聽的。

  王掌櫃滿肚子的不屑,就裝吧,不過表面上也不露出來,畢竟是他求著別人辦事,「我們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又是親威,哪來這麼客套,你儘管拿著。」

  苤子這才眉開眼笑抓著銀子往袖子裡塞,「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收了銀子,也就不再磨蹭了,站起身,「我這就去打聽打聽,這事早辦早好。」

  王掌櫃也不站起來送,王夫人到是送到門邊上,又交待了句,「可得找靠得住的人。」

  「表姐,您就放心吧,包給你弄得服服帖帖的。」苤子掂著袖子,沉甸甸的,心裡踏實了,盤算著該把事辦了再去賭個夠本還是先去玩一把再走。

  等苤子走遠了,王掌櫃才站到門口向對面張望,正好看見幾個挾著布的人進去,赫子佩滿面是笑的往裡面迎。

  呸了一聲,看你還得意得了多久,回頭對王夫人道:「這事你催緊著點辦,別讓那小子把錢弄沒了,事又沒去辦。」

  王夫人喚著丫頭來收了苤子用過的茶杯去洗,「你就放心吧。」

  果然第二天剛開舖不久,苤子就一腳邁了進來,不等王掌櫃讓坐,就自行一屁股坐在了桌邊,倒茶喝。

  王掌櫃擺手打發了夥計出去,湊上前,壓低了聲音,「那事有門了?」

  苤子喝了口茶才道:「有門了,我已經打聽過了,那千喜和赫子佩隔三岔五的就要去馬家村買染料,地頭我也摸過了,那段路靜得很,很少有人來往,辦了事也是人不知鬼不覺,關鍵是找對下手的人。」

  王掌櫃冷哼了一聲,「這老東西,等這事過了,看我不擠死他。」

  馬家的染料是方圓幾百里最好的一家,但卻極為死心眼,一家能拿完他的貨,就絕不會供第二家的貨,哪怕出高價,他都絕不均一點出來。

  王掌櫃差人去跟馬掌櫃交涉過幾次,都吃了閉門羹,說現在就供『大和』一家的貨。

  自己出到比『大和』翻一翻的價,包下他們的生意。

  結果人家反過來要他差去的夥計帶話回來說什麼,「做人不要這麼缺德,不要看人家陸掌櫃受了傷,就來擠兌人家小輩什麼的。」

  他聽了這話,又氣又羞,對馬掌櫃當然更是記恨在心,總尋思著給點顏色他看看。

  現在只要等赫子佩一倒,看他的東西往哪兒賣。

  「那人可找到可靠的?」

  一提到人,苤子就露出難色。

  「咋了?沒找到人?」王夫人和丈夫對看了一眼,心懸起來了。

  「這事有點難處。」

  「啥難處?」王夫人他給把喝乾了的茶斟滿。

  苤子看了看門外,確定沒有人聽到他們談話,才向他們擺了擺手指,示意他們靠近來。

  三個腦袋湊在了一塊,苤子才道:「這事不比得一刀了結了,死人不能說話,死無對證,乾淨利索。留著活的,萬一認出來了,這後事就長了。」

  王掌櫃和王夫人又對視了一眼,王夫人擰了擰細柳眉,「辦了事,不能讓他離開些日子,等事過了再回來嗎?」

  「這種事,要過,最少也得三五年的,這等於這以後都不用回來了。」

  「這麼說來,這人是找不到了?」王氏夫婦臉上露出失望之色,昨天白高興了一場。

  「人到是找到了,不過……」苤子見胃口也吊得差不多,再拖下去,只怕要黃了。

  王氏夫婦剛不報希望了,他又來了這麼一句,心裡剛滅了的燈一下又亮了,王夫人嗔怪的呸了他一口,「你就別賣關子了,有話直說,不過啥?」

  苤子清了清噪子,把架在凳子上腳放了下去,「人我是找了一個,不過人家說了,從此以後是離鄉背井,再也回不來了,而且換個地方,又要從頭謀生,費用也就小不了……」

  說完拿眼看著王掌櫃。

  說白了就是個『錢』字,王掌櫃心裡就有點抽緊,知道人家是要開大價了,不過人家說的也句句在理,這事的確比一刀宰了麻煩,但當真要他請人把赫子佩一刀殺了,他做不出來,他還沒膽大到殺人。

  「他要多少,開個價吧,只要我們出得起,絕不少他一錢。」

  苤子露了一口白牙,笑了,「還是表姐夫痛快,人家也說了,只要夠他另外安個家的錢,絕對給您辦得滴水不漏,別說捉不到他,就是捉到他,也絕不會把您給賣了。」

  王掌櫃鬆了口氣,這安個家也要不了多少銀子,「成,那他要多少?」

  苤子比劃了一個手指,在王掌櫃前面晃了晃。

  「一百兩?」王掌櫃望著那根黑胖的手指,心想,便宜。

  「一千兩!」苤子收回手指,靠了回去,睨視著呆若木雞的兩夫婦。

  王夫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試探著又問了句,「一千兩?」

  苤子點了點頭,「啊,一千兩。」

  王夫人掃了丈夫一眼,他現在只怕是連肉都痛,他們做死做活,一年去了工錢開銷,還沒落下五百兩,人家這一開口就是一千兩,「一千兩,會不會多了點?要不你再去說說,這價也太高了。」

  苤子一聽,臉就垮下來了,嫌高早在他意料之中的事,站起身,「這事,我看算了吧,昨天人家開了價,我就問過了,一個子不肯少,人家也說了,這是逼著人有家不能回的苦日子,出去運氣好,還能找到個好營生餬口,如果運氣不好,這一千兩就得吃上一輩子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15 AM

第013章   另起爐灶

    王夫人砸了砸嘴,這普通窮人家,一年才二三十兩銀子過日子,一千兩就是啥也不做,也能活上好些日子了,這幾十年,一個大男人,還能啥也不做?

  正想反駁,王掌櫃在桌下捏了捏她的腿,攔了下來,「一千兩就一千兩吧,但這事一定要辦得乾乾淨淨,這銀子出了門,這事我們也就不認了。」

  苤子的臉說變就變,又堆滿了陽光,笑了,「我就說表姐夫大氣,一千兩雖然不是小數,但赫子佩一倒,這染坊的生意,還不全讓『富通』壟斷了?這銀子,能要得到多久,就回來了?拿這錢買個往後幾十年的太平,值!」

  王掌櫃心痛歸心疼,但也正打的這個主意,「這事成了,我們該怎麼謝你呢?」這個苤子口口聲聲人家怎麼樣,人家怎麼樣的,對自己絕口不提,意思這銀子是給別人的,沒他的份的。

  如果說這一千兩銀子,他不落下些,鬼才會相信,但人家不認,也不能逼著他認。既然不認那就明擺著還得再送他一份。

  「喲,看您說的,我苤子幫著跑跑腿,哪能要您再破費,就當是對您這些年來的照顧的報答吧。」苤子就盼著王掌櫃開這個口呢。

  「得,苤子,你這樣,我就不喜歡了,我們都是直爽人,什麼事擺明了說,大家心裡踏實。」王掌櫃也不和他再來這些虛的,繞來繞去全是假的,最後該出的還是要出。

  苤子搓了搓手,話在嘴邊轉了幾個彎才說了出來,「您看,您兄弟我也老大不小了,還沒娶房媳婦……我就想到時您二位幫我保個媒,娶個媳婦,好生過過日子。」

  王夫人一拍大腿,喜上眉梢,「這是好事啊,你娘就盼著你這天呢。你說吧,可有中意的姑娘,我這就找媒人給你提親去。」

  王掌櫃的也覺得這事不錯,到時大不了再幫上幾個禮金,這事也就結了,「如果沒有中意的,讓你表姐給你去張羅張羅?」

  苤子笑了笑,「別忙活了,我想要千喜……」

  王氏夫婦倒吸了口冷氣,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慢慢褪了。

  「你當真的?」王夫人瞅了瞅對面,千喜可是這鎮上出了名的小美人,才十五,更是陸家的寶貝獨生女,而苤子都有三十了,人也生的老,終日泡在賭場,出了名的爛人一個。

  陸氏夫婦能把千喜能給他這麼個地痞?別說陸氏夫婦不會同意了,她看著都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

  「比珍珠還真。」苤子嘴角一拉,露出一抹不快。

  「這……只怕有難度……」王掌櫃自己有幾個錢都沒敢打千喜的主意,他到是胃口大了。

  苤子徹底把臉垮了下來,重新站起身,「到時有人娶她,陸當家的還不巴著趕著讓她嫁?這點事你們也不願幫兄弟一把,兄弟也沒必要這麼辛苦跑前跑後的折騰。」

  王夫人忙拉住他,「你別急著走,就沒別的家姑娘能入了你的眼嗎?」

  苤子抽了抽嘴角,「我還就看上千喜了,非她不娶。」

  王夫人無可奈何的回頭看著夫君,「相公,你說這事……」

  王掌櫃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也沒吱聲。

  苤子冷笑了笑,抬腳就要走。

  「兄弟別走,這事包在我身上。」王夫人一急,也不等丈夫決定,自己先應了下來。

  苤子這才又露出了笑臉,「我就知道表姐疼我。」

  王夫人暗嘆了口氣。

  送走了苤子,王掌櫃不放心的問,「你就這麼應下來了,到時姓陸的不同意,怎麼辦?」

  王夫人皺了皺修得極細的眉,「沒準真能像他說的,到時趕著將千喜嫁出去呢。」

  王掌櫃總覺得這事不踏實,但這應都應下來了,一時間也沒了辦法,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千喜哪能知道這對面的黑手正要伸向他們,笑迎迎的送走最後一撥客人,吩咐著夥計收了鋪,一定要上好門柵,等著子佩處理好手上的事務。

  二人有說有笑的往回走。

  「子佩哥,我跟你說的事,你覺得怎麼樣?」千喜見染坊的生意好起來了,請的夥計也多了,她做的事越來越少,最近更是空閒得有些有手好閒。

  前些日子有一對年輕夫婦家鄉著了旱災,流落到此。

  說來也巧,那男的叫沈洪,正好是子佩兒時的一個夥伴,順理成章的投靠了子佩。沈洪又是個極吃得苦的人,再累再苦也不會抱怨一聲。人也聰明肯學,沒來多久,硬是憑著本事當上了個管事。

  只是沈洪沒黑沒夜的幫著子佩,自然冷落了妻子—婉娘。千喜也就少不得的常去婉娘屋裡坐坐,陪著她說說話。

  婉娘是蘇州人,生得眉清目秀,又極為賢淑,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沒事就在家裡織布。她織布的手藝極好,把織出來的布送給千喜一家子自己染了做衣衫,做出來的衣衫絲毫不差過那些蘇杭高價買回來的緞料。

  千喜去的多了,就看出想法,過去所學的專業,還沒派上用場,就穿越到了這兒,這些年一直忙著生計問題,並沒多想,但心裡一直存著遺憾。

  現在染坊讓子佩做得紅紅火火,生活已不是問題,早些日子便動過這念頭,但沒有天時地利,就近尋不到什麼像樣的布料,這地方又比不得二十一世紀,交通方便,布料的來源就成了問題,這事也就只得暫時放下。

  婉娘手裡的稜子在飛,她的心也跟著在飛。

  如果婉娘能照著自己的意思,織出各種圖案的布料,再做成衣衫,那不就有了自己的小型設計室了嗎?

  這樣一來,還愁沒有貨源?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婉娘,婉娘本來就感激她和子佩的恩情,不但收留了他們夫婦,子佩還盡心教沈洪本事,對千喜的意思自然沒有一點違意,「只怕婉娘笨,織不出姑娘要的東西。」

  「你同意就成,你手藝好,一次不成,我們再來二次,總能織出來。」千喜見她答應了自然是眉開眼笑,「我回去就和爹娘商量下,他們同意了,我們就開工。」

  開作坊畢竟不是小事,不能不徵求家裡同意。

  婉娘見自己有了用處,自是一百個願意,一疊聲的應了。

  千喜回去了,沒先問爹娘,卻先找了子佩商量。

  她瞭解爹娘,要她一個姑娘家開什麼服裝作坊,打死他們也不會同意的,憑著自己一張嘴要說服他們,難如登天。

  但他們對子佩的話卻是千信萬服的,也不能怨他們沒主見,實在是子佩辦事妥當,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如果先說服了子佩,由他幫著,那又另當別論了。



第014章   沒得商量

    這作坊,千喜是鐵了心要開的,如果子佩同意幫著,也就少走些彎路,如果不同意,她也會另尋辦法。

  子佩轉頭看了看眼巴巴等著他回話的千喜,笑了笑,「其實你已經打定了主意了,又何必再來問我?」

  千喜也沒指望自己的心思,能瞞得過他,也笑了笑,「你咋就知道我已經打定了主意了,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嗎?」

  子佩接過她手裡拿著的帳本,隨手一翻,後面盡畫著穿著不同款式衣衫的小人,搖著頭笑了,「你就直接說,子佩,我要開作坊,你去我爹娘那兒給我拿銀子來……我保證不敢不去。」

  千喜『哈』的一聲笑,捶了他手臂一下,這些年來,他搬搬抬抬的,什麼活都做盡了,以前單薄的身子,練得好不結實,反震得她的手疼,揉了揉手,「你就不能不鼓著勁,讓我打一下,怎麼了?還能打壞了你?」

  子佩滿臉的委屈,看了看左右,沒人注意他們,低下頭,壓低了聲音,「我沒鼓著勁,你打我幾下,我還能咋的。」

  「沒鼓著勁,哪能這麼硬,我的手都痛了。」千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誰讓你黑心黑腸的用勁打我了,打痛了自己的手,還賴我。不信,你再打幾下試試。」子佩做生意精明,在外面辦事,只要自己佔著理也是軟硬不吃,唯獨就怕千喜。

  千喜也左右看了看,正好在轉過一個拐角,沒什麼人,也沒再打他,伸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果然他手臂上的肌肉硬得跟疙瘩一樣,『咦』了一聲,「你不見你長得壯,怎麼就長成這樣了。」

  子佩『嘿嘿』傻笑了兩聲,自從進了陸家,雖然不能說吃得有多好,有多飽,但起碼沒像以前要飯的時候,幾天撈不到一點剩飯吃。

  又在長身體的時候,幾年下來,跟樹枝抽芽一樣,很長了一頭。

  他現在長得很高,穿上天青色長袍,乾乾淨淨,束了同色的腰帶,顯得十分修長,加上模樣清秀俊朗,這時手上又拿著帳本,看上去文靜儒雅,誰看了,也不會相信他是挽了袖子什麼粗活,累活都能幹的人。

  「這麼說,你是沒意見了?」現在染坊雖然全是由千喜和子佩打理著,而且裡裡外外主要是子佩張羅,但子佩堅持跟以前沒當家一樣,所有掙的錢都先交給陸掌櫃,所有賬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己絕不私下落一兩銀子。所有開銷就在賬上支,這一進一出的賬目從來不含糊。

  陸掌櫃的提過好多次,這以後的銀子就讓他們年輕人自己管著,但子佩死活不肯,說只要陸氏夫婦在一天,這家就該讓他們二老當一天。陸氏夫婦想了想,也成,反正他也就是自己家的女婿,這銀子存下了,也是他們小兩口的,也就幫他們保管著,還省得千喜亂花。

  所以子佩和千喜也是拿著工錢當零用錢。

  千喜平時又喜歡買些這樣那樣的新鮮玩意,各地的新花圖樣,新的衣衫樣版,只要她看上了,沒有不買下來的。她自己那點零用錢差不多是個個月見底,好在子佩心思細密,每到下半月,見她不出門到處閒逛,也不去看這來去過往的商家貨品,就知道她沒錢了,私底下背著陸氏夫婦把自己的那些工錢均給她用。

  這樣下來,千喜一個人就花光了兩個人的錢,這要開作坊哪裡來本錢?只能向爹娘開口,不過陸氏夫婦是絕不會同意她另起爐灶開什麼作坊的,只求她安安分分的,過兩年嫁了子佩,跟他好好過日子,生幾個胖小子。

  但她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雖然在過去也不屬於那種奔放型的女孩,但也絕不會安於找個男人嫁了,呆在家生兒子的日子。

  再說這老公已經內定了,旁邊這位赫子佩。以他目前的表現,也讓人滿意,吃苦耐勞,能也獨當一面,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紀也能成為一個白手起家的企業家。雖然來了脾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但絕大多數來說,倒是個妻管嚴。

  所以對千喜來說,桃花路是不用考慮了,餘下來的就是了自己的心願,闖一番事業出來。

  要她去開口找陸氏夫婦拿錢開作坊,絕對沒門了。

  偏陸掌櫃對子佩的話是千衣百順,只要涉及到生意上的事,子佩說一,陸掌櫃不會說二。

  說起這點千喜就有些不爽了,這女兒不如乾兒親。

  「我說有意見,你能不開嗎?」子佩對她開作坊的事,也沒多往心裡去,知道她平時就喜歡擺弄這些繡品,衣衫之為的東西,他也只當是她的一個愛好。

  如果不順著她,只怕這一輩子,她心裡都有個疙瘩。

  由著她玩一次,摔痛了,也就不會再玩了,到時反而能安安分分的跟他過日子,不去胡思亂想了。

  虧的也就是銀子,銀子沒了,大不了他再掙,再苦的日子,他們也熬過來了,哪裡還怕再窮一回的?拿銀子買她個安心,值……

  「不能。」千喜擺明了態度,她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如果現在放棄了,這以後真的跟他成了親,沒準更難有機會了。

  「所以這事,你根本不用問我。」子佩將手背在身後,往前走了,微風吹開了他的下襬,多了幾分飄逸。

  「我說……哎……你怎麼就走了,那我爹那兒呢?」千喜見他還沒給個說法,不等她就先走了,有些急了,追在後面問。

  「我去給你要銀子去,乘爹還沒回家,先跟娘說說,要娘肯讓你單獨拋頭露面,爹那兒才說得通。你再磨蹭,等爹回家了,跟娘可就說不成了,這銀子又得多等幾天。」子佩回頭望著她笑了笑,接著往前走了。

  「死樣。」千喜衝著他的後背,笑罵了句,心裡卻是樂呵呵的,小跑兩步追上他,與他並肩而行。

  還是他想的周全,的確是要先過娘那關。

  陸氏怎麼說也是封建社會的女人,那年不是陸掌櫃摔了腿,迫於無奈才讓她在鋪面上幫忙,要是按現在的家景,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到街上拋頭露面的。

  陸掌櫃雖然管著銀子,但是個十足的妻管嚴,妻子一瞪眼,說什麼也不會肯把銀子給千喜的。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23 AM

第015章   驚馬

    一輛馬車載著滿滿一車的貨物不急不緩的進了鎮子,趕車姓周,名成貴,二十七八歲年級,濃眉大眼,也是相貌堂堂。平時走南闖北的,掙著各地方的特產差價,時間長了,也就有了一些見識,在這方圓幾百里是個小有名氣的人。

  眼看到地方下貨了,躍下馬車,在門口招呼著雜貨舖的老闆出來點貨。

  鎮裡開茶水鋪的馬三的小兒子突然起了頑性,偷偷在馬尾上綁了個爆竹,用香點了,縮過一邊,捂著耳朵等著看戲。

  周成貴只顧著朝裡面張望,身後被堆得高高的貨物擋著,全然不知有人做了手腳,只聽『啪』的一聲響,驚得冒了一身虛汗。

  接著身一陣馬嘶,轉過頭,剛好看見馬受了驚,前蹄亂踩,亂蹬,又是一驚,忙上前去拉馬韁。

  那馬卻後腳一踢,將他踹翻,向前直衝了出去。

  也不理會前面有人沒人,橫衝直撞。

  這一來可嚇壞了周成貴,顧不得屁股疼,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追在馬後面,一路大喊,「馬受驚了,快閃開,快閃開!」

  街上行人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各自逃竄,所挑的擔子,籮筐翻的翻,倒的倒,蔬菜瓜果更是到處亂飛。

  馬也不分方向見路就跑,見有人追趕更是驚慌,轉身奔進了一條巷子。

  赫子佩正和千喜並肩而行,突然聽到身後有馬急馳的聲音,心裡有些奇怪,這小巷極窄,平時沒有馬車進來,何況還是這速度。

  扭頭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馬車已經奔到身後離二人僅幾步之遙,眼看千喜就要被馬踩在馬蹄之下。

  來不及出聲,極快的拉過千喜,用自己的身體擋著,將她死死壓在身邊土牆上。

  驚馬從他背後奔過,車上鼓出的貨物擦得他後背火辣辣的痛。

  周成貴正好看到馬車撞向他們的一幕,早嚇得傻了,甚至忘了叫喊。

  赫子佩等馬車過了,放開千喜,反手死死拽住綁貨物的繩子。

  但馬受了驚,力氣極大,他哪裡拉得停下它。

  千喜的心砰砰直跳,這時還沒定下來,見他去拉馬車,嚇得肝膽俱裂,衝他喊著:「你做什麼啊,快放手,那馬瘋了。」

  赫子佩死活不放,「前面是碼頭,這時候打漁都正在碼頭分魚,這馬竄出去,非踩死人不可。」

  「哎喲,這可咋辦啊。」千喜也是急得沒了辦法,「可是你也拉不住啊。」

  回頭看著還傻愣在那兒周成貴,喝道:「快上去幫忙啊。」

  周成貴被當頭一喝,猛的醒過神,那兩人還活著,吁了口氣,狂奔著追上去也死死拽住麻繩。

  有兩個人的力氣拉著,馬前衝的速度頓時緩了緩。

  赫子佩乘這空檔,一邊道:「拉住了。」一邊腳上使勁一跌倒蹬,手腳並用的爬上貨物堆,身子一晃,沒能站穩,忙伏低身,死死摳住車上繩子,防著被甩下來。

  千喜在後面看得捏了把汗,心提在了噪子眼上。

  赫子佩等穩住了身形,慢慢起身,看準時機,猛的往前一撲,躍上馬背,死死抱住馬脖子。

  馬本來就驚得狂了,突然馬背上多了個人,更是又提前蹄,又踢後腿的想把背上的人甩下來。

  赫子佩就在馬背上擺在面前來擺去,硬是死死扣著不讓它甩下來。

  千喜看不到前面情景,但從來回擺動的車能想到前面有多驚險,更是膽顫心驚,又不敢出聲,怕讓子佩走神,更加危險,一路小跑著跟在後面。

  周成貴死拉著繩子,也猜到了前面的情形,急叫道:「兄弟穩住了,死勁勒韁繩,死勁勒韁繩!」

  赫子佩聽了周成貴的話,慢慢試著抓住韁繩,兩腿夾緊馬腹,使命拉住韁繩。

  馬頭被拉偏了,可是仍徑直往前衝。

  轉眼已出了小巷,沖上漁市,正蹲在地上分漁的漁民們回頭看見,只嚇得魂飛魄散。

  眼看就要有人被踩在馬蹄下。

  赫子佩不忍再看,閉上眼,用勁全身的力氣,勒住馬韁。

  過了片刻,沒發現再有動靜,睜眼一看,馬竟停了下來,前面不遠處就滾倒著兩個人。

  長吁了口氣,好險……

  周成貴這時才虛弱無力的放開手中的繩子,兩腳像是踩著綿花一樣,繞到前面,拍拍子佩,「成了,沒事了,兄弟,下來吧。」

  赫子佩這才翻身下馬,兩腿也是打顫。

  二人彼此靠著坐倒在地,直喘粗氣。

  過了好一會兒,周成貴才轉頭對子佩道:「今天真是多虧了你,要不然,真不知會怎麼樣。」

  赫子佩笑了笑,「小事。」

  「我叫周成貴,你叫啥?」周成貴是性情中人,這件事,欠下的人情就大了,絕不是一個謝字就能過了的。

  「赫子佩。」赫子佩站起身拍著身上的灰,正好看見炸焦的馬尾巴,指給周成貴看。

  周成貴捏了馬尾巴看了看,罵道,「哪家的小兔崽子幹的好事,我抓到了,非剝了他的皮。」

  赫子佩濃眉一挑已猜到了是哪家孩子,也不說穿,看著千喜一臉焦急正從遠處沒命的跑過來,心裡一暖,微微笑了笑。

  「今天我受你這麼大的恩,我該怎麼謝你?」周成貴丟了馬尾巴,盤算著怎麼還這人情。

  「一點小事,說啥謝。」赫子佩笑了笑,迎著千喜去了。

  周成貴追在後面,有些急,「不謝哪成?」

  千喜跑到赫子佩跟著,先紅了眼圈,「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兒?」也不管身邊有沒有人看,把子佩轉了兩個圈,上上下下的一邊看,一邊摸,生怕他少了塊肉。

  赫子佩微紅了臉,將她的小手拉下來,「我沒事,有人在呢。」

  千喜正好看到他後背被馬車擦破的衣衫,心裡一緊,哪管有沒有人,就要去掀他的袍子,看他後背有沒有受傷。

  赫子佩更窘了,避開來,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裡,衝她笑了笑,「真沒傷到。」

  又轉頭對周成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是我沒過門的媳婦—千喜。」

  周成貴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來,遞給千喜。



第016章   自己媳婦不敢親

    裡面裝的是一個上好的玉鐲,這些貨中最好的也就是它了,本來是買回去給他娘的,這時又想不到用什麼來謝子佩,就巴巴的掏了出來,「妹子,真是對不住,差點傷了你相公,這是點心意,你別嫌棄。趕明兒,我再尋個好的來送你。」

  千喜確定了子佩沒事,才安了心。退開些,避開周成貴伸到面前的手,拉下了臉,「你自己留著吧,他只是不想你的馬踩到人,不圖你的東西。」

  一拉赫子佩,「回去吧。」

  赫子佩朝著周成貴點了點頭,「我們走了。」

  周成貴想過人家會推辭,但沒想到會直接把臉垮了走人的,愣了愣,仍舉著那裝著玉鐲的盒子,「哎,我說妹子,我不是這個意思,這……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

  千喜板著臉憋著勁往前走,對身後的叫喊理也不理。

  周成貴想追,又顧著身後那一馬車的貨,『哎』了幾聲,眼巴巴的望著他們轉過了拐角,只得蓋上了盒子,重新收回懷中,牽了馬往回走,到了雜貨舖,一邊下貨一邊打聽赫子佩的來歷。

  對他的為人處事聽得越多,心裡越覺得自己寒磣,像他這樣一個,怎麼能要自己這麼一個鐲子,也難怪他媳婦會惱他。

  赫子佩轉過拐角,看千喜還拉長著張臉,側著臉看她,「人家也是一個心意,你不要就是了,犯不著生這麼大氣。」

  千喜哼了聲,撇開臉不看他,抱著剛才被他丟下的帳本,加快步子,走前幾步,跟他拉開距離。

  赫子佩『咦』了一聲,轉念一想,感情她這不是在生周成貴的氣,追上前兩步,「你咋了?」

  千喜見前後沒人,猛的站住腳,一個急轉身,虎虎的瞪著他。

  赫子佩沒料到她突然剎腳,差點撞上她,忙收了步子,站住了,將自己從上往下看了遍,沒發現有哪兒不對,搔了搔頭,低頭看著眼前豎著柳葉眉的俏臉,傻笑了笑,「怎麼了?」

  千喜直盯得他手腳不知怎麼放才開了口,「你很有本事,是吧?」

  赫子佩這才算是聽出味了,問題還是出在了自己身上,「我咋了?」

  「你現在長本事了,都能跟瘋馬較勁了。」千喜一想到剛才的那個驚險,心就揪在了一起,萬一剛才他一個沒抓穩,跌了下去,又是馬踩又是車輾的,這還能有命嗎?當時只顧著擔心,這過後越想越怕,也就想出了脾氣。

  赫子佩低著頭,腳尖踩著螞蟻,靜看著她,她在氣頭上,還是少說話惹她的好。

  他越是不出聲,千喜氣越大,「你當時想什麼呢?就這麼跳上馬車了。」

  「就想怎麼讓馬停下來。」赫子佩老老實實的說了,仍從她手裡接過那疊賬本,「回家吧。」

  「你傻啊?萬一停不下來呢?」千喜狠狠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實在是不解氣。

  「痛!」子佩往旁邊縮了縮,揉著胳膊,「這不是停下來了嗎?」見有人路過忙把手放了下來,笑著跟人和和氣氣的打了個招呼。

  千喜又好氣,又好笑,睨視著他,「你也知道痛?剛才就沒想想,萬一跌下馬了,可就不是痛這回事了。」

  赫子佩『嘿嘿』笑了兩聲,「還真沒想,下次想想。萬一我忘了,你吆喝兩聲,提醒一下我?啊?」

  千喜對著這麼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真沒了脾氣,呸了他一口,臉也崩不住了,嘴角一勾,笑了。

  「不生氣了?」赫子佩眉眼帶笑,被她罵著,心裡也舒暢,她不心疼他,又怎麼會罵他?看著她初露笑意的小臉,她這兩年出落得更水靈了,心裡一蕩,想湊過臉去親她一下,喉節滑動了一下,終是沒敢。

  他們雖然訂了親,但他就怕別人對千喜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所以在人前人後對她一直是規規矩矩的,從事來不越禮半步,如果說親密,也就是每次去馬家村買染料回來背她那一段路,所以那段路也是他最喜歡走的。

  有一次,千喜見他太累,便要根兒陪著她去,結果他二話不說,打發走了根兒,自己一個人生著悶往前走,一路上都不跟她說一句話。

  千喜也不明白他這突然間的發什麼瘋,哄了幾哄不見他回轉,直到到了小河邊,背上她,他才冒了句話出來,「以後去馬家村只能我陪你去。」

  「為啥?」千喜不明白,頭一晚上趕著出布,他累了一宿,白天又在鋪子裡轉悠了大半天,也沒能停下腳,現在又要走這來回兩個多時辰的路,人多著遭罪啊。

  「不為啥。」赫子佩咬了咬唇,心裡想著,我就喜歡這麼背著你,可這話,他說不出口。

  過了河,千喜怕他累著,趴在他肩膀上說,「你放我下來吧,你昨晚一宿沒睡呢。」

  「不放。」他將她往上了聳了聳,背得更穩些。

  千喜吹了吹他的耳朵,笑了,「你就這麼喜歡背我啊?」

  「嗯。」他應了聲,臉就紅了,心裡的氣也消了,「你說過要我背你一輩子的。」

  千喜伏在他肩膀上看著他刀削般的側臉,心裡暖融融的一片,也隱隱約約感到,他生氣是因為自己叫根兒陪她來馬家村,這以後也就再也沒叫過根兒陪著走這一段路。

  而他不管再忙再累,去馬家村的事,從不耽誤。

  一晃又是一年過去了,千喜也知道這一年來,子佩和馬掌櫃關係處的極好,別說根本不用千喜去跑這一趟,就是叫馬掌櫃派人送貨都行。

  但他們誰也不提這事,一起去馬家村就成了他們二人的一種默契。

  赫子佩的手搓著賬本,不時的看看千喜,給自己打了打氣,她是自己媳婦,怎麼就不能親,鼓起勇氣,剛湊過臉去,正巧旁邊一戶人家的門『吱呀』一聲響,開了。

  嚇得他忙縮了回來,鬱悶到了極點,就差那麼點。

  千喜回過頭,看他一張俊臉漲得通紅,眨了眨眼,奇怪的問,「你咋了?」

  「沒啥。」赫子佩握了拳頭,放在唇邊乾咳一聲,掩飾著慌亂。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29 AM

第017章   到底是幫誰要銀子?

    回到家,千喜進了門,見廚房正冒著煙,知道母親正忙著做晚飯。

  朝著廚房喊了聲,「娘,我們回來了。」赫子佩也跟著喊了聲娘。

  陸氏從廚房出來,滿臉的笑,「餓了吧?」

  「沒餓。」赫子佩朝屋裡望瞭望,「爹還沒回來呢?」

  「你爹剛讓人捎了信,說今天有點事,還要再等等才能回來。」陸氏拉著圍裙擦著手上的水,仔細看了看赫子佩,衣衫上掛破了好幾處,斂去了笑,走下台階,「你們這是怎麼了?衣服怎麼破了,出啥事了?」

  「沒啥事,不小心掛破的。」赫子佩又望瞭望屋簷下堆的象小山一樣的布料,這生意一天好過一天,這院子已經是不夠用了。

  隔壁院子久無人居住,東家去了京城做生意也有些日子,前幾天回來,放了風,有意思把那院子盤出來。

  這些天他正琢磨著把隔壁院子盤下來,在這牆上開扇門,那邊院子專用來染布,也不影響這邊陸氏夫婦和千喜晚上休息。

  千喜白了赫子佩一眼,對陸氏道:「娘,你不知他現在多長威風了,都敢跟瘋馬較勁。」

  陸氏一聽就急了,瞪圓了眼,「啥?怎麼回事?千喜,你說清楚來。」

  千喜還想告上他一狀,被赫子佩在背後輕輕一拉,到嘴邊的話,硬給嚥了下去。

  赫子佩笑道:「娘,你別聽千喜胡說,人家的馬驚了,我去幫著拉一把,沒千喜說的那事。」

  陸氏對千喜的話本是半信半疑,聽他這麼說,才放下了心,「以後可小心著點,這馬驚了,也厲害,踩著了可不是玩的。」

  「知道了。」赫子佩恭恭敬敬的應了,「我幫娘燒火去。」說著就要往廚房走。

  陸氏這才想著她還升著火呢,也忙轉身往廚房走,「哪要你幫,你們也累了一天了,進屋歇著吧。」

  千喜瞪著母親背影,「我說,娘,我說話,你怎麼就不信,他說啥,你怎麼就全信?」

  陸氏轉過頭,睨了女兒一眼,「因為他老實。」

  「他老實?他都油過灶台上的那油瓶了。」千喜無語的翻著白眼。

  赫子佩只是抿著嘴笑,跟在陸氏後面。

  拽了拽赫子佩的袖子,「你先別進廚房,去把衣衫換了,省得爹回來又要問一回了。」既然爹叫人捎了信回來,這飯好之前,是別想回來的,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的。

  「也好。」赫子佩轉了方向要往自己的屋裡走。

  千喜跟在他後面,壓低聲音,「一會兒,你好好跟我娘說啊,這銀子說什麼也得給我要到手。」

  「知道。」赫子佩對千喜的霸道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可他偏喜歡她這份霸道。

  千喜等他進了屋,挽了袖子順手拿了雞籠上,裝著碎玉米的小竹籮,抓著碎玉米粒撒在地上餵小雞。

  她留在這院子裡,一來為了把風,省得爹一頭撞了回來,在娘耳邊吹兩句風,她這事也就泡了湯了;二來,這兒可以順著風偷聽赫子佩和母親的談話。

  赫子佩換下了掛破的衣衫,進了廚房,坐到灶下幫著加柴燒火。

  千喜取了針線簍子,拿了子佩換下的衣衫,留到門邊坐下,一邊縫補著衣衫,一邊豎著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

  赫子佩吸了吸鼻子,「好香,這是做什麼呢?」

  「蒸隻雞給你們補補,你這些日子天天忙到半夜的,這肉做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了。」

  陸氏側著臉看著子佩,眼裡便堆滿了笑,這個女婿人長得俊,又孝順,又出奇的能幹,是怎麼看,怎麼喜歡,「今天晚上又要趕工?」

  「嗯,這幾天的生意比以往又好了些。」赫子佩咧著嘴笑了笑,這生意一天好過一天,他人前不露出得意輕狂,但暗裡也沒少高興。

  「就不能再加些人手嗎?總這樣自己撐著不是辦法,根兒也天天叫累呢。」陸氏每天夜裡醒來,聽到外面還沒收工,就心疼。

  「要加,正想為這事跟爹商量呢,想把隔壁院子盤下來,把染坊搬過隔壁去,然後就有地方再加幾個染缸。」赫子佩手上不停,就像是專門去燒火的,而不是去找陸氏談事的。

  「這隔壁院的老程家要把院子盤出來?」陸氏昨天還看到隔壁的東家的夫人,但沒見她提起盤院子的事。

  「嗯,前天他來鋪子上找我,有那麼點意思,盤給別家,一來是怕人家一下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二來想著他家的祖墳就在院子後面,如果盤給了那幾家大戶,那這祖墳就要遷,可他說墳就是他的運氣,說什麼也不肯遷的。所以這事也就沒對外張揚。我就想著爹跟程叔熟,這價錢上能不能再談談。如果他肯再讓些,他家的墳,我時時幫他們照看著,該除草就除草,該加土就加土。娘,您看這事成嗎?」

  千喜在門外,探著頭望了望,急得恨不得進去踢他幾腳,感情他來是給自己要銀子盤院子的,而不是來幫她的。

  「怎麼不成啊?一會兒你爹回來了,只要跟他一說,保證今晚上就能去找老程家。」自從子佩進了陸家,這什麼事,都不用他們操心,他事事都已經想得周全了,才會跟他們說,陸氏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陸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灰濛蒙的,已經不早了,「子佩啊,你也別在這兒呆著了,我這兒也沒什麼事,你不如回房去小睡會兒,要不晚上趕工,可虧身體了。」

  赫子佩『嗯』了一聲,卻沒動。

  陸氏轉頭看了眼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千喜,心裡有了計較,問子佩,「還有事?」

  赫子佩塞了根柴進爐灶,「嗯,還有點小事。」

  「啥事?」陸子知道他不是個隨便的人,做任何事都必然有因,這時開了口,也就肯定有他的道理,壓根就沒想回拒的問題,只不過象徵性的問問,知道知道罷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想再開家作坊。」赫子佩覺得這事如果說是千喜要做,准保娘這關就過不了,就算過了,萬一千喜辦不成,把銀子敗了,娘的雞毛撢子,少不得要往千喜身上招呼了。

  不如自己先包下來,就算千喜把銀子敗了,挨罵挨打還有自己能頂著,反正男人皮厚,挨幾下也打不壞。



第018章   夫人變老夫人

    千喜在門外聽到談到正事上了,相對她而言的正事,挪著屁股往廚房門口靠近些,耳朵更是死死的向門口湊,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陸氏雖然從來不理會赫子佩怎麼打點染坊的事,但這一聽再開家作坊,的確不是件小事了。赫子佩整天沒日沒夜的幹著,她是看在眼裡的,就這一作坊,都讓他累成這樣了,再開一家,那還不能累趴下?「再開家?能成嗎?根兒雖然現在也能染,但關鍵的東西還是全靠著你,你忙得過嗎?」

  「這不是有千喜嗎?」赫子佩掃了眼門邊上,露出半邊的耳朵,有些忍俊不禁。

  「千喜,她能頂什麼事,她在鋪子上招呼下客人還成,回了家就半點用也沒了。」千喜一個女孩子家,既不能扛也不能抬,更不會染布,收了鋪回來也就幫不上什麼忙了,充其量也就起個給匠人們斟斟茶,倒倒水的作用。

  千喜被娘親全不給面子的貶低,心裡不服氣,瞪了眼,探了頭進來想反駁。

  赫子佩揚了揚,背著陸氏,衝她使了個眼色,向外歪了歪頭,示意她把頭縮回去,被她一攪和,這事也就不用談了。

  千喜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瞪了他一眼,把頭縮了回去,用手拍著胸口,彆氣,彆氣,看在銀子的份上,忍……

  「這個作坊不用染布,所以千喜能幫上忙。」赫子佩說得很輕鬆,儘量不讓陸氏覺得是件多大的事。

  「不用染布?」陸氏覺得稀奇了,開染坊,不用染布,那還叫啥染坊?攪著鍋裡的湯的勺子停下了,轉頭看著坐在腳邊上的赫子佩,不知他又有什麼鬼點子。

  赫子佩坦坦然的看著陸氏,「對,開家做衣衫的作坊。」

  「做衣衫?你完全不熟門道,你一邊打理著染坊,一邊弄這完全不熟行的東西,這從頭做起,可傷神了。再說李裁縫的手藝也是這鎮上一絕,誰家做衣衫不去他家?你這事,依我看啊,多半是不成的……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這個,要不一會兒你爹回來,你跟他合計合計?」

  陸氏想著,這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過得舒暢了,好好打理好手上的生意,一家人衣食無憂就行了,他不必要去這麼辛苦勞累。

  「這事自然要跟爹合計的,爹還沒回來,這不是想先看看娘的意思嗎?娘不同意,爹那兒也就說不通。」陸掌櫃是出了名的憨厚,誰不知道事事都跟夫人相商,這夫人說句去西邊,他肯定不會往東邊邁一步。

  所以陸氏說什麼婦道人家不懂,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明白,赫子佩當然更明白這點,只要陸氏點了頭,陸掌櫃那兒也就只是走個過場。

  「這事,你是認真的?」陸氏也聽出味了,他這是已經打定了主意才來的。

  「認真的。」赫子佩點了點頭,不認真能行嗎,外面還有個千喜虎視眈眈的盯著呢。

  陸氏搖了搖頭,「子佩啊,不是娘潑你冷水,這事兒,我看成不了。你想,鎮子上有李裁縫頂著,你去哪兒找能和他比得的師傅?裁縫這行不比得開染坊,還要些本錢,拉塊板子,拿把剪刀,就能接生意,不需要什麼本錢,吃的就是手藝飯。如果有這手藝的人,還不自己幹了,哪能來給你掙這錢?如果請著那些手上沒幾兩本事,不三不四的人,就更有得你頭痛了,隔三岔五的少不得的賠人家料子。這賠錢是小事,你這沒日沒夜做起來的聲譽可就賠進去了,不值。」

  千喜聽到這兒就有些急,想跳進去說,她這是老套思想,那李裁縫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土裁縫,雖然不能說他手藝不好,但做來做去就是那麼幾個款式,做做那些婆婆娘娘的衣衫是不成問題,但是現在年輕愛俏些的姑娘媳婦的都拿著銀子讓人去京城裡捎衣衫了。

  剛探了個身,又被子佩壓了回去。

  「娘,李裁縫的手藝的確不錯,但是思想終究是老套了些,我見好些有錢些的人家的小姐和夫人染好了布都拿去京裡找別人做衣衫去了,就沒往李裁縫那兒送。」赫子佩自前些日子千喜跟他說了這事,就留了心,別看他像是什麼也沒理,其實處處留心,把李裁縫家摸了個底朝天。

  千喜樂了,這小子還是有點眼神的,這些話,沒跟他說過,他居然也能看出來。

  「有這事?」陸氏還是頭一次聽說,眼裡全是詫異。

  「可不是嗎?今天蕭大人的千金讓丫頭拿取布,我多嘴問了句,這布做啥衣衫。那丫頭就說什麼現在京裡流行領口上繡梅花的闊領對襟的罩衫。我聽了覺得新鮮,就又問了句,拿去李裁縫家做嗎?結果你猜那丫頭說啥?」赫子佩故意賣了個關子,挑起陸氏的好奇心。

  「說啥?」陸氏也是女人,自然也免不了喜歡聽這些姑娘媳婦堆裡的八褂。

  赫子佩笑了笑,才捏著嗓子學著丫頭說話,「哼,李裁縫哪能做得出這等新鮮東西來,他做的那東西,他做的那東西,我家夫人穿上了往老夫人旁邊一站,我家老爺瞟眼一看,沒能認出誰是夫人,誰是老夫人,追著夫人叫娘呢,氣得夫人一晚上沒說話。」

  陸氏也被他逗得笑出了聲,拿著勺子柄,打了他一下,「李裁縫做的東西是老氣了點,但哪能像你說的。」

  赫子佩自己也笑了,「我哪敢騙娘啊,您也認得蕭夫人,不信,您自己問去。」

  陸氏更是笑得不行了,「這話哪能問去,如果真有這事,去問人家,這不明著讓人的臉沒地方擱嗎?話說回來,人家都是去京裡做,你哪兒去找人做去?」

  「不是有千喜嗎……」赫子佩話沒完,聽門外『撲通』一聲,接著又是『哎喲』的一聲呼痛。

  陸氏和赫子佩一起向門口看去,卻見千喜倒在地上,一隻手捂著另一隻手的手肘,苦著臉叫,「我的娘啊,痛死我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37 AM

第019章   她挺好的

    原來千喜聽赫子佩編排蕭家丫頭的事,拍著大腿,笑得直打千,一個沒留神,坐到長木凳一角,凳子一斜,翻了個,倒在了一邊。

  千喜歪在地上,手肘撞到地上,一陣麻痛,半天沒回過神。

  赫子佩丟掉手中的柴,三步並兩步的搶了過去,扶起千喜,焦急的問,「摔到哪兒了?」

  陸氏追在後面,上上下下的拍著千喜,查看她有傷到哪兒沒有,嘴裡絮絮叨叨,「快看看傷到哪兒,別忍著,不行就找個大夫看看,千萬別落下點什麼,這以後有得難受的。」

  千喜也就是一時擰著麻筋,痛得難受,過了這股勁也就沒什麼了,抱著手肘,「娘,沒事,只是撞著麻筋了。」

  陸氏看了眼赫子佩,他和千喜的關係是定下了的,倒也不必避嫌,捲開千喜的袖子,露出雪白的小手臂,翻轉過來,見她手肘上只是有點輕微的撞紅和破皮,倒也沒什麼事,才放了心。

  去了擔心,就有了想法,「千喜,你在這門口做什麼?」

  千喜暗怪自己聽就聽吧,笑個什麼勁,在關鍵時候,把事給岔了,揚了揚手裡的衣衫,「我這不是在給他縫衣衫嗎?」

  陸氏翻著子佩換下來的衣衫看了看,破口的地方就沒縫上一針,剛才子佩說的話讓她回過味來了,睨視著子佩,「你說的開那個做衣衫的作坊讓千喜來做?」

  赫子佩知道包不住了,也只得照實回了,「有這個意思。」

  陸氏臉色一變,沉下了臉,「我看不是你要開作坊,而是來給千喜當說客的吧?」

  「是我想開,千喜不是也喜歡做衣衫嗎?正好派上用場。」赫子佩見陸氏臉色不好看,又趕緊把事攬在身上。

  陸氏瞪了他一眼,把他的話堵了回去,又瞪著千喜,「千喜,你自己說,這是怎麼回事?」

  千喜正左腳尖踩著右腳尖想著對策,被突然點了名,猛的抬起頭,「啥?說啥?」

  陸氏見她心不在焉的,更是有氣,朝著又想幫千喜開脫的赫子佩壓了壓手掌,把他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揪著千喜不放,「說你打著什麼主意?」

  千喜知道這事是搪塞不過去了,橫是要說,豎也是要說,不直快刀斬亂麻,照直說了,不同意再做打算,「能有多大的事,就是想找爹支點銀子。」

  她知道自己說的輕描淡寫,但接下來的可能就是暴風雨了,挪著腳試著後退,省得娘手裡的勺子順手就敲了過來,雖然倒不會真打到身上,但那一勺子的米糊黏在身上也怪難受的。

  陸掌櫃從外面走了進來,眉眼帶笑,「你們娘三說什麼呢?這麼熱鬧。」一邊說一邊吸了吸鼻子,「這是什麼味?」

  陸氏也一吸鼻子,『哎呀』一聲衝進了廚房。

  赫子佩忙趕著向陸掌櫃問了好。

  千喜等爹進了屋,輕輕踩了踩赫子佩的腳尖,壓低了聲音,「完了,今天要吃焦飯了。」

  「焦就焦吧。」在他看來,能吃飽就行,飯焦點也沒什麼的。

  千喜撇了撇嘴,「給你一碗豬食,你也能吃得下。」她到不是看不起他,只是覺得這個人以後不管再怎麼有錢了,也是個不會享受的人,少了人生的許多樂趣。

  赫子佩被她損了也不生氣,只是嘿嘿笑了兩聲,「你好好的跑來摔一跤,被娘看出問題來了,你的事只怕是不那麼好辦了。」

  千喜也是鬱悶得要命,眼看娘就要被他說動了,幹嘛就偏要在那時候摔那一跤,不過摔也摔了,後悔也沒用了,到了這步也只能見步行步了。

  總算解決了那餐帶著異味的晚飯,根兒丟下碗就去院子裡忙著染布了。赫子佩本來也是要去的,不過看了看千喜,還是留下了。

  陸氏看著正在收碗的千喜,冷不防說了句,「那個做衣衫的作坊,你不能做。」

  千喜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仍忍不住心裡不痛快,將碗丟回桌上,「怎麼不能做?」

  赫子佩忙把話接了過去,「娘,你別怪千喜,是我想做。」

  「什麼做衣衫的作坊?」陸掌櫃是丈二金鋼摸不到頭腦。

  陸氏將赫子佩說的話翻出來,簡單的說了一遍。

  陸掌櫃盤起一條腿,「這是好事啊,只不過這人手……子佩一個人要顧染坊,要顧這衣坊。如果衣坊有熟悉的人打點著,到也罷了,如果沒有這樣的人撐著,只怕……」

  「還是爹有見識。」千喜坐到陸掌櫃身邊,「我們家染出來的布這麼好,如果能做成衣衫,那可是翻番的買賣。」

  「你住嘴。」陸氏喝止了千喜,才對丈夫道:「你怎麼就沒聽出味來,這根本就是千喜想做,拿著子佩當幌子。」

  陸掌櫃扭頭看著女兒,他也知道,近兩年來,千喜沒事就拿著剪刀搗鼓那些布料,夫人一說,就想到了是千喜,不過還是明知故問,「是嗎?」

  「休想。」陸氏也不等千喜回答,就先掐斷了話岔,「一個姑娘家不安安份份的,還想在外面拋頭露面,這叫什麼話?」

  「我拋頭露面又不是一時半會兒了,都有這麼些年了。」千喜不以為然的縮了縮鼻子,現在來說什麼拋頭露面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嗎?

  「是啊。」陸掌櫃早在腿摔壞了後,千喜就在外面奔波了,這以前就打點著染坊鋪頭了,這以後再開家衣坊,能有什麼區別,所以他倒不覺得是多大回事。

  但陸氏就不這麼看了,以前是當家的摔了腿,而子佩還不熟悉,要千喜出去也是沒辦法的事,可是現在生意有子佩撐著,千喜完全不必要再拋頭露面了,「我就是琢磨著要她回家,別再管染坊的事了。」

  「我回來做什麼啊?」天天讓千喜呆在家裡,能把她給悶死。

  「你一個還沒嫁人的姑娘,天天在外面逛,別人看著也不是回事。也該回來學學怎麼當這個家了,以後等你和子佩成了親,這家也就該交給你打理了。」陸氏這麼想也不是沒有原因,看著子佩一天比一天出息,千喜總這樣在外面野著,女兒家的什麼事也不會做,只怕還沒等到成親那天,就配不上子佩了。

  千喜天天聽娘念叨,哪能不明白她的那點心眼,望了子佩一眼,「他都不在意,您緊張什麼啊?」

  赫子佩湊過來,斟了碗茶遞給陸掌櫃,又斟了碗給陸氏,「千喜這樣挺好的,她真天天呆在家裡,跟那些大家閨秀一樣,我還真不習慣。」

  哪個小夥子不喜歡大家閨秀?陸氏不解的看向赫子佩,他眼裡沒有一點應負和違心的神色,「她都野得沒形了……」

  赫子佩笑了笑,「這樣挺好。」

  千喜回了赫子佩一個微笑,又去纏陸掌櫃,「爹,您看呢?」

  陸掌櫃的本來就沒什麼意見,擔心的只是衣坊打理問題,但他經常在鋪子上,也沒少見千喜搗鼓那些東西,細想了想,也不防試試,「子佩都說好,就由著他們去吧。」

  陸氏雖然心裡硬是過不了這關,但子佩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這個做娘的又怎麼好再說什麼,忿忿的道:「她是你未來的媳婦,你說怎麼好就怎麼好,這事,我不管了。」說完扭身進屋去了。

  千喜,赫子佩和陸掌櫃三個相視一笑,千喜伸手做了個OK的手勢。赫子佩看了半天,硬是沒看懂,幫著千喜收了碗出來,問,「你那個手勢是啥意思?」

  千喜得意的揚了揚眉,「這個叫OK,有成功的意思。」

  赫子佩也學著向她比了個OK,千喜也空出一隻手,比著OK朝他晃了晃。

  二人相視而笑。



第020章   想要輛馬車

    千喜細細的合計了,昨天夥計報上來的染料數量,把該補的數量明明白白的記了下來,寫著寫著,才想起,這馬上就要出門去馬家村了,卻沒看到子佩的人影。

  疊好單子,塞進袖子裡,轉出櫃檯,正要朝著正在整理布料的根兒問話,子佩從外面邁了進來,問千喜,「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了,你這是去哪兒了?」千喜拍了拍他的衣衫下襬,把上面翻起一小片下襬抖平了,發現他竟兩手空空,仰臉看他,「錢呢?」

  這買東西不帶銀子,買哪門的東西,突然心尖上抖了一下,一股涼風吹過,「該不會是你遇上賊了吧?」

  赫子佩拿起準備裝染坊的布袋,擰在一起打了一個結,笑了笑,「哪能啊,我琢磨著現在貨量也大了,帶的錢越來越多,這路上也不見得太平,所以把銀子托給鏢局了,以後就不用帶那麼多銀子在身上了。」

  千喜笑著輕捶了他一拳,「行啊,還是你想得周全,路上真遇上個劫匪,我們可要白做好長一些時間了。不過說起這事,我就想著,這染料也一次比一次多,你一個人現在拿著可費勁了,你又不肯多帶個人……」

  她當然明白他為什麼不肯多帶人,說句心裡話,她也不願多個人在這段路上夾在他們中間。

  赫子佩往旁邊讓了讓,「我們邊走邊說。」等千喜走在了前面,他才跟在她身邊,「我心裡有個想法,想買輛馬車,本來說等過幾天,看好了馬,再跟你商量的,不過既然你問了,不如現在合計合計。」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大和。

  對面站在福通門口磕南籽的王夫人,一雙眼睛在二人身上轉溜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了子佩手上的粗布袋子上,忙回轉身,往裡面走,「相公,相公……」

  王掌櫃正閒得打盹,被她的叫聲驚醒,有些不痛快,瞪了眼,「叫魂呢?」

  王夫人哪顧得上理他口氣好不好聽,直瞟著門外,「他們出門了,他們出門了。」

  「誰出門了,這麼一驚一詐的!」王掌櫃還犯著迷糊,抓過桌上的茶壺,就著壺口喝了一口。

  「赫子佩和千喜,手上拿著的那個布袋,我認得。他每次去馬家村回來,都是擰的這個布袋。」

  「當真?」王掌櫃湊到嘴邊的茶壺停下了,睨視著王夫人。

  「千真萬確。」王夫人又奔到門口朝著赫子佩和千喜的背影望了望,「可不,他們去的方向正是馬家村的方向。」

  王掌櫃丟了手中茶壺,「那還不叫人快通知苤子去。」

  王夫人忙跑著到裡面喚夥計去尋苤子。

  赫子佩和千喜出了小鎮,才慢了下來,肩並肩的走。

  千喜惦記著子佩說的馬車的事,左右沒閒人了,就忍不住了問道:「能有輛馬車,當然好了,問題是去哪兒買馬?」在他們這個邊遠的小鎮,馬匹是很罕有的,這鎮上就沒兩家商家能有馬車。

  「我聽說南村的馬販子,最近販了些馬,據說都是從戰場上淘汰下來的,我就琢磨著去看看,如果能挑到馬匹能用的,再告訴你的。」赫子佩踢飛了腳邊的一個小石頭。

  千喜歪著頭想了一回,「這些馬多半是老弱病殘才淘汰下來,買下來只怕也是用不長的。」

  「我也就是擔心這個,才沒告訴你,想自己先去看過再說。」赫子佩也不是沒想到這點,只是這馬實在難弄。

  千喜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秀目頓時放了光,「啊,有了。」

  「怎麼?「赫子佩被她突然一吼,嚇了一跳。

  「上次去馬家村的時候,我在裡屋陪著馬夫人說話,聽她說起,她的一個堂兄弟過些日子要把生意搬到京裡去,到時候手上有不少家當要處理,其中就有一匹馬,那馬才兩歲多,正值壯年,聽說還是匹好馬。他本來也不捨得賣,不過說是去了京城開舖子,本錢大,手上多捏些錢,心裡踏實,所以才把馬賣出來,我當時也沒想過什麼馬車,也就沒往心裡去。。」

  千喜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只是價錢多半不肯怎麼少的,我們多半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如今她又盤算著開作坊,又要買馬車,哪能來這麼多錢。

  「那馬以前也是用來拉車的?」赫子佩沒吱聲了,微低著頭,只管走路。

  千喜知道他這神情就是在動腦子,打主意了,推了推他,「想什麼呢?」

  「想馬車呢。」赫子佩隨口答了。

  「要不我去找馬夫人說說,看能少不?如果能便宜些的話,我們買下來?」千喜知道他想要那馬,別說他想要了,就是自己也想要,在二十一世紀就是無車一族,如果現在難弄一輛車,多威風啊,雖然是輛馬車,怎麼也算是有車一族,不管說什麼,總強過拖拉機吧。

  「就算便宜也便宜不了幾個錢,我們還是拿不出這麼多錢,除非你不開那作坊。」赫子佩閉著眼睛也能把自己家那些家當算清楚了。

  「那可不成。」要她不開作坊,她寧肯不要馬車,又覺得有些可惜,不過熊掌和魚翅不能兼得,總要捨棄一樣,「算了,別想了。」

  二人照著往常一樣進了馬家村就直接去了馬掌櫃的染料鋪。

  馬氏染料鋪的夥計小馬正蹲在門口專心致志的分著剛到貨的新染料,赫子佩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馬,你好啊。」

  小馬是馬掌櫃的侄兒,從小在這染料鋪做事,跟赫子佩年齡相當,處得也極好,抬頭見是赫子佩和千喜二人,笑道,「赫掌櫃,千喜姑娘,您們來了。」

  千喜忙笑著應了,「又來麻煩你們了,掌櫃的在嗎?」

  「在,在,在裡面呢,裡面請。」小馬忙站了起來,引著他們進門。

  馬掌櫃正在櫃檯裡算賬,聽到他們的聲音,忙迎了出來,滿臉是笑,「我就算著你們該來了……上次拿的那批染料,使得還順手嗎?」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44 AM

第021章   回收

    「挺好,染出來的色,比以前的還光鮮些,就是固色上不如以前容易,溫度稍差了點,就掉色。」赫子佩對貨物的好壞,從來不加褒貶,實話實說。

  「你用那染料當真染上了?」馬掌櫃看了看他,手上空著,除了那布口袋,沒別的東西。

  「染上了。」赫子佩剛拿那些染料回去的時候,的確是費了不少神,反覆琢磨,嘗試才發現,這批染料對溫度要求高了些,而有的料子溫度一高,布就皺了,所以極難染,但正好有一個溫度,布剛好不會縮,而色也剛好染上,這出來的布反而比發前更好。

  馬掌櫃吃了一驚,又將赫子佩上下看了看,「你小子行啊,我還琢磨著你會帶了染料回來退呢。」

  千喜接過小馬送來的茶,笑著道:「都穿到別人身上了,哪來的退。」

  馬掌櫃滿心歡喜,搓著手,「這就好,這就好。」

  他為了這批染料沒少費神,發出去的幾家染行,都退了回來,沒一個能染上,他正收拾著要退回去,來回的費用,按照合約,退貨也只能追回一部分的餘款,這生意虧是虧定了。

  拿過剛回來的染料樣板,「我這重進了些新貨,這和以前的是一樣的,絕對不會有問題。」

  赫子佩笑了笑沒出聲。

  千喜掃了眼堆在牆角的一堆染料正是和她們上次拿的是一樣的,「這染料還壓了這麼多,您老就進新貨啊?」

  馬掌櫃嘆了口氣,「這哪裡是壓的,全是退回來的,尋思著要退回去呢。」

  「這麼多啊?」千喜望著那一大堆染料,都為他心疼,「這退回去,虧得大了吧?」

  「可不是嗎?」馬掌櫃想著就心痛,「這兩個月都白做了。」

  千喜轉頭看著赫子佩,「這染料我們家能染吧?」

  「能啊。」赫子佩含笑看了回去,二人意會了對方的意思。

  「馬掌櫃,要不這樣吧,你也別退了,就按著成本給我們吧,我們拿去用掉就是了,您也少虧些。」千喜用眼睛點了點數,還真不少,又問赫子佩,「子佩哥,我們用得了這麼多嗎?」

  赫子佩也用眼睛點著數,「這不快到年關了嗎,應該沒問題。」

  馬掌櫃對這批染料已經死了的心,頓時活了,小眼睛也放了光,「你們不是哄我開心吧?」

  「哄您開心,也不會拿生意上的事哄你。」赫子佩盤算著現在日日俱增的生意,這些染料也用不了多久的,如果馬掌櫃同意按進價給他們,這成本還能降下不少,這年尾又能多進不少銀子了。

  「子佩,千喜啊,你們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我按著進價再打個八折給你們。一會兒你們回去也別拿了,這麼多,你們兩人也拿不了,明年我叫輛車,給你們送過去。」馬掌櫃喜得臉上放了光,就算進價再打八折,還不算來回費用,虧的也只是退回去的五分之一。

  千喜和子佩交換了個會心的笑,「那我們在這兒先謝謝您了。」

  馬掌櫃去了心病,心情大好,非要拉著赫子佩去喝兩盅。

  赫子佩怕天晚了,路上不太平,說什麼也不肯,兩個人正拉扯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穿著藏藍緞子長袍的男子進來了,滿臉愁雲。

  進了門就問馬掌櫃,「二哥,什麼事這麼高興?」

  馬掌櫃轉身一看來人,「喲,五弟來了。」轉身給赫子佩和千喜引見。

  來人也姓馬,叫馬陽,也就是前些日子馬夫人所說的那個要去京城的堂兄弟。

  赫子佩和千喜見有人來,又不便馬上走,只得又坐下了。

  馬掌櫃這才問馬陽,「你去京城的事,打典好了?」

  馬陽『哎』的重重嘆了口氣,「本來那邊已經打典得差不多了,就等著處理這邊的這些雜物了,結果,你看,上次我們拼著拿的那些染坊,全給下家退回來了,全壓在鋪子裡了。那邊租下的鋪子,眼見要到接手的時間了,這邊這貨一退,哎……我正為這事犯愁呢。」

  馬掌櫃看了看千喜和赫了佩,暗自慶幸。想讓他們也幫自家兄弟一把,不過這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上次拼染料就是馬陽拍著胸脯說好的,當時自己只要了三成,馬陽手上可是有七成,這樣的量,赫子佩這麼一個染坊怎麼吃得下。

  千喜和赫子佩靜靜的聽著,也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馬陽嘆了一會兒氣又問馬掌櫃,「你的貨打算啥時退?我們一起裝車,能省點費用。」

  馬掌櫃猶豫著這事該不該說,說出來又怕馬陽心裡更難受,但這麼瞞著也不是回事,還是照實說了,「我的貨……不退了……」

  「啥?不退了?退了,能有點算點啊,不退,放在這兒狗屁不是!」馬陽愣了愣,馬掌櫃一向精明,這時怎麼犯了糊塗了。

  馬掌櫃輕咳了一聲,給馬陽斟上茶,「不瞞你說,我那些染料賣了。」

  「賣了?不是退回來了嗎?」馬陽不以為然,他還賣了呢,可是幾天功夫,全回來了。

  「又賣了。」馬掌櫃指了指子佩他們,「我那些染料,全賣給他們了。」

  馬陽一臉迷惑的看向千喜和赫子佩,說實話,剛才進門時引見,見他們二人年輕,也沒看在眼裡,更沒往心裡去,這時聽說那些染料全賣他們了,忍不住又多打量了他們幾眼,難道馬掌櫃欺負他們年輕不識貨,把這些沒用的東西全哄騙著給他們了?

  但按馬掌櫃的為人,這事不會做啊,又看會馬掌櫃,「當真?」

  「當真。」馬掌櫃在他的迷糊裡已然明白他想著什麼,「這染料,別人家染不上,但子佩能染,所以他全收了。」

  馬陽倒吸了口冷氣,「能染?」

  「能染。」馬掌櫃點了點頭。

  「當真能染?不掉色?」馬陽壓低聲音,怕馬掌櫃對他們二人有所隱瞞,他大聲說出來就捅了人家的生意了。

  「能染,不掉色。」馬掌櫃再次肯定的點了點頭。

  「全收了?」馬陽又看了眼子佩二人,眼光明顯不同了。



第022章   雙喜臨門

    「全收了!」馬掌櫃再次肯定的點了點頭。

  「什麼價錢收的?」馬陽無神的眼眸瞬間有了些光彩,雖然並不太相信,那些老字號的師傅們都染不上的染料,這個年輕人居然能染上,不過沒準他們染坊裡有技術高超的師傅也是說不定的事。

  「進貨價的八折。」馬掌櫃也不騙他,照實說了。

  馬陽「哎呀!」一聲,這價錢雖然說要虧些,但比起把貨退回去,可是就天地之別的,將馬掌櫃拉開兩步,又回頭看了看千喜和赫子佩,「二哥能不能幫兄弟問問,他們還收嗎?」

  「這……得問問……」馬掌櫃琢磨著馬陽那貨量,這一家染坊是很難吃得下的,再說子佩他們已經包下了他那整批貨,已是為數不小。

  千喜坐的位置離他們近些,他們的談話,隱隱約約能聽到個大概,伏在子佩耳邊說了,說完了,問:「你吃得下嗎?」

  子佩心算了算,「那得看他多少貨,如果時間長了,染料過了時間,或許受了潮就不行了。」

  「一會兒他問,你好好算算,如果吃得下的話,我想要他家的馬。」千喜咬著他的耳朵,儘量的放低聲音,不讓別人聽見。

  見馬掌櫃和馬陽走過來,不著痕跡的退開來。

  馬陽直給馬掌櫃使眼色,馬掌櫃才湊到赫子佩身邊,「子佩啊,我兄弟那兒也有一些那種貨,你看有沒有辦法解決解決。」

  赫子佩放下手裡青瓷茶杯,「不知有多少貨?」

  馬掌櫃比了比兩根手指,「是我那些貨的這個倍數。」

  赫子佩和千喜對望了一眼,實在不是小數。

  馬陽站在一邊暗捏了把汗,見赫子佩沒出聲,忙道:「要不能解決多少是多少。」

  千喜也沒想到有這麼大的量,也是倒吸了口冷氣,試著問赫子佩,「子佩哥,你看呢?」畢竟這些東西每天是子佩摸著捏著的,每天要用多少,只有他才清楚。

  赫子佩,「嘖」了一聲,面露難色,「馬掌櫃說實在話,我們生意小,就您那些貨都要用到過年了,而且這種染料不能久放。」

  馬陽的心開始下沉,多半是沒戲了,嘆了口氣。

  赫子佩又尋思了一回,接著道:「如果拿得少了,您這兄弟還得拖回去,同樣要給趟運費,如果全拿吧,一來怕用不完,這風險也就大了;二來,我們最近還盤算著買輛馬車,這批貨我們一接下來,哪還能有錢買馬車?」

  馬陽一聽這話,分明是有門,心又活了,也顧不得再讓馬掌櫃傳話,搶上一步,「這馬車我有,如果你能幫我解決了這批貨,這馬車,我便宜賣給你,在外面普通的馬都要三十五兩銀子,我這馬也才兩歲,我按二十五兩給你,那車也就不算送了,送給你。」

  千喜心裡一喜,這可是大便宜,可是這貨款加馬要的銀子,拿出來了,就沒錢開服裝作坊了,又有些灰心,再說能不能用得了這麼多染料還得問過子佩才知道。

  赫子佩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掌櫃的,我也想幫你,但我們的確是拿不出這麼多銀子,我們手頭上的錢,也頂多夠拿下你的這批貨了,再加上總還得留些錢來周轉。」

  馬陽想了想,一狠心,「要不這樣,只要你能把這整批貨給我解決了,我給你打個七五折,不,七折,給你留些錢周轉,至於這馬,你拿著先用,那二十五兩銀子半年後再給我,你看行嗎?」

  千喜握著茶杯,轉溜著大眼睛,緊緊盯著赫子佩,只要他一點頭,這馬可就到手了。

  赫子佩見他這樣說了,也不再矜持,笑道:「掌櫃的這麼讓步了,我再說不,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成,這貨,我幫你解決了,大不了回去讓夥計們再賣命點,多招些生意回來。」

  馬陽長鬆了口氣,拉著袖子拭了拭額頭上緊張出來的細汗,拉著子佩的手,「兄弟,你這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明天我就讓人趕著那馬,連著我們兩家的貨給你送家裡去。」

  馬掌櫃也著實為兄弟感到高興,又留千喜和子佩吃飯。

  赫子佩看了看天色,拒絕了,「我們真得走了,再晚怕路上林子裡遇到狼。」

  馬掌櫃的久留不住,也只得送了他們出去。

  離了馬家村,千喜拉了拉赫子佩的袖子,「那麼多染料,我們用得了嗎?」

  「如果按我們現在的生意,自然是用不過了的。」赫子佩一臉的輕鬆,全沒有擔憂的樣子。

  千喜倒抽了口冷氣,「用不了,你還敢接?」

  赫子佩笑著不說話,吹著口哨,偏要她急。

  千喜問了好幾遍,他都是那副調調,問到後來,他乾脆晃起了腦袋。

  「別賣關子,你有什麼點子,快說啊。」千喜真急了,打了他一下,豎起了柳眉,「你到底說不說啊?」

  赫子佩這才笑出了聲,「你生氣可好看了,有時就想看你生氣的模樣。」

  「所以你就氣我?」千喜白了他一眼,又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你到底說不說?」

  赫子佩痛得一縮胳膊,「你叫我聲好聽的,我就告訴你。」

  「呀!你什麼時候學成油嘴滑舌的樣子了?看樣子,你是不想好好過日子了。」千喜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他胳膊上,腰上亂掐。

  赫子佩被她掐得又癢又痛,笑著去抓她的手,「別掐了,別掐了,我說,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千喜這才停了手,這麼一鬧,自己也有些氣喘,笑看著他,「跟我談條件,還反了你,快說。」

  赫子佩『嘿嘿』傻笑了兩聲,「我前些日子看到一個佈告,是京城發下來的,征染布,是做戰服用的,給的價錢也還不錯,雖然比我們平時染布價錢低點,但量大。我當時也就是報著試試的心態,抽閒的時候染了一塊布,交了上去。我今天去鏢局的時候,順道去了趟衙裡,上面下通告了,我們家過了,要我們去報數量領布呢,等布到了,這批染料也剛好用上,就不用另外買染料了。」

  「真的?」千喜驚訝得睜了眼。

  「真的!」赫子佩點了點頭。

  「這麼大的事,怎麼沒聽你跟我說呢?」千喜喜得有眉沒眼,今天可真是雙喜臨門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53 AM

第023章   遇險

    「我怕成不了,讓你空歡喜,所以想著,成了再告訴你,沒想到今天來剛好遇上馬掌櫃這擔子事。」赫子佩想著也覺得心情舒暢。

  千喜去了後顧之憂,沒了顧慮,身子骨都輕了些,走路也輕快不少,按現在這染料的價錢,比往常要多掙近一倍的錢,馬車也不急著付錢,那服裝作坊的錢也不用愁了,沒準還能寬綽些,雖然還沒開始做事,卻覺得好像已經看到了成功的台階了。

  二人正聊著,在穿過矮丘的時候,突然從小丘後竄出四個蒙了面的漢子,手裡都拿著刀。都穿著短打武服。

  接著林子裡又晃了個像是帶頭的漢子出來,穿著青灰色長袍,一邊下襬撩起,夾在闊腰帶下面,露出裡面白色的束腳褲,也是作了武夫打扮,衣衫質地還是上好的蘇杭的帛緞。

  走到前面,抬腳蹬在身邊的一塊青大石上,轉溜著眼打量赫子佩,暗暗喝了聲彩,光看這外表和氣質,實在是不凡。

  子佩一一看過圍上來的幾個人,面露邪氣,都不是善類,心裡一驚,往前邁了一步,將千喜攔在身後。

  對方人多,又都是壯年男子,硬拚多半是不成的,如果他一個人,倒是可以跑,但現在帶著千喜,千喜腳小,怎麼也不可能跑得過這些男人。

  在這荒郊野外的,想找人求助也是行不通的,只能見步行步,抱了抱拳,朗聲問:「我們兄妹二人路過此地,只圖個太平,希望各位兄台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只是我們身上帶的銀子少,還望各位兄台不要嫌棄。」

  千喜心裡『咯噔』一聲,心裡『撲撲』亂跳,第一反應就是遇到土匪了,縮在赫子佩身後,緊緊拽著他的衣衫,四處張望,尋思著退路。

  帶頭土匪歪著頭望瞭望躲在赫子佩身後的千喜,『嘿嘿』一聲笑,這買賣值了,拿著大價錢來玩女人,還是水靈到方圓百里難得一見的姿色,「你那點銀子,我們兄弟還看不上。」

  赫子佩更是心驚,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在下身上的確沒多少錢財,不過我到是做著點生意,如果兄台不嫌,我立下個字據,兄台儘管差人來鋪子上取。

  眾土匪一陣哄笑,帶頭的打量著赫子佩,「你是當我們三歲小兒?」

  「生意人,重在信用,絕不食言。」赫子佩把手伸到背後,把千喜的手緊緊拽在手裡,讓她明白,不管什麼情況下,他對她都是不離不棄,讓她能儘量的冷靜。

  他說這話,不認得的人肯定覺得是誇誇其談,不料土匪頭子卻只是笑了笑,「我們也知道你的確是個守信用的人,不過哥哥們等不得去你那兒拿銀子了。今天,你們身上的銀子,我們也不要了,只要你身後那丫頭。」

  對方的表現,讓赫子佩已經隱約感到這些人不是衝著他們身上的錢財來的,而且對自己的底子是摸透了的,否則也不會說出這話,「我也不瞞兄台,我後面的是我的娘子,做為男人且能將自己娘子拱手讓人的道理,所以還望兄台高抬貴手,在下日後定當加倍回報。」

  帶頭的望了望看色,已是不早,早點辦了事,回去拿了銀子走人,也不再和子佩磨嘴皮子,把腳從大石上拿下來,站直了身子,「換個人說這話,我也不會信,但你說這話,我信。不過我現在只想要你身後的那丫頭,我們也不帶她走,你在這兒候著。我們就這山坡後完了事,就走……絕不會為難你。」

  是傻子聽到這兒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千喜額頭冷汗直冒,心裡慌得早沒了神,想撥腳就跑,但知道以自己的腳力,跑是跑不了的,偷著彎腰在地上摸了塊拳頭大的石塊,藏在袖子裡,抓得牢牢的。

  赫子佩怒從心起,如不是身後還有個千喜,他只怕已經一拳揮上去了,這時他感到地面上,輕微的抖了一下,心裡一動,將千喜的小手握得更緊,面上卻從容的笑了笑,「台兄這不是為難兄弟嗎?按你的說法,還不如把我們夫妻兩一刀一個解決了來得乾脆。」

  帶頭子沒想到對方聽了他的話,能這樣從容鎮定,暗暗奇怪,「我今天忌血腥,所以不殺人。天也不早了,你早些讓開,我們早些辦完了事,你們也要吧早些回去。」

  「兄台既然今天忌血腥,又怎麼會出來辦事,兄台也不是才出來混的,也該知道,既然出來了就難免沾上血腥,你這不是自己找忌犯嗎?」赫子佩笑了笑,心裡已有了想法,這些人帶著目的來的,絕不是一般的劫匪。

  帶頭的頓時語塞,找不出話來反駁,乾脆使了橫,「我愛怎麼就怎麼的,用不著你管。」

  「這人死,也要死得瞑目,我也猜到點眉目了,兄台是受人錢財來替人消災的吧?」赫子佩直視著帶頭的,眼角餘光卻掃著他那四個手下,「我也不問你受了誰的財,你只消說是與不是便行了。」

  「赫掌櫃果然是玲瓏心,既然已經猜到我是受人錢財,你也就別攔我財路,乘早讓開些。」帶頭了想這可不是他說出來的,是對方自己猜的,自己也不算是失信,對方要找麻煩自不用直接找到自己頭上,也給自己以後留條退路。

  這名字都叫出來了,赫子佩心裡也有數了,是誰使的手腳,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他能猜到,千喜自然也不例外,豎起了柳眉,「那王八給了你多少銀子,讓你們做這傷天害理的事?」

  「這你們就別管了。」帶頭的已經開始不耐煩,活動著筋骨,打算動手,「赫掌櫃的,當真不打算讓開?」

  「哪能把自己娘子丟給狼的,在下自然是讓不得的。」說話間,赫子佩又感到地面上震了一下,心裡一喜,一邊繼續說話拖延時間,一邊攤開千喜的手心,一邊和對方用手指寫道:「你往來路跑,去求助,我拖住他們,」

  千喜一愣,這兒離馬家村已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去哪兒求助?如果是跑回馬家村,別說自己能不能跑掉,就算跑掉了,等回來,他沒準都讓人分幾塊了。



第024章   扯平

    千喜一時間還沒能想明白,子佩為什麼要這樣安排,那幾個土匪已經開始向他們包抄著逼近。

  赫子佩驀然轉身,將她一推,「快跑。」搶先向土匪迎了上去,先踢掉了一個土匪手中的長刀。

  那些土匪是受了指示的,要赫子佩活著,所以拿著刀也只是作作勢,並不當真往他身上砍,真打起來,這刀反而有些礙事,這樣一來倒給赫子佩多了些方便,死死的拖著那幾個人。

  千喜見他處處遇險,心揪得緊緊的,那些鋼刀晃來蕩去的,著實令人害怕。想幫更是無從入手,可是走,又實在不忍心丟三落四下他一個人跑。在一邊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帶頭土匪觀望了一會兒,感覺赫子佩是脫不了身了,『嘿嘿』乾笑兩聲,走向千喜。

  千喜只顧著看赫子佩,赫子佩曾跟她說過,兒時也跟著臨屋的一個武師學過些功夫,每天他再忙也會抽些空閒時間來練練,但她看不出他練些什麼名堂,只當是跟著一些普通的武師學了些強身健體的招式,這真槍真刀的上場,對方又明顯全是練家子,他那些招式只怕是不頂用了。

  見他在刀光劍影裡穿著,心早提到了噪子眼,哪裡還顧得上看別處。

  赫子佩見她還愣杵在那兒,一邊費勁的推在纏住他的四個土匪,撲向頭領,一邊急叫道:「快走啊。」

  可是剛近了頭領的身,後面的土匪又圍了上來,對方雖然不直拿刀砍他,但他也不能不提防,不能自己撞到刀口子上去了。

  千喜這才被他吼回了神,暗罵自己到了關鍵時候怎麼成了這副德性,半點忙幫不上還盡拖後腿。以前看電視遇上這樣的女人,總忍不住罵上幾聲,『蠢貨』,可是現在自己卻充當上這樣的『蠢貨』。

  也不管有沒有想明白他剛才在手掌上寫的字是打的什麼主意,轉過身,往來路急奔。

  但終是慢了一步,只覺手臂上一緊,手臂已經被帶頭土匪鉗住,心臟又是猛的一跳。

  帶頭土匪將千喜拉到面前,笑道:「姑娘,你乖乖的聽話,讓大爺我爽了,我們立馬走人,他也不會傷著一根毫毛。如果你不老實,那些刀子可是不長眼睛的……」

  他話沒說完,突然頭上一痛,一股熱流從額頭上流了下來,伸手到額頭上摸了一把,放低手,手掌上一片腥紅,頓時一愣。

  千喜乘著他這一愣之間,猛的一抬腿踢在他兩腿間。

  帶頭土匪痛得『哎喲』一聲,鬆了抓住千喜的手,捂著那部位,夾著兩條腿蹲了下去。

  千喜本來還想當頭再給他幾下,但尋思著如果一旦失手,就再也跑不掉了,當即抽身就跑。

  赫子佩見她被帶頭的抓住,一時間又抽不出身,正急得頭皮發麻,見她竟傷了帶頭的逃開了,暗讚了聲『好樣的。』拳腳施展的也更有勁了。

  帶頭土匪其實是個練家子,而且手上功夫不算差,見千喜的拳頭裹著袖子揮來,想著一個弱女子能有多大的勁,粉拳頭打在身上還不等於給他搔搔癢,也不當回事,只是沒想到她袖子裡還裹著塊石頭。

  千喜又是使足了力氣的,她終是女子,力小,這一下也是要不了他的命的,但也讓他愣住了。她雖然沒學過功夫,但以前電視看得不少,自然而然的就衝著他最弱的地方招呼過去了,連著兩招得手,哪裡還敢停,高一腳低一腳的狂奔,記得小時去農村玩,被人家的狗追的時候,也只能有這速度了。

  帶頭土匪等痛感稍減,瞪著正在跑過的千喜罵道:「他奶奶的,等老子抓到你,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站起身,忍著痛,向千喜身後追了下去,但腿間終是痛,跑起來也沒那麼靈便,奔跑的速度也大打折扣,一時間也追不上千喜。

  赫子佩奮力丟開那四個纏著他的土匪,也追在後面。

  千喜聽到身後追趕的聲音,心裡慌亂,腳一軟,跑的反而更慢了,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急得滿頭的汗。

  就在這時,遠遠見一輛馬車向這邊駛來,恍然大悟,明白子佩叫她求助的意思了。像這些來往壓貨的人,大多都是身上有功夫的,再加上與附近的黑白兩道都有些門路,走到哪兒,黑白兩道都要給些他們一些面子。

  如果他們肯出手相助,自然就有希望躲過這一劫。

  看到了希望,腳上也有力氣了,頓時跑得快了許多,等馬車近了,邊跑著邊揮手求救。

  說明來也巧,這馬車上坐的不是別人,正是與千喜和子佩有一面之緣的周成貴,大老遠的看著有人追著一個姑娘,心裡便有些忿忿不平,就有出手相幫的意思,到了近處定眼一看,竟是千喜,『哎呀』一聲,把馬車停在了下來,招呼著他的夥計,「抄傢伙。」

  二人拿了鋼刀,躍下馬車,他在沒做正經生意前,也是個在外面混的人,還是個狠角,打起架來,沒有下不了手的時候,在黑道上也算是個有名的角色。也正是因為這個,才在這生意上來來去去,一般沒有人敢招惹他。

  等千喜到了身後,揮了刀就要往帶頭土匪身上砍。

  帶頭土匪大驚失色,連滾帶爬的閃開,嘴裡亂嚷著,「成哥,停手,成哥,停手。」

  周成貴聽他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收了刀,定眼看著帶頭土匪,微微愣了愣,「小三,怎麼是你?」又掃了眼正圍著赫子佩纏鬥的土匪,又向帶頭土匪喝道:「還不叫他們住手。」

  那個叫小三的帶頭土匪,忙扭頭衝著手下叫道:「快停下,快停下,過來見過我大哥。」

  赫子佩這才看清來人,拍去身上的灰,過去見禮道謝。

  千喜這時也才定了神,瞟了那幾個土匪一眼,小心的挨到赫子佩身邊,跟著他一起向周成貴道謝。

  周成貴哪裡肯受他們的禮,連連搖手,「你們的大恩,我還沒報答呢,怎麼能受得你們的禮,再說我這也只是舉手之勞。」

  赫了佩見他這樣說,也不再說什麼,這救命之恩心裡記下了,只圖來日再報。

  千喜卻笑了笑,「俗話說好人有好報,前兩日他幫你一回,這麼快就讓你救我們一回,我們也算扯平了。」

  周成貴喜她說話直爽,哈哈笑道:「那日你相公不幫著我,欠下的人命可就多了,這哪扯得平。」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3:00 AM

第025章   好心有好報

    周成貴也是混出來的人,見了這架勢只道是這個小三帶著手下劫財,見千喜長得漂亮,起了邪心,暗呸了一口,沒出息,成不了大事,盤算著把這事給均過去。

  小三見周成貴和千喜聊得挺熟,心裡就犯了嘀咕,只怕這事不好辦了。那幾個小土匪圍了過來,也有些懵,一雙眼就溜著小三,等著他指示。

  周成貴跟赫子佩見過了禮,才給他引見小三,先指著赫子佩對小三道:「這位是赫掌櫃和他未來的夫人,是我的大恩人。」

  說完轉身看了看赫子佩和千喜,對小三道:「這是我以前在道上混的時候的好兄弟,馮彪,排行老三,我們叫他小三。」

  至於這些人來的目的,他已經猜得七七八八,至於是何人指使,赫子佩心裡也有數了,琢磨著正巧現在有周成貴做著中間人,先把眼前的險處應付過去。等回去了,再合計將他們幕後指使人揪出來,該算計的算計,該煸巴掌就得煸。

  打了個哈哈,抱了個拳,笑道:「兄弟我年輕說話手腳上都毛燥了些,多有得罪,還望馮兄不要見怪,看在周兄的面子上,放兄弟一馬。」

  千喜見赫子佩發話,雖然心裡不樂意,卻也只是板著臉,並不搭話。

  周成貴見赫子佩半點也不矜持,主動說軟話給對方台階下,心裡更是暗讚,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難怪他年級輕輕便能有這出息,對他起了結交之心。

  對馮彪道:「這事本是你的錯,還不給赫掌櫃好好道個歉把這事揭過去了。」

  馮彪心裡犯著愁,這周成貴過去在道上是數一數二的角色,現在洗了手不再下水,但這道上誰不給他幾分面子?再說他過去對自己沒少照顧,還幫他挨過刀子,救過他一命。

  如今他開了口保著赫子佩二人,這面子怎麼能不給?但放過二人,接下的生意也就黃了,到了嘴邊的二百兩銀子也將成為泡影。

  看了眼赫子佩,拉著周成貴的袖子,壓低聲音,「大哥,我們借一步說話。」

  馮彪拉著周成貴走開二十來步遠,確定赫子佩聽不到他們談話了,才低聲道:「大哥,這人放不得。」

  「咋放不得了?」他一開口,周成貴就聞出了味道,只怕不是攔路劫些錢財這麼簡單。

  馮彪話在喉嚨裡打了幾個轉,猶豫了片刻,照實說了,「我接了人家的銀子,買他們二人呢,這事您能不管嗎?」

  「換成別人,我還真不想多這事,但我欠著人家的大人情,這事我還真管定了。」果然,周成貴心下瞭然,這是眼紅赫子佩的對頭商家使的黑手,『咦』了一聲,「買命就買命,你追人家姑娘做什麼?」

  馮彪長得粗,皮也黑,被他這麼一問,黑臉透了紅,眼裡也有了幾分不自然,迴避著周成貴視線,「人家買的不是他們的命。」

  「那是啥?」

  馮彪乾咳了聲,目光飄浮,這事說出來實在不光彩。

  「說啊。」周成貴知道馮彪是直爽的性子,現在這表情,肯定沒有好事。

  馮彪見躲不過去,也豁出去了,「人家給了我二百兩銀子,讓我當著赫子佩的面,把千喜毀了……」

  話沒說完,『啪』的一聲脆響。

  馮彪捂著臉愣看著周成貴那張怒容,「大……大哥……」

  「把手拿開。」周成貴瞪大了眼,當年的霸氣就出來了,馮彪一哆嗦,把手垂了下來。

  周成貴二話不說,丟掉從馮彪臉上扯下來的蒙面巾,左右開光的又給了他幾巴掌,馮彪那張黑臉轉眼腫得老高。

  馮彪臉上痛,又不敢抬手去摸,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周成貴。周成貴還在山裡的時候定下的規矩,他沒忘,第一條就是不能姦淫婦孺,現在他收錢毀了千喜,如換成當年,就是違了幫規,罰的輕的砍手,重的直接挨刀子。

  周成貴打得手痛了,才停下,罵道:「你就這點出息?我走的時候怎麼交待你們的?」

  馮彪耷拉著頭不敢哼一聲。

  「老二知道不?」他口中的老二是以前他後下的二把手,他金盆洗手,這山頭就交給了老二。

  「二哥不知道。」馮彪聲如蚊咬,被現在當家的知道了,還能不被打得半死?他也是看受不得那些銀子的誘惑,瞞著山裡兄弟接下的生意。

  周成貴揪了他的衣領就走,「我今天也不急著走了,到要去見見老二怎麼當的這個家。」

  馮彪嚇得斗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滲出,『撲通』一聲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大哥饒了我這一回吧,您這麼去見二哥,兄弟還有活路嗎?」

  周成貴一腳踹開他,又揪他的衣領,「你混得沒臉沒皮的了,還要啥活路?走,見老二去。」

  馮彪死拉著周成貴的衣衫,急得淚都出來了,「大哥,我也是一時財迷心竅,沒把握住,現在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放我這一回吧。」

  「放手。」周成貴脾氣暴燥,眼裡又容不得砂子,別說對方是自己恩人,就是不認得的人,也是絕不允許的。

  馮彪死活不肯放,「大哥,饒我這一回吧。」

  周成貴更是惱火,抬腳就踢。

  馮彪那幾個兄弟見老大被打,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進山分在馮彪後下的時候,周成貴已經離開了,但他的事卻沒少聽,聽得多了,自然心裡早存下懼意,現在老大被打成了豬頭也不敢還手,可見這個舊時老大的威風,哪裡還敢過來幫忙。

  倒是赫子佩看不過去了,拉了千喜,「我們過去看看。」

  千喜站著不肯動,撅著嘴,「那種壞蛋,挨幾下,活該。」

  赫子佩又朝周成貴那兒望瞭望,「不成,這麼打法,要出事。」

  「打死也活該。」千喜嘴上說的硬,但心裡卻軟,見周成貴出手也著實的狠,這麼打法,沒準真能把那人打死。

  雖然氣惱,但哪願意真看到打出人命,再說現在自己和子佩也沒什麼事,跟了赫子佩向那邊走了過去。



第026章   放人一馬

    周成貴正在氣頭上,只顧著打人,沒注意到赫子佩和千喜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邊踢邊罵,「老子今天就打死你這畜生,收錢毀人家姑娘,還要當著人家相公的面,豬狗不如。」

  正打著,見護著頭的馮彪看向前面的眼神不對,回過頭,才看見立在身後的赫子佩和千喜二人,也有些懵,收了腳,潸潸的喚了聲,「千喜姑娘……」

  這事如果傳了出去,馮彪就算不被街門抓去處死,也會被老二辦了。周成貴對馮彪罵是罵,打是打,那是惱他不成氣,做出這等下三濫的事,但真要了馮彪的命,他卻是於心不忍的。

  赫子佩滿腹怒氣,恨不得拳將面前這王八蛋打死,但怨有頭,債有主,他也不過是拿人錢財,幫人辦事的人,雖然也該死,但如果不是周成貴在,自己和千喜也難逃這劫,這關口也不能做得過了,狗逼急了還能跳牆。

  壓下心裡怒火,對千喜好言道:「你先到一邊去等等。」

  千喜鐵青著臉,輕輕一掙,掙開子佩輕推著她的手,「我不去。」她要看看這些畜生到底要做的什麼惡事。

  「千喜!」赫子佩口氣重了些,這些男人間的話,她一個姑娘怎麼方便聽?「這事有周大哥主持著公道呢,你就別管了,到一邊去。」

  千喜不是看不到目前的局勢,實在是這口氣嚥不下。在人前也不便讓子佩難堪,深吸了口氣,暫時強忍下怒氣,狠狠的剜了馮彪一眼,走到一邊大石上坐下。

  赫子佩等千喜走開,才對周成貴作了一揖,「子佩讓周大哥為難了。」

  周成貴見他突然向自己行大禮,慌得忙扶住,「這是我兄弟做下的惡事,這該陪禮的是做哥哥的我啊。」

  赫子佩仍是端端正正的行了這個禮才直起身,「今天沒有周大哥在,我和千喜定難逃這劫,周大哥只要一撒手,便能顧得兄弟情份。周大哥不撒手,可見周大哥深明大義,子佩打心眼裡佩服,這大恩,子佩記下了,以後有機會,此恩必報。」

  周成貴被他這一說,反而不知該怎麼是好了,護著馮彪明著就是打自己的臉,不護著吧,這兄弟的命……「看你說的,我還欠著你的恩沒報呢,我們兄弟間也別說見外的話了,別說誰欠誰。」

  赫子佩微笑點頭,「子佩還有一事相求。」

  「兄弟又見外了,你我之間不談『求』字,有事儘管說便是。」周成貴雖然在道上混過,但為人卻也正直,這事本是馮彪不對,雖然他並沒偉大到大義滅親,但也不是一味護短的人,加上赫子佩的一番話早將他牢牢套住,更不能由著馮彪繼續胡來。

  「這事楊大家就在旁邊看著,讓兄弟來處理,如果你覺得兄弟處理的不好,你再出言點撥。」赫子佩溫言溫語,卻字字帶著骨氣,讓人說不出『不』字來。

  周成貴原本不知該怎麼處理這事,現在赫子佩接過去,也正合了心意,他處理的好也就正好了了自己的這樁心事,如果當真處理的不好,再想對策不遲,也就欣然同意了,退開一步,但也不走開,免得馮彪發難把赫子佩砍了。

  馮彪被周成貴一頓收拾,早就氣短了,但他服的只是周成貴,見赫子佩插手,又來了氣,礙著周成貴在一邊守著,也不敢馬上發難,耐著性子看他要折騰個什麼名堂,再作打算。

  赫子佩看了馮彪好一會兒,臉色嚴峻,不怒自威,年級不大,卻已有了些霸氣,讓馮彪打了個寒戰,突然起了個想法,這少年過幾天沒準是個人物。不禁氣焰又矮了些。

  赫子佩這才上前將他扶起,「起來吧,我們彼此就當沒見過,不要讓周大哥為難了。」

  他這一舉動,讓所有人愣住了。

  馮彪更是懵懵的半天沒回過神,「就這樣了?」

  「啊,還能咋的?我已猜到你要辦的事了,不過是當著我的面毀我沒過門的夫人的清白,讓我沒臉在鎮上呆下去。」

  他說到這兒,馮彪臉就紅了,低了頭,不否認,他接下的生意的確是這樣。

  赫子佩看了看千喜,轉過頭接著道:「但你們打錯了算盤了,我是不會捨千喜的,她有事,我就不會活著離開這兒,而我死了,千喜也絕對不會獨活。你抬著我們倆的屍體回去,能領到銀子嗎?只怕銀子是領不到了,官司倒可以領一樁,你逃得掉也就罷了,逃不掉,也是抹脖子的下場。

  這是你,再說我吧,如果不是周大哥,我雙拳難敵四手,我也打不過你們,硬拚的結果也是死在這兒,我不想死。

  這兩面不討好的事,我們何苦呢?反過來還讓周大哥為難,不如一拍兩散,就當今天沒見到,你該回山的回山,我該回家的回家,我們今天見面的事,也就周大哥知道,他不說,也沒人知道,大家爛在肚子裡,你找個藉口把這事回了,如果緊銀子的,我剛進了批貨,手上暫時空不出二百兩,但百幾十的還有,你先到我鋪子上支來用著,等下個月,我這錢轉回來了,我把這二百兩給你補上,你看怎麼樣?」

  他一番話,句句打進馮彪心坎上,說得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人家這氣度。再看自己,為點小利,賣了良心不說,差點一腳踏進鬼門關。

  以前他想的是,赫子佩一個商人,能有什麼膽子,還不是嚇一嚇,就夾著尾巴有多遠走多遠,自己領了銀子,神不知鬼不覺。

  但這事一鬧出去,逃過了街門,也逃不過當家的那一關,再加上現在被周成貴撞上,這事想包也包不住了,聽他這麼說法,簡直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向赫子佩抱了抱拳,「兄弟,你這是救了我一命,銀子的事再也不要提了,再提我這臉可就沒地方擱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兄弟你個自保重,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赫子佩回話,走到周成貴面前,磕了個頭,「大哥,兄弟知錯了,這以後再不會犯了,你就饒了兄弟這一次。」

  周成貴看了看赫子佩,『嘖』了一聲,是個人物,拍拍馮彪的肩膀,「赫兄弟話都說在這份上了,我哪能再為難你,你以後好自為之。」

  馮彪大喜,又磕了個頭,爬了起來,帶了那幾個兄弟離開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3:09 AM

第027章   該早些娶了她

    千喜眼睜睜的看著馮彪帶著手下離開,她也不是不知道看情勢的人,也明白周成貴和那伙土匪的關係非同尋常,如果硬拿著那天幫他治了瘋馬的事扯他當擋箭牌,好話好說還成,真逼的急了,到底幫誰還說不準。

  就算周成貴當真正義,幫理不幫親。自己做人也不能這樣做,幫人家點忙,就非要人家抵死的償還。

  道理是明白,但見馮彪啥也不表示,甩甩袖子就走了,一肚子火實在沒地方下,等赫子佩過來,沉著臉,「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赫子佩抖平剛才打架弄皺了的下襬,笑了笑,「哪能,我們回去再說,當著周大哥的面,這事不能再提了。」

  千喜站起來,也拍去身上的灰,「行,這賬,我們回去再算。」她坐在這兒把剛才的事細細想了一遍,來龍去脈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是誰出的銀子使的黑手,也明明白白。

  赫子佩瞅著她的手肘,想著她剛才摔了一跤,「剛才你摔到哪兒沒有?」

  千喜翻著手肘拍了拍在地上磨損的地方,「沒事,只是擦了下。」

  重新走到周成貴面前,正式的道了謝,二人也不走路了,搭了他的車回去了。

  到了鎮子上,辭別了周成貴,千喜也不回家,直接要去福通找王掌櫃。

  赫子佩忙攔下她,「我向馮彪承諾此事揭過,你去福通一鬧,就把馮彪賣了,『信用』二字,在我們這兒也就成了虛名。」

  千喜一路上窩著火,就等著回來好好發洩,他到好,張口就攔,豎了柳葉眉,「就為了那個土匪,我們今天就白受了?如果今天不是遇上了周大哥,留在那兒就是我們兩條人命,你忍得下,我忍不下。你要顧著你的『信用』二字,你敬請尊便,我沒答應誰,自不用這麼多顧慮。這事以後你兩眼一閉當什麼也看不見,保住你的好名聲。我自己去找他們去,絕不扯你進去。」

  虎著臉,繞過他,又要竄去對面。

  赫子佩看左右沒什麼人,拉了她退到一邊,口氣裡也有了些狠意,「你就這麼小看我?」

  千喜剛才一氣之下,說話也沒想到分寸,說完了也覺得自己說過頭了,但這事他攔著就是不在理,要她服軟也是不能的,咬著下唇,沉著臉不出聲。

  赫子佩盯著她氣白了的小臉,薄唇抿得緊緊的,胸口起伏了好幾下,壓下怒氣,「你以為我不氣嗎?刀子橫在我脖子上,我不會皺下眉,不是爹娘收留,我早凍死在外面了,也輪不到現在挨刀子。但他們打著你的主意……」他停了停,深吸了口氣,「我心都在痛,啥事兒,我都能忍,但不能忍別人欺負你……」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直白的對她說這些話,千喜心裡一軟,「那你為啥要攔我?」

  「你這麼沒憑沒據的去鬧一場,有什麼用?遇到識理的人,到還好,遇到些頑固的,到說你一個還沒出嫁的姑娘不懂得規矩,反而損了你的名聲,這以後難免的在你背後指指點點。你可以不理會,但我是你夫君,我不能視而不理。」赫子佩放柔了聲音,想著,還是早些把她娶了才對。

  「難道就為了這麼些虛名,就忍氣吞聲,讓那些畜生胡作非為?這有一次,難保就沒第二次。」千喜來自二十一世紀,可沒這兒的人那麼看重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的三從四德。

  「千喜,你還是小看我了,我且能就這麼便宜了他,別說他現在正舒服,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從棺材裡扒出來給你磕個頭。」赫子佩咬緊牙,嘴角露出冷笑,真要和他好好較量較量了。

  千喜這才把臉上的烏雲散開了些,「你想怎麼做?」

  「具體怎麼做,我還得好好想想,這事你就別管了,光坐著看你相公表演,怎麼樣?你覺得我演的不好,你再出聲抽我。」赫子佩左右望了望,沒有人,將她的小手拽在手心裡,柔聲道:「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千喜在二十一世紀時,一來家裡管的極嚴,二來又是所有精力放在了服裝創作上的那種人,也沒談過戀愛。到了這兒遇上了他,他平時又極為守禮,這時突然示好,心裡就像有一隻小鹿一樣跳開了。

  今天本來也受了驚嚇,這時被他粗礪的大手握住,特別的暖心,也不願縮回手,任他握著,一肚子的火也慢慢小下去了,「今天的事,別跟爹娘說,省得他們生氣擔心。」

  「這個自然,周大哥今天也說了,他認得京裡一個做衣衫的大商家,時常徵些新鮮款式,你以後做出來的東西,可以幫你拿去試試,如果成的話,以後也就不愁銷路了。」赫子佩握著她的小手,心裡也踏實了,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在他身邊,他就什麼也不怕。

  「嗯,你覺得我能成嗎?」千喜以前雖然成績不錯,做出的東西還拿過兄弟杯的大獎,但實際從商,就沒有經驗了,心裡也有些沒底。

  「成不成,不是我說了算,是你自己,你說能成就一定能成。」赫子佩也是腳踏實地一步步走過來的,深知只有死守著信念,不怕艱難的付出,才有希望獲得收穫。

  有腳步聲向這邊走來,千喜點了點頭,抽回手,「回去吧。」

  赫子佩手上一空,覺得有點失落,輕聲笑了笑,「我那時幹嘛非要說三年才娶你呢,如果說兩年多好,現在就能娶上你了。」

  千喜抿著嘴笑了,睨視了他一眼,「你想得到是美,三年都便宜你了,我那服裝作坊啥時做起來,我啥時才會考慮婚事。」

  「哎呀!」赫子佩轉頭看著她,「你這話說說笑就算了,可當不得真。」

  「誰說不當真了,我是當真的。」千喜挑起了眉稍,這麼早結婚,沒想頭了,她才不幹呢。

  「得,你那作坊別開了,我這就回去跟爹說去,明兒把銀子收回去。省得你做敗了,我得打一輩子光棍。」赫子佩低聲嘟啷。

  「你敢!」千喜瞪大了眼,「你敢去說,我就敢剝你的皮,不用等作坊作敗,我也再不會嫁你了。」

  赫子佩苦了臉,「還是娘說的對,女人無才便是德……」

  「你討打?」千喜佯裝要打他。

  他忙縮了縮身子,「不敢了,不敢了。」

  二人說笑著回走,路上來往的小媳婦不時的向他們二人張望,眼裡流露著羨慕。



第028章   話中之意

    第二天,『福通』比平時早了半個多時辰開門。

  門一開,王掌櫃就叫了夥計在門口盯著街對面的『大和』。

  按往常,這時候正是『大和』開舖的時候,赫子佩和千喜每天這時候必定到鋪子裡候著,從來不晚過夥計開工。

  可是今天只看到夥計下門板,卻不見赫子佩和千喜的影子。

  王掌櫃又喜又憂,喜的是昨天的事多半成了,否則怎麼會不見他們二人?憂的是怕苤子找的人手腳乾不乾淨,萬一留下點什麼馬腳,這後事就長了。

  王夫人從後院進來,用手隆了隆堆得老高的雲鬢,走到門口,往對門張了張,面露喜色,回轉身,「相公,我看那事多半成了,這太和鎮,以後總算是太平了。」

  「小聲點,你怕這事嚷不出去?」王掌櫃也是滿臉帶笑,把玩著桌上的茶壺,心裡還有些不踏實,「話說,這事成了,怎麼苤子不來拿銀子?」

  「嗨,你急啥?這時候他只怕還紮在哪個花樓裡沒醒呢。」王夫人拿過王掌櫃手上的茶壺,去斟了新茶,「相公的事是成了,那相公答應我的事呢?」

  王掌櫃高興勁頓時冷了一截下來,「等苤子來回了信,這事當真辦成了,我馬上給你辦。」

  王夫人抿著嘴笑了,順勢坐在了桌邊漆金圓凳上,向王掌櫃拉近了些,「前兒東街的李婆子說臨村有一個打井的,想買個媳婦,出的價錢也不錯,我就跟她提了下珍娘的事,她昨兒就來回話了,說對方肯再加點錢領珍娘去。」

  王掌櫃的好心情,又掃去了不少,「你急著添啥亂?這事兒還沒妥當呢,你就去攪和別的事。」雖然心裡不痛快,但賣珍娘是他答應了的,再加上,萬一這事沒包住,捅了出去,還得指望著夫人的娘家的勢力去擺平,耐著性子,「等這邊事了,你讓人領了她去就是了,銀子也不用給我了,你自己拿去買根釵子,別總說我虧待了你。」

  「謝謝相公。」王夫人心花怒放,她喜的不是得支釵子,而是可以盡快處理掉珍娘這個心病。

  二人在這兒各自做著夢,卻不知千喜和赫子佩這時正在衙門領分派下來的牌子,過些天布運來了,就拿這牌子領布。

  千喜看著衙差手上的牌子,問:「這得有多少布啊?」

  衙差一手握著牌子,一手拿著筆記錄,淡淡的道:「三千匹。」

  「三千……」千喜驚得睜大了眼,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沒記錯嗎?」

  衙差抬頭瞟了她一眼,有些不高興,「這種事我能瞎說嗎?出了差子,丟飯碗事小,這牢底可得坐穿了。」

  千喜只差點沒跳起來了,伸手在赫子佩後背,輕輕擰了他一把。

  赫子佩當作不知道,在接牌子裡,順手塞了一錠銀子到衙差手上,「辛苦哥哥了。」

  衙差握著銀子,翻轉一看,正宗的開元通寶,心花怒放,看了看立在桌案前的兩個年輕人,難怪能拿下這麼大一擔生意,果然是個識得事務的人。

  千喜在一旁看著衙差臉色,知道是個貪小便宜的人,也陪著笑,「我們鋪子裡染的這布,還算得上光鮮,衙大爺家裡如果要做件衣服什麼的,儘管拿來,我們包給您染到滿意為止。」

  衙差剛接了銀子,正高興,「能應徵上這生意的人,這手藝肯定沒得說的,到時我們家的要做衣衫,這布全去你們家染,只要染得好,價錢好說。」

  赫子佩忙接了過去,「哥哥這是在寒磣我們呢,您幫了我們這麼大的一個忙,只要你哼一聲,我立馬要夥計去家裡取去,錢的事更別提了,提了,我們都得要找個洞鑽進去了。」

  衙差這一聽心裡更是舒服,「這哪行,你們也是開門做生意的。」

  「就是開門做生意,也不差您這份,等這布到了,還得麻煩您吱唔我們一聲呢。」千喜本來沒打算跟著赫子佩來領牌子,但琢磨著一會兒還要去周成貴那兒看紗線,想讓赫子佩幫著參考參考,也就跟著他一起來了,沒想到大清早的就得了這麼個好消息,居然接了三千匹布的生意。

  「好說好說,到了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絕不誤了你們染布的時間。」衙差把銀子揣進懷裡,一會兒收了工,又可以去相好那兒好好玩上一玩了。

  赫子佩當然明白這布到了,如果他們有心刁難,壓上幾天再叫你去領,到了時間染不出布來,受罰的自然不會是衙門,而是他們商家。又或者拿上點什麼手腕,讓布擦上點什麼,染起來就老費事了,一天的活能折騰成幾天。

  看他收了銀子,也不再耽擱,「沒啥事了,我們也該走了,哥哥有什麼事,喚個人來吩咐一聲就行。」

  等衙差應了,才和千喜轉身往外走。

  衙差望著二人背影,摸摸懷裡的那錠銀子,略為猶豫了片刻,「赫兄弟等等。」

  赫子佩又轉了回來,「哥哥還有什麼吩咐?」

  衙差又想了想,問,「你這三千匹布多少天能染完?」

  赫子佩恭恭敬敬的道:「不瞞哥哥您,我正準備擴染坊,這兩個半月的交貨時間,我一個月就給您交上來,絕不誤了您的時間。」

  「一個月就能交?」衙差眼睛一亮。

  「能交。」赫子佩肯定的點了點頭,眼裡沒有一絲含糊。

  「如果再加兩千,你交得上嗎?」衙差緊緊的盯著赫子佩,這事可開不得玩笑,萬一交不上,他可是脫不了關係的。

  赫子佩和千喜對望了一眼,又一起看向衙差,「能交,哥哥的意思是……」

  衙差往外看了看,確信沒有人聽見他們談話才對他們招了招手,「過來點說話。」

  千喜和赫子佩湊了過去。

  衙差又再望了望門外,才壓低了聲音,「我這兒還有兩千匹布,是沒有指定染坊的……是用於臨時應急的,所以價錢比你們接的那個,還高了些……如果合適就給你們染……只是不知你們染得染不得。」

  千喜和赫子佩又交換了個眼色,明白了他話中之意。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3:18 AM

第029章   獅子大開口

    赫子佩壓低了聲音,「卻不知這批布怎麼個染法?或許兄弟能染。」

  千喜暗捏了把汗,衙門沒有白的門檻,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弄得好有點渣,弄不好只得一身的腥。她很想讓子佩推了這樁買賣,但問也不問,就這麼推了,多半是要得罪人的,只能先聽他說些什麼,如果實在太黑,再尋個藉口推了。

  把手伸在子赫身後,輕輕拽拽他的衣衫,提醒他多留個心眼。

  赫子佩不露痕跡的把手背到身後,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他自有分寸。

  衙差把話說穿了,也就不再遮遮掩,「不瞞二位,這些布是我上頭均下來的……這布你們染,我分文不取,但我這上頭卻少不得要打點打點。」

  千喜暗暗冷笑,分文不取,哪有這麼大的螞蚱隨街跳?能有這麼好的事?

  赫子佩心下瞭然,這是要獅子大張口了,只是不知這隻獅子到底有多大的胃口,陪著笑,「這是在情在理的事,只是做兄弟的沒在官場上混過,不敢行情,哥哥幫著周旋一下,看多少合適,哥哥也是有家有小的,兄弟就算不掙錢,哥哥這份怎麼也不能少。」

  衙差滿足的點了點頭,這小子的確識大體,「你叫得我這聲哥,我哪能不幫著你,我去托托關係,這層層打點上去,也要不了太多銀子,四成也就差不多了。」

  千喜倒吸了口冷氣,她雖然沒親自染布,但這進多少染料,出多少布卻是清楚的,如果按以前拿染料的原價,這四成,最起碼要虧上兩成。這衙差張口白牙的還說什麼四成就差不多了。

  如果拿這次在馬櫃掌那兒買來的打折染料也只能勉強保個本,出了布,對方再來個挑肥撿瘦,還不知要生出什麼是非,根本就是樁出力不討好的買賣。

  又拽拽子佩的衣衫,要他推了這單買賣。

  赫子佩聽了這價錢也是暗暗冷笑,這分明是想把那三千匹布的利潤也吃回去,又捏了捍千喜的手,穩住她的情緒。面露難色,「哥哥,您也是行家,不是兄弟不肯接這買賣,實在是連染料都買不回來……就算我們把整個染坊搭上去,這一年也掙不回這虧的錢。」

  衙差頓時黑了眼,說話也陰陽怪氣了,「這做生意哪有吃獨食的,你撐圓了自己的腰,卻餓著別人,可保不住那些餓著的不做出點什麼來。」

  這軟的不成來硬的,明的不成來陰的,千喜冷笑了一聲,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衙差就這麼了不得了,自己父親好歹和知府還是八拜之交,真的鬧起來,倒也不怕這個小小的衙差,雖然他口口聲聲的上頭,但這山高皇帝遠的,這些所謂的上頭還真能跑到這兒找她們的岔不成?

  一拉赫子佩,「官爺,這布我們染不起,也不染了,您這二千,加我們的三千,一共五千匹布,你愛找誰染,找誰染去。」

  衙差沒想到她一個女子還敢放這樣的狠話,重重一拍桌子,「你還反了不成?你們可是自己投的標,上面已經分派了,你敢不染?你們這是戲弄朝庭命官,是掉腦袋的罪。」

  千喜也沉下了臉,「不是我們不染,是官爺您不讓我們染,這染是死,不染也是死,那我們何不選個輕鬆點的死法?再說了,如果上面真追究下來,我們也是死了心要告的。」

  「咦,你這個刁婦是怎麼說話的?」衙差開出這價,是他自己加了二成的,想借這機會狠狠刮上一筆,對方大不了討價還價一番,他就稍稍再讓上一點,那這次徵下來的布的利潤幾乎就全進了他的口袋,反正有上面皇榜壓著,這些染坊不敢不染。至於這染坊虧不虧,他才不會理會。

  到時大不了他再拿些銀子出來打點下這鎮上的官員,這口一封,人不知鬼不覺的。

  不想這話才開了個頭,對方就鬧起來了,反道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說到頭也只能拿上面來壓對方。

  「行,你們說的不染,我明兒就修書上去,把你們藐視皇令的事呈報上去,你們就回去把脖子洗乾淨,等著挨刀吧。」

  千喜撇了撇嘴角,冷冷一笑,「你現在就寫,別到時布下來了,你這信還沒交上去,我們也去知府那兒問問去,你這上頭是不是真要你抽了四成。」

  赫子佩一直立在邊上,冷眼看著,由著千喜鬧。

  對著這樣一個人,講理是講不清的,自己一個男人,說硬了話,對方急,沒準能動上手,這一動手,事就僵得沒有回轉的餘地了。這時候千喜一個女人扭著鬧,反倒好些。

  看說這份上了,才假意的勸了句,「千喜,你怎麼能這樣跟哥哥說話。」又轉頭對衙差道:「她一介女流,不懂事,哥哥也別跟她一般見識。」

  說完不等對方表態,接著道,「我們染坊太小,家底又薄,不瞞您說,這虧還是小事,而是您給的這銀子買不起染料,我們想料也染不了。」從袖子裡取出布樣,「我們也不想哥哥為難,這是我應徵時染的布,自己留了一半做樣底,哥哥拿去問問,誰能染就給誰染吧。」

  衙差聽千喜說要去問知府,也有點心虛,但一轉念,大不了分一半給知府,這事也就均過去了,也沒當回事,再加上認定赫子佩二人是在這兒演戲提價,哪裡當真敢違了皇命,這前腳出門,後腳就能回來,見他們交出布版更合心意。

  他就拿了這布版去尋過一家,沒準還能壓點價,如果有人染了,再往上奏上一本,說他們違反皇令,死罪難逃,而他另尋人染出布交了上去,又是一功,陞官發財也是指日可待,這可是一箭雙鵰的好事。到時這兩人回頭來求他也是自討其辱。

  一把壓過布樣塞進袖子裡。

  赫子佩向衙役行了個禮,「哥哥沒啥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出了衙門,千喜轉身對著那黑漆大門狠狠的呸了一口,「吃人簡直不吐骨頭。」

  又轉頭瞪了赫子佩一眼,「你幹嘛要把布樣給他?」



第030章   別問只看

  這匹布不染了,還把應徵時染的布給了他,不等於鋪好了金玉台階給別人上?

  千喜想到衙差那醜陋的嘴臉就來氣。

  赫子佩只是隨意的笑了笑,眼裡卻帶著一絲狠勁,「你也彆氣,我包證不出三日,在布運來之前,他會回頭找咱們,到時就是他求咱們了。想坑咱們,咱們讓他連肉帶骨的吐出來。」

  千喜聽了這話,就知道他已經有了打算,心下略安,「既然這樣,那更不該把布樣給他啊。」雖然她過去專業學的不錯,但終究是少了社會經歷,說起做生意,的確不如赫子佩精明。

  「你別急,聽我細細說給你聽。」赫子佩左右看了看,身邊也沒什麼人會聽到他們談話,才道:「你也知道那染料這方圓百里只有我能染。而這批布要的色是正宗的草綠色,這草綠相當難配,稍偏差了點,不是黑了,就是黃了。這還不是主要的,關鍵是這色活,水溫冷了就上不了色,布一乾就淺,顏色發舊。我們平時用的染料,水溫一高,色就變了,染出來絕對發黃。只有我們新進的這批染料經得高溫,所以也只有它能染出來。」

  千喜雙眸一亮,「這麼說,別人根本染不了這布?」

  赫子佩含笑點頭,「他找不到人染這布,到時交布的時間到了,他交上不去,雖然可以把責任推在我們身上,但他也是要受到牽連的。輕則坐牢,重的話,也和我們一樣,喀嚓……」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就算沒我們判的重,你認為他肯放著現在這撈錢的美差不做,去蹲牢房?」

  千喜一拍額頭,「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你看我這腦袋,一氣就迷糊了。」臉上終於露出了笑,轉頭重新打量他。

  幸好當年他是暈倒在自己家門口,如果是暈倒在『福通』門口,那還不把『大和』擠兌死了。

  轉了個身,換了個方向走。

  赫子佩跟在她身後,戲侃著她,「不是要去找知府嗎?」

  千喜白了他一眼,「等你這招行不通,我再去找。」心裡還掛唸著王掌櫃的事,「姓王的那兒,你到底怎麼做?」

  赫子佩笑容頓斂,狠狠的道:「這賬,我還不能跟他算快了,算快了太便宜了他。」他對陸家是千依百順,恭恭敬敬,但在外面可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絕對不是什麼好好先生。這次差點害了千喜,能輕易放過他?

  「你要怎麼做?」千喜哪能不瞭解他的性格,雖然絕不能饒了姓王的,但也絕不能讓赫子佩為了這事,把自己陷進了絕境。比起報仇,他的平安更重要。

  「你就只看,別問,讓我給你好好表現一次。」赫子佩的原則是什麼都能動,就是不能動千喜,誰敢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了,他就敢跟誰拚命。

  「神神叨叨,有什麼說不得的。」千喜嘴裡雖然報怨,卻並不勉強他,別看他平時事事順著她,但牛起來,可是十頭九也拉不回來,說了不,就不會再說是的人。

  登上週成貴租用來堆放貨物的閣樓,周成貴正弓著身子,將一些貨物一件件攤放開來。

  千喜感激他救命之恩,進了門就喊,「周大哥。」

  周成貴忙站起身,笑看著他們,「來了。」

  「嗯,來了。」千喜視線掃過前面攤開的那些各種線卷,走了過去,「這些就是周大哥說的新紗線?」

  周成貴將最後一個線卷取出,遞給千喜,「可不是嗎?你看看。」

  千喜接過後,湊到窗邊仔細的看著,那些紗線自帶著光澤,染出的色澤也十分光鮮,抽出幾根,在手上輕捻,比普通的紗線,柔軟光滑,滿心歡喜,「這紗線什麼價錢?」

  周成貴看她喜歡,又有心結交赫子佩,也不瞞她,「不瞞你說,這線是別人交給我想法辦處理的,價格到是極便宜,這一卷紗線才一百個銅錢。」

  千喜吃了一驚,不敢相信的看著周成貴,「這麼好的線,才一百銅錢?這不跟撿的一樣嗎?」

  「這線看著好,但有個問題。」周成貴拿起另一卷同樣的紗線,『嘖嘖』兩聲,「真是可惜。」

  「什麼問題?」千喜又細仔看了看那紗線,沒發現有什麼不妥。

  「你扯扯看。」周成貴幫著她將那卷紗絲理開了些,尋出線頭。

  千喜依言,捏住線頭,手上微微用力,那紗線應手而斷,那線頭就像綿絮一般鬆鬆散散。恍然大悟,這線太綿了,一拉就斷,這樣的話,織布時難度極大,稍不小心便斷了,而且就算極為小心的織成了布,這布也不結實,只要用力,就能戳出一個洞來。

  所以說看著好,其實極本沒用處,也難怪那商家這樣當垃圾處理,說白了也就是一堆看似漂亮的極品垃圾。

  周成貴又從旁邊另一個布袋裡取出另一種線卷,遞給千喜,「這個線就正好相反,結實就結實,不過又太過於硬了,織出的布也跟塊板子似的,也沒人愛要,所以商家也同樣處理,價錢只比剛才那個貴了五十銅錢票。」

  「多五十銅錢也跟撿來的一樣。」千喜翻過去覆過來的看那線。

  「可不是嗎?不過再便宜也沒用,人家買去派不上用場,也只是個浪費,所以銷了一個來月了,硬是沒人要。我正打算這次回去,就給他捎回去,也不幫他賣了,省得佔著地方。」周成貴摸著線卷,也覺得可惜。

  千喜拿了那硬線,遞給赫子佩,「你看這線過道溫,能軟下來嗎?」

  赫子佩也捻著紗線,在窗口邊,就著光看了看,「能軟下來,不過這紗經不得燙。」

  周成貴接了過去,「你想的這辦法,他們也想過了,這一下熱水,軟是軟了,線就捲了,粗的精,細的細,全起了疙瘩,更沒法用了。」

  千喜心念一動,「這兩種線他們有多少貨?」

  周成貴不明白她打聽這沒用的東西做什麼,「這可就多了,我上次去看,像我麼大的屋,都堆了半屋子了。」

  千喜將兩種線,一樣拿了一卷在手上,「周大哥,這兩卷線給我拿回去試試,如果成的話,我們將他那些線全包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3:24 AM

第031章   眼神示威

    周成貴手一抖,後裡的線卷差點掉到地上,倒吸了口冷氣,「千喜,這玩笑可開不得。」

  「我這不是說要回去試過嗎?又沒說現在就去包下。」千喜取出塊帕子,把那兩卷線包了,「我們今天還沒回鋪子呢,我們先回去了,明兒我你回話。」

  周成貴直到他們出了門,才看向手裡的線,絮絮叨叨,「這赫子佩做生意是個奇才,能掙錢,也不能由著媳婦這麼瞎折騰啊,這線雖然跟撿的差不多,但這麼大的數量加起來,也要不少銀子。」

  回到鋪子門前,王夫人正站在門口守著賣叮噹糖的分糖,猛的聽見赫子佩招呼夥計的聲音,抬頭看見赫子佩和千喜雙雙立在門口,嚇得頓時腳上一軟。賣糖的遞分好的糖給她也不知道接。

  千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更是全身一哆嗦,再看赫子佩也是似笑非笑的看著這邊,頓時腳下升起一股寒意,直竄上背脊,抽身就往裡走。

  賣糖的忙叫住她,「夫人,你的糖。」她只是沒看見,賣糖的放大聲音又喚了幾聲,她才轉過身來接了糖,又走。

  「夫人,你沒給錢呢。」賣糖的急情之下,拉住她的袖角,剛拉了拉,才想起不妥當,又忙鬆了手。

  王夫人這才回過神來,從捏在手裡的金線荷包裡倒了幾文錢出來,也不數,塞到賣糖的手裡,急匆匆的進去了。

  「相公,相公……」

  王掌櫃正在翻那本只記了幾頁的賬本,哼哼冷笑,「過上些日子,我讓你寫得滿滿的。」抬頭看了看神色慌張的夫人,蹙緊了眉頭,「怎麼又一驚一咋的?你什麼時候才能學得穩重?你看千喜他娘,走到哪兒,都是兩個字『端莊』。」

  王夫人暗哼了一聲,當年王掌櫃想娶千喜她娘不是什麼稀罕事了,不過他那時嫌千喜她娘家窮,沒去請人提親,結果千喜她娘嫁了姓陸的,他又後悔了,「這麼看得起她,當年怎麼不去娶了她?」

  王掌櫃一瞪眼,「你說啥?」那擔子事是他的心病,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提。

  王夫人又哼了一聲,把臉撇過一邊,竟忘了看到赫子佩和千喜的事。

  「到底什麼事,讓你慌裡慌張的?」王掌櫃也不死扭著這件事,岔開了話。

  王夫人這才想起剛才的事,也顧不上和他彆扭,揮手打發了夥計出去,壓低了聲音,「赫子佩和千喜來鋪子上了。」

  「一起回來的?」他們回鋪子是理所當然的事,赫子佩就算要走,也該回來收拾一下,但千喜……這時候不該在家躺著嗎?怎麼還會出來見人?

  「一起回來的,而且千喜……」王夫人想著千喜那怨毒的眼光,又是一哆嗦。

  「千喜怎麼了?你別說話說一半兒。」王掌櫃也隱感到有些不妙。

  「好像啥事也沒有。」王夫人見千喜邁腿進門,四平八穩,全沒有初破了身子的痛楚。難道千喜那丫頭看著正經其實暗地裡早和赫子佩有上一腿了?

  但她也為這事尋人打聽過,赫子佩對千喜的確是規規矩矩的。再說千喜的那身段,也的確是黃花閨女的身段。就算她看走了眼,苤子有事沒事滾在女人堆裡,他不可能看走眼。

  王掌櫃心裡『咯噔』一下,嘖了一聲,「你是說她沒有……」

  王夫人看著他點了頭。

  「你沒看走眼?」王掌櫃又追問了句。

  「錯不了。」王夫人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哎呀,這……快找人找苤子去。」王掌櫃只覺得額頭上虛汗直冒,賬本也看不進去了,丟在一邊,等王夫人轉回來,「你看他們的神情,對那事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王夫人也為這事犯著心病,千喜那眼狠狠的釘在了她心裡,再加上赫子佩那笑,直覺絕不會有好事,「只怕是知道了。」

  「啥?」王掌櫃坐不住了,轉出櫃檯,「我們也別等小廝叫他來了,我們現在就找他去。」這事不弄個水落石出,不用等東窗事發,他自己就先把自己嚇死在這兒了。

  王夫人也坐不住,提了裙子就跟在了王掌櫃身後。

  苤子這時正在自己家裡叉著腰轉悠,一臉烏雲。這家裡也被他敗得不成樣子,賣的賣,砸的砸,已經沒幾樣像樣的東西,還欠著些賭賬沒還。就指望著這單生意成了,拿了那一千兩銀子,分二百兩出去,自己落下個八百兩,到時重新置辦個像樣的宅子,再娶了千喜,這日子就有得好過了。

  沒想到,馮三從昨天到現在居然沒露個面,他尋遍了大街小巷,都說不曾見到他,去了賭場也瞅不見人。

  苤子也是在外面鬼混的,雖然自己沒多少本事,但這裡面的門道卻沒不熟的。

  按理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成了,誰都怕夜長夢多,急著來拿銀子才對,這樣不見人的多半是生意黃了。

  事黃了,銀子泡湯自沒得說了,王掌櫃那兒可就沒法交待了,尋思著幹脆也收拾兩件衣衫進山住上幾天,一來去找馮三問個明白,二來也先躲躲王掌櫃。

  如果馮三把事辦成了,只是有什麼事拖住了腳,沒能來拿銀子,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立馬出去找王掌櫃拿銀子。萬一真是黃了,也就等過了風頭,再出來,省得給人做了替死鬼。

  念頭一定,拉開空蕩蕩的破衣櫃,撿了兩件衣衫,找了塊布裹成包袱,打了結,正要背上,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道是馮三來了,心裡一喜,將包袱丟在床上,衝到門邊拉開門。

  見王掌櫃和王夫人風風火火的進來,心裡就是一虛,轉身想跑。

  王夫人看他神色不對,心就是一沉,一把揪住他的後領,「見了我們,跑啥?」

  定了定神,轉過身,掙脫王夫人的手,向著王掌櫃迎了上去,「姐姐,姐夫怎麼來了?」

  王掌櫃在事情沒證實前也不跟他翻臉,「我們在鋪子上等你來拿銀子,左等右等不見人,怕你是不是睡過頭了,忘了時辰,正好出去辦了點事,回來路過這兒,就順道進來看看。」



第032章   自圓其說

    苤子畢竟做人圓滑,忙訕訕的笑道:「我正說要過去你們那兒呢,我這兒又破又髒的,怎麼能好意思讓你們來。」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王夫人往門裡望瞭望,瞅見床上的包袱,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小子想溜,皮笑肉不笑的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苤子不回頭也知道她是瞅見了床上的包袱,裝了一臉的苦相,「昨天欠了些賭賬,人家催著還,這正收了東西去當呢。」

  王夫人哪能信他的話,「哎喲,兄弟,你有難處,怎麼不來找我們啊,自己落到收東西去當的地步,叫做姐姐的看著,心裡怎麼過得去。」

  「這還賭債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不是不好意思麻煩姐姐嗎?」苤子臭名在外,也不怕到處揚。

  王掌櫃見二人來來去去的客套的也差不多了,苤子就是不往正題上引,乾脆劈頭蓋臉的問,「那事辦的怎麼樣了?」

  苤子當然明白他們來尋他,既不是什麼順道,也不是什麼來看看他,來的目的就是問事,既然人來了,肯定就躲不過去的,乾咳了一聲,「不瞞姐姐,姐夫,我找的那人現在還沒給我回話。」

  王掌櫃和王夫人對看了一眼,果然這事黃了。

  「但你們先別急,那個人是辦事極為穩妥的人,這事肯定是成了,只是不知在哪兒被拖住了腳,還沒能來回話。」苤子打著哈哈,事到了這地步,能先穩住他們一陣是一陣,打發他們前腳離開了,他後腳便可以開溜。

  王掌櫃拉下了臉,冷哼一聲,「當真成了?」

  「應該是成了。」苤子想拍著胸脯賭咒發勢,但話到了嘴邊就軟了下來,口氣硬不起來了。

  王掌櫃板著臉,倒還沉得住氣,王夫人就不行了,上前一步,照著苤子臉上就呸了一口,「呸子,虧你還跟我還是一家人,你騙人騙到我頭上來了,你別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我回到老太爺那兒去,看收不了你?」

  苤子啥不怕,就怕這老太爺,為什麼呢。因為他算是王夫人家族一門遠房的旁枝,就只有現在的老太爺跟他死了的爹是正宗的血脈親,也就因為這點血脈親,對他還算照顧。

  偏這老太爺命中無子,等這老太爺入了土,還能分上點什麼給他,如果把這老爺子得罪了,一腳踹了他出來,這還有誰當他苤子是回事的?

  這老太爺無子,現在和王夫人的爺爺是親兄弟,分著東西院住著,老太爺雖然有錢,但這日常生活卻是王夫人娘家這邊照料著,所以老太爺對那院子裡人也是親密有加。王夫人的爺爺過了身,這邊待那老爺子仍如以前,所以誰輕誰重,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苤子又哪敢得罪了王夫人,向王夫人連連賠著好話,「我哪敢啊,姐姐可真是冤枉死我了,就是借我十個豹子膽,我也不敢騙姐姐啊。」

  王夫人也不想跟他胡扯下去,現在關鍵是要弄清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撇下了嘴角,等他的下文。

  王掌櫃提起腳邁進門檻,苤子忙讓到一邊,等他進了門,跟在他後面。等他在唯一的一張好凳子上坐下,小心試探,「姐夫這話是啥意思?」

  「我還想問你是啥意思呢。」王掌櫃也看著床上的包袱,想跑?沒門。

  苤子有點懵,想著如果那事黃了,赫子佩和千喜多半也回來了,『大和』和『富通』門對門,沒準是碰上了,但如果碰上了,他們現在還能這麼空閒來找自己?搓著手,乾笑道:「就是不明白姐夫的意思。」

  「赫子佩和千喜好好的在鋪子裡坐著呢。」王掌櫃也沒了好氣。

  苤子眼皮一跳,果然黃了,「兩個人都在?」

  「都在。」王掌櫃點了點頭。

  「都好好的?」苤子又問。

  「當然好好的。」王掌櫃其實沒看見赫子佩和千喜,不過夫人說好好的,自然也就跟著這著說。

  苤子長鬆了口氣,剛才還捏了把汗,這時就完全放開了,「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王掌櫃一瞪眼,來了火氣,「好好的,還好?」這事沒辦成,他居然拍胸叫好。

  苤子拉了條三支腳的破凳子,坐到王掌櫃面前,「姐夫,您別急,聽我細細的給你說說。」

  王掌櫃心裡正不痛快,拉了拉嘴角,「有屁就放。」

  「他們今天開舖去尋你們麻煩沒有?」苤子屁股下的三腳凳子搖了搖,險些將他晃到地上,忙重新坐穩。

  「沒有。」王掌櫃如實答了,看著他這寒磣相,有些不屑。

  「這就對了,這就說明昨天我叫去的人不知有什麼事擱置了,沒有下手。」苤子暗暗歡喜,看樣子,自己是不用進山避難了。

  「沒有下手?」王掌櫃愣了愣,「這叫好事?」

  「哪當然,沒下手,就說明對方不知道,那我們就可以另尋機會下手。」苤子可不捨得那幾百兩銀子,關鍵是可以想著方子娶千喜,一想到千喜那柔軟的腰身,心都醉了。

  王掌櫃咧著嘴,吸了口氣,牙齒有些發酸,嘖了一聲,「這能成嗎?」

  苤子又賂他湊近了些,「成,怎麼不成?這次我重找些人,一定做得乾淨。」

  王掌櫃不作聲,過了許久,才又『嘖』了一聲,有些猶豫不決。

  王夫人卻犯了迷惑,那二人的表情反覆在眼前飄,「只怕不妥當。」

  王掌櫃和苤子一起看向她,苤子問,「怎麼不妥當?」

  王夫人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怎麼覺得他們知道了那事?」

  坐著的兩個人同時一驚。

  王掌櫃剛才就急著來找苤子,也沒仔細問王夫人當時看到的情形,「這話怎麼說?」

  王夫人又埋著頭,想了想,還是沒能想明白,「他們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我神情很古怪。」

  「怎麼樣的神情?」王掌櫃頓時有些慌了,其實只要對方沒啥大事,只要藉著夫人娘家勢力,完全可以擺平,但這事畢竟太過惡毒,心裡難免還有個坎過不去,不自覺的心虛。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3:33 AM

第033章   二合一的新產品

    王夫人將在門口看到的說了一遍,王掌櫃也覺得不太對勁,苤子卻滴溜了下眼珠子,「這就對了,說明他們並不知道我們要辦的事。如果知道了,以千喜的脾氣,還能不衝過來找你們?還能就這麼瞪兩眼就算了?」

  王掌櫃覺得也有道理,王夫人卻忘不了那眼神,「如果不知道,那她無故瞪我做什麼?」

  苤子故意一甩膀子,「咳,你們平時就是對頭,看你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瞪兩眼算輕的了。」

  王夫人一想,也有道理,問王掌櫃,「那我們這事還辦不辦了?」

  王掌櫃心裡沒底,上次狠下的心,軟下來不少,「先看看再說。」

  苤子聽了王夫人的話,嘴上說沒事,心裡卻一直打著鼓,這事絕對暴了,盼著盡快打發了王氏夫婦,還是出去躲躲的好,等的也就是王掌櫃的這句話,「行,這事我就先壓著,等看好時機再說。」

  王氏夫婦這才辭了苤子,回了『福通』,到了門口,正巧遇上千喜出門,千喜都已經走過,想了想,心裡是下不了氣,折了回來,攔下王氏夫婦。

  二人心裡頓時就懸了起來,剛才還說不找,這就找上來了,王掌櫃故作無事的向她拂了拂手,笑道:「千喜姑娘,你這是去哪兒啊?」

  千喜白了他一眼,兩眼望天,不陰不陽的道:「給你們二位買棺材去。」說完一甩髮辮走了。

  王氏二人同時變了臉色,臉上黑得鍋底似的,王夫人叉了腰,尖聲罵道:「你這天殺的丫頭,你說什麼話呢?」

  千喜正走吧,聽了這話,站住腳,回過身,「這還算客氣的了,如果想聽更難聽的,我這兒還有,不過我現在事要去辦。如果你們真想聽,就去我們鋪子上候著,等我回來,慢慢說給你們聽。」

  說完丟下氣青了臉的兩夫婦,不管王夫人在街上怎麼罵街耍潑,頭也不回的走了。

  先去了銅器鋪,人還沒進門,已知著招呼上銅器鋪老闆了,「洪掌櫃,我的火斗做好了嗎?」

  雖然有現成的火斗賣,就是染坊也有好幾個,但千喜總覺得不太合用,再說這做衣服用的火斗,比僅是把布燙平整,要求高了許多,於是按著自己的心意重新畫了個圖紙,要工匠按圖訂做。

  掌櫃在她進門的時候便迎了出來,這千喜現在雖然年輕,但『大和』現在卻算得上鎮上數一數二的大掌櫃了,這次訂做的火斗出的價錢都比別人高了一倍有多,要求只有一個,東西出的要好,說是如果做得好,這以後還會再做。

  「做好了,做好了,就等你來看了。」洪掌櫃從櫃檯下取出千喜訂的火斗,放在櫃檯上,「這可比平常用的重了許多。」

  千喜掂了掂,果然重了不少,但手柄角度下得極好,這推起來並不比普通的費力。這火斗與普通的火斗不同的是,普通的手柄是在火斗的尾巴上,前推後拉是沒問題,但下壓就不好受力了,尾巴的地方受了力,前面就翹起來了。而千喜訂這個,像現在的燙斗手柄一樣,在上面,可是在那時火斗裡面要加炭,熱氣上衝,會燙手,所以又加了蓋子,避免熱氣上衝。而側面就打了不少小孔來透空氣,以免裡面的炭沒空氣而熄滅。

  「你看,還滿意嗎?」洪掌櫃為了對得起她這雙倍的價錢,可是盡心盡力的力求精細了。

  千喜細細的看過了,滿意的點了點頭,「洪掌櫃家的手藝就是到了京裡都是排得上名號的,我能不滿意嗎?」

  洪掌櫃樂了,「你就是會說話,你滿意,我也就放心了。」

  千喜放下火斗,笑著又取了些銅錢出來,放在櫃檯上,「先幫我照著這個再做上一個,過兩天我一起來拿。」

  洪掌櫃掃了一眼那些銅板,知道又是雙倍的價錢,心花怒放,「你也別來取了,做好了,我直接給你送鋪子上去。」

  「也成,那就麻煩您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千喜笑著謝了,出了銅器鋪。

  洪掌櫃將千喜送出門口,才回到櫃檯,喜滋滋的收起那些銅板。

  千喜不再到處閒逛,徑直去了沈洪家,婉娘正在院子裡餵雞,見了她,將竹簍裡的雞食散在地上,「千喜來了,我就琢磨著你該來了。」

  放下手中的竹簍,引著她進了屋。

  千喜拉著她坐到織布機前,推她坐下,「幫我試點東西,看能不能成。」

  「什麼東西?」婉娘看她滿面紅光,也是好奇,推開稜子,取下織好了,還沒取下的布匹。

  千喜將那兩卷線放在她面前,「把這些織成布。」

  婉娘抽了根線頭,熟練的一捻,搖了搖頭;取了另一種捻了捻,又搖了搖頭,拿著那一捻就散的線,「這線織出來也沒法用,一截就是洞。」

  又拿了另一種本來過硬,在千喜過水加熱以後,變軟了,但彎彎曲曲的線,「這線,光禿禿的,織緊了硬得像板子,鬆了像漁網。再說這線捲成這樣,這布根本沒辦法平整。」

  千喜抿著嘴想笑,二十一世紀有人穿的就像裹了塊漁網,不過這話,她沒說出來,將兩種線各抽了線頭出來,合在一起,「這樣織,織鬆些。」

  婉娘迷惑的將那兩根線合在一起捻了捻,那容易斷的線有這沒毛的線拉住,也就不會斷了,可是這線還捲啊,織出來的布仍然不能平整。

  千喜明白她心裡想的,「沒關係,你就照著我說的試試。」

  「那就試試吧。」婉娘麻利的上了線,反正也就試試,也不是什麼費神的事。

  稜子在婉娘白淨纖巧的手指下穿稜,那布一點點的出了來。

  易斷的線上的毛,纏著那沒毛的線,織起來並不崩斷,不過斷開的毛頭卻鬆了出來,若隱若現的遮著那另一種線空出來的空隙,再加上兩種線,本不同色,這纏在一起,自然成了雙色的效果,這完全不能用的兩種線竟變成了一道風景。

  千喜眉開眼笑,婉娘眼裡也露出了驚訝。

  取下織好的那小塊布匹,捏在手上竟柔細滑,十分適服,而且那線的捲曲讓布形成一點凹凸不平的立體感,讓布更生動了。

  婉娘輕摸著那塊布,過了好一會兒才『哎』了一聲,「真好看。」

  千喜開心的拋著那小塊布料,「我這就拿回去給子佩看看,過些天,我們就織這布做衣衫。」



第034章   你是我的祖宗

    赫子佩穿著天青長袍,腰間紮著同色腰帶,腰側墜著白玉凌霄花佩,清爽乾淨,溫文而雅,一眼看過去就像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又有誰想得到他卻是一個染匠出生的買賣人?

  他這時正站在門口,對著光,把手上的布塊翻來覆去的看,眼裡露出讚許之色,側臉看站在他身邊一臉喜色的千喜,「成啊,沒想到這兩種破爛到你手上就成了寶了。」

  千喜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布,好不得意,「那當然,我們可以把那些線全盤下來吧?」

  赫子佩在門邊一條長凳上坐下,拍拍身邊空位,「來,坐下。」

  千喜揚著手中的布料,一旋身,裙帶飛舞,挨著他身邊坐下,「掌櫃的,有什麼指示?」

  赫子佩眯著眼看她,白的高束腰百褶裙散著碎花,嫩紅透明紗外袍,襯得她白淨的臉龐,比塘裡的荷花更嬌豔,怎麼看怎麼漂亮,笑了笑,「我們啥時成親?」千喜長得的確是太過招眼,如果不是他早早向爹提了親,這兩年只怕說媒的要把門檻給踢破了。自昨天那事,他就更想早些成親了。

  千喜白了他一眼,把那塊布料往他手裡一塞,「急啥?說這線的事。」

  赫子佩也不指望她馬上答應,也就是尋著機會就問問,不肯就下次再問,總有答應的時候,「我算過,按他說的那一倉庫的線也沒多少銀子,盤下來是沒問題,關鍵是這麼大量的,又沒別樣品種,你又剛做,用得完嗎?」

  雖然便宜,但終究是錢,用不完壓在那兒就是廢物。

  千喜在過去在二十一世紀,沒少在服裝市場上閒逛,自然明白這衣服賣不出去,就啥也不是,「我問過周大哥,那些線,基本上都是沒染過的,到時拿回來了,你按我的配色換著方子染,我明兒就讓婉娘將她會的織法全織個樣品出來,我能把這些線變出各種花樣來,那樣就不會壓下了。」

  她自從看到這線,心裡就已經有了十來個想法,只不過還要通過一一試過,才知道出來的效果和想的有多大出入,不過從手上這塊布的效果看來,這些都不是問題,轉臉見子佩只是傻看著她,一挑眉,「看什麼呢,行不行啊?」

  赫子佩偏開頭,耳廓微微泛了紅,轉回臉,「你說成,我敢說不成嗎?你可是我的祖宗。」

  千喜咬著唇笑了,「今天我去看了前幾天訂的那火斗,可好用了,拿回來,你也試試,如果使得順手,等你染坊擴大了,要買火斗的話,就照著我這個做兩個。」

  「好。」赫子佩又回頭看她,她一直賴著他,做生意是不太上心,但腦子裡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這些東西是怎麼想出來的?」

  千喜兩眼往上翻了翻,假意想了想,「嗯……這個嘛……」赫子佩豎起了耳朵,他對她這些古怪想法總是好奇,結果千喜『噗』的一聲笑,「天機不可洩漏。」

  赫子佩濃眉挑起,『呀』了一聲,按著她要搔癢。

  手還沒觸到她,她就先笑起來了,全身都癢酥了,他能治她的,也只有這招。

  二人正鬧著,門口傳來一聲咳,回頭一看,是隔壁的開茶水鋪的劉氏夫婦。

  赫子佩忙放開千喜,有些難為情,這時辰,本以為沒什麼人來,沒想到被人撞了個正著。站起身,「三叔,三嬸,難得見你們有空出來走走。」

  劉三嬸笑著看了看正站起來招呼他們的千喜,「喲,兩小口正鬧著呢?」

  千喜和赫子佩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千喜撇撇嘴角,「三嬸就知道打趣人。」

  劉三嬸拱了拱一邊傻笑的赫子佩,「啥時候請我們吃糖啊?」

  赫子佩看了看千喜,跟劉三嬸打著哈哈,「她這不願意嗎?三嬸正好幫我說說她,早些嫁了我,我也省心。」

  千喜瞪著他,揚了揚眉,打著口語,「你想討打。」

  赫子佩笑著不出聲了,招呼夥計上茶。

  劉三嬸回頭對相公笑道:「你看這小兩口甜得跟蜜一樣。」

  招呼劉氏夫婦坐到桌邊,千喜才挨著劉三嬸坐下,「三嬸過來是有什麼事吧?」

  「可不是嗎?這就是有點事,才過來尋你們呢。」劉三嬸喝了口茶,放下茶杯。

  赫子佩忙給她把茶斟上,「三嬸有啥事,直說便是,只要我們做得到的,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劉三叔內向不擅於交際,拿手肘拱了拱劉三嬸,低聲道:「你說。」

  劉三嬸嫌丈夫太沒用,但當著小輩的面,也不好有所表示,把凳子向千喜他們拉近了些,「是這樣的,我兒子不是去他媳婦那村做生意嗎?」

  「嗯,不是都去了好幾年了嗎?聽說他們在那邊生意做的還不錯。」千喜記得在她剛到這世界,沒多久,劉三嬸的兒子便娶了媳婦,第二年便去了媳婦那村。

  劉三嬸聽千喜贊兒子,心裡歡喜,「跟你們一比,就是芝麻大點的生意。他媳婦又懷上,這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鋪子上也就沒了人手,而媳婦又要人照顧,所以叫我們兩口子過去。我相公去鋪子上幫忙,我就照顧他媳婦,帶孩子。」

  「這是好事啊,恭喜您又添孫子了。」千喜忙去櫃檯裡取了一貫錢出來,遞了過去,「這是我們給這沒出世的小弟弟或者妹妹買衣衫的。我們買,怕不合穿,三嬸幫著我們買了帶去吧。」

  劉三嬸把銅錢推了回來,不肯收,「這不行,這不行,這麼多錢,哪裡使得。」

  赫子佩在一邊道:「三嬸,您就別客氣了,這是我爹娘的心意。」

  劉三嬸見他這樣說,才不再推,「我們這一走,少剛一年兩年,長了就不知到什麼時候了,我們這老房子,都是土堆出來的,哪經得起這麼荒著。久了沒人住,這牆都要垮。」

  千喜點了點頭,「那倒是,這些老房子的確是要人隨時整理著才結實。」

  劉三嬸停了停,看了看手裡的銅錢,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經不得千喜催,才道:「我們聽說你們想再租間鋪面,我們茶水鋪與你們是門挨著門,再加上你們為人又是我們信得過的,所以我們想……」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3:41 AM

第035章   紅白臉

    三嬸話說到這步,其間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千喜在桌子下面捏了捏赫子佩的手,她們早聽說三嬸他們要走,茶水鋪也一直想盤出來,只是他們總認著自己鋪子這地頭好,價錢抬了又抬,要求也多,這不能改,那兒不能動的,一直沒人肯接,反而得罪了不少人,背地裡沒少罵他們掉進了錢坑裡,做夢都想著錢。千喜他們也就琢磨著尋個時間去找他們說說,讓他們把價錢降些,也不必有意壓價,只要合了這街上的行情,就盤下來,一時間還沒抽出時間去,他們倒先一步找來了。

  赫子佩笑了笑,「三嬸,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你看我這做染坊生意,您門口那些爐子不合我們用。」

  茶水鋪門口擺了一排五六個燒水的爐子,熏得門口的牆一摸一手黑,前幾次有人去看鋪子,人家一看,就說,這牆得重新粉刷乾淨,這些爐子要拆掉。

  劉氏夫婦不肯,說要粉牆,讓他們自己粉,這爐子不能拆,他們也是怕萬一以後回來,另買爐子又要花錢。

  他們開的價本就極高,這牆還得自己粉,而這一排爐子把大門都擋了一半,進出還得側個身,一不小心就蹭一下襬的黑。別人自然不幹了,甩了袖子走了。

  現在子佩一提爐子,就扯到他們的心結了,「可是這爐子可是我們的老本啊,以後回來沒準,還得用呢。」

  千喜扁了扁嘴,「三嬸,我說話,您別不高興,有你那幾個爐子在,這鋪面就沒人肯租。像我們進進出出的布,光光鮮鮮的,萬一從你那門口過,一個身子沒側好,在你那些爐子上揩那麼一下,這布就得我們自己買下了,賠了錢不說,這信用也貼進去了,這買賣可就虧大了。」

  劉三嬸微低了頭,斜了一眼丈夫,「你說呢?」

  劉三叔向來沒多少主意,看向赫子佩,「子佩,你看呢?」

  赫子佩輕咳了一聲,有些為難的樣子,「三叔,我也很想盤下你那鋪子,和我們門挨門的,多方便啊?不過千喜說的也都是實話,所以……我們也為難啊……」

  劉三叔心疼的臉上抽了好一會兒,「那些爐子真要拆?」

  赫子佩點了點頭,「要拆。」臉上神情沒有一點含糊。

  「哎!」劉三叔重重的嘆了口氣。

  千喜又在桌下捏了捏赫子佩,「還有啊,三叔,三嬸,不是我說你們,你們那價真的高得離了譜了,你看我們比你們那兒大了兩倍有多,在我們沒買下來之前,才五十兩銀子一年,您那就要六十兩,而斜對面也放了風說要把鋪子盤出來,比您們那還大些,也就十幾兩銀子,您說盤你這一間,可以盤下對面幾間了……」

  劉氏夫婦經過這些日子,也知道他們的價格給的太高,而媳婦那邊又快生了,時間也不再等人,這不盤不行了,「你看多少合適?」

  赫子佩心裡早有了打算,卻不馬上回答,佯裝想了想才道:「您們看這樣行嗎?我也不壓你們的價,雖然你們這鋪比對面小些,但我們也圖個方便,也按他們給出來的價錢給你們,二十八兩銀子,這爐子,我們幫你們拆,拆了也不丟,堆在屋後簷下。這東西也沒人會偷,如果丟了,我賠你們,等趕明兒你們回來了,請個瓦匠糊糊,就能用,那黑壓壓牆,我們請人給你們清乾淨了,門口我們也重新裝,這錢我們出了就是了,你們看這樣,成嗎?」

  「二十八兩?會不會少了點?」劉三叔遲疑著。

  千喜笑了笑,「如果您二位覺得低了,我們也沒辦法,光粉你們那黑炭一樣的牆就得花不少的錢。再漲價,不如要對門的,不就過個街嗎?叫夥計跑一跑就是了,那邊只要裝個牌匾就能開張做生意,我們也省心。」

  劉三嬸察顏觀色,知道這價是抬不上去了,再說他們也是聽說對面放了風盤鋪子,價錢也是她去打聽過的,也的確是二十八兩,所以這才巴巴的拉了丈夫趕著來攔下赫子佩他們,萬一他們和對面一交涉,再壓壓價,就盤下了,那他們這鋪子一時半會兒,又的找不到東家了。

  也在桌下擰了還想再說的丈夫,「二十八兩就二十八兩吧,那些爐子,你可要幫我收好了,那些可是你三叔三嬸的命。」

  千喜笑道:「放心好了,我包給您收得好好的,一塊泥都不會少,少一塊泥,我就削塊肉給您補上。」

  三嬸笑著打了她一下,「看這丫頭說的話,那我們什麼時候能開始盤算?」

  「您們啥時走?」千喜想著這線回來還得有些天,倒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的,多一天,就多一天的費用,能省當然願意省些。

  「我們想後天就走,明天還得去採辦些東西,也沒多少時間。」劉三嬸想的就不同了,反正急著走,這生意也沒心思做了,不如早一天是一天。

  赫子佩起身拿了紙筆過來,「既然三嬸急著走,我們也不耽誤你們的時間,現在就能盤,今天就開始給你們算錢,我們也不在乎早這幾天時間,你們看怎麼樣?」

  劉氏夫婦滿心歡喜,對看了一眼,劉三嬸向赫子佩笑著奉承,「子佩就是夠氣魄,怪不得能把買賣做這麼大,千喜啊,你找了這麼個相公,真是有幸啊,早點把事辦了吧,啊?」

  千喜笑了笑,研了墨,推到赫子佩面前,「哪能這麼便宜了他。」

  赫子佩『嘿嘿』一笑,提筆蘸了墨汁,立下了字據,遞給劉三叔。

  劉三叔兒時只讀了一年的私塾,但還能認得些字,看清了上面寫的二十八兩,一年之類的話,也就按了手印。

  劉三嬸不認得字,湊上去死勁的看,怎麼看也是字認得她,她不認得那些字,在桌下扯著丈夫的袖子,小聲問,「對嗎?」

  劉三叔又把自己能看懂的那些字看了看,「沒錯。」

  千喜揚了揚眉微微一笑,「三嬸,要不你們拿這字據,出去找個寫字的唸唸,覺得沒問題了再回來按手印。」

  她這麼一說,三嬸反而不好意思了,黑黃的臉透出了紅。



第036章   放閘關魚

    劉氏夫婦拿了銀子,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包裹屁顛屁顛的走了。

  初夏夜短,天早早就亮了。

  千喜盤下了隔壁茶水鋪,心情大好,將頭髮分成幾股,擰成麻花,盤在頭側,壓了朵金絲絞絲珠花,穿了條撒花長裙,清爽秀麗。

  也不等赫子佩忙完手上的活,便自己邁出了『大和』站在門口指揮著夥計清理那幾個黑爐子,又叫人直接塗了那堵黑牆,按她昨晚畫的圖紙,訂做櫥窗,訂了兩個人形木架,打算到時穿掛衣衫。

  在那時候都要進了門,才能看到貨物,像她這樣打算將衣衫掛的門外的,還僅她一家。

  赫子佩忙完手上的活,也轉了過來,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比劃,覺得新鮮,面露笑容,難得看到她這麼高興,看來這事給她辦對了,「你這個框是做什麼用的?」

  千喜笑著賣了個關子,「仙人自有妙用。」

  「喝,還跟我保密。」赫子佩也笑著搖頭,「你要的線,我已經要周大哥幫你去拉了,過些天就能回來,織布機買了一台先用著,到時需要加人手的時候再添,我正巧要去村口看看我們的馬車和染料到沒有,你看還要什麼,我一併去辦了。」

  千喜看看搗鼓這鋪子也沒自己啥事了,就只等著弄得七七八八了,回來驗收,「我跟你一起去,反正在這兒也是閒著,倒不如去瞅瞅我們馬車。話說回來,這馬車是買回來了,可是你會趕嗎?」

  「以前在老家倒是趕過馬車,這轉眼已經有這麼些年沒摸過了,手上生生疏自是難免。不過這不是有周大哥嗎?跟著他學學,自己再琢磨琢磨,不會有問題。」赫子佩走在她身側,如沐春風。

  沒走多遠,便見那日發佈牌的衙差眼不斜視的衝著『大和』的方向直奔去了,從他們身邊走過,也沒看見他們。

  看他的眼神,只盯著『大和』,只怕是衝著『大和』來的。

  千喜看向赫子佩,見他眼裡閃過一絲喜色,心裡有了數,「我們回去?」

  赫子佩揚了揚眉,「回去,魚進了塘子了,是時候放閘門了,但我們還得繞兩圈再回去。」

  「為啥?」千喜微怔了怔,這兩下見了面,有事說事,說完拉倒,幹嘛還要去繞一圈。

  赫子佩回頭望了一眼急匆匆的衙差,「先晾他一晾,等他氣焰消了些,我們再見他。」

  千喜不能確定衙差的來意,「你確定是好事?」衙差那日放下的狠話,她至今還記著。

  「是好是壞,一會兒不就知道了。」赫子佩也學著她賣了個關子。

  千喜『切』了一聲,翻了個白眼,也不急著問,反正這馬上就知曉的事,也讓他得意一回,「那你不如陪我去買匹絹,我聽說『金繡坊』剛回來一種叫什麼冰蟬紗的薄絹,薄如蟬冀,光澤照人,在太陽下一晃,能幻出七彩色,而且剪開了也不會毛邊。」

  「你說這個,我倒是見過,不過人家都是拿來做頭花用的。」赫子佩按著她所說,想起了一物。

  千喜奇了,「你哪兒去見過這東西?聽說這東西極少見,這次『金繡坊』也是巧遇到一個賣奇珍的游商才買到三兩匹,說是匹,那一匹其實只是在那布芯上薄薄的裹了兩層,都不知有沒有二尺,寬度也只得一尺來寬。」

  「你沒看過,怎麼知道?」如果這東西真是他以前所見過的,讓千喜看見了,只怕早就買下了,她之所以沒買,就說明她根本沒看到這樣東西。

  「昨天我聽婉娘說的,『金繡坊』的女掌櫃去她那兒尋她幫忙織補塊料子,閒談中說到的,她沒打算賣,我去了,也只是得個看看,過過眼福。你還沒告訴我,你在哪兒見過?」

  赫子佩神色微微一黯,但也是一閃就恢復了正常,「我小時候,在一個大戶人家裡看過。」

  千喜抬頭看了看他,還想再問,但見他已把頭轉向別處,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怕那事會讓他想起以前不開心的往事,畢竟他父母雙亡,兒時的苦定然沒少受,也就不再提了。

  回頭看向那衙差,果然彎也不轉一下的,奔到『大和』門口,衝著夥計嚷嚷,「你們掌櫃的呢?」

  夥計看是個衙差,也不敢怠慢了,回身作了個揖,「回老爺,我們掌櫃的出去辦事了,您什麼吩咐,等我們掌櫃的回來了,馬上給您回。」

  「出去了?」衙差急得搓了搓手,「他們啥裡回來?」

  「剛出去,什麼時候回來,倒沒吩咐,要不您進裡面喝杯茶等等?」夥計讓開門口。

  「可這真是急煞人了……」衙差想走,但又怕這一走,又錯過了,想了想,「我進裡面等吧。」

  「裡面請。」夥計一抬頭,見千喜正回頭看他們,剛要張口叫喚,見千喜向他擺了擺手。這伙計本是機靈得力的,這一看就明白千喜的意思,回過頭,只當沒看到千喜他們,招呼著衙差進了屋,跑著斟了茶。

  衙差左等右等,百般不耐煩,偏偏夥計把他服從得服服帖帖,讓他是有火也發不出,再看鋪裡的別的夥計,也都是規規矩矩,迎客送客,個個面上掛笑,嘴裡含蜜。

  進出的客人更是一批接一批,就沒個空閒,送布來的也沒什麼太多的要求,光聽夥計樣擺弄,一口一個「行,就這麼著!」「讓你們掌櫃的看著染就行,怎麼好怎麼染,他知道我的喜好。」

  來拿布的吧,捧著布,一口一個贊,眉開眼笑,就沒一個說不好的。

  衙差越看,心裡就越懸了,人家這生意做成這樣了,怪不得那幾千匹布說不要就不要。

  如果換一家,他拿著官架子壓一壓,別人賠著錢也不敢不做,問題是他拿了布版以為啥事都到手了,結果換了幾個染坊的掌櫃,居然個個搖頭,說染不出來。

  他該壓的也壓了,結果那些人得個哭,說什麼就是砍了他們也染不出來啊,如果交上去不合適,到時可是掉腦袋的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3:50 AM

第037章   冰蟬紗

    衙差開始只道是他們嫌虧錢不肯接,把價錢抬了抬,抬到讓他們雖掙不到什麼錢,但也不至於虧本的線上,結果那些人還是跟家裡死了一樣,在他面前除了嚎還是嚎。

  「官老爺,先不說這錢的事,是這布我們染不出這個色。」

  衙差還不信邪了,有布版在手上,赫子佩能染,他們就不能染?把這些掌櫃全扣在了衙門,自己去了家這些年來做得還算是不錯的染坊,丟了布給染坊的師傅,眼定定的守著,染坊掌櫃根本沒機會給那師傅傳消息,也不存在有意染壞或都灌水的情況。

  結果連染了幾缸,沒一缸染成了的。

  他又接著去了另外一家,也是如此,就連過去染行的龍頭老大『福通』也沒能染出來,到得最後,他自己都沒眼再看,算是認了,這布還真只有赫子佩能染。

  回去躺在床上,翻來滾去想了一夜,赫子佩徵的那三千匹布如果不交給他,到時一查問題出在自己身上,赫子佩一點事不會有,他自己就難逃牢獄之災。

  給他吧,心又不甘,在布上做點手腳,讓他染不成,交不上,赫子佩固然要跑不掉,但他私下弄來的那兩千匹布,沒處可染,到時上頭追究下來,自己還是在劫難逃,到時白花花的銀子到不了手,這腦袋還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說來說去這兩千匹布也還得指著赫子佩,那日他那態度堅硬的絲毫不留餘地,只怕硬是來不得了,這價錢也得另議。想來想去,忍了痛,還是得給他點甜頭,讓他能掙那麼點錢才行。

  主意打定,一早忙完手上的活,就巴巴的趕來了『大和』結果還撲了個空。

  到了這時候,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先等著。

  『金繡坊』的女掌櫃紅玉捧出那兩匹冰蟬紗,給千喜二人端詳。

  千喜伸手一摸,冰涼細滑,這夏天觸到皮膚,陣陣涼爽。摸上去雖然柔軟,但極富有韌性,豎起半個巴掌大的角,卻不會耷拉下來,只有尖角處微卷,隨著風和手的抖動而顫抖,如像赫子佩剛才所說做成絹花,定能栩栩如生。

  再對光一看,果然幻著七彩,隨意變幻方向,或者輕輕抖動,那些琉璃彩光就隨之遊動,到像是活的,就連從二十一世紀過去的千喜,又是浸泡在服裝界的人,都沒見過這樣好織工的絹紗。

  千喜『嘖嘖』連贊,「這真是好東西,玉姐姐,你可是得到寶貝了。」

  紅玉嘴角噙著笑,得意的用手指輕輕撫過其中一塊冰蟬紗,「可不嗎,我這一輩子也就得了這兩匹。」

  「你想拿來做什麼?」千喜愛不釋手的將那匹料子放回錦盒。

  紅玉嘆了口氣,「還真不怕你笑話,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繡坊,不管繡啥都能繡得像活一樣,可是對著這兩匹冰蟬紗,卻不知做什麼好了,萬一做壞了,就糟蹋了這麼好的料子了。」

  「也是。」千喜仍看著錦盒,「不過這麼放著,多可惜啊。」回頭又問赫子佩,「真是你說的那種做絹花的料子嗎?」

  赫子佩站在她身側看得真切,「錯不了,我當年為了這種料做的那朵絹花,還挨了一頓板子。」

  雖然是過了的事,但千喜聽著,還是覺得心痛,左手伸到背後,偷偷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他順勢將她的小手握在大掌中,不再放開。

  紅玉只顧著與他們閒聊,也沒發現他們兩人在背後的小動作。

  千喜偏著頭想了想,「不如像他說的,做絹花吧。」

  紅玉摸了摸頭上的靈蛇髻,頭上那朵紫紅絹花已有些舊了,但一直沒尋到更喜歡的絹紅,所以也沒捨得換掉,聽千喜這麼說,到是心動,隨即又煩了愁,「你這主意是好,我雖然擅長繡花,但做絹花,卻是不在行的。這隔壁淑蘭雖然會做絹花,但是做出的樣式卻土了些,沒我能看得上眼的,我頭上這朵還是去年進京的時候,去一家大作坊挑的。你看我這生意又要守著,一時半會兒的,又哪能再去京裡,托著人送去做,又不能自己挑花樣,我這心裡放不下。」

  千喜笑著拿起繡台邊,紅玉描花圖的小楷毛筆,在鋪開的白紙上勾花了幾筆,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展現在紙上。

  紅玉湊上前看了,那些微卷的花瓣就像要躍出紙面一般,眼裡露出驚訝,「哎呀,我還不知千喜有這能耐,這花畫得……嘖嘖……我畫了這許多年的花樣,和你這一比,都成凡姿俗粉了……」

  赫子佩探頭看了看,捏了捏握在手裡的小手,另一隻手背著紅玉豎了大拇指,千喜被他這麼一讚,心裡像化開了蜜糖。

  問紅玉,「這個比你頭上的,如何?」

  紅玉拿起那花稿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歡,「自然比我頭上這朵強多去了。」

  「既然這樣,拿這冰蟬紗做成這花不就成了?」赫子佩掃了一眼千喜,這丫頭打著鬼主意呢,千喜知道瞞不過他,抿著嘴笑了。

  紅玉聽了赫子佩這話,反而嘆了口氣放下了圖稿,「看著是好,哪能真做得出來,子佩你這不是在逗樂姐姐嗎?」

  赫子佩拿起那圖看了看,「還真不逗你,這花千喜能做,我就看過千喜閒著沒事做過這種花,不過沒這麼好的料子,只是拿著普通的料子做著玩的。我記得她當時跟我說,這花叫什麼『玫瑰花』對嗎?千喜。」

  「難為你還記得,就叫『玫瑰花』。」千喜這時才想起,她的確有一回在鋪子裡閒得無聊,拿了點碎布片,做了朵玫瑰花來玩,當時他正忙著,只是隨意問了句。之後來往客人多了,她也就去忙了,等忙完了回過頭,那花,被狗叼著咬得稀爛,沒想到這事過了這許久,他還記得。

  「玫瑰花?這名字也別緻。千喜,你真能做這花?」紅玉看了看赫子佩,拿過他手裡的圖稿,又仔細的看了看,再看向千喜,覺得有些不可思,

  「我能做,做起來也要不了多久,如果不是我們現在要趕著回去,你隨便尋塊布給我,我就能給你捏一朵出來給你看看。」千喜望瞭望窗外,這出來眨眼就過了大半個時辰了,鋪子裡還坐著一個菩薩等著呢,他們也該回去了。

  「那你回去,等有空了,捏一朵給我看看,如果真成,你就拿這冰蟬紗給我做上一朵,成嗎?」

  「成,當然成,到時花做出來,你覺得好,我可有個條件。」千喜將裝冰蟬紗的錦盒蓋上。

  「啥條件?」紅玉有些迫不及待。

  「到時把這些用剩下的邊角料送我吧。」

  「嗨,我說什麼條件呢,這些邊角料還能有啥用,你要,都拿去。」

  千喜喜得又捏了捏赫子佩的手,赫子佩笑了笑,放開了她的手,二人向紅玉告了辭,離開了『金繡坊』。



第038章   雙簧

    六月的天多變,明明還掛著明晃晃的太陽,稀疏的雨點便落了下來。絲絲涼涼,打在身上很是舒服。

  衙差枯坐在那兒這許久,早就百般不耐煩了,想走,又怕錯過了,一等再等,人是沒走,這屁股上就跟長了釘子一樣,左扭右扭,怎麼坐怎麼不舒服,臉色也是越來越黑,與門外的天氣形成極大的反差。

  直到夥計沖著門招呼了聲,「掌櫃,千喜姑娘,你們回來了。」衙差臉上才陰轉晴,轉過身,站了起來。

  赫子佩先應了夥計,才轉過臉看向衙差,「喲,官爺,您來了?稀客,稀客。」像是沒擺架子,可給人感覺就是把他下了個台階。

  千喜是進了鋪子,只是淡淡的向衙差點了點頭,便直接進了櫃檯後面,喚著夥計給她尋碎布,「小三,你記得我上次拿過的那塊做花的暗紅色緞子不?」

  「您說的是做出的花,被狗叼了的那塊嗎?」小三記得上次她在這兒搗鼓了許久弄的那朵花。

  「就是那朵,我不記得那剩下的料子放哪兒了,你記得嗎?」

  「您上次隨手丟在櫃子最下面的那個格子裡了,我記得你當時說了句,這以後沒準還能用得上,所以就折起來用舊賬本壓著了。」夥計湊上前去,蹲下身幫她找料子。

  衙差看著千喜不鹹不淡的態度,有點不是味道,剛才還想著的再拿官威壓一壓他們的想法又破了,氣焰比來的時候又短了幾分,剛才所想的價錢,還沒開口,就自個打了個折了。

  赫子佩渡到桌邊,攤了攤手,邀他坐下,「不知您來了,有所怠慢,失禮失禮。」不等他開口,先開口問:「您來是有事?」

  千喜接了夥計遞上來的緞子,睨了過來。

  衙差心裡又堵了一下,這個女人不好說話,還真讓他有些顧慮,抽著嘴角,笑了笑,「還是不那布的事。」

  赫子佩裝傻,「那布咋了?」

  千喜接了過去,「那布我們不是染了嗎?這布又跟我們什麼關係?我們等著您上告來關我們的鋪子呢。」

  赫子佩假意帶了些責怪的口氣,「千喜,上門就是客,怎麼這麼跟官爺說話呢。」

  千喜扭過頭不搭理。

  赫子佩才拿起茶壺給衙差斟上茶,「讓您見笑了。」

  衙差尷尬的咳了兩聲,乾笑道:「千喜姑娘是直爽人,不防事,不防事。」這布的事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但不說吧,這布卡在這兒,牢門可是開著等他呢,這進退不是,還想多撈銀子的想法也化成泡沫了,只想怎麼能把這些布解決了。

  端著茶杯,一手擰著杯蓋在杯口上磨來磨去,硬是沒找到合適的詞開這口。

  赫子佩輕啜了口茶,斜眼看了看衙差,知道是時候了,放下青瓷茶杯,「那布咋了?」

  衙差潤了潤噪子,「那布……那布還得你們來染。」

  赫子佩身子往後靠了靠,又端起茶杯,「您這不是在為難我們嗎?我們沒辦法染。」

  「如果價錢合適呢?」衙差瞅了眼櫃檯裡栽剪著那塊紅緞的千喜,真有點怕她這時又冒出句什麼來。

  赫子佩笑了笑,「那也得看啥價錢,您給的價,我們染了要關鋪子,不染也是關鋪子,還不如不染,還少了個累。這眼見又要過年了,夥計都幹了這一年了,就指著這年關掙點回粗過年,這沒工錢的活,誰也不願幹,心裡不願意,這布也就染不好,交上去還是個砍頭的事。以我看啊,那些布如果官爺做不得主,還是托托關係乘早退回去的好,省得到時丟了差還是小的……」

  衙差半邊臉抽了一下,被人家一句話就擊中了要害,又幹咳了一聲,「不正為這事煩嗎?所以才來和你們商量商量。」

  「您的意思是?」赫子佩把玩著茶杯,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衙差看他和千喜二人像是都沒什麼興趣,心又涼了一截,「你那三千,你該怎麼染,還是怎麼染……」

  千喜在櫃檯後面笑了笑,「差爺,你那天也這麼說的,這三千染下來,還不夠您那兩千染出來後賠的呢。」

  衙差的臉紅了一塊,但總算是皮厚,「千喜姑娘,那天,我不是不瞭解行情嗎?」

  「是嗎?看來差爺還真以為我們做染坊的個個有多少掙頭呢,不如您自個開家試試,那五千匹布自個就染上去交了,任務交了,落得個好名聲,沒準還能高昇,私下錢也掙了,一舉二得的好事啊。」千喜笑著冷嘲熱諷。

  衙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伸手又打不得笑臉人,再說他還得求著他們呢。

  「千喜,人家官爺事多,哪能有這閒功掙我們這點小錢。」赫子佩說完轉頭向衙差道:「那二千是不是不用我們染了?」

  衙差這頭都麻了,這二人的雙簧真讓他滿肚子不是味道,又罵不出來,「還得你們染。」

  「這……」赫子佩嘆了口氣,面露難色。心裡明白,這二千匹布沒經過正當途徑,按理油水更多,只不過這些人心太黑罷了,「您也知道,這官布本就比尋常人家染布便宜了許多,要求又高,接官布也就圖個量大,夠染上些日子,養得起鋪子夥計就算完事,並不圖掙多少錢,可是您這一壓,啥都虧進去了,這跟要我們的命什麼區別?」

  衙差心裡堵住了,他這話太明白了,就是官價都沒得掙,如果再比這官價低,就是賠,那是不會染的。

  私下算了算,按官價,打點了上面的,到也還落下些銀子,雖然沒預料的多,但總保住了差,也落下個好名聲,狠了狠心,「那二千也按官價給你染。」

  赫子佩故作驚訝,「您別逗我,我是說不得笑的人,您說了,我就會當真的。」

  「當真的,千真萬確,一共五千匹料子,都給你按官價染,不加一子。」衙差心痛了好一陣子。

  「這可是五千匹布,這時間也蠻緊張的。」赫子佩伸著五指晃了晃,「萬一這布哪兒弄得髒了,染起來可就老費事了,萬一到時間出不了……這五千,我還是不敢接。」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4:01 AM

第039章   入股

    衙差心下雪亮,人家連這些小手腳都摸得清清楚楚,「赫掌櫃,你儘管放心,這來去有衙差護著,髒不了一點,髒了一點,你找我。」

  「如果這樣,倒還染得。」赫子微這才鬆了口,又看向千喜,「千喜,你看呢?」

  千喜心裡自然歡喜,解決一樁大難題,臉上卻不露聲色,「既然差爺把話擱下了,你就染吧。」

  衙差直到這時,才鬆了口氣,雖然沒能按原計劃一夜間富得流油,但總算是進了筆小財,也不坐了,站起身,「那我們就說了好,這布到了,我可就往你這兒拉了?」

  「成,您儘管拉來。」赫子佩站起來相送。

  門外撩簾的小廝奔了進來,「掌櫃的,馬掌櫃送染料來了。」

  千喜一聽,丟下手裡的碎片,小跑著出去,急著看那馬車。

  小馬正在門口等著收貨,見千喜出來,忙行了禮,拍拍馬脖子,「馬二掌櫃要我把馬車給你們趕來了,二掌櫃交待說,這馬是好馬,可要待它好些。」

  「謝謝小馬哥了,還勞煩你回去代我們謝過馬掌櫃和二掌櫃。」千喜站在那兒細瞅著馬,果然神俊非凡,那車也有八成新,顯現並沒用過幾次。

  小心的走過去,摸摸它的頭,它竟像是知道她是新主人一般,也湊了頭在她手臂上蹭,把千喜逗得樂了。

  衙差看著那滿滿的一車染料,又是折服,這買賣做得大啊,這方圓幾百里還沒見有哪家染坊敢一下拿這麼多染料的。

  「這馬車是你們買的?」

  赫子佩不願太過招搖,「是朋友去了京裡,這車沒帶去,借我們用的。」

  衙差這心裡才平穩了些,一步一回頭的走了。

  赫子佩先和小馬打了招呼,叫管事的來先引著小馬去結了賬,再引著他到裡面喝茶,安排午飯。

  等小馬千謝萬謝的跟著管事走了,才過來看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馬,拍拍馬頭,問千喜,「喜歡嗎?」

  「喜歡」千喜這嘴就沒合攏過,這活了第二世,倒成了有車一族了,別提有多神氣。

  「趕明兒,空閒了,我駕車,你提上食盒,帶上爹娘,我們尋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好好的享受享受,放鬆放鬆。」

  「爹娘都是實在人,才不跟你參和消磨這時間呢。」

  「那我們倆去。」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只有我們倆,我更喜歡。」

  他的呼吸輕吹著她的耳朵,絲絲的癢,他的話更燙紅了她的臉,「呸,我才不跟你去。」

  「真不去?」赫子佩都彷彿看到自己躺在一片綠草地上,看著她在身邊擺弄水果食盤,那日子才叫是美呢,這平時累死累活,圖啥?不就圖給她一個好日子嗎?

  「不去。」千喜只是把玩著馬鬃,側臉去看他,不想兩人離得太近,鼻尖就擦到了他的臉,忙退開一步。

  「不去算了。」赫子佩略有些失望,摸了摸被她鼻尖碰到的臉,心裡跳亂了一下,但還有夥計不時的跑進跑出的搬著布料,也不好再纏,殃殃的要退開。

  「不去才怪。」千喜衝他做了個鬼臉,小氣,一逗,這臉就晴轉陰。

  赫子佩停了下來,挑起了眉毛,幽深的眼眸驀然一亮,喜色盡顯,「你不哄我?」

  「不哄你,不過也得等你把這些事忙清楚了才能有時間,這麼多事纏著,你能走得開?」千喜想著過去和同學野炊,不知有多懷念,能有這樣的機會,不去才怪,何況是和他……

  「放心,時間我能騰。」赫子佩轉過身,指劃著夥計們做事,格外的有勁頭,「顏色別放混了,到時尋起來麻煩。」

  「洪子,洪子。」一邊又喚著過來報單子的沈洪。

  沈洪正在裡面喝茶,聽到叫,奔了出來,「佩哥,啥事?」

  赫子佩將馬韁交給他,「你以前也是牽過馬的,你牽著這馬把染料拉回去,讓我們爹娘看看我們的馬車。」

  沈洪接過馬韁,一臉的喜色,「還真買了?」

  「買了,還能說假?」赫子佩有些得意,「我要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沈洪拿出疊單子,「我不正為這事來的嗎?」

  「那你別急著走,我們合計完了,你再回去。」赫子佩另喚了個夥計把馬車先拉到後院。

  千喜轉回櫃檯,接著做她的玫瑰花,聽桌邊坐的兩人個人談話不時提到『福通』也就豎著耳朵聽。

  赫子佩看著她笑了笑,「你要聽,就坐過來吧,自家兄弟,也沒這麼多避忌。」

  千喜這才笑著坐了過去,順手拿起茶壺給他們斟茶。

  赫子佩接過沈洪手上的單子,先不看,「有多少家肯?」

  「除了你交待的『福通』不理會,別的染坊全都入股。」沈洪拍拍赫子佩捏在後上的單子,「這是太和鎮除了『福通』外六家染坊的入股字據,就等你按手印。」

  赫子佩點了點頭,攤開那些單子一張一張的仔細看,平時溫和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冷笑,「我擠不死姓王的王八。」

  千喜心下一片雪然,他答應過自己不放過姓王的,這就是要對『福通』下手了,看著他手上的那些字據,不知他要怎麼做,但礙著沈洪在,也不好多問。

  赫子佩看完字據,「成,他們對我們的安排都沒意見嗎?」

  沈洪放下剛喝了一口的茶,「他們都快倒了,我們給他們這入股,是給他們送財,別說意見了,巴巴的往上湊呢,生怕我們這邊變褂了。」

  赫子佩算了算,「你記好了,這兩天布就到了,一共五千匹。」

  沈洪吃了一驚,「五千?這麼多?」

  赫子佩點了點頭,「這六家染坊,一家五百匹,價錢,我接來多少,就給他們算多少,染料自然是我們這兒出,他們的染料染不出這布。至於成本,在他們染料進價上,再讓他們五分。剩下的兩千匹,我們自家染。」

  沈洪又吃了一驚,「這,我們分給他們的布,不是還要賠上一些,算來下,他們可就掙大了,我們還掙啥?」他自然不知道這批染料打下了折的事。

  畢竟這事有了這擔,沒下擔,所以赫子佩對外誰也沒說,省得亂了市場。

  「你照我說的做就行了,我們再不均點出去,他們可真挨不過過年了。這錢還是不能一家掙。」

  沈洪也是挨餓過來的,也知道這些人倒了,又要多些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活幹要挨餓的人,哎了一聲,「聽你的。」

  赫子佩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傅方面,一家染坊,派一個,要他們個個提好神,別家的師傅只能打下手,至於下料和起料的時候,一定要你和根兒親自跟著,這染料,沒啥難,來來去去就是一個下料和上料的時機,錯不得一點。你們去了,也精靈點,別把我們這吃飯的傢伙白白送給人家了。」

  沈洪頻頻點頭,把他的話一字不漏的記下了,站起身,「那我也回去了,這些單子,你按了手印,我再給他們一家送一份回去。」

  「成。」

  等沈洪走了,千喜拉了凳子湊近赫子佩,「你這是什麼意思?」

  赫子佩拿了茶杯向她要茶,「你也知道,我們鎮子上,這些染坊,這兩年被我們擠兌得入不敷出,早晚得倒。雖然說這生意上的競爭,他們做不過,這倒也是該的,但他們這一倒,這怨就是結下了。都是街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們無所謂,爹娘還要走東竄西的,不免難堪。」

  千喜也沒想過非要把別人擠死,但他們技術比不過,這沒生意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你就把我們接的這三千匹布分給他們?」

  「對,雖然這新染料的染法,我不教他們,但他們如果是當真肯做的人,從我派去的人手法上,總能學到些,這以後染得染不出好布就看他們的造化了,如果再染不出,要倒的,也就怪不得我們了。」

  千喜點點頭,自己家染坊的師傅全是子佩一手調教出來的,都唸著赫子佩的情,加上自家的價錢給的絕不會比別人低,又是按生意分紅的,生意好,他們得的多,所以從沒有哪個願意離開『大和』的,「那入股是啥意思?」

  「我讓沈洪跟他們簽了個協議,染完這批布以後,讓各染坊帶著師傅到我們染幾匹布看看,如果達到我們的要求,他們沒生意,可以在我們來均生意,這均過去的生意,我們只收五分的利,但如果他們染砸了,那可就是翻倍的罰,所以他們如果想給我們送錢,就儘管染砸好了,我巴之不得呢。」赫子佩吹著茶葉笑。

  千喜當然知道他後面的話是說笑,他肯均生意給別人,就是讓他們有活路,又怎麼可能法真想他們賠錢,在他肩膀上輕捶了一拳,「都說做生意的人,心腸不黑不行,你咋就不黑呢?」

  赫子佩停下放在唇邊的茶,睨視著她,「你想我心黑?那我改天就對你心黑些。」

  千喜一瞪眼,「你敢。」

  赫子佩笑著接著吹茶葉,她可是他的命,能對她黑?



第040章   擠不死他

    千喜去把櫃檯上的碎布拿過來,仍在桌邊坐下,「那『福通』是怎麼一回事?」

  赫子佩放下茶杯,向她湊近了些,眼裡露出狠意,壓低聲音,「我要擠兌的那豬狗不如的東西沒處可呆。」

  千喜心裡一顫,他平時對誰都不紅臉,即使是生意上的競爭也沒見過他這樣的,「這不像你了。」

  「這就是我,只是你不曾見過罷了。他可以擠我,傷我,我能忍,但他不能碰你,傷你。不管是誰傷了你,我都會加倍奉還。」赫子佩坐直身,她便是我的底線,姓王的觸碰了他的底線,怪不得他了。

  生意場上強存弱亡,這就是規則,千喜對他這狠勁有點些擔心,擔心他做得過了,反傷了自己,但這沒做的事,她也不能開口說什麼,再說姓王的實在該罰,「你想怎麼做?」

  赫子佩在那些字據上按著手印,「你也看到了,除了『福通』現在全鎮的染坊都要我手上,以後把各染坊的染料全集中在一起進貨,這量就上去了,這染料也可以直接找上頭進貨,把價錢壓下來。」

  千喜暗吸了口氣,「那馬掌櫃呢?難道你想撇開他?」

  赫子佩笑了笑,「馬掌櫃是厚道人,我也不想跳過他,到時我會跟他商量,讓他專跑這染料的事,給他從中抽成,算下來不會比現在掙得少,但他就得多費費心思,尋些更好更便宜的染料。而不是坐在那兒等貨來,再等錢進。」

  千喜失笑出聲,睨看著他,「你倒想做人家的東家了。」

  赫子佩搔頭笑了,「這鹹魚還有翻身的機會呢,我就不成嗎?就不能做一回東家?」

  千喜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看你心大的,成,只要你每一步走得穩了,啥都成。」

  赫子佩被戳開的腦袋彈了回來,喜道:「真的啥都成?」

  千喜斜著眼瞅了他一眼,「娶小老婆不成。」

  赫子佩哈哈一笑,聲音爽朗,含情看著身邊人,「這一個老婆都娶不上呢,還說小老婆。」

  千喜瞪了他一眼,「這麼說,這大老婆娶上了就能婆小了?」

  「不娶,不娶,一輩子就你一個。」赫子佩又向她拉近了些凳子,「那你啥時嫁我?」

  「我不是說了嗎?等我的作坊辦成了,就嫁你。」

  赫子佩有些急了,「萬你一敗了呢?」

  千喜拉下臉,轉頭瞪著他,「你敢說我敗?」

  赫子佩心裡『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自己怎麼哪壺水不開擰哪壺,「我不是說萬一嗎?」

  「沒有萬一。」千喜狠狠的撂下了話,也給自己下了狠勁,絕不能敗,可不能讓他小看了。

  赫子佩無奈的苦笑,有問她的時間,還不如想想什麼招能讓她早些做起來實際些,殃殃在要起身去裡面看夥計做事。

  「你坐下,我話沒問完呢。」千喜敲敲桌邊,停下手裡的活。

  赫子佩老老實實的坐下,一手撐著頭,「還有什麼事?」

  「姓王那兒,你還沒說,要怎麼做呢。」她不知他要做什麼,心始終懸著,如果有危險或者對他不利的話,她寧肯他什麼也不做,就這麼算了。

  「我不是要你光看嗎?」赫子佩不肯說。

  「我想知道。」千喜盯著他,眼裡堅定,今天說什麼也要知道他怎麼打算。

  赫子佩想了想,垂下撐著額頭的手,「告訴你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告訴任何人,特別是爹娘。」

  千喜愣了愣,「為啥?」這以前的事,幾乎都沒曾瞞過爹娘。

  「爹娘心軟,我怕他們事先知道了就存下了善心,趕明兒姓王的上門一求,爹多半會應,到時他應了,我不答應,就掃了他的威信,爹是要面子的人,絕不肯丟了面子。但如果我答應了,我這些日子來做的事,就全白做了,到時害的可不是我一家,這鎮上入了我們股的染坊全要受到牽連。」

  千喜聽他這麼說,更想知道了,「你先告訴我怎麼做,我再決定。」

  「那我可不能告訴你了。」赫子佩又要起身。

  千喜一把拉他坐下,對他也不是不瞭解,真牛起來,誰的話也不聽,包括自己,「我答應你不成嗎?」

  「那行,那你聽好了。」赫子佩重新坐下,「剛才,你也聽見我和洪子的話,把這次的軍布分給大家,姓王的自然沒份。在這以後,我們的染料一起拿,成本肯定低下來,到時我把整個價再降一降,我們一點虧不吃,一個子不少掙,但姓王的可就虧不起,不用兩個月,他就會急。」

  千喜算是明白了,用價錢擠他,有些不以為然,「但他家底厚,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擠不死他。」

  「嗯,是擠不死他,但狗急了會跳牆,我打聽過了,過三個月還有一批軍布要染。姓王的消息靈通,不會打聽不到。他沒了生意,肯定會拼了命去片這批料。」

  「他染不出來,徵啥?」千喜就不信,他這次不敢徵,下次還敢不成?

  「他會徵,而且會想辦法染。」赫子佩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千喜突然想到什麼,「你是說他會撬我們的人?」

  赫子佩點了點頭,「我們這兒會染的也就兩個人,根兒和洪子。」

  千喜『哧』了一聲,「他們倆撬了也是白撬。」這兩人都是死心踏地跟著子佩,會去他們那兒?

  赫子佩揚了揚濃眉,「去,價錢高,怎麼能不去?」眼裡閃過一絲詭譎。

  「你……」千喜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他,驚得睜大眼,盯著他笑意融融的俊臉,沒有一絲邪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你要他們把那些布染砸了?」

  如果那批布砸了,姓王的罪是大了,可是根兒和沈洪也跑不了,沒準也落下人頭不保,他這麼一張無邪的臉,怎麼會下得了這麼黑的手,那可是自家兄弟。

  他笑著搖頭,雙手握住指著他的小手,拉了下來,「哪能,我哪能要了兄弟的命,姓王的也不必死,擠他歸擠他,這殺人的事,我不做。」

  千喜這才略安了安心,「你嚇死我了,那……」

  他拉著她的小手,將她的尖尖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的咬,「別問了,這事沒成呢,還得一步步走,走一步是一步,現在說了也沒啥用。」

  千喜也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說不會害了兄弟,就真的不會,也不再多問,正像他說的還走到那一步,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現在問了,到時事態一變,也就不是這回事了,正色道:「我不管你做啥,但是一定不能把自己捲進是非裡。」

  赫子佩心裡一暖,有人疼著,挨著罵,心裡也舒服,「放心,我還得和你白頭到老呢。」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4:13 AM

第041章   分享

    『福通』門前,王掌櫃和王夫人看著各染坊掌櫃前前後後聚在『大和』門口,左右張望著什麼。

  王掌櫃上前拉住正匆匆趕來的『金字號染坊』的金掌櫃,「你這是去哪兒?」

  金掌櫃望了望『大和』門口,除了自己,人都到齊了,怕萬一布到了,自己耽誤了就領不到布了,心裡有點犯急,被王掌櫃拉著又不好過於的生硬,只得回身敷衍,「這軍布馬上就到了,我這正趕著要去排著領布呢。」

  「啥軍布?」

  這幾天赫子佩要人挨家派了貼,由沈洪挨個招呼,獨沒送貼到王家。王掌櫃也多少聽到些風聲,但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苤子辦的事上,從苤子家出來等了兩日,沒見反應,又再去找他,結果發現他人跑了,就知道這事黃了,頓時心裡發虛。

  一股子心思就放在了怎麼對付赫子佩和千喜上門問罪上,於別的事也就沒多往心裡去,結果赫子佩和千喜每天該幹啥還是幹啥,壓根就沒理會過他們這邊,更別說上門找渣。

  這一來,他就更不知這事兒到底是怎麼長的了,到底那事兒是苤子尋的人根本沒辦,還是辦了沒辦成?

  前者倒也就罷了,如果是後者……王掌櫃光是想想,在這初夏之際,仍覺得從腳底升級起了一股寒意。但如果辦了沒辦成,對方怎麼全無應?他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早上又如往常一般站在門口觀察著『大和』。

  沒站一會兒,就看到這鎮上的染坊掌櫃一個個的進了『大和』。心裡就犯了嘀咕,再和前幾天收到的風一合,品出味了,有大事要發生,到底什麼事,他想不出來。

  「就是朝庭這次發放出來,在民間徵的染坊要染的布。」金掌櫃兩眼一直看著路口,就怕布來了,他還沒進『大和』拿到牌子。

  『大和』的沈洪說了,這次赫子佩明明白白的安排下來了,大夥按牌子領布,一個牌子五百匹。為了怕拿了牌子的到了領布的時間沒到,所以布到的當天發牌子,如果布到了,這牌子還沒領,那就算棄權了。

  而他現在,就還沒領牌子,這可是五百匹的生意啊,這五百匹說起價低,但這染料人家子佩給打折,算下來比平時接下的布價格一點不低。再說了,這平時哪有啥生意?這五百匹都抵了他這近兩年的生意了。

  這先不說了,人家還摞下了話的,這些布當是教他們染,這五百匹過了,如果他們染得好,過了他們那關,就可以入股『大和』這以後也就不愁沒生意做了,也不怕別人壓低。

  聽王掌櫃居然不知道這事,本來有些覺得稀奇,但好奇歸好奇,他可不會為了滿足自己一時的好奇心,丟了這麼大擔買賣,「王掌櫃,您先忙著,我過去領牌子了。」說完就要往對面跑。

  王掌櫃拉著不放,「哎,話沒說完呢,說完再走。」

  金掌櫃抽出手,「我現在沒空,等忙完了再慢慢說不遲。」也不管王掌櫃怎麼叫喚,提著長袍下襬,衝著『大和』大門去了。

  王掌櫃站在路中間好生納悶,這些人到底做啥呢?這赫子佩到底打著什麼鬼胎。沒一會兒功夫見金掌櫃眉開眼笑的從裡面出來,手上把玩著一個竹牌,也站在了那堆等在門口的掌櫃一列。

  『大和』夥計從裡面出來,向各掌櫃行了個禮,「各位掌櫃的,我們掌櫃派人去問了,布還有半個時辰才能進村,這進了村還要先過衙門那兒驗數,所以到我們這兒只怕還要一個來時辰,我們管事的備下了點心,請各位掌櫃到裡面喝茶,不用在這門口候著。」

  這布說是一個牌子五百匹,萬一到的數不夠,那總得有人撲空,那些掌櫃的都不敢離開,就巴望著布一到,第一時間能搶到布。

  「沒事,這門口還涼快,我們在這兒當是乘涼。」

  這些掌櫃的平時就不是多運動的人,夥計怕這麼長時間,站壞了這些當掌櫃,還想再勸,陸掌櫃來了,一看這架勢,自然明白怎麼一回事,上前向眾掌櫃打了個招呼,「大傢伙都到了。」

  眾掌櫃一看是大當家的來了,忙爭著過來問候,「陸掌櫃的,你可真是人善,積大德了,當年不是你收下了子佩,哪有我們今天這好事。」

  陸掌櫃也是一說起這女婿就滿心歡喜的,臉上就放了彩了,「看你們說的,那也是湊巧,如果當年他昏倒在你們門外,你們就能不理嗎?都進去坐吧?這布一時半會兒的,還到不了,再過一會兒太陽出來了,這門口可有得曬的。」

  金掌櫃來的最晚,心裡也最沒底,布不夠的話,搶就不說,萬一來個先來後到,那他站哪兒也都沒份了,「陸掌櫃,我們這好幾家人呢,再加上您們自己的,這軍布能有這麼多嗎?」

  陸掌櫃笑了,「這子佩雖然有點小滑頭,但是這些年,你們大家想想,他說過半句不著邊的話不?」

  金掌櫃長鬆了口氣,也笑道:「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赫子佩雖然做生意手段獨道,眼光敏銳,但還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如果不衝著他這份信用,他們能搶著想入他的股?那可是要壓上地契的,否則誰家要真的染出了問題,又不肯賠償,來個滿地打滾,他找誰要這錢去?

  這時赫子佩從衙門辦完手續回來了,正好聽了他們這段話,也笑了笑,衝著裡面喊了聲,「給咱爹和各掌櫃的把茶備好了。」

  裡面管事的奔了出來,先向陸掌櫃行了禮,「大掌櫃來了。」等陸掌櫃應了,才對赫子佩道:「這茶早備好了,就等各掌櫃進屋坐了。」

  赫子佩嗯了一聲,「這茶備得早了,只怕涼了,全換過新茶,乘著今天人齊,把昨天他們從京裡捎來的那個上好鐵觀音開了給大家嘗嘗。」

  說著又把手上提著的兩盒松花糕遞了過去,「這是朝裡打賞給我們這徵了軍布的作坊的,拿一盒開了,布大家一起染,這點心也大家一起嘗嘗,我們還沒吃過這朝裡送的東西呢。另一盒子馬上差人給我送回家去,讓咱娘和千喜也償個新鮮。」



第042章   眼紅

    一幫子掌櫃擁著陸掌櫃進了『太和』。

  赫子佩向站在街對面張望的王掌櫃睨了一眼,也進去了。

  王掌櫃更覺得這事不對,忙抽身回了『福通』喚了個夥計,「快去打聽打聽,這些人都是怎麼了?全往『大和』跑。」

  這些日子來,生意淡得出鳥了,夥計們的月錢也有兩個月沒發了,早有些不痛快,這時見問,扁了扁嘴,「不用問,到處都傳開了,就您沒往心裡去。」

  王掌櫃愣了愣,「啥事都傳開了?」

  夥計又抽了抽嘴角,有點不把這個掌櫃看在眼裡了,「人家『大和』接了幾千匹的軍布生意,這鎮上的染坊,一家分五百匹,獨不給我們家。」

  「嗨,我說啥事呢,軍布,那貼本買賣,不做好過做。」王掌櫃不以為然的甩了甩袖子,往年也有徵過軍布,從上面下來,層層剝皮,到染坊手上,已全是渣了,別說掙錢了,就是保個本都難。

  「這次可不同,這樣聽說是上面直接下來的,給的價錢只比我們染平常人家的布低了一點,但量大,而『大和』掌櫃說了,染料他們已經備下了,給大家的價錢比平時進貨低一成,這算下來,這幾百匹的布的價錢,只怕還高過我們平時染的。」夥計想著這幾天別家作坊夥計抖瑟的樣子,就有氣,今年過年,人家是可以鼓著荷包回家過年了,自己只怕連路費錢都拿不上。

  王掌櫃正剛端了茶要喝,聽了這話,手停在了半空中,看著夥計,「你這話是人家起鬨瞎說的,還是當真的?」

  「當然是當真的。」夥計搭吧著嘴,後悔當初怎麼就進了『福通』。

  王掌櫃將茶一飲而盡,「你就信著吧,赫子佩瘋了?能有多少錢來騷包?」染料讓一層,這掙的還沒這一層的錢呢。

  夥計歪了歪嘴角,一臉的不屑,「我親眼看到人家把染料送來的,滿滿一馬車,還能有假?那趕馬車的走的時候也沒把馬車帶走,說那馬車是赫掌櫃他們買下的。如果虧本買賣,人家還能買馬車?」

  王掌櫃這才吃了一驚,對面這幾天的動靜的確大,又是盤鋪子,又是弄軍布,現在又買上馬車了,看來真不是錢多得騷包,而是要大幹了,「還有啥消息沒有?」

  夥計想了想,又接著道:「昨天晚上我跟在『金氏』做學徒的同鄉說,等這些軍布染完了,他們全都要入股『大和』了,以後沒生意就去『大和』均生意,以後都不用愁沒布染了。」

  王掌櫃覺得背脊涼颼颼的,「是他們一家,還是這鎮上所有的染坊?」

  「除我們家,所有的都入股。」夥計琢磨著怎麼開口討月錢。

  王掌櫃望著天花板,他這是要幹啥?有錢自己掙還有嫌多的,均出來給別人?「夫人下來沒有?」

  「夫人去王媒婆那兒去了,還沒回來。」

  王掌櫃頓時心裡就不痛快了,對面的事沒辦成,她倒還急著處理家裡女人的事,「趕快去把她給我找回來。」

  夥計月錢的事還沒問出口,又要被支出去找夫人,心裡不樂意,但被掌櫃的一瞪眼,忙一溜煙的去了,心裡難免罵罵咧咧的。

  剛出門,就看見王夫人滿面是笑的回來了,忙迎了上去,「夫人,掌櫃的找您呢。」

  王夫人剛和王婆子談好了價錢賣掉珍娘,心情正好,隨口應了夥計,進了屋一看,王掌櫃正黑著臉,背著手來回渡步,「又咋了?」

  王掌櫃停下身,一臉的怒氣,狠狠的瞪著王夫人,「你收拾起家裡的那點破事,倒是盡心盡力得緊,可是正事,一件不辦。」

  王夫人處理珍娘的事,也是預著他要鬧的,畢竟苤子那邊還沒消息,到底是辦成沒辦成,還是是個未知數,「啥事沒辦啊?苤子雖然這幾天不見人,不過誰能保著不出趟門辦點事的?」

  說起那事,王掌櫃心裡就有些發毛,但這事先壓下不說,畢竟眼前的事更重要,「你天天說你娘家如何了得,那軍布的事,怎麼沒個有透個氣,通個風?」

  「軍布?」王夫人心裡不自然了,「這往年,可沒少提,你哪次不把人說得白臉來,黑臉去的?到了後來,誰還敢跟你提這個?」

  王掌櫃哼了一聲,「以前給的是人價嗎?」

  「怎麼不是人價了?只不過比這平時接的生布價錢低,你不肯染罷了,這平白無故的怎麼又想起了?」王夫人為這事沒少給娘家人賠笑臉,說起這事,心裡一樣不痛快。

  「這次人家給的可是正價,赫子佩接了幾千匹來染,自己染不下,一家還發了五百匹。」王掌櫃的想著就恨得牙癢癢,好事怎麼全落他一家去了。

  「正價?啥價啊?我看你是看現在沒什麼生意,就想到軍布上去了。」那官場的刮油水,她從小沒少見,才不相信偏這次就給抬上價錢了。

  「這伙計剛才還在說呢,價錢是比我們平時染布低點,但染料上讓一成,算下來這價就上去了。」他說什麼也不會相信這染料的一成是赫子佩自己出,肯定是這軍布裡的油水摳出來的。

  「有這事?」王夫人也是一愣,但轉念一想,不可能啊,如果當真價錢高了,她娘家不可能不想到他們,但這橫豎還真沒收到風聲。「這一成的染料錢,誰出?」

  「你認為還能有誰出?赫子佩那小子,陸家那點家底,虧得起幾千匹布的一成染料錢?」王掌櫃照著門口呸了一聲,他就不信赫子佩這才幾年功夫,能存上多少本錢,接這幾千匹布,光進染料的錢只怕都是踩在軟繩上呢,軟繩也就是現在人所說的鋼絲。如果不是銀子周轉不過來,又怎麼可能把到手的生意分出來給別家,還一家五百,鎮上除了自家,六家染坊,可就去了三千匹,赫子佩自己還能染得了多少?能有五百匹,他都是爺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人家是有生意做了,而自己家卻餓著。

  王夫人也覺得赫子佩不可能虧得起,「那我們咋辦?」

  王掌櫃一瞪眼,「快回你娘家打聽去啊,到底是咋一回事。」

  王夫人一聽,不等了再催,提著裙子一溜煙的去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4:24 AM

第043章   疑心

    夥計站在門口,望著路口一輛輛馬車拖著高高的貨物,往這邊來了。雖然蓋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到裡面裝了些什麼,但這時辰詁摩著也就是布到了,衝著裡面喊,「掌櫃的,布來了。」

  赫子佩聽了起身就往門外跑,那些掌櫃也忙捏緊了牌子,跟在他後面跑。

  到門口正好遇見千喜邁了進來,她手上還提了幾盒剛在桂香園買的桂花糕。

  千喜看了看追在赫子佩身後面色緊張的眾掌櫃,笑著道:「喲,都在呢?」

  赫子佩和千喜雖然還沒完婚,但懼內已經是出了名的,眾人當然知道這老闆娘跺跺腳,『大和』的地就得震一震,見問,忙笑著應了。

  千喜攔下他們,「你們都別急,我剛才問了壓布來的差爺,說到這門口還得有些手續,清點驗收,還有得耽擱的,你們先坐著,喝茶吃點心,這門口的事讓他帶著夥計去接著就行了。」千喜指了指赫子佩,接著又推了推他,「你快出去吧,馬上到門口了,別忘了招呼人家也吃杯茶,吃口點心。」

  「還是你想得周到,娘呢?」今天千喜沒來鋪子就是為了陪陸氏逛街買東西,赫子佩從她手裡接過點心,遞給夥計。

  「我們在街口遇上送點心回家的夥計,娘就先拿了點心回家了,我順道過來看看。」千喜邁進了門檻。

  夥計忙扶了點心去門口候著,一邊吩咐小廝多備茶水。

  赫子佩出門接布,陸掌櫃招呼著眾掌櫃又坐了回去。

  眾掌櫃的看赫子佩在門口太陽下站著,他們在裡面涼快著,有點過意不去,但遇上這樣事事為別人著想的東家,這心裡卻是舒坦。

  千喜過隔壁看了還在裝修的鋪子,把裁布的案台試了試高度,倒是滿意,只是這面子不夠光滑,怕勾了布,要他們細細的再磨上兩遍。

  又在訂做的用來配合那案台用來畫樣的高凳,一坐下去就矮了一截,胳臂和案台都平了,「喲」了一聲,「師傅,這不合坐啊。」

  木匠看著也覺得難受,「您那天只給了這案台的尺寸,說做兩張與這桌案相配事凳子,我們平時也沒做過這麼高的案台,也沒想到這麼大的台子,您是用來畫畫的,所以就只顧著款式去,沒留意這高度,我這就把這凳腳全換了。」

  「也怪我沒跟你說清楚,這事不怪你。」千喜彎了身看那凳子,都是上好的木料,又是雕花,又是摳圖的,可見是很花了些心思的,這麼不要了可惜不說,也白費了人家的一番心思,「這凳子做成這樣了,重新截了怪可惜的,留著吧,反正這兒多幾張凳子也沒壞事,你就重新照著高度做兩張,我再給你加上兩張凳子的錢就是了。」

  她也不是不考慮成本,只是這裡本來就要加幾張凳子的,只不過那時想著按現代沙發的做法,請人做三兩張的,不過那東西麻煩,怕一時半會兒做不出來,誤了開業的時間,所以就暫時擱著,等以後空閒了慢慢再做,不過既然這多了兩張凳子出來,也就先湊合著用,至於沙發就又可以壓後些再做。

  木匠剛才見這凳子不合適,便有些難過,千喜他們訂的木料全是上好的,平常人家並不多用,那幾條腿弄下來,也只能放著,也不知何年馬月才能有個用處,這兩張總凳子算是沒錢掙了,聽她這麼一說,不但這凳子人家要下了,還加多了兩張,歡歡喜喜的應了,幹活也就更來勁了,本來打磨一遍的,又都加了一遍,盡心做到好為止。

  千喜逛了一圈,見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了,出門見那些裝布的馬車都已經停在了門口,長長一條車龍,衙差已經請到裡面喝茶去了,夥計們正招呼著車伕們喝茶吃點心。

  赫子佩更是每個車伕封了些辛苦錢,那些車伕遠道而來,自是又熱又累,到了衙門外等了半天,又餓又渴,水沒喝上一口,更別說填肚子了,正滿肚子報怨,又不敢發作,到了這兒,有吃有喝,還有錢拿,頓時覺得這天氣也沒這麼熱了,不用等赫子佩點數,便如數的把自己負責的這車布有多少數量,哪兒有什麼毛病,都仔仔細細的說給赫子赫聽了。比他們自己點布更來是清楚明了。

  赫子佩要夥計細細的記下了,望了眼,依在門口看著他笑的千喜,心想,這女人就是心思,他想著給車伕們打賞,卻沒想到給他們備點心,不是她想得周全,討得這些車伕高興,今天光驗這些布還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等車伕吃飽喝足了,也不用另外請車拉布,直接按著赫子佩的吩咐,把完全沒有問題的布,五百一堆,五百一堆的給各掌櫃送回了染坊。

  雖然多了點心錢,卻沒了這請車拉布的錢,算下來,倒還節約了筆錢下來,赫子佩將這些多出來的請車錢再湊上了些,讓管事的去附近的酒樓訂了幾桌席,晚上再請這些人吃上一餐。

  這些車伕更是高興的直給追著赫子佩,「掌櫃的,你可真是大善人,如果下次您再徵布,是我們拉布,這就不用說了。就算不是我們拉布,我們都會要兄弟們把布給您照看得好好的,不給您出一點差子。」

  赫子佩笑著回了禮,「有你們這心,我赫子佩在這兒先謝謝了,以後指著大夥幫一把的時候只怕少不得的了。」

  送走了衙差和眾掌櫃,喚著沈洪,把記著那些有問題的布的單子交給他,「你帶人把布拉回去,把這給根兒,你們合著把這些有問題的分出來先堆在一邊,等晚上我回去看了再說,別的,你們可以按著計劃開工了。」

  沈洪應著去了。

  陸掌櫃這時才上來問赫子佩,「都安排好了?」

  赫子佩在陸掌櫃面前,頓時恭恭敬敬的,「爹,都安排好了。衙門也放了話了,這官銀過兩天就到,只要我們交上一半的布,就開始發銀子。」

  千喜也上來問陸掌櫃,「爹,你看我的鋪子裝得怎麼樣?還有哪兒不合適的,您也去幫著指點指點。」

  陸掌回頭望了望正在裝的茶水鋪,這門面已經煥然一新了,「你沒來,我就看過了,都蠻好的,你可要用心點做,這可是我跟子佩給你做的保,你做砸了,你娘可放不過我們。」

  千喜抿著嘴笑了,這個爹沒有一點古代大男人的大男人主義,怕老婆可是出了名的,可能也是受他的影響,赫子佩在自己面前也是順得跟只小貓一樣,當然前提是她沒超了他的底線,如果她做了什麼他不認可的事,那可是千均鼎也按不下他的頭。

  陸掌櫃望了望對面,王夫人正匆匆從外面回來,到了門前沒馬上進去,回頭向這邊呸了口口水,才進了門。

  門裡晃過王掌櫃的一角衣衫,想來也是縮在窗戶後面看著這邊的。

  回過頭問赫子佩,「當真就不給他們一家?這不太好吧?」

  赫子佩笑了笑,拉著陸掌櫃進裡面坐,「沒啥不好的。」

  千喜知道父親這又是那所謂的菩薩心腸犯了,「他們擠兌我們的時候,爹是忘了。」

  陸掌櫃自然也知道對面生意現在是什麼狀況,淡得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這誰家都不幫,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家家都幫了,就留對面一家,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不是忘了,都是過了的事,也不用老放心上,再說這街臨街坊的……」

  千喜聽了這話,秀眉就豎了起來了,「他們的良心早被狗吃了,還知道什麼街臨街坊的,我和子佩哥差點……」

  話剛出口,赫子佩在桌下輕輕踢了她一下,端了才斟上的茶杯,雙手遞給陸掌櫃,「爹,喝茶。」

  千喜這才想起,對面的請土匪害他們的事,沒跟爹娘說過,剛才一時上了火,差點漏了出來,忙住了嘴。

  陸掌櫃卻聽出了問題,接過了赫子佩手上的茶不喝,放下了,「出了啥事?」

  「沒啥事,千喜不就一直看不得他們家嗎?」赫子佩打著圓場,想把這事均過去,這事萬一被娘知道了,以娘的脾氣,還能不踢上他們門去,那樣反倒讓對方警覺了,提前跑了,他定下的計劃可就泡了湯了。

  千喜輕咳了一聲,站起來,「我去隔壁看他們做凳子去,別又不合尺寸。」

  陸掌櫃起了疑心哪能放了她走,拉下臉,「千喜,給我坐下,老老實實,說這到底怎麼回事?」他見赫子佩獨不給對方布,就已經覺得這事不對,再聽千喜這一漏嘴,就尋思出問題了,這裡面有大問題。

  生意上的事,自從他摔了腿後,就丟給了千喜和赫子佩,腿好了,見他們做的好好的,自己反而不好插手,自己插進去,只怕反而亂了,乾脆真的做著甩手掌櫃。雖然怎麼打理生意不管,但真有什麼事卻不是不理不問,何況直覺這事要鬧大。

  他不擔心別的,就怕這二人年輕氣盛,萬一沒沉得住,犯上點犯了法的事,把他們自己給繞進去了,那就不得了了。



第044章   認可

    千喜懊惱得要命,為什麼偏要多嘴,蹭回桌邊坐下,挖空心思想著尋著什麼理由搪塞過去,偷眼看赫子佩。

  赫子佩尋思著就算找個藉口暫時的騙過去,也不是難事,但這日後和王家少不了的磕磕碰碰,到時爹自然也會問,如果不說清楚,那時只怕還會怪他們做得過了,萬一端出個長輩子架子來強壓他們收手,反而難辦。

  重新倒了杯茶捧給陸掌櫃,支開房裡的夥計,「爹,讓你說中了,還真有事。」

  千喜伸手在桌子下拽了拽他的衣衫,心裡沒底,如果那事當真讓陸掌櫃知道了,會把他氣成什麼模樣。

  陸掌櫃見他這麼慎重,直覺對面王家做了什麼惹到這兩小的了,坐直了身子,「子佩,我一直當你是我的親兒,這有些話才會先說在前面,生意上的事,你爭我奪,有時難免過了,但得了勢的時候,得饒人處且饒人,可不能把人逼急了。狗急了,還要跑牆,別說人。」

  千喜一聽又是這一套說辭,自己這邊還啥也沒做,就先存下了退讓之心,別說王家先做出那缺德事,就算沒有,這心態也不適合商業競爭,「爹,如果是別人把我們往死裡逼呢?」

  陸掌櫃愣了愣,這問題還真沒想過,「有啥事兵來將擋,水來土著人掩。都是左鄰右舍的,哪有這麼嚴重的事。」

  千喜撇了撇嘴角,一手撐在了桌上,望著陸掌櫃,「爹,如果這兵使了黑手,背地裡先把這將捅了,那還拿啥來攔?」

  陸掌櫃被千喜嗆得又是一愣,也覺察出這事不簡單,看向赫子佩,赫子佩做生意雖然頭腦靈活,但對他們還從來沒說過謊。

  赫子佩手裡還抱著那個茶壺沒放下,清了清喉嚨,「爹,不瞞您說,千喜怕氣到您,才不敢跟您說,就前次去馬家村買染料,我和千喜不是遇到貴人,我們就回不來了。」

  陸掌櫃驚得手一抖,潑了半碗茶,視線在千喜和赫子佩二人間巡了一回,「怎麼回事?」

  千喜見話挑穿了,也不必再瞞,用腳尖踢了踢赫子佩,「你說吧。」

  赫子佩衝她點了點頭,又重新衡量了輕重,把那天遇到土匪的事說了一遍,把他們想毀了千喜的事略這去了,但陸掌櫃哪能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只覺得天昏地暗,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將手中茶杯重重的摔碎在地上,一拍桌案,「這幫畜生。」

  赤紅著眼,站起身就要往外衝,「我去找那不是人的東西去。」他就這麼一個獨生女啊,他們居然做出這麼滅絕人性的勾當。

  赫子佩和千喜雙雙將他拉住,「爹,您不能去。」

  陸掌櫃死活掙著要往外奔。

  赫子佩將他一把抱住,「爹,我們不就怕您這樣,才瞞著您嗎?您先消消氣,我們已經有主意收拾那姓王的,您別衝動,您這一去,我們的計劃就全完了。」

  陸掌櫃這才停了掙扎,兩眼含淚,重重的坐了回去,手握著拳頭,捶打著桌面,「這些畜生怎麼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千喜看他氣成這樣,有些怕了,站在一邊,不住的由上往下抹著他的背,幫他順氣,「爹,您彆氣壞了身子,如果知道您這樣,就不跟你說了。」邊說著邊向赫子佩使眼色。

  赫子佩重新拿了個杯子,倒了茶遞了過去,「爹,這事您聽著就聽著了,千萬不能讓咋娘知道,娘最近身體也不如以前,也氣出個什麼名堂來,我們虧可就大了。」

  陸掌櫃看了看赫子佩,又轉頭看了看女兒,重重的嘆了口氣,「他們這事做得……唉……」

  「爹,只要您不插手,這公道我們自然會討回來。」千喜從赫子佩手上接過茶,遞到陸掌櫃嘴邊,陸掌櫃才接了過去,卻喝不下去,放回了桌上,「你們要咋做?」

  赫子佩將凳子拉到他面前,坐了,「您別急,聽我說給您聽。」

  陸掌櫃這時氣也稍順了些,慢慢冷靜下來,「你說。」

  赫子佩這才將前前後後的打算,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至於怎麼設計謀卻瞞著沒說,因為沒走到那一步,也不知會不會有所變化,所以暫且保留了意見。另外就是最後要姓王的光著身子滾蛋一事,也沒說出來,他怕陸掌櫃始終心軟,現在在氣頭上不會有意見,但等氣消了,只怕又心軟了。

  陸掌櫃聽見,也徹底冷靜了,把赫子佩的話,前前後後細想了一遍,都是正當的生意鬥爭,並不會涉及到官司什麼的事,也就安心了些。

  如果換成以前,他聽到這套打算,肯定會覺得赫子佩心太狠了,但這時候卻覺得是該給對方一點教訓,讓他們吃些苦頭,收了這些壞心眼,免得以後再做出什麼惡毒事來,「這事,你們有把握嗎?如果不行的話,我們還是找找縣老爺治治他們?」

  赫子佩搖了搖頭,「爹,這事我們想自己處理。您也看到了,我們這已經開動了,水已經潑出去了,收不回來了。」

  「可是……」陸掌櫃仍心存顧慮,總覺得告衙門來得正當些。

  千喜給陸掌櫃捶著背,「爹,這事兒我們有分寸,您就當什麼也沒聽過,什麼也不知道,成嗎?再說我們可以找縣老爺,可是姓王的衙裡同樣有人,這關係加關係的,沒準還壓了縣老爺。而且告到衙裡,什麼事兒都要講證據。」她向赫子佩指了指,「他已經把那幫土匪放了,去哪兒找證據去,再說就算找到了人,人家是土匪,這賊還能進衙門給我們做證?到頭來可能還是我們的不是了。」

  陸掌櫃想了想,這招的確行不通,「那就由著你們去吧,不過話還是說在前頭,千萬別把自己繞進去了,我和你娘就指望著你們養老呢。」

  千喜挨著陸掌櫃坐下,「爹,放心吧,我們還要把生意做大呢,哪能為了他這麼個小人物就把我們自個賠進去了。」

  陸掌櫃又再看向赫子佩,赫子佩認真的點了點頭,一臉的正經,「爹儘管放心,我保證不會有半點事。」陸掌櫃才又重重嘆了口氣,算是認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4:31 AM

第045章   挖牆腳

    中午,太陽陰了下去,卻更悶熱了,王掌櫃和王夫人一人拿了一把蒲扇煩燥的搖著,四眼相對,怎麼看心情怎麼的不好。

  「你真能確定他們接的是五千匹?」王掌櫃在聽到這數時倒吸了口冷氣,張開的嘴半天沒能合上。

  王夫人瞪著丈夫,這氣也不知打哪兒出,這以前幾次三番要他接些軍布來做,他抵死不肯,結果斷了這條路,現在人家一接便是五千匹,這是什麼生意?「我都問得明明白白,他們自己就徵了三千匹,衙門私下又給了兩千,整整五千,一匹不少。」

  「這麼說一家分了五百,他自己還有兩千?」王掌櫃恨得牙癢癢。

  「可不是嗎?」王夫人沒好氣的使勁搖蒲扇,斜依在床上,按照以往,早倒在床上午睡了,這時卻怎麼也睡不著,「這次價錢給的也好,比往年還高了些。」

  王掌櫃更是揪心的痛,嘆了一回氣,「我也要人去打聽了,赫子佩獨不給我們家,明擺著是要擠兌我們呢。」

  王夫人停下手中的扇子,撐起身,向王掌櫃湊近些,正了正臉色,「你說苤子那事是不是辦砸了,他們這是在報復。」

  王掌櫃這幾天尋不到苤子就有這想法,只是沒礙著王夫人面子上不好過,加上沒證據也就沒說出來,王夫人自己先說出來了,也就不瞞了,「照著這些天,對面的舉動態度,的確是這味道。」

  王夫人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如果當真知道了,他們怎麼不衝過來找我們,就這麼沉得住氣?」

  「就是不來找,才叫人擔心,不知赫子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如果光是染這批布,不就多掙幾個錢嗎?也沒多大的事。但我覺得這事不是這麼簡單,這後面肯定有文章,還是大文章。」

  王掌櫃想著夥計帶回來的話,就搔心,「這軍布的事,沒有補救的辦法了?」

  王夫人沒好氣的呸了他一口,「人都被你得罪光了,布也發出去了,還能有啥法子?」她還打探到了另一個消息,不過捏著不肯馬上說出來,故意長嘆了口氣,靠回床欄。

  王掌櫃看她並不多著急,這十來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屁股從角凳移到床上,用手背拍了拍王夫人的腿,「你有事兒瞞著我。」

  王夫人也不否認,伸手掩了嘴,打著哈欠,「睏了。」說著,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

  王掌櫃忙拉住,「你倒底聽到了些啥?別急死我了。」

  王夫人也不睜眼,「那珍娘啥時讓領走?」

  王掌櫃心裡痛了一下,扯著臉皮笑了笑,「你不是都找好婆子,這領走還不是隨時的事。」

  王夫人搖了兩下蒲扇,「她啥時走,我啥時告訴你。」

  王掌櫃馬上起身,衝到門口,拉下開衝著下面喊,「馬上去個人,叫王婆子去我家裡領人。」

  下面有人應了,「掌櫃的,是領誰啊?」

  王掌櫃正要關門,聽下面問,只得又拉開門,「她知道,別忘了把銀子捎回來。」

  『哐』的一聲關了門,轉回床邊,「滿意了?」

  王夫人這才重新睜開了眼,「這批布完了,接著有一批,也是五千匹。」

  王掌櫃眼皮一跳,也分不清這是跳財還是跳災,「貨期多天?」

  王夫人伸出兩個手指,「兩個月。」

  王掌櫃低頭盤算,搖了搖頭,「以我們現在的堂子,兩個月出不了五千。」頓了頓,「雖然染缸可以加,但是……」

  「但是啥?」王夫人冷笑了笑,暗罵真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巴,沒生意苦著臉叫喚,這有生意又不敢接了。

  「我們染不出那色,以前你大舅家說染軍布的事,我就看過,那時不接就有這原因,那色我們染不出來,那料一放進我們染缸,就變黑了,怎麼調色都亮不起來。」他一直把這事瞞著,就是怕王夫人娘家看輕了他,但這時候不說是不成了。

  王夫人猛的坐起身,瞪大了眼,「以前怎麼不聽你提過?他們家染得,我們怎麼就染不得了?姓赫的技術就好到這程度了?」

  王掌櫃耷拉了肩膀,重重的嘆了口氣,對赫子佩再看不順眼,這點真沒辦法否認,「是比我們家那些師傅強多去了。」

  王夫人對著窗往染坊的方向呸了一口,「一群只知道吃,做不了事的蠢貨。難道這麼多家的布,赫子佩一個人染不成?我還不信了,沒他不行。」

  一語點醒了夢中人,王掌櫃手裡的蒲扇往腿上一拍,「有了。」

  王夫人被他突然的一聲吼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叫魂啊?什麼有了?」

  「有染布的人了。」王掌櫃偏著頭,細想著這事有分成可行度。

  「什麼有染布的人了?你這話別說一半,留一半的,能急得死人。」王夫人看他的神情,猜到是有主意了,也來了精神。

  王掌櫃又向王夫人坐近了些,壓低了聲音,「聽說這次各染坊的接過的布,全由赫子佩派出來的人跟著染,這麼說來,會染這布的就不會是赫子佩一個人。」

  王夫人赫然明白了什麼,吸了口氣,「你是說……」看王掌櫃眼裡閃著興奮點了點頭,想了想,搖頭道:「如果是程根,你想也別想,那程根跑了娘,死了爹,可是跟著他們家大的,又是個死腦筋,能過來跟你?」

  王掌櫃意味深長的笑了,「程根自然不會肯過來的,但另一個人可就說不準了。」

  「還有誰?」王夫人把『大和』的人一個個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你是說沈洪?」

  王掌櫃揚了揚那幾根稀稀拉拉的眉毛,「就是他。」

  王夫人皺了皺眉,「聽說他家裡鬧饑荒,是赫子佩收留了他,對他可是有恩的,能過來?」

  王掌櫃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角,「有錢能使鬼推磨,當初赫子佩收留他是不假,但過了這麼久了,他給赫子佩也掙了不少了,赫子佩也沒說給他加錢工錢,前兩天還聽說他為染軍布的事報怨,要他跑幾家堂子,累得跟狗一樣,也不加點工錢。」



第046章   做花

    千喜正趴在裁剪台上描著花稿圖樣,旁邊堆著一小堆冰蟬紗的碎布片。

  婉娘從織布機上卸下剛織好的新布樣拿去給她看,「你看是這樣嗎?」那些紗就是上次織的那兩種紗線,但織法卻是不同,織出來布樣也就完全不同了。

  千喜接過看了,這次是將那沒毛的線讓人分成了兩股,其中一股任和著那種不結實的織,不過織得極鬆,中間還故意留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孔出來,組成一朵朵的梅花型。而另一股叫染坊染了不同的色出來,沒有任何花紋,平平的織了一塊,因為抽掉了一半的絲,再加上過了水,布也軟和了。

  千喜將那有孔的布鋪在上面,那些梅花孔就露出裡面的顏色,只是在邊角地方用針暫時挑著固定,而中間卻是活動的。

  這樣一來和在織繡上去的圖案全然不同,極有立體感,一抖動,花瓣倒像是活的,能被風吹著走。

  婉娘先織的那塊平布,一直沒想到這布除了做裡料,還有什麼作用,現在一看,雙眸頓時亮了,「姑娘可真是玲瓏心,這都能讓你想得出來,這做件闊袖長外袍該有多漂亮。」

  千喜也覺得滿意,用手提著一角惦了惦,感覺只是墜感略差了些,但到時在下襬墜上些珠花也就墜得下去了。

  婉娘接過千喜遞還給她的布樣,看千喜描的花樣,是畫的一朵不知外的花,花瓣都比較小,重重疊疊,正中用的珠子串成幾條,根部束在一起,上面卻是散開的,最上端頂著一頂大些的珍珠,就光看圖都能想到那些花蕊顫顫巍巍的樣子。

  剛想發問,門簾一掀,赫子佩邁了進來,他今天穿了件淡藍薄絲緞長袍,腰間束著三指寬的腰帶,懸著一塊如意佩,更顯得面如冠玉,溫文儒雅。

  婉娘忙施過禮,退回織布機旁,不打擾他們二人說話。

  千喜回頭衝他笑了笑,又回過頭開始搗鼓著那些碎布,「忙完了?」

  「嗯。」赫子佩湊到案台邊,拉了另一張高凳在她身邊坐下,隨手捏了塊碎片在手上把玩,「那花你送過去了,人家還滿意嗎?」

  領了布的那幾家染坊都開了工,程根和沈洪兩人都在外面跑堂子,他自己盯著家裡的那兩千匹布,從早起來就沒能空閒,還是在千喜用家裡的陳布做出頭樣的時候看了眼,覺得挺好看。千喜拿去給人家看過以後,帶了冰蟬紗回來做出成品,他都沒時間瞅上一眼。

  千喜抬起臉,有些得意,「她說做的比京城那家的絹花做的都好看,還慫著我開家絹花舖呢,讓她的姐妹們以後都在我這兒做花。」

  赫子佩可沒打算再支持她開什麼絹花舖,不過見她高興,也就樂得順著她的話,讓她高興高興,「這麼說你又要多開間作坊了?」

  千喜睨著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就是說來好聽的,如果我真想開,你那頭還能不搖得跟浪鼓一樣。」

  赫子佩也不否認,嘿嘿笑了兩聲,見她鼻尖上有些細汗,拿起千喜棄在一邊的團扇,幫她慢慢的扇著,身子往前湊了些,看著她描的花稿,「做這花呢?」

  「嗯,反正線沒回來,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乘著這空檔,把這花做出來。」千喜取了塊與那些碎布差不多顏色的緞子,比著剛才剪好的圓形紙樣,細細的剪出了形狀,用同色的線絞了邊。

  赫子佩將那些碎片攤開來,每塊都只剩下寸餘大小,折是沒法再折了,不折吧,這料的毛邊,只要輕輕一碰,又要滑紗,想不出這點點大的碎布片還能做啥,對著圖看了半天,也能看懂是要將這些碎片修成葉子形狀,再一片片的縫在千喜手上正絞著邊的圓緞子上,「這邊怎麼辦?就算縫上去,這碰一碰就全散沒了。」

  千喜聽了,轉過臉見他正拿手指碰著那些碎布的毛邊,毛邊隨著他的手指越來越多,忙盡數搶了回來,「你可不能再摸了,再摸,真把我這點寶貝摸沒了。」

  赫子佩笑了笑,坐直了身,不再去折騰她的那些寶貝碎片,只是幫她打著扇子,「那你告訴我,你怎麼做。」

  千喜咬剪斷了絞完布邊的線頭,「那我做給你看。」

  從案台下拿出蠟燭,點燃了。

  這夏天,天黑的晚,這時候雖然已是黃昏,但屋裡仍亮堂堂的,赫子佩不明白她點這蠟燭做什麼,雖然好奇,卻沒張口問,反正答案馬上就會知道。

  千喜拿了一小塊碎片比著剪好了的三角形狀的紙樣,仔細的修剪成型。將修出的三角形的布邊湊到火上,飛快的樸過,那紗一遇火,馬上自動收了邊,不再散開了,「你看,這樣再做,就不會散得沒了。」

  赫子佩接過,用手指刮了刮,果然不會再散,眼露笑意,「你哪來這麼多這些小心思。」

  千喜衝他做了個鬼臉,這方法用的多去了,不過他不沒留意過罷了,又如此弄出幾個三角,把其中一個布邊,用針線細細的挑了,兩邊拉緊收成花瓣形狀。將收線的一方縫在圓緞子上,尖型花瓣一方卻是活動的,將那些三尖都做成花瓣,一圈圈的錯著位縫在圓緞上。

  赫子佩想幫著她修剪三角,不過千喜怕他手腳重了,哪兒稍微多剪去一塊,那花瓣就不完美了,硬是不給他動。

  他也只得在一邊乾坐著,見她做得認真,也不吵她,靜坐一邊陪著,累了一天,就這麼靜看著她,什麼累都忘了。

  直到她將那些花瓣盡數縫完了,抬頭望瞭望窗外,太陽已經落山,才起了身,「回吧,一會兒晚了,娘又要在門口望了。」

  千喜這才伸了個懶腰,活動了活動坐得痠軟的肩膀,將沒做完的絹花連同碎片用盒子裝了,「你還過隔壁看看嗎?」

  「不了,我過來時已經交待好了,沒我啥事了。」赫子佩見她要帶那盒子回家,就接了過來幫她拿著。

  千喜轉頭見婉娘還在織布,「你還不回去嗎?」

  婉娘手上停了停,「還差點就織好,織完了就走。」她也望了望窗外,琢磨著沈洪不會這麼快忙完,織完手上的回去做飯也來得及。

  赫子佩抖平衣袍下襬,「這些天你也別開火做飯了,洪子跑幾個堂子很是辛苦,我跟他說好了,到了吃飯的點就直接去我們家吃飯,所以你也別忙著織了,和我們一起先回去。」

  婉娘覺得不大好意思,正要開口回絕,千喜已經上前拉了她起來,拖著往門外走。

  赫子佩順手掩了門,上了鎖,婉娘見到了大街上也不好再拉扯,只得順了他們的意思,隨他們一同回家。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4:41 AM

第047章   人各有志

    剛下過雨,樹葉被雨水洗得很是乾淨,葉子尖上還掛著水珠。

  千喜皺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長呼出口氣,展開眉頭,伸著指尖輕觸了觸那其中一片樹葉尖,水珠順著手指流了下來。

  前幾天聽夥計們偷偷議論,說看見沈洪跟『福通』姓王的在『千里香』有吃有喝,聊得興高采烈,當時只當是有些小心眼的夥計眼紅沈洪辦事得力,受子赫重用,胡亂嚼牙根,也沒往心裡去。

  可是今天,沈洪的一頁請辭書放在了櫃檯上面。

  千喜將那頁請辭書折好收進懷中,子佩這時正在染坊忙著,還沒能看到這封請辭書。

  好在那批軍布前兩天已經交了上去,要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亂呢。

  收起繁亂的心思,調整好情緒,抬頭看了看『大和』的牌坊,又看了看自己頭頂懸著的『秀色坊』的牌坊,這牌坊還是前幾天剛裝裱出來掛上去的。

  嘆了口氣,撩簾進去了。

  婉娘坐在織布機旁,兩手撐著下巴,正在發呆,千喜進來出沒發覺。

  千喜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婉娘驚得全身一顫,醒過神,看向千喜,兩眼通紅,帶著腫,顯然是哭過不久。

  千喜收了笑,拉了凳子在她旁邊坐下,「你這是怎麼了?有誰欺負你了?」

  婉娘轉過身,握著千喜的手,嘴一扁,淚就又下來了。

  「哎喲,這是怎麼了?」千喜忙掏了巾子給她抹淚。

  婉娘接過巾子,抹著淚,「我家相公,怎麼就這麼沒良心呢?當初鬧災荒,沒飯吃了,是你們收留我們,還手把手的教他染布,這學會了,他就……千喜,我們對不住你們。」

  千喜明白了,還是為沈洪的事,笑了笑道:「嗨,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出了啥事呢,讓你哭成這樣。」

  婉娘見她沒什麼反應,還和平常一樣溫聲細語,愣了愣,「千喜,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家相公……他……他居然跑『福通』去了。」

  千喜懷裡還攜著沈洪的請辭信,哪能不知道,心裡也不好受,不過人各有志,總不能強扭著人家不放,「他跟你說的?」

  婉娘搖了搖頭,「說來也奇怪,以前他啥事也不瞞我,在外面遇上些什麼,回家總會跟我叨嘮上幾句,可是這次瞞得死死的,一字沒提。」

  千喜看她那雙眼,也定然沒少哭,只怕喉嚨早乾了,起身轉到桌邊,倒了杯冷茶回過遞給她,「既然他沒說的事,你瞎猜來做什麼,事都沒弄清楚,就哭成這樣,不傷身嗎?」

  婉娘只道她當真不知,有些著急,放下茶杯,「我說的是真的,雖然他沒親口對我說,但昨晚有人找他,他在門口和那人偷偷摸摸的說了半宿的話,我開始也沒在意,可見他半天不進屋,到窗邊聽了幾句,才知道那人是『福通』的,來通知他,說他們徵了軍布就要到了,要他過去準備呢,你說這事還能假得了?」

  千喜暗嘆了口氣,表面上仍平平和和的安慰著她,「沒準是你聽岔了呢?如果他真的要去『福通』還能讓你留在我這兒?」她心裡也希望只是一時的誤會,可是這懷裡的請辭信卻是千真萬確,攜在懷裡,卻壓在了心裡,不知子佩知道了這事,會有多氣憤難過。

  婉娘嘆了口氣,「那人走了,他進了屋,我問他是不是要去『福通』。他居然拉下了臉要我少問這問那的。我們成親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對我。這人怎麼剛有了點本事,就變了呢?千喜,你說我該咋辦?」

  千喜握著她的手,「這牙齒還有咬到舌頭的事,兩夫妻哪能不吵點鬧點的,何必往心裡去,沒準晚上回去,他就向你賠不是了。」

  「他凶我幾句,倒是沒什麼的。」婉娘反握著千喜的手,有著急,「千喜,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他要去『福通』啊,這可對不住赫掌櫃和你了。」

  千喜從二十一世紀去的,對人往高處走,也是聽得多了,並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只是王掌櫃的為人實在不怎麼樣,沈洪往他那兒跳,是福是禍就不好說的,反道為他感到惋惜,「就算他有什麼想法,也是人各有志,強求不得。」

  婉娘對千喜的鎮定感到不可理解,「你知道他去『福通』的事?」

  「嗯。」千喜知道瞞著也沒必要了,「他今天早上在『大和』留下了一封請辭書。」

  「這個沒良心的。」婉娘又開始落淚,「這可要怎麼辦呢?」

  千喜擔心的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這秀色坊離了婉娘只怕一時半會兒難找人頂上了,找織布的容易,可是想找婉娘這樣好手藝,又能與她心思相通,一點就明的卻是不容易,「其實我也想問問你,你有什麼打算?」

  婉娘眼裡透著些緊張,「他去了『福通』,你還要我在這兒嗎?」

  千喜啞然失笑,「我就怕你不肯再幫我呢。」

  婉娘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雖然她並不是指著千喜給她的這些月錢過生活,但她自從幫著千喜做事,這日子就覺得充實起來了,每次看到有新鮮的布樣出來,都特別的有成就感。這樣的生活不是過去每天在家,枯燥織布等相公回家可以比得。

  如果讓她現在再回去過去那種枯燥的生活,她真不願意。

  「可是萬一洪子覺得你在我們這兒不好,不讓你來了呢?」人家可是夫妻,哪能為了自己的生意,壞了人家夫妻的感情?

  婉娘沉下了臉,「我是要來的,他能沒良心,我可不能,如果他硬是要攔著,就給我一頁休書罷了。」她平日裡是極溫柔賢淑的,可是擰上了勁卻又硬氣得,任誰說了都不會聽。

  「可是這……」千喜自然是願意她不走,但如果天天看著他們兩夫妻扭著勁,心裡也過意不去。

  不過這事都沒發生,就先去想著這樣那樣的,卻是沒必要,現在暫時也就這麼著吧,到時沈洪當真不讓她來了,再勸不遲。

  婉娘見千喜並不趕她,心情才好了些,至於相公那邊,慢慢的勸,她認定他只是一時糊塗,不信他當真沒了良心。

  過些日子勸回了他,去給赫子佩好好的認錯,以後好好的給人家做事就是了。

  「明兒,那些線真的就回來了嗎?」

  千喜應了聲,「楊大哥捎了信回來,人家把那些線全給我們了,還連著沒賣完的一些線尾一起送給了我,聽說有些還是波絲販來名貴線賣剩下的,說是織不出一匹布,不好收拾,也就一併混在裡面。算下來又折了不少銀子,那些線就跟撿的沒啥區別了,就攤上些運費。所以拿回來,我們也沒什麼壓力,就算最壞的打算,這批貨壓下了,也虧不了幾個錢。」

  婉娘聽了這話,才安下了心。



第048章   相瞞

    屋中很靜,只有桌上油燈燈芯偶爾炸開的「噼叭」聲。

  千喜和赫子佩一人坐在桌子一邊。

  赫子佩看著手中攤開的請辭信,看得很快,神色從容,看不出喜樂。

  千喜望著赫子佩,神色緊張,又有些擔憂。

  赫子佩看完請辭信,隨手將信對折,放上油燈點了,丟進腳邊火盆,朝著千喜笑了笑,「洪子的字寫的還不錯。」

  那字,千喜看過,確實還不錯,但現在虧他還有心情欣賞這個,小心的道,「洪子去了『福通』。」

  赫子佩『嗯』了一聲,「我知道。」

  「你知道?」千喜把這信收了,怕影響他的情緒,白天並沒給他看,直到吃完晚飯,爹娘進了屋,才取了信給他,難道他已經從哪個多嘴的夥計那兒聽說了?

  「嗯,我知道,是我讓他去的。」赫子佩伸長了腿,舒服的靠在了太師椅靠背上,抱著胳膊,笑看著千喜,等她發火。

  千喜略一想,明白過來了,他居然連自己都瞞,這怒火自丹田直接竄上了頭頂,伸了掌就要拍桌子。

  赫子佩忙伸長了手,護著桌子,那巴掌就拍在了他手背上,『啪』的一聲,紅了一塊,他痛得皺了皺眉,「別吵到爹娘。」

  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肯定要把陸氏夫婦震起來。

  千喜看著他手背上的紅掌印,心痛得拉了湊近來看,見只是紅了些,不腫不漲的,心思馬上又轉回被他欺瞞的事上了,狠狠的摔開他的手,「活該。」

  赫子佩搓著手背苦笑,自己這媳婦實在是凶悍,這以後挨打的日子怕是少不了。

  千喜想著今天白天為他難受了一整天,這氣怎麼也嚥不下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道不知道那天殺的洪子也瞞著婉娘,害他哭了半宿,今天早上見了我還在哭,眼睛都腫得像桃子似的。」

  赫子佩心虛了輕咳了咳,「要的就是這效果,要的就是她哭,你鬧的效果……」

  「啥?」千喜更怒了,這是什麼跟什麼?身子前傾,雙手撐著桌緣,瞪著他,「你說啥?」

  赫子佩陪著笑,隔著桌子,拉了她的小手握著,「你先別生氣,聽我說,你覺得我說的沒理,再罵我,成不?如果到時你罵還不解氣,我讓你打,行嗎?」

  千喜最受不得他說軟話,看他那樣子,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馬上重新板起臉,往回抽手,卻被他握得緊緊的,沒能抽回來,也只得由著他握著,自從上次他拖過她的手,就得寸進尺了,有事沒事的,拉她的手。

  「那你說,如果你說的不在理,我真狠狠的揍你。」

  赫子佩小聲嘀咕,「光聽這話,不看人,別人都會以為是我娘在教訓我呢。」

  千喜與他只隔了一張桌子,哪能聽不清他說啥,又好氣又好笑,又瞪了瞪眼,「你說啥呢?」

  赫子佩收了聲,見她怒氣消了,才笑著道:「我們這次徵軍布擠了姓王的,姓王的肯定要爭回去,所以肯定託了關係把下批軍布全收了去,但這布,他染不出來。要染這些布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我們這兒撬人。」

  千喜白了他一眼,想起他上次提過這事,只是那以後就沒再提過,事隔了這麼久,也淡忘了,所以一時間竟沒往那方面想,「所以你就把洪子塞出去了?」

  赫子佩『嘿嘿』的笑了兩聲,「會染的只有他和根兒,根兒是你兄弟,人又憨厚,說不了兩句話就得露餡,所以也只能他去,所以早些日子,就要他放了風,對我們這兒如何的不滿。姓王的收到這些風,想染軍布,自然就會想到洪子。」

  「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瞞我們做什麼。」千喜埋怨歸埋怨,卻不能不暗讚他心思細密,自己的社會經驗實在太嫩了,他一邊染著自家的布,卻已經想好了這下一步的路該怎麼走,那姓王的撞上他也活該倒霉。

  赫子佩將她的小手拉到唇邊,輕輕親了親她露在他手掌外的指尖。

  千喜耳根有發燙,又想縮手,「你好好說事。」

  赫子佩又哪裡肯放,「不是在說嗎。」又在她指尖上輕輕咬了一口,看著她臉頰泛了紅,才笑著接著道:「你和婉娘都是性情中人,臉上藏不住事的人,有什麼事,臉上就全寫出來了。姓王的又是極狡猾的角色,雖然拉了洪子,你一個眼色不對,他就能看出苗頭。」

  千喜有些不服,「你跟我說了,我還能到他們面前晃悠去?我至於笨到那地步嗎?」

  「不用你去晃,姓王的只要收了洪子,就會盯著你和婉娘。今天如果不是你在門口發的那呆,還有婉娘的那紅眼睛,姓王的可就不會把那布交給洪子染了。」赫子佩臉上笑意融融,隔桌看著對面的千喜,不緊不慢的仍輕輕的咬她的手指。

  千喜被他咬得又癢又疼,伸了另一隻手去打他,被他輕輕避開,「你不在鋪子裡,咋知道我在門口發呆?又知道婉娘紅著眼睛?」

  「我要人盯著姓王的呢,姓王的盯你們,我們的人自然也就把你們一起看了。」赫子佩就知道這話說出來要糟糕,果然話剛說完,頭上就挨了她一巴掌。

  千喜橫眼瞪他,「你敢監視我們了。」

  赫子佩委屈的苦下了臉,「真不是有意盯你們,盯那姓王的,也就看到了。你我天天見著的,就差沒一屋子睡了,盯你做啥啊?」他倒是想和她一屋子睡,可惜她硬拖著不肯。

  千喜呸了他一口,「誰和你一屋子睡。」

  赫子佩揚了揚濃眉,「總得有那麼一天,要不,誰給我生兒子去?」

  千喜又笑著打了他一下,肚子裡的怨氣也沒了,「好沒正經,你不是說不會讓那批布染壞嗎?你還真讓洪子幫他染?那姓王的不是撿著大便宜了?」

  赫子佩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角,「就等著他們開缸,洪子就帶著婉娘回老家看親戚去。他們出來也有不少日子了,正好借這機會回去看看。」

  千喜這才轉憂為喜,「我可真太損人了,不過這才讓人痛快呢。話說回來,你讓洪子跑路,怎麼把我的人也拐走了?拐走了婉娘,我找誰織布去?」

  「他們回去也就十天半個月的,你提前些安排好時間,該織的織些出來,她不在的時候,你光搗鼓著畫圖樣,做成品,誤不了你的事。」他閒著沒事的時候,就看著千喜做這做那,對她那套,心裡也多少有了數。

  千喜自然知道安排時間,把這織布和做樣的時間錯開就是了,那麼說也是逗他玩玩,「你說的倒是輕鬆,到時萬一要修點什麼,你來幫我修?」

  赫子佩挑起眉,「行啊,只要你不嫌我織得醜。」

  千喜『噗』的笑了,「你會嗎?別把織布機折騰壞了,也弄不出一星半點的布出來。」

  赫子佩呵呵的笑了,看她笑顏如花,心裡一蕩,望了望門口,漆黑一片,身子移過旁邊椅子,靠近千喜,將她拉得近些,能感覺到她輕微的呼吸,心裡更是一陣緊張,放在膝蓋上的手想去摟她的腰,終是沒敢伸出去,修長的手指敲著自己的膝蓋,「千喜,我們成親吧。」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4:49 AM

第049章   成親的條件

    千喜略往旁邊讓了讓,這氣氛太過於曖昧了,上一世,雖然沒談過戀愛,沒吃過豬肉,總不能沒看過豬跑。

  前兩年,子佩年級還小,雖然對她有男女之情,但只是純純的喜歡,並沒往別處想,這兩年大了,左左右右風花雪雨的事也聽得多了,雖然沒做過,但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他一個正常男子,又怎麼可能對她沒有法想?

  千喜對他不是不喜歡,也不是不願意和他親近,但她明白,他們之間只要邁出一步,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成親她到沒意見,以子佩的人品,的確是個良人,這一輩子交給他也吃不了虧,何況幾年前就答應了他的。

  她不願意的是生孩子,她還沒滿二十,可不願意明天跟他成親,十個月後就抱著個孩子。『秀色坊』剛開始,還沒成型,還有太多的事要做,怎麼可能讓孩子來拖著自己的手腳?

  可是在這個年代,跟他們說什麼光成親,先不要孩子之類的話,先不用子佩發表意見,光是爹娘就不會依她。

  就算爹娘和子佩都同意了暫時不要孩子。

  這年代避孕可比不得二十一世紀,那麼多的措施,避孕套,避孕藥,避孕栓的一大堆,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實在有了,還可以去醫院一躺,做個無痛……

  那時候避孕可是服水銀,這玩意雖服少量不至於生人,但積少成多,對身體的危害也可想而知。

  如果不用這個辦法,還能怎麼辦?弄魚泡?扎羊腸?把自己噁心到了還先不說,就說那封口也沒現在的保險套那麼有鬆緊,不容易會脫落。萬一哪次沒捏緊了,摞到裡面了,丟死人不說,安全性也減為零了。

  一旦懷上,事就更大了,沒有現代的打胎技術,打一胎就是在鬼門關走上一回,稍微運氣不好,這腳可就邁不出來了。

  又或者說答應他成親,但不洞房?就他現在這猴急樣,巴不得沒成親就先洞房,還別說成了親不洞房了。所以這樣的打算鐵定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提也不用提。

  算來算去,在秀色坊有起色前,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成親。

  赫子佩見她臉色陰情不定,心就冷了一截,知道多半沒戲,但又想不通,她為啥就不肯嫁他。

  是他不夠好,還是她有其他心思,這些年來,不見她對哪個男子有什麼意思。

  「千喜,你心裡怎麼想的,就不能跟我說說?」被她這麼一冷處理,心裡搔起的火,也熄得差不多了,心裡說不出的失望,「是我對你不夠好?還是別的啥原因?」

  「你很好了,我只是還不想成親。」千喜看著他眼裡浮起的落寞,也覺得難過,「子佩,你別往心裡去,我真沒別的意思,我們再等兩年,行嗎?」

  赫子佩把她拉近些,「我不是非要逼你,你告訴我,一直不肯嫁我的原因。」

  千喜咬了咬唇,想了想問,「你真的想知道?」

  「嗯,我一定要知道,這人就算要死也得死得瞑目。」赫子佩點了點頭。

  千喜擰了他一把,「這平白無故的,死啊死的掛嘴上,也不嫌不吉利?」

  赫子佩被她這麼一擰,心情又好了起來,又向她坐得近了些,「那你告訴我,為什麼。」

  「告訴你不難,可是……」千喜看了看讓口,怕萬一娘出來正好聽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赫子佩也感覺到她或許真有難言之隱,起身看了看屋外,掩了房門,轉回來重新坐下,「你是怕爹娘聽見?」

  千喜喜他體貼,點了點頭。

  他重新將她的手握住,「那你小聲些說,我能聽見就行。」

  千喜看著他,當真壓低了聲音,「我不想生孩子。」

  「啥?」赫子佩驚呼出聲,以為自己聽錯了。

  千喜忙摀住他的嘴,神色慌張的看向門口,「小聲點。」

  赫子佩定了定神,把她的手拉下來,神色古怪,「你是說你不願和我成親,是不想生孩子?」

  千喜老實的點了點頭。

  赫子佩哭笑不得,「女人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咋就不想呢?你想想啊,有幾個可愛的孩子圍在身邊叫爹,叫娘,多幸福啊?」

  千喜就料到他會這樣,把他的手一摔,拉下了臉,「如果是你懷,你生,我也覺得幸福。」

  赫子佩搖頭苦笑,「我能懷,能生,我就幫你懷,幫你生。話說回來,這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理?等我們老了,沒個孩子在身邊養老送終,且不是悽慘?」

  「我不是不生,是想晚幾年再生。」千喜有些洩氣,就知道跟他說不通。

  不料他突然眉頭一鬆,笑了,「我以為有多大的事,原來就是為了這個不肯跟我成親。」

  千喜斜飛了他一眼,「你以為為了什麼?我心裡另外有人了?」

  赫子佩咬著唇笑了,他不是沒懷疑過,「也不是,不就是不知道原因嗎?」

  千喜看他眼裡的不悅之色一掃而空,心下暗喜,「那你是同意了?」

  赫子佩裝著傻,「同意啥了?」

  千喜懊惱的在桌下踢了他一腳,真是對牛彈琴,「當然是不成親。」

  赫了佩往後靠了靠,「那可不行。」

  千喜著了惱,赫然站起身,「當我什麼也沒說過。」扭身要走,自己怎麼就忘了他也是這年代的人,怎麼可能理解她的心思。

  在走過他身邊時,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不就是暫時不生孩子嗎?」

  千喜像是突然在頭頂炸開了煙花,這昏暗的房間也變得陽光燦爛起來,轉頭看他,「你說啥?」

  他站起身,板正她的肩膀,低頭先長嘆了口氣,才看著她,「千喜,你也知道,我是孤兒,自從你和爹娘收留了我,我才有了家,但我終歸是外人……」他停了停,又長呼出口氣,才接著道:「我們一日沒成親,我心裡一日不踏實,所以……千喜,我真的等不得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千喜心裡像是被進了一塊石頭,難受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平時看他總是樂呵呵的,沒想到他心裡還是藏著苦水,「我們又沒拿你當外人。」

  赫子佩點了點頭,「的確爹娘當我是親兒一樣,但這麼些年,我在這家裡不管做啥,圖的什麼,你真的不明白嗎?」

  千喜咬緊了下唇,她哪能不明白,他圖的就是她,伸手環了他的腰,將臉輕輕貼在他結實的胸脯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赫子佩身子一僵,心臟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動,然後快速的跳開了,整個人就像墜進了雲端,反手將她攬緊,將臉埋進她秀髮裡,聞著髮間的幽香,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這麼抱著她,「你不就是怕生孩子拖累了開『秀色坊』嗎?我們成了親,等『秀色坊』穩定了,再要孩子。」

  千喜仰起臉,一臉的笑,「你不哄我?」

  赫子佩看著她紅潤的小嘴,忍著親下去的衝動,這親說什麼也得早些成,「我什麼時候哄過你?」

  「那怎麼防……」

  赫子佩想了想,「我們鋪子裡的小李和春香樓的一個丫頭相好,我托他去問問……」他說著也覺得耳廊子發燙,而千喜臉上早飛了紅。

  「那爹娘那兒呢……」

  赫子佩濃眉一挑,似笑非笑,「門一關,這屋裡的事,爹娘哪能知道……」

  再看千喜,抿著嘴笑,「你是同意成親了?」

  千喜只覺得臉上燙得難受,「只要你有辦法了,我就叫爹娘看日子去。」

  赫子佩喜得全身都輕了三分,「我明天就去問。」



第050章   避孕方法

    第二天,天氣很是晴朗,但有風,倒不是很熱。

  千喜捲起簾子,讓風透進來。一邊捲著簾子,一邊看著正在織布的婉娘。

  她與沈洪成親已經有幾年了,卻不見有孩子,也不知是不能生,還是不想要孩子,如果是後者,那可就太好了,可以取取經。

  但如果是前者,這麼懵懵的去問她,不是正好戳了人家的痛處。

  千喜到嘴邊的話,轉了幾轉,也沒好問出口。

  雖然赫子佩說去問小李,但是花樓裡的事,能有多少好的?那些婆子還能拿姑娘們的身子當回事?別問回來的都是些只圖掙錢,不管身子的損招。

  到是婉娘心細,停下梭子,「你今天有心事?」

  千喜『嗯』了一聲,走到她身邊坐下,「昨晚回去,洪子跟你說了什麼嗎?」

  婉娘笑著點了點頭,「虧得我誤會了他,害我白白哭了那麼幾場。赫掌櫃也跟你招了?」

  「嗯,招了。」千喜隨口應了,看著兩隻蝴蝶飛了進來,一前一後的停在織布機架子上,顫抖的翅膀異常的豔麗,過了一會兒,又雙雙飛起,在織布機上戲舞。

  「既然招了,你還能有什麼不痛快的?」今天千喜自打進了鋪子,就不時的在嘆氣,聽得她早就想問了。

  千喜將手肘擱著織布機邊緣上,撐著下巴,愣愣的看著那兩隻蝴蝶,「你說成親好嗎?」

  「只要是嫁得人好,當然好了。」婉娘忽然明白了什麼,推了推她,笑道:「是赫掌櫃催你成親了?」

  千喜又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他開口要人去問沒有。

  「那是好事啊,你怎麼就不開心呢?再說你們都訂親多久了?人家眼巴巴的等著呢,你也該給人家一個日子了。」婉娘就是想不明白,赫子佩不論品貌,本事,都是難得的好,不知多少姑娘偷偷的想著,如果不是早些年,就跟千喜訂下了親,只怕門檻早被說媒的踢破了多少根了,她怎麼就硬拖著不肯嫁。

  千喜沒精打采,只盼著這一天快過去,好尋個時間問問子佩有沒有問到法子,以前說不嫁還沒多去想,昨天他把話挑得明了,她才知道了他的心思,這一日不成親,他心裡一日不踏實。

  這些年來,他累死累活的,不報怨一句,可心裡過得並不開心,她想著也覺得心酸,又隨口『嗯』了一聲。

  婉娘越看越覺得千喜有些不對勁,轉過臉看著她,「他哪兒不好?你為什麼不肯嫁?」

  「他哪兒都好,就是太好了,我才為難。」如果他不好,千喜說不嫁就不嫁,心裡也沒這麼多想法了。

  「既然好,那你還想啥?」婉娘更是想不透她的心思。

  「我們的『秀色坊』這才弄起來,都還開門做生意,什麼事都是開頭難,要花大量的心思。這時候成了親,萬一有了孩子,我能有這麼多精力嗎?」想著有些孕婦反應大的,再折騰上幾個月,這時間可就耽擱的多去了。

  婉娘『哧』的一聲笑了,「我當啥事,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

  千喜白了她一眼,很想說,你不是也沒有孩子嗎?但怕萬一真是她們兩人中誰有問題,不能生,這話就傷了人了,所以到了嘴邊也不會往外吐,「怎麼你說話的口氣都跟他一模一樣,不是不生,是想過兩年,等『秀色坊』起來了再生。」

  其實千喜是沒過門的姑娘,不該說這些話,但是一來她本來就生長在二十一世紀,沒有那麼保守的思想,二來和婉娘又很是投緣,親如閨中姐妹,有些話也就無所不談了。

  婉娘想了想,其實也不是不能防,但那法子,實在是有些風險,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說出來。

  千喜見她欲言又止,「你知道有法子,對嗎?」

  婉娘嘆了口氣,「我是想生,沒得生,你卻是能生,卻不肯生,這不是天捉弄人嗎?」

  千喜心裡『咯噔』一下,果然……好在那些話沒問,否則真讓人家難過了,「怎麼不能生?」

  婉娘眼睛有些泛紅,「那時到是懷上一個,後來鬧饑荒,三天兩日的才有點東西吃,洪子把褲腰勒了又勒,把吃的都省給了我,可是孩子還是沒足月就下來了,生下來就弱,我又沒奶,又找不到吃的,沒幾天就餓死了,這以後就不怎麼就一直沒懷上了。洪子怕我撐不過去,也就是這樣沒了辦法,才來投靠的你們。」

  當時洪子和她來時,婉娘身體極差。沈洪和婉娘喪子之痛,不願提起,所以他們竟不知道這件事。

  千喜為她難過,嘆了口氣,「還是身體虛弱引起的,把身子補起來,也就能生了,明兒我陪你去看大夫,我娘識得一個大夫,看女人病可靈了,讓他給你開些藥,吃了一陣,把元氣補起來,沒準就能生了。」

  婉娘雙眸一亮,閃過一絲希望,「真的靈嗎?」

  「嗯,真的,不信我們這就去看,不用等明兒了。」千喜說著就要起身。

  婉娘笑拉住她,「哪有這麼急的性子,這麼久都過了,也不在於這一天兩天的。」

  千喜想想也是,又坐了下來,又撐了頭,「可是我可該怎麼辦呢。」

  「你想嫁嗎?」

  「想,他挺好的。」千喜老實的說了。

  「暫時真不想要孩子?」婉娘咬了咬唇,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千喜聽她話中有話,頓時來了精神,轉過身,拉住她的手,「你有辦法,是嗎?」

  婉娘仍是猶豫不決,「辦法是有一個,但……算了,還是不要的好。」

  千喜也聽出味了,那方法肯定有什麼負面作用,也沒那麼大的熱情了,但知道總好過不知道,「你說說看,如果真的不好,不用就是了。」

  婉娘也覺得說來斟酌一下也不防事,「我們那兒一直比較窮,孩子生多了養不活,所以我們的女人們私下裡偷偷的會上山撥些草藥,幾種草藥和在一起熬煮了每次在事後,喝上一碗,一般就不會懷上。」

  千喜突然像撥開烏雲見豔陽的感覺,這不就是現在的事後避孕藥嗎,「真的?什麼草藥這麼靈?」

  「靈是靈,但那藥陰冷,卻是不能長服的,如果服的多了,就真的生不出來了,而且過幾年,就會落下這痛那痛的病根,所以還是不好的。」婉娘看了看千喜,搖了搖頭,「還是不要的好。」

  千喜以前看電視,也見過有喝湯藥的,想必也就是這種,「你說的長服大約多長時間?」

  「每個人都不同了,有的人喝了三五年,也沒事,有的喝了三幾個月的,停了也不見生了,還有沒有更早的,這就不知道了。」婉娘看著千喜躍躍欲試的樣子,有些後悔告訴她了,萬一真落下什麼,自己做的這孽可就大了,「唉,算了,這法子用不得。」

  千喜也覺得這風險未免大了些,子佩孤身一人,肯定想有孩子的,如果當真弄沒得生,他不難過死才怪,這法子也只能做個後備考慮,「要不你把方子告訴我,我備著不用就是了。」

  婉娘搖頭不肯,「當我沒說過,這方子用不得,萬一真喝出什麼事來,我這一輩子都愧對你和赫掌櫃了。」

  千喜纏了半天,她硬是不肯,千喜沒了辦法,只得賭了氣坐過一邊,還是等著赫子佩的消息算了。

  等得不耐煩了,就溜過『大和』,可是每次過去,都見赫子佩忙得腳不沾地,見了她也只是笑笑,卻沒多少功夫跟她說話。

  千喜也不便去打擾他,偷偷的看小李,也是埋頭幹活,看了她也沒什麼不同的表情,弄不明白子佩有沒有跟他說過,不過一想到如果子佩跟他說過,這以後常見到的,就難免尷尬,臉就開始發燙。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5:03 AM

第051章   不怕人笑話

    好不容易盼到了收鋪子,關了『秀色坊』的門,在『大和』門口望了望,見赫子佩正和人談著事,也不好進去打擾,站在門外等著。

  站了小半個時辰,天都漸黑了,赫子佩才送了那個人出來,等那人走了,才回身對千喜歉意的笑了笑,「怎麼不進去坐著等,在這兒等了這許久。」

  「見是不認得的,不好進去打擾你們,那是誰啊?」千喜站得久了,沒發現腳已經麻了,這一動彈,膝蓋一軟,「哎呀」一聲,就要往下跪。

  赫子佩忙一把扶住,「你看,你看,麻了吧。」也不顧來往人看到,打橫抱起千喜進了鋪子。

  千喜見來往行人都往這邊看,有些難為情,但兩條腿像千萬隻螞蟻在咬,麻麻痛痛,不聽使喚,也只有由著他了。

  赫子佩把她放在椅子上,蹲下身,脫了她的繡花鞋,握著她的小腳。

  千喜臉上一紅,雖然在二十一世紀滿街的涼拖鞋,女人赤腳也是正常,但在這個年代,女人的腳卻是極尊貴的,不能隨便讓人碰,如果只有他們倆,她也不在意,但這門還開著,來往的人只要探探頭就能看見。

  他一個大男人給她捏腳,只怕是要被人笑話的,忙要縮開,卻被他牢牢握住,「別動。」

  千喜縮不開,只得往門外看了看,又看了看隔壁,怕哪個夥計闖了過來。

  赫子佩全不理會這些,手上帶著些力道,由下往上的揉著,「這以後,不管誰在,你別站在外面,自家生意,打擾不了誰。」

  千喜笑了笑,伸手撥開他耳邊的髮束,「我這不是怕影響你和人談生意嗎?」

  赫子佩抬起臉正了正臉色,「你是我的夫人,這還是陸家的染坊,你就是坐在桌邊聽都是應該的,以後別這樣了,啊?你看這腳麻得多遭罪。」

  千喜腿上的麻,在他手下慢慢消褪,心像被包上了一層棉花,軟軟洋洋,用手捲著他頸邊烏黑滑亮的長髮,「你就不怕人家笑話你的夫人沒規矩。」

  「敢笑,這生意不做也罷了。」赫子佩瞪起了眼,她拿著他的頭髮搔得他面頰發癢,豎起的眉落了下來,他不管在別人面前再橫,到了她這兒就沒了脾氣。

  「意氣用事。」千喜也不再逗他,換了話題,「剛才那人是誰?」很難得看他這麼一本正經的跟人談事。

  「那人姓馮,也就是馬掌櫃的上家,馬掌櫃處理出來的染料就是他們賣出來的。」赫子佩將她兩隻腳換著捏了好一會兒,「好些了嗎?」

  「嗯,不太麻了。」千喜活動了活動腳,覺得可以走得了,把腳套進繡花鞋裡,「他怎麼找來這兒了?」她們自馬家村回來,並沒見他打聽過這染料上家的事。

  赫子佩幫她穿上鞋,扶她站起來,扶著她走了幾步,見沒什麼問題了才放開她,「這染料的作法是他們從波斯學來的,做了批出來,結果京裡京外都沒人能染,拿去後,都退了回去,獨馬掌櫃他們沒退。他們就派人聯繫了馬掌櫃,知道那染料是我們包下了,摸著這條線尋了來。」

  千喜和他並肩走出『大和』,「那他來,是想把沒賣掉的染料處理給咱們?」

  話說他們那批染料染那些軍布也的確用得七七八八了,再收些那樣的處理染料也著實不錯。

  赫子佩笑了,「人家這麼大的掌櫃哪能虧不起好點染料錢,巴巴的為了那點處理貨跑這兒來。」

  千喜有些迷惑了,「不處理染料,他來做什麼?」

  赫子佩看了看她,神色溫和,伸手掐下飄落在她並沒頭上的一片落葉,「當然他那批染料是隨我們用,價錢按他的成本價加二成,算下來比我們在馬掌櫃那兒所拿的七五成還低了兩成。」

  「真的?」千喜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那他來這兒到底圖的啥?」

  「他是看上我們染布的技術,想與我們合作。」赫子佩眉稍上揚,神色間也洋溢著些喜色。

  「怎麼合作?」這些年來,生意一步步做得大了,也沒見過他有現在這樣躍躍欲試的模樣。

  「馮掌櫃很喜歡嘗試製作些新鮮品種,不時引進些國外的製作方法,可是到了他這兒做出來就不是那回家事了,所以他想讓我幫他試染法。」

  「這且不是要耽擱我們染布的時間?這對我們能有什麼好處?」千喜自己就愛好設計,當然明白一個新東西反覆嘗試要花費多少時間。

  「我把時間再擠擠,不成問題。以後試出來的新染料價格永遠按成本價加一成給我們,而他現有的老染料,也是他賣出的價格再讓一成給我們。這對我們是大利啊。」

  千喜微一躊躇,搖了搖頭,「我不同意。」

  赫子佩怔了怔,「為啥?」這買賣,怎麼算也是值啊,這價錢就是大貨商也拿不到的。

  千喜看前面就快到家門口了,怕回去了說話不方便,停了下來,「子佩,這錢,我們不掙。」這兩年隨著年齡大了,她也不願叫他哥了,直接叫名字。

  赫子佩也停了下來,低頭看著她,「為啥?這樣我們以後錢就掙大了。」

  「你現在已經很辛苦了,每天白天上鋪子,晚上還要盯著染布,一天就沒睡上幾個時辰,再去試那什麼染料,你這身體哪熬得住,我們現在日子不比別人過得差了,咱不為了那點錢敖壞了身體。」千喜想到這生意越來越好,他越來越忙就心疼。

  赫子佩雖然覺得千喜有些婦人之心,但終是心疼他才這樣,心裡像塞進了一顆蜜棗,「我身體好,少睡點,沒事。」

  「反正我不同意。」千喜可不願意他為了那些錢,累下一身的病。

  赫子佩抬頭見陸氏站出門口向這邊張望,忙道:「這事,我們以後再說,娘等急了,出來望了,我們快回去吧。」

  千喜回頭也看到娘正在看他們,忙奔著家去了。

  赫子佩到了門口叫了聲,「娘。」

  陸氏笑著應了,「先去換衣衫吧,飯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們回來了。」

  「不是說過,我們晚了,您們先吃,不用等我們嗎?」赫子佩看了看千喜,她臉上還掛著些烏雲。

  「人沒到齊吃著不香,快去換衣衫吧。」陸氏也看出千喜臉色有些不對,等赫子佩進了屋,拉住千喜,「你跟子佩鬧彆扭了?」

  千喜搖了搖頭,「沒。」

  「那你這是怎麼回事?」陸氏知道子佩和千喜的性格,只有千喜欺負人家的份。

  「要我怎麼跟你說呢?」千喜想了想,「這麼說吧,他跟人家談了筆生意,能掙更多的錢,但會比現在辛苦很多,很多,我不願意。」

  陸氏一聽,笑了,原來是心疼了,「那你多勸勸,太辛苦了,也就別做了,我們這錢也夠用了。」

  「嗯。」千喜點了點頭,想了想,一把拉住轉身要進屋的陸氏。

  「還有啥事?」陸氏覺得女兒今天怎麼神神怪怪的,也留了神。

  千喜臉紅了紅,「娘,您跟爹商量著,去看日子吧。」說完丟開陸氏,進屋換衣衫去了。

  陸氏愣在那兒過了半晌,『嘿』的一聲笑出了聲,這丫頭開竅了,沖裡面喊,「千喜他爹。」

  赫子佩換了衣衫出來,坐到桌邊,見千喜還沒出來,陸氏和陸掌櫃笑意融融的看著他,神色比平時多了幾分喜慶。

  根兒也托著下巴望著他傻笑。

  「今天有什麼喜事嗎?」

  陸氏推了推丈夫,陸掌櫃清了清噪子,「子佩啊,你也過二十了,不小了。」

  赫子佩笑了笑,拿了碗正要遞給根兒盛飯。

  陸掌櫃忙攔著,「今天有喜事,你別急著吃飯,我們爺三喝兩杯。」

  赫子佩放下碗,「有啥喜事?」

  陸氏斟了三杯酒,給陸掌櫃,子佩和根兒一一遞了過去,「千喜剛才讓我去給你們看日子。」

  雖然昨天他和千喜有約定,但小李還沒回話呢,所以他也就沒敢再跟千喜提,聽了這話,手一抖,酒也撒了一小半,「真的?」

  陸氏笑著又把酒給他斟滿,「娘還能騙你?」

  赫子佩頓時喜的不知該怎麼是好,放下酒杯,又去拿了一個空的放到陸氏面前,親自斟滿了酒,才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爹,娘,我在這兒先敬二老一杯,我先乾為敬。」

  說完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陸掌櫃也是眉開眼笑,「喝。」也端了杯子一飲而盡。

  陸氏鼻子有些發酸,盼了這麼多年,總算是盼到頭了,端了杯子輕啜了一口。

  陸掌櫃不依,「這杯酒跟別的不同,你得喝完。」

  陸氏偷偷抹了淚,應了一聲,也乾了,這酒的確和平時不同。

  赫子佩拉著根兒也把酒喝了,又再給把酒滿上,大家心情都好,也不節制,爺三當真你來我往的喝開了。

  千喜撩簾進來,見爹是一杯接一杯的在喝,已有些迷糊,過去推了推赫子佩,「你幹嘛無原無故的灌爹呢。」

  赫子佩看著她憨笑,「這不是高興嗎?」

  陸掌櫃攔開千喜,「千喜,爹今天高興,要跟子佩和根喝個痛快,你別管。」

  陸氏給千喜盛了飯,「你吃你的吧,別管他們,讓他們喝。」取了身後的圍裙,往腰裡扎,「我再去給你們炒幾個雞蛋下酒。」

  「娘,你別忙了,這菜夠了。」赫子佩起身要攔,被陸掌櫃拉了回去,「讓你娘去。」

  赫子佩這才又坐了回去。



第052章   約法三章

    陸掌櫃意料之中的醉了,赫子佩和程根扶他進去躺下,就退了出來。

  千喜打了涼水,放在桌上,擰了巾子遞給陸氏。

  陸氏接了,打發了她出來,自己服侍著丈夫。換作平時,她也不會讓他喝這麼多,但今天由著他醉個高興,他們就出了個千喜,膝下無子,好不容易有了子佩這麼好的一個乾兒,這以後養老送終也總算有人了,偏千喜死活拖著不肯嫁,沒少急煞了他們。今天總算是鬆了口,了了他們這個心願。

  千喜出來時赫子佩和根兒已經去隔壁染坊了,熱風吹過,身上也有些黏稠難受,關門洗了個冷水澡,身上才清爽舒服了。

  取了子佩換下的衣衫,拿了洗衣棒槌,轉到屋後小河邊,就著月光浣洗。

  今晚的夜色很好,明月皎潔,反射著水光,安靜祥和。

  槌了幾槌,看小河中間紅菱熟了,放下棒槌,脫了鞋,捲了褲腿,淌下河,去採摘紅菱。

  清涼的水不斷的從赤著的小腿邊流,酥酥癢癢,十分舒服,乾脆坐到紅菱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踏著水,打散絞緊的濕髮,慢慢的梳理。

  忽然岸邊葦葉輕響,嚇得千喜攥緊髮束,緊緊盯著聲音傳來處。過了一會兒,又聽見葦葉中又是一聲響,偏頭看去,月光下河面上倒映出一個人影,心跳瞬間加快,脫口問道:「是誰在那兒?」

  「是我。」隨著一聲低沉的男聲,葦葉被撥開,露出一個欣長的身影,俊美的五官磊落分明,在冷冽的月光下變得深刻。

  千喜長鬆了口氣,拍著胸口,嗔怪了他一眼,「被你嚇死了。」

  赫子佩也脫了鞋子,整齊的擺放在岸邊,淌過河在她身邊坐下,「你在這兒呢,讓我好找。」

  千喜拈去他髮梢上黏著的一小片葦葉,「你染完了布不去歇息,找我做什麼?」

  赫子佩看著她泡在水中的小腳和露在褲管外的半截小腿肌膚賽雪,瑩白如玉,臉上一燙,忙微別開了些,不敢多看,「剛才小李來尋我回了話。」

  千喜在今天聽了他說的那樁生意後,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很快會出跳出這個鎮子,她不知道他一旦離開,自己是否就會錯過他。

  雖然她想有自己的事業,但她明白秀色坊的事拖上幾天,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但是感情上的事,錯過了就錯過了,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顧不上成親後是否會懷上孩子的事,要爹娘去看日子。

  成了親,以後就算他想離開,想高飛,都會唸著一個家。如果沒有這個家,可能飛了就飛了,如斷了線的風箏,再也回不會回來了。

  這時聽他提起小李,暫時埋在心裡的想頭很快的又滋長起來,但這樣的話題,對他們而言還是有些難為情,「他……他怎麼說的?」

  赫子佩把她的手握住,「他辦法到是說了幾個,不過我看只有一個可取。」

  「都有些什麼辦法?」千喜覺得耳朵子有些發燙,他們雖然早就訂過親,但他對自己一直守禮,也就是最近才總是拉拉她的手,突然聊起這種房裡的話題,難免有些不自在。

  「那些對你身體不好法子,不說也罷了,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赫子佩轉頭看了看身邊人,忙又再別開,乾咳了一聲,「只要……不在裡面……」下面的話他已不便再說透了,不安的又看了看千喜,如果她不能明白,也只有到時間自己掌控了。

  千喜的臉瞬間像是被煮熟的大蝦,他這麼一點,赫然明了,這種事在二十一世紀時不是沒聽說過,只是沒經歷過,也就沒能想起。

  憋紅了一張臉,不敢接他的話。

  赫子佩等了一會兒,沒見她說什麼,向她挨近些,試著將手環過她的肩,輕攬住她,「千喜,不管以後怎麼樣,我都會對你好的。」

  「以後我老了,醜了,你不嫌?」

  「等你老了,我也老了,這老眼瞪老眼的,還能誰嫌誰?」

  「不會納妾?」千喜將頭靠上他寬闊的肩膀,笑出了聲,斜眼看他。

  「不納。」赫子佩也揚眉笑了,就她那點小心眼,閉上眼睛也能猜到。

  「也不許在外面找女人。」千喜慎重宣告,雖然在這年代生活了也有些年份,那些大戶家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不過她可接受不了三妻四妾的日子。

  「不找,就你一個。」赫子佩嘴角的笑意更濃,將她攬得緊些,聞著她剛洗淨的發香。

  「在家裡,永遠都聽我的?」千喜崩著的臉,柔和下來,抬腳踢起了一柱水花。

  「只要你說的對,都聽。」赫子佩半眯著眼,琢磨著明兒便應該開始酬辦婚事的東西了,也不必等著日子出來了,再手忙腳亂的去亂尋一氣。爹娘就千喜這麼一個女兒,就算平時再怎麼節約,這事上不能馬虎,一定要風風光光的。

  「那不行。」千喜將他推開了些。

  赫子佩微微一怔,「又怎麼不行了?」

  「萬一我說的是對的,你硬是賴皮說不對,那咋辦?」千喜一本正經,這可是關係到以後二人間的生殺大權問題,不能含糊。

  赫子濃眉揚了起來,「我是那樣的人嗎?」

  「現在不是,不包以後就不是啊,還是早些說定的好。」千喜滿臉的認真,大有你不同意,我就悔婚的味道。

  赫子佩搖頭輕笑,她永遠這麼霸道,「大事還得聽我的,小事對錯全依你,行了吧?」

  千喜想了想,他這話說的太過不靠譜,「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到時你想賴賬的時候,一個大事,就算在你賬上了,到時我找誰哭去?」

  赫子佩看著她那認真樣,覺得有趣,轉過身面對她,「這麼說吧,生意上的事,還得多聽我的,家裡的事,全聽你的,行嗎?」

  千喜點了點頭,「成,就這麼定了。」談起生意,幾個她只怕也頂不過一個他,多聽聽他的,到是不會錯,至於他找小老婆,納妾什麼的就全歸在家裡事裡的,這些全由她說了算,這也就行了,「明兒,我們就立個字據。」

  「啥,立字據?」赫子佩抽笑出聲。

  「不立字據,到時你不認賬怎麼辦?」黑紙白字,寫得明明白白,以後讓他沒得賴。

  「得,感情我在你心裡就是個不守信的人了。」赫子佩搖頭苦笑。

  千喜得理不饒人,「這不是你守不守信用的問題,而是一道手續,你立不立?」

  「立,立,立,我的姑奶奶,成了吧?」赫子佩故意搖頭苦笑。

  千喜得意的挑著柳眉笑了,自己還沒過二十,就這麼嫁了他,以後日子還長,當然要把他套實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5:11 AM

第053章   提前準備

    千喜正在描圖樣,周成貴滿面帶笑撩了簾子進來,千喜忙起身讓了進屋,倒了茶,「周大哥什麼時候來的?」

  周成貴喝了口茶,去了些熱氣,「剛到,貨還沒下呢,聽說你要辦喜事了,就趕著過來道喜了。這麼大的喜事,也不先通知我,我也好在京裡給你帶些好東西回來。」

  千喜臉一紅,「這是誰嚼的嘴根子?事兒還沒定呢就到處胡說。」

  周成貴放下茶杯,呵的一聲笑,「你別不認,這可不是聽別人說的,我剛進鎮子就撞上子佩,整個人臉上都放了光,說是要去金鋪稱金子。我問他平白稱金子做啥,他說給你打釵子。我就說,要釵子,去首飾鋪買個不就成了,哪用得著自己稱金子,還要費神去打?他說怕買的金子不純,還說這是給你們成親用的,這一輩子就一次,說什麼也要打副好的。他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想騙我不成?」

  千喜還沒回答,簾子一掀,赫子佩邁了進來,果然是滿面的春光。千喜呸了他一口,「就你嘴快。」

  赫子佩搔了搔頭,看了看周成貴,明白過來,嘿嘿笑了兩聲,和周成貴重新見過禮,「我叫人備了酒,我們過去喝兩杯?」

  周成貴笑嘻嘻的站起身,「成啊,反正你們的線,比我晚些上的路,只怕還要等上兩個時辰才能到,我們剛好有時間喝上點。」

  赫子佩瞥了眼桌案,問千喜,「你這圖描完了沒?」

  「完了。」千喜將剛描好的圖稿收了起來。

  「反正你還沒吃飯,不如一起?正好陪周大哥聊聊。」婉娘月事來了,人有些不舒服,千喜讓她收工回去休息了,現在這兒就千喜一個人在。

  千喜長年在鋪子上,在與人來往上,也沒那麼多避忌,和周成貴又是極熟悉的,再加上又有赫子佩一起,更沒什麼什麼覺得可避嫌的,也欣然同意了,與他們一同過了隔壁裡間。

  赫子佩邀周成貴入了座,才喚了夥計,要他去給爹娘帶個口信,中午不回去吃飯。

  千喜自己沒怎麼動筷子,一味的幫著他們倒酒。

  赫子佩怕她空著肚子,到了下午胃難受,接過酒壺,按她坐下,「周大哥也不是外人,我們自己喝就行了,你吃你的吧。」

  周成貴也忙道:「子佩說的對,你太客氣了,我反而不自在。」

  千喜雖然嗔怪赫子佩在人前也不避嫌的袒護著她,讓人看了笑話,但心裡又忍不住歡喜,端了飯碗邊吃邊聽周成貴說些天南地北的趣事,聽到妙處,忍不住也笑出了聲。

  周成貴見她大方利落,不似別家女子那般拘禮,更是放開了的將自己見到的聽到的說與他們聽。

  說到京裡的事的時候,赫子佩特別的留意,不時的問上幾句,有不明的地方還細細的訊問,直到懂得明明白白為止。

  周成貴見他喜歡聽,更是絞著腦汁往細裡說,有些沒親眼看到的,說出來倒比他親眼看到還說的細緻。

  千喜越聽越覺得心裡不踏實,乘周成貴出去小解的時候,拉了拉赫子佩,「你想去京裡?」

  「只是問問。」赫子佩拍拍她的小手,讓她安下心,「我們做生意的,什麼都多聽聽,總有好處。」

  雖然他說的在理,但千喜總覺得不是這麼回事,拉著他袖子的手緊了些,「你有什麼事兒,別瞞著我。」

  「我瞞你做什麼?就算真有那天,我也得帶上你。」赫子佩挾了塊紅燒肘子到她碗裡,「你今天吃的太少,多吃些。」

  這年代喜歡女子豐潤,但千喜始終不喜歡胖,雖然對肘子是極喜歡的,仍忍不住皺了皺眉,拿筷子戳著肘子,「我怕吃得腰跟它的腰一樣粗。」

  赫子佩忍無可忍,挑眉笑了,「你再胖些,抱著舒服……」話剛出口,發現這話說的太不合適了,自己先紅了臉,乾咳了聲掩飾尷尬。

  千喜瞪圓了眼,「你抱誰了?」

  赫子佩苦下了臉,「你,我都只抱過一次,還能抱誰去?」

  千喜哪裡肯放過他,拿了筷子作勢要打,「沒抱過,你知道舒服不舒服?快說,你抱過誰了?」

  「小時候,我抱過我奶……」赫子佩說到這兒停下了,看了她一眼,見她虎視眈眈的瞪著他才又道:「我娘……」

  千喜還想逗他,見門口人影晃動,收回了筷子,周成貴轉了進來,也不肯再喝酒,三人吃了飯。

  赫子佩重新泡上了新茶,和周成貴二人慢慢的喝著。

  千喜正收拾著碗筷,夥計在門口嚷著,「線來了,線來了。」丟下了碗筷就奔了出去,赫子佩和周成貴已經站在了從京里拉線下來的馬車前,招呼著夥計卸貨。

  也忙湊了上去,招呼著夥計們將那些線分類堆放整齊,直忙了大半個時辰才算收拾妥當,再回到隔壁裡間,夥計已經將碗筷收拾乾淨了,才又重新回到『秀色坊』拆著那些包好的線來細看。

  這貨品齊全了,跟當初在周成貴那兒看的那幾個樣版感覺全然不同,而且許多顏色都極為鮮豔,全無陳布的褪色,脫舊的現象,無需翻染,只要織布時配出花色就能十分出色。

  又翻出好些賣剩下的線尾,數量不大,線質卻是極好的,正好可以用來搭配花紋圖案,這樣一來,這些線便能變幻出許多種花樣出來,不用擔心一種布料壓積過多,做出來的衣衫千篇一律。

  赫子佩和周成貴與送貨的結好賬,進來了,見她滿面喜色,知道這線是進對了,「千喜,先別看這些線了,我琢磨著讓楊大哥幫你在京裡買幾匹好料子回來給喜服,你給周大哥說說想要什麼樣的。」

  千喜起身白了他一眼,「這日子都沒看好,你咋就急成這樣了?」又是買金子,又是買布料做喜服,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了,趕著成親來遮醜呢。

  赫子佩笑了笑,「有備無患,早些備著,萬一有不合意的,還有時間換。」

  周成貴聽了也是笑,「子佩還不是怕委屈了你嗎?要什麼樣的,儘管說,我把京城翻過來,也給你找來。」



第054章   選好日子

    千喜站直了身子,回身笑了笑,「你們也別忙乎了,也不用去京裡買什麼料子。婉娘織的布比京裡那些好料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等我想好了花樣,就連他的也一併讓婉娘認認真真的織出來。如果他真的有心,就親手給我染上一染。」

  赫子佩心裡淌過一股異樣,暖融融的,「我定讓你穿上最光鮮的大紅嫁衣。」

  千喜有些羞澀,卻直視著他的眼笑了,眼裡透著信任,相信他肯定說到做到。

  周成貴看二人含情脈脈,在一邊連連嘆息,「得,看你們這樣恩恩愛愛的,我也想娶房媳婦了。」

  赫子佩轉過臉揶揄著他,「那就娶啊,還有什麼可想的?」

  周成貴又嘆了口氣,「你當是人人有你這福氣,現成的漂亮媳婦擺在家裡等著。像我這麼頭東竄西跑的,一年到頭也沒幾天能在家裡呆著,這媳婦哪這麼好娶?叫人家說媒,人沒見過就成親,娶的好的倒也罷了,娶個夜叉,也只能自己抱著枕頭哭。」

  千喜『噗』的笑了,「你來回走動的時候,就多留個心眼,自己找個不就成了。」

  周成貴扁了扁嘴,「哪能像你說的,像你這麼能在外面拋頭露出做買賣的能有幾個?能看到的已經是少之又少了,還要在這極少數裡面挑合適的,難如登天。這不能看到的,和家裡說媒有啥區別?」

  千喜心裡暗嘆,他說的的確是事實,如果當年不是爹摔了腿,她不是也只能呆在家裡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的。

  這後來是和子赫訂了親,才一直由著她到處走動,「你也別犯愁,我們也幫你物色著,有哪家好姑娘,就幫你牽牽線。」

  周成貴喜得一拍大腿,「千喜,這可是你說的,這今後你說什麼也得幫我多留個心。」

  千喜笑容可掬,「成,是我說的。」

  赫子佩聽他們說的歡,也朝周成貴笑道:「這緣份,是自己怎麼也跑不掉,周大哥一表人才,又精明能幹,還能找不到好媳婦。」

  周成貴聊了這一陣,往外看了看天色,撐起身,「得,這一聊就忘了正事,我那一車的貨還沒卸呢,我得走了。」

  赫子佩和千喜也不能耽擱了人家的正事,不再多留他,送出了門,二人放下簾子,彼此對看,眼神就膠在了一起。

  自她答應了成親,二人的關係就和以前不同了,雖然仍然天天在一起,可是他卻像怎麼也看不夠她。

  伸了手將她攬在懷裡,長呼了口氣,「我們總算要成親了。」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千喜輕輕掙了掙,「怕有人進來看到。」

  赫子佩手上緊了些,不放開,隔著簾子看了看門外,「就抱一抱,我看著門呢,有人來看得見。」

  過了好一會兒,到了關鋪的時間,他才放開她,「我幫你關鋪子。」

  「你不過隔壁看看了嗎?」千喜走到桌邊,收起了文房四寶。

  「不了,今天那邊沒我的事了。」赫子佩搬著門板,落了門柵,只留了小門。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小門,上了鎖,肩並肩的往回走。

  飯後,赫子佩今天也不用自己盯著染布,兩個人搬了小板凳並排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那批軍布提前到了,明天洪子和婉娘就要走,這線又才到,你那兒有問題嗎?」赫子佩數著剛才飯桌上陸氏說的兩個好日子,其中一個離現在只有一個半月時間,另一個在三個月以後了,他可不願等三個月的那個。

  「沒問題,我把樣全起好,婉娘回來就動手,我請的那兩個做手工的媳婦也正好那時候上工,這一個半月時間掐的到是剛剛好。」千喜也知道他不肯選三個月後的那日子,盤算著自己和他裡裡外外的喜服,加上蓋頭,另外再給爹娘裡裡外外也換上全新的,加起來也的確不是個小工程。

  赫子佩又從懷裡取了一個小錦盒,遞給千喜,「你看喜歡嗎?」

  千喜打開錦盒,裡面裝著兩粒渾圓瑩亮的大珍珠,月光下,上面像是蒙著一層朦朧光華,眼裡閃過驚詫,這貨色是極少見的,用手指滾著其中一粒,「這是哪來的?」

  「前些日子,一個遊走商人到我們鋪子上兜賣貨品,其中就這兩個珠子,我便尋思著成親給你打點首飾,就買下了。你看看是想盤成珠花,還是鑲在釵頭上?金子今天已經稱好了,明天就去把款式定下,好好的打兩幅釵子。」

  千喜拈了粒珍珠在指間對著月光細看,兩粒完全一樣大,竟有拇指蓋那麼大小,越看越喜歡,虧得他平時生意那麼忙還能有這心思,「我看鑲在釵頭上就好,兩支釵子一樣的款式,也不用複雜了,打個梅花底座,絞幾根金絲把它纏緊了就成了。」

  赫子佩聽了也喜歡,「我也不喜歡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就喜歡你這樣素素靜靜的,這釵子素雅些也正好與你相配。」

  千喜臉上微燙,打了他一下,「你就會耍嘴皮子,心裡還不知怎麼想呢。」

  赫子佩正了正臉色,「我說的可句句是肺腑之言,要不我發誓。」說著就要舉手。

  千喜忙攔著,「無原無故的發什麼誓。」

  赫子佩這才笑著放下手,「我啥也不怕,就怕你不信我。這以後不管遇上什麼難事,你一定要信我,行嗎?」

  「只要你不騙我,我自然信你的。」千喜見他雖然笑意怡然,但總覺得他這話裡有話,再看他又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赫子佩往後看了看,爹娘的房裡熄了燈的,將她的手拉過來握住,「我是不會騙你的。」

  千喜反手握著他的手,「我信。」

  赫子佩心裡被塞得滿滿的,只要她信任他,他就什麼也不會怕,「我本來想把耳環手鐲的一併備了,娘非要說這些東西要他們親自備。我想著這也是爹娘對你的心意,也就沒硬扳,由著娘去籌備了。」

  「嗯,鐲子娘一年前就備下了,唯恐銷不出去,如果你說不要的話,還不急煞了她。」千喜想著娘為她買的那對玉鐲就頭痛,玉到是上好的,不過那色澤怎麼看怎麼像她奶奶那輩人戴的。

  當著娘的面還不能說不喜歡,如果說出來,不傷了她的心才怪,反正成親那天手攏在袖子裡也看不見,等進了房,取了就是,等娘發現了,就說那鐲子太粗,描圖磕磕碰碰的怕撞裂了,娘也就不會多心了。

  陸氏揭著窗簾露出一條線縫,看著院子裡並排坐著的兩個人影,心裡甜得像喝了蜜水。

  陸掌櫃已上了床,瞅了夫人一眼,「人家小兩口說話,你瞅啥呢。」

  陸氏放下窗簾,坐到他身邊,這嘴怎麼也合不上,「我們千喜就要成親了,高興是高興,可心裡又捨不得。」

  陸掌櫃拍拍夫人的手,「我們家千喜又不是嫁出去,成了親也是在家裡的,跟現在又沒什麼不一樣。再說了,他們一成親,子佩也安安心心的在咱家了,我們這一家子也算是團緊了,不怕分開了。過些日子再給根兒說個媳婦,也就完美了。」

  陸氏想著也覺得挺美的,長長吁了口氣,「是啊,想想過去,吃不飽穿不暖的,又只有一個千喜,家裡免不得冷清,自從子佩來了,變成今天這光景,可真不容易。如果千喜和子佩一天不成親,我這心裡就擱不下一天,現在終於好了,我啥也不想了,光等那天了。」

  又揭了簾子往外瞅了瞅,看著子佩那欣長的背影,怎麼看怎麼喜歡,「不是你慣著千喜,這親事還能拖到現在?」

  「怎麼又是我慣的?」陸掌櫃皺了皺眉,反正千喜不好的全是跟他來的,好的全是夫人的功勞。

  「難道不是嗎?」陸氏橫了他一眼,「說來也奇怪,這千喜怎麼一聲不響的就想明白了呢?」

  陸掌櫃有了一些倦意,翻了個身,「只怕是千喜也明白這鎮子留不住子赫,想在他飛走前將他拴住了吧。」

  「你說啥?」陸氏放下簾子,推著丈夫,「你說子佩要走?」

  「子佩那一身的能耐,加上這頭腦,離開這小地方是早晚的事兒。」陸掌櫃雖然做事文腐,但看人卻是極準的。

  陸氏一陣心慌,「你這是聽他說的?」

  「哪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子佩的為人,不是准了的事兒,不會說出來。」陸掌櫃打了個哈欠,「夜了,睡吧。」

  陸氏瞭解丈夫,不是嘴裡沒譜的人,說出來的話,必定是有根有據的,心頓時亂了,哪裡睡得著,又推丈夫,「如果真像你說的,我們千喜咋辦啊?」

  「你操這心做啥?子佩不是沒良心的人,不管以後怎麼飛,都不會虧了我們千喜。」陸掌櫃翻過身,按夫人睡下,「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子佩到我們家這麼些年了,你還信不過他的為人嗎?」

  「不是信不過,你想啊,這地方小,倒沒啥,到了外面,可是花花世界,子佩一表人才的,人又出息,不知多少女人想著呢。我們千喜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容得下?不用等子佩跟她怎麼的,她就能拿了紙去逼子佩寫休書。」陸氏怎麼想,這心裡怎麼不安。

  「嗨,孩子這親還沒成呢,你就想這些,按你說的,這親就不用成了。」陸掌櫃笑著搖頭,這女人就是多心眼,真後悔剛才多了句嘴。

  「那不行,這親還得成。」不讓他們成親,不等於要了她的命。

  「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可想的,我信得過子佩,不會虧了我們千喜。再說就我們千喜那性子,不欺負子佩就算是啊彌陀佛了。」陸掌櫃拿了蒲扇拍著蚊子。

  陸氏想想也是,才又寬了心,闔眼睡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5:19 AM

第055章   花花腸子

    衙門……

  王掌櫃喜滋滋的站在桌案前等著劃手印。

  衙差一手拿了兩個布牌,另一隻手捏著紙據,遲疑著不肯遞出去。

  王掌櫃伸了伸手,又不敢硬搶,「差爺,還有啥問題?」

  衙差又看了看手中紙據,總覺得心裡不踏實,「這可是五千匹軍布,你當真染得出來?」上次那批布赫子佩的確一匹不差的染出來,順順當當的交了差。按理王掌櫃的染坊不比赫子佩的小,這次拿出來的布色版也沒有問題,但他心裡就是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雖然把把給王掌櫃染是上頭交待的,不過這個上頭卻不是直接負責軍布的頭頭,萬一出了岔子,脖子一縮,來個死不認賬,那坐牢掉腦袋的事還是落在他身上。

  不給王掌櫃吧,又得罪上頭,到時隨便哪兒挑個刺就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想來想去,都是一個結果,左右不是人。

  「我染不出來,主簿大人能分派給我?」王掌櫃心裡有些不舒服,又不敢在這兒與他翻臉得罪了他,壓著火,耐著性子陪笑。

  衙差心裡暗哼,主薄是他夫的娘家大舅子,他去開口討了,還能不給他?再說這還不知要分多少油水給那大舅子呢。

  「有主薄大人擔著保,這布自然得給你,不過我話可得說在前面,到了時間交不上貨或者染出了問題,可是掉腦袋的事。」這是關係到他自個的飯碗和生計問題,自然是往重裡吩咐,至於人家愛聽不愛聽,他就顧不上了。

  王掌櫃自持有主薄撐腰,這個小小衙差還敢在自己面前囉嗦,心裡的火早就騰騰直上,但他也知道得罪不得小人的這個道理,將那火壓了又壓,仍是一臉的和氣,「差爺,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沒這麼大的頭,哪敢戴這麼大的帽子,戴出來不怕遮眼睛嗎?」

  從袖子裡摸了兩個元寶遞了過去,「包給您染好。」

  衙差一摸著銀子,心裡的那點陰影瞬間拋之腦後了,「成,你就按了手印,點布去吧。」

  王掌櫃拿了紙據和布牌,轉出衙門,到了沒人的地方,轉頭衝著衙門方向呸了一口,「多事,不是看布的份上,聽你教訓?」

  候在外面的王夫人,迎了上來見他面色不善,只道是這事黃了,心裡一驚,「沒拿到布?」

  王掌櫃晃了晃手中的牌子,「拿到了,這就去後面點布去。」

  王夫人這才把懸起的一顆心放了回去。

  各染坊掌櫃紛紛往『大和』跑。

  金掌櫃追在赫子佩後面,急得一頭的汗,「赫掌櫃,你怎麼就不去徵這批布呢?五千匹布全讓『福通』一家吃下了,我們湯都沒得喝一口。」上批布才嘗到了甜頭,眼巴巴的看著『福通』接了五千匹,也差著人去打聽過了,人家是一匹也不肯分出來的,五千匹全自家出,眼都急紅了。

  赫子佩指劃著夥計幹活,聽了金掌櫃的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們這布才交上去,大夥也累了,該歇歇了。」

  金掌櫃臉有些發燙,上批布,全是赫子佩派去的人指劃著染的,他甩著手白白掙了那筆銀子,「我這不是為您著急,想您多掙點嗎?『福通』……那可是五千匹啊。」

  其他掌櫃也跟著附和,「我們只是看不過姓王的那得意勁,為您不平呢。」

  赫子佩笑了笑,他們打的那點小算盤,就是五歲小兒也能看穿了,「生意嘛,哪能一家做完的。」

  金掌櫃嘴扁了又扁,終於鼓起勇氣,「聽說沈師傅過了『福通』是真的嗎?」

  赫子佩挑了挑濃眉,「是嗎?我咋不知道這回事?」

  各掌櫃面面相覷,這事大家都聽說了,並不是什麼秘密,也正因為這樣,他們心慌,「您還不知道這事?」

  赫子佩裝傻,「沒人跟我說這事啊?」扭頭衝著外間喊著夥計,「李子……李子……」

  小李在外面應了聲,跑了進來,「掌櫃的,有什麼吩咐?」

  赫子佩一本正經的問小李,「洪子去了『福通』了?」

  小李一臉的迷糊,「掌櫃的,您健忘了,前天洪師傅才過來向您告的假,他爹的忌日到了,回鄉下拜忌去了。」

  赫子佩輕拍了拍額頭,「你看我這記性,好了,沒事了,你去忙吧。」轉過頭又對金掌櫃道:「他沒去『福通』啊。」

  金掌櫃還想再說,千喜邁了進來,笑嘻嘻的道:「喲,各位掌櫃都在這兒歇著呢,看來過兩天的加盟審核都準備妥當了。」

  各掌櫃臉上頓時沒了光,這軍布就算接下來,還得指著赫子佩的人染,他們也只得個坐享其成,這天下掉餡餅的事也不能總指望著,而過了加盟那關,才不會斷了以後的買賣,說到底這才是正事。

  你看我,我看你的,坐不住了,紛紛起來拱手告辭,回去盯著師傅們加勁練手藝去。

  等他們先後走遠了,千喜才撇了赫子佩一眼,「你有這麼多閒功夫跟他們耗著,倒不如上樓睡會兒。」

  赫子佩昨試馮掌櫃留下的一種染料,折騰到天亮,也沒睡,洗了把臉就過鋪子上來了,的確有些睏乏,「這時候上面睡著熱。」

  「對面又沒樓攔著,捲了簾子,這風直穿直過的,哪能就熱著你了?」千喜身蹙了眉,以前也沒見他說過上面熱的話。

  「這大白天的,捲了簾子,晃眼睛,也睡不著。」赫子佩故意苦下了臉。

  千喜正倒了杯茶在喝,回頭睨了他一眼,「你幾時變得嬌貴了,以前你大中午的,倒在草跺子上一樣睡得香著呢,要不我上去給你扇搧風?」

  赫子佩嘿嘿笑了兩聲,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搧風就不用了,上去陪我說說話就行。」

  「有我陪著說說話,你就不熱了?」

  「不熱了。」

  「也不晃眼睛了?」

  「不晃了。」

  千喜呸笑了他一口,他就這點花花腸子,不過她現在也閒著沒事,陪他說說話也沒什麼的,把茶壺提上,「我算是遇上你了,上去吧。」

  赫子佩裂著嘴笑了笑,提了長袍下襬就往樓上走。



第056章   等著看戲

    赫子佩上了樓,除了外衫,往小木床上一倒,凝看著千喜,悠閒自在。

  千喜放下水壺,當真拿了團扇坐在床邊,給他扇著風,轉頭見細竹柳窗簾遮得死死的,不透風,便起身,將窗簾捲起些,讓風透進來。

  正捲著簾子,見一輛輛的馬車裝滿了貨物朝這邊走來,覆在馬車上的遮陽避雨的油布卻是極眼熟的,便探了頭多看了兩眼,又見王掌櫃夫婦屁顛屁顛的跟在一個看上去像是當把頭的人後面,滿面的春風。

  再看那些馬車,明白了,是王家徵的軍布到了。

  轉過頭見赫子佩還沒闔眼,半睜著眼仍看著望著她。

  她朝他使了個眼色,赫子佩撐起身隔著簾子望了眼,嘴角一勾,掛了一抹似笑非笑,盼了這許久的戲,總算是要開場了。

  千喜心裡始終有些空落落的,不踏實,將捲起的窗簾仍放了下來。

  赫子佩察顏觀色,輕攬了她的肩,按她在床邊坐下,「凡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擔心。這些日子你安心備我們的喜服就是了。」

  如今沈洪走也走了,對面的布也到了,也沒了別的法子可想,千喜只得點頭應了,又不免吩咐了幾句,「你凡事把細些,狗急了還要跳牆,我就怕你來了性子,把他逼急了,對你使黑手。」上次林子邊的事,到現在她想起來還有後怕。

  赫子赫從後面環著她的腰,將臉貼著她的耳鬢,她身上傳來的幽香讓他心曠神怡,從竹簾縫中睨視下窗外樓下,饒有興致的看著,那些馬車一輛輛的從門口路過。

  這些布去『福通』後院的染坊,另有道路,根本無需從這當街的路上轉一圈,他有意要這些趕馬車的從門前繞一圈就是繞給他看的。

  這不,王掌櫃正站在街面朝著『大和』門口張望,沒看到赫子佩和千喜到門口張望,臉上就堆上了失望。

  望了幾望,見對面沒動靜,有意大聲吆喝,「一會兒下布的時候把細著玩,別把布勾了劃了的,出了差子,大家可擔當不起的。」

  那些趕車的又累又渴,水沒喝上一口,還聽他吆喝,心裡就有些不痛快,雖然不敢把布怎麼的,可到了染坊門口卻坐在馬車上不肯下來,要卸貨,讓『福通』的夥計們自己動手。

  王掌櫃看了心裡也就不痛快,喊了幾聲,沒人搭理,再看那把頭,把頭雖然是得了點好處的,但趕車的跟他也不是一趟兩趟了,自也不好於過生硬勉強他們,以後招來抱怨,但推說去茅廁,避開了,只是在走開前隨口說了句,「兄弟們,把布早些下了,我們好早些回去休息。」

  那些車伕等把頭走開了,七手八腳的把車上的布盡數踹了下車,反正車在哪兒,這布就踹在哪兒,也不管離大門口有多遠,下了布也不等王掌櫃點數,趕著車就走。

  王掌櫃更是氣不過,罵罵咧咧的又是呸又是指手指的,就是沒個人肯回來搭理他。只得使著自己鋪子裡的夥計和染坊的師傅學徒工們搬布,直折騰到半夜方完,一個個累得弓腰駝背的直聲喚,這麼一亂,竟沒想到沈洪。

  第二天一早的開工自然也開不了了,拖到午飯後才點了爆竹,圖個綵頭。等爆竹炸得震天響,才想起,這半天沒看到沈洪的人影,還道是昨天搬布累到了睡到現在還沒起來,喚了夥計去尋他來,也沾上點喜氣。

  沒一會兒功夫,夥計一個人回來了。

  王掌櫃往夥計身後又望了望,確定後面沒人了,「不是叫你去喚洪師傅嗎?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夥計沒尋到人,怕王掌櫃的罵,戰戰兢兢。「掌櫃的,我去的,他家大門鎖著,沒人。」

  王掌櫃怔了怔,「沒人?是不是在路上錯過了?」

  「這時辰,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哪能錯得過。」夥計想了想,「前天看到他媳婦買了好些東西,該不會是去哪兒走親戚了吧?」

  「他又不是不知道布這兩天就到,還能去走親戚?」王掌櫃不以為然的說完,突然覺得背脊骨一陣冰涼,「快,帶我去沈洪家裡去。」

  夥計見他臉色突然就變了,心裡害怕,沒見他打罵自己,才略安了心,哪敢耽擱,小跑著在前面引著路往沈洪家去了。

  到了門口,王掌櫃瞪著門口的那把大鐵鎖,心裡更是陣陣發冷,「快,把這鎖給我撬開。」

  夥計看了看他,猶豫不決,「掌櫃的,這……這不捨適吧?」這可是民宅,就算他是掌櫃的,也不能強行入屋啊。

  王掌櫃瞪大了眼,提高了音量,「叫你撬就撬。」

  夥計不敢違拗了他,尋了根棒子,磨磨蹭蹭的要去撬鎖。

  隔壁屋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個五十來歲的老人,向他們吼道:「你們做什麼呢?撬壞了門,你們賠?」

  「我賠,就我賠。」王掌櫃轉過頭看向老人,「你是誰?」

  「我是這房子的主人。」老人打量了下王掌櫃,「我說是誰呢,還來是王掌櫃,怎麼無原無故的來撬我家的門?」

  「你家的?這不是沈洪住的嗎?」王掌櫃上下打量了下老人,見他衣衫陳舊,也就沒看在眼裡,夥計本不願意撬人家的門,見有人阻止,自然停了下來。

  「是啊,不過他們昨天回老家去了,這房子也不租了。」老人瞅了瞅夥計手中的棒子,「別撬那鎖了,就算是有錢賠,也可惜不是嗎?」說完轉身要回屋。

  王掌櫃忙叫住他,「你把門打開給我看看。」

  老人有些不樂意,但見他臉色不好,絮絮叨叨的取了鑰匙開了門。

  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只剩下那些不能搬的東西,空蕩蕩的,顯得有些蕭瑟。

  王掌櫃只覺一個晴天霹靂,腳下就是一軟,如果不是及時扶住門框,一屁股就坐下去了。

  夥計忙搶上去扶住,「掌櫃的,你沒事吧?」

  王掌櫃抹了把額頭虛汗,說話也少了中氣,「他們昨天啥時走的?」

  老人看他臉色蒼白,怕他倒在這兒了,到時說不清楚,招惹是非,見他問起,忙如實答了,只盼早些打發了他走,「昨天一早就走了,東西是他託人家來收的。」

  王掌櫃聽出了些味,「他托的誰來收拾的?」

  「姓李,長得瘦瘦高高的,以前經常到家裡來一起喝酒的,如果你沒啥事,我要關門了。」

  「姓李?瘦瘦高高?」王掌櫃想起一個人來,「哎呀」一聲捶著門框,痛哭流涕,「我們上了赫子佩那小子的當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5:27 AM

第057章   拜把子

    樓下一陣喧鬧,赫子佩驀然睜開眼,坐起身,和正豎耳傾聽的千喜交換了個眼色,披上衣衫。

  千喜幫他束著腰帶,攏好頭髮,「仔細些,瘋狗要咬人的。」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放心。」抖平衣擺,漫步下了樓。

  樓下大堂裡,王掌櫃帶了好些人,氣色洶洶。

  桌邊凳子被踢翻了兩張,其中一張被一個打手踩在腳下,王掌櫃抱著膀子站在一邊,嘴邊掛著冷笑。

  赫子佩不急不緩的撩開珠簾,邁了進去,環視了下四周,淡淡一笑,「不懂規矩,怎麼不給王掌櫃倒茶。」

  王掌櫃冷哼一聲,踩著凳子的打手一拍桌子,大聲吼道,「姓赫的,別裝模作樣,把人交出來。」

  赫子佩扶起一張凳子,顧作不解,「交什麼人?再說你們掌櫃的還沒說話,你算他家的哪根蔥?」

  打手一聽這話,也知道自己只是個下人,而對方卻是掌櫃,仗著王掌櫃在這兒大喝小叫,他這是拐著彎罵他狗仗人勢,頓時惱羞成怒,上前要揪赫子佩衣襟。

  沒想到一抓之下卻抓了個空,接著手腕一痛,不知怎麼就被扭在了背後,像要斷了一般的痛,接著屁股一痛,向前撲倒,摔了下狗吃屎,嘴裡嘗到了一股甜腥,嘴裡多了個什麼東西,吐了出來卻是一顆牙,翻轉身卻見赫子佩正在撣衣袖。

  他平時仗著有一身的蠻力,加上王掌櫃家有錢,一般人也不敢惹他,橫行霸道,沒少欺負人,吃這樣的虧還是頭一朝,還是當著王掌櫃的面,這面子上怎麼也過不去,一骨碌爬起來向赫子佩撲了過去。

  不料對方看著斯文,手上功夫卻一點不弱,一個回合,又把他摔在了地上,呸出一口血水,又沒了一顆牙。

  爬起來,還想再上,王掌櫃黑著臉,罵道:「沒用的東西,別再給我丟人現眼。」

  打手只狠狠刮了赫子佩一眼,暫時退到了王掌櫃身後。

  赫子佩伸腳一勾,又勾起一張倒在地上的圓凳,端端正正的擺了,向王掌櫃不卑不亢的比了個請的姿勢,「來了就是客,坐下喝杯茶,慢慢談。」

  他剛才的動作輕描淡寫,看似平常,王掌櫃是見過世面的,就暗暗心驚,沒想到赫子佩還是個練家子,而且只怕功夫不弱,自己帶來的這些打手合起來也不見得討得到好,反正他也不是靠著這幾個打手來砸場子,想擺平眼前的事,靠的還是軟硬兼施,軟的不行,自然有夫人娘家的官場中人來壓他。

  一掀衣袍在圓凳上坐了。

  赫子佩拍拍手,「上茶。」

  夥計飛快的沖了茶來,給二人斟上,又再退開了。

  赫子佩對著茶杯比了個手勢,「請。」不管對方喝是不喝,端了自己的茶杯啜了一口,蓋上杯蓋才慢條斯理的問,「王掌櫃今天來是想砸我的場子來了?」

  王掌櫃自己身後站了一堆人,而對方的夥計全退開了,這大堂就他一個人,可是就覺得氣勢卻不如對方,心下更是不服,一撇嘴角冷哼了一聲,「我來的目的,赫掌櫃不會不知道,我也不繞圈子了,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把沈洪交出來,我馬上就走。」

  赫子佩正揭著茶杯吹茶葉,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屑的笑了笑,「這倒奇怪了,王掌櫃撬了我一手教出來的人,我沒發話,你到來找我要人了,這在情在理,都說不過去吧?」

  王掌櫃怒火直衝頭頂,一拍桌子,指著赫子佩,「姓赫的,你設的好計,有意要沈洪過我那兒,等我的布回來了,人就藏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赫子佩等他說完,才道:「是我要沈洪過你好兒,還是你自己撬的?就算是我要他去,你不撬,他能進你的門?」他說著又笑了笑,「再說,那布可是您自個徵的,跟我有什麼關係?那布回來了,就染唄,跟沈洪走不走又有什麼關係?你該不會說,沒有沈洪,那布你就染不出來吧?既然你染不出來,徵來做什麼?沒這麼大的頭,戴這麼大的帽子,你怪得了誰?」

  一席話,說得王掌櫃面紅耳赤,更是怒火中燒,又是重重的一拍桌子,「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敢教訓我?你今天不把沈洪交出來,這太和鎮,你也就別想再呆了。」

  赫子佩默默的聽著,隔了片刻臉上笑意一斂,冷哼一聲,「今天你自己來了,我們的賬也正好算一算了。你靠的不過是王主薄的勢,不過到了衙門,管事的卻不是王主薄。」

  王掌櫃打了個叮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赫子佩將手中茶杯重重頓在桌上,「王福你真以為你做的事能瞞天過海?」

  王掌櫃見他突然變臉叫了他的真名,心裡也是驚了一下,先想到的就是苤子那事,不過苤子跑了,這事無對證,也不需懼怕,面色變了變,「既然要到衙門,那最好不過。」回頭對一個家僕道:「去請主薄大人。」

  赫子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又看向門口,笑道:「周大哥這時間可掐得真準。」

  簾子一掀進來幾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周成貴,哈哈笑道:「你這耳朵可真靈,我才到門口,你便知道了。」

  赫子佩忙起身迎了上去。

  王掌櫃轉頭看去,別的人不認得,但被其中一個彪悍漢子擰在手上的人卻是認得,正是苤子,再看那幾個人,除了一個長相秀逸外,個個皮襖短打,體型彪壯,腰別鋼刀,當即暗吸了口冷氣。

  周成貴不等赫子佩開口,先拍了拍赫子佩肩膀對身後那個長身玉立,長相秀逸的男子,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赫兄弟。」接著又轉頭對赫子佩道:「這是我二弟,姓辛名雨澤。」說著指指身後另一側的一個漢子,卻是上次劫赫子佩的馮彪,「馮彪就是他的手下。」

  赫子佩聽了『哎呀』一聲,抱拳拱手,「久昂大名,多次從您山邊過,沒去拜訪,失敬,失敬。」他萬萬沒想到山頭當任老大竟是這樣俊秀的年輕人。

  辛雨澤雖在山中,對赫子佩卻也久聞,這時見了,也是細細打量,見他年級輕輕,俊逸非凡,卻有如此能耐,不禁惺惺相惜,生了結交之意,也抱拳笑道:「上次手下兄弟對赫兄弟和弟妹做了那等畜生不如的缺德事,我沒來向赫兄弟道歉已是失禮,還望赫兄弟不要見怪的好。」

  雖然是過了的事,馮彪仍羞得低下了頭。

  赫子佩見他直爽豁達,也打心眼喜歡,「辛二太客氣了,子赫如何擔得起。」他昨天收到周成貴託人帶來的信說捉到了指使馮彪的苤子,今日會押下山來,無巧不成書,也就正好趕上了今天王掌櫃來砸場子的事。

  周成貴見二人一見如故也是歡喜,「子佩,我和雨澤是早就拜過把子的,如果你不嫌我們是匪子出身,就認了我們做哥哥,以後大家也有個照應,二弟,你看如何?」

  辛雨澤眸子一亮,「求之不得,只怕赫掌櫃嫌棄。」

  赫子佩聽了喜得向外直喚,「快,拿香爐和酒來,我要拜兩位哥哥呢。」

  周成貴和辛雨澤相視而笑。

  王掌櫃往門口看了看,外面還站了二十來個牽著高頭大馬的漢子,心裡也有些慌,要知道這兵匪從不分家,雖然他有著王主薄這後台,但只怕這些人誰也不會拿著自己的腦袋去充當英雄,去惹這山裡的頭號匪人。

  看苤子土頭土臉,顯然是吃了些苦頭的,按照以前見了他能不呼救?現在看了他,卻聲都不敢哼一聲,可見他對這些人懼怕到了什麼程度。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還是先避開今天再來說事,衝著手下使了個眼色,就要開溜。

  周長貴睨了他一眼,「王掌櫃,你還不能走,等我們拜完把子,還有你的事。」

  他話一落,不等吩咐,已上來幾個漢子,將他們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這時夥計捧了香爐進來,赫子佩點了香敬了酒,三人當真慎重拜了把子。

  又重新泡了好茶,請周成貴和辛雨澤坐了。

  周成貴看了看周圍問,「千喜呢?」

  赫子佩指指樓上,「這樓下正亂著,沒讓她下來。我就這叫她下來見過哥哥。」

  辛雨澤忙攔著,「別,這麼亂糟糟的,別嚇到弟妹,改日再見不遲。」指指苤子,「這人怎麼處置?」

  赫子佩這才作了罷,看了眼苤子,問王掌櫃,「王福,這事,還要我說一遍嗎?」

  再說這外面王主薄聽了『福通』夥計說沈洪跑了,又驚又怒,帶了幾個人就衝來了『大和』不想到了門口,站了一堆的匪人,心裡就打了個扭,回念一想,夥計說王福帶了人去砸『大和。』難道這些是王福找來砸碭子的人?見那些匪子見了他也不見有什麼表情,對自己的猜測又多了肯定,踢了簾子就進來了。

  可進了門,發現這情形有些不對勁,赫子佩和另兩個人坐著,其中一個認得是跑買賣的周成貴,周成貴沒洗手前的底子他是知道的,也是個不好惹的角。另一人身後還站了幾個匪子,也猜到這人多半是匪子頭了。而王福卻站著,地上還跪了個苤子……



第058章   有啥可愁?

    赫子佩站了起來,「王主薄,您來的正好,我們剛好說要去衙門,正愁沒個主事的人,如果您有空的話,正好給我們當個見證人。」

  王主薄不願與匪子結怨,見了這陣勢,已是想走,被赫子佩叫住,又不好馬上離開,只得裝模作樣的問了幾句。

  周成貴不等赫子佩開口,已搶在前面把來龍去脈大至說了一遍,王掌櫃冷汗直流,王主薄面子上也崩不住,喝罵王掌櫃,王掌櫃只將所有過錯推給苤子,說是苤子對千喜起了壞心,才縱著他鬼迷了心竅。

  王主薄在二人的吵鬧中算是明白了其中事由,顧著姐姐王夫人,而苤子不過是個遠房親戚,又沒什麼靠山,順著王掌櫃的意拉了他做了替罪羊。

  苤子被捂了一嘴的蒼蠅,偏左右都是得罪不起的,只能硬嚥了下去。

  赫子佩冷眼看著,由著他們演戲,辛雨澤和周成貴見他不出聲,自也不便搶著出頭,陪著他靜觀其變。

  王主薄叫人扭了苤子去衙門,又使著王掌櫃向赫子佩賠了不是,一行人才退了出去。

  他們前腳一走,周成貴就問赫子佩,「你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赫子佩的嘴角不易覺察的微微揚起,但那絲冷笑立刻又消彌於無形,「扭他去衙門,他使幾個銀子就出來了,那且不是便宜他了。」

  「你有主意收拾他了?」周成貴知道他一慣多主意。

  「主意是有了,坑也挖下了,他現在已經跳下了坑,就等著咱埋土了。」赫子佩將自己的打算大致說了一遍。

  周成貴聽得連連點頭,「兄弟,真有你的,這次還不讓他死得硬挺挺的。」

  赫子赫揚眉笑了笑,「不過這土一天沒埋上,這事兒也就不能說成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辛雨澤直到這時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三弟儘管放手去做,他走正道,你自個接著,如果他再敢玩陰的,咱不怕他,把他的老窩一起給他端了。」

  赫子佩心裡感動,拍著肩膀上辛雨澤的手,「謝謝二哥。」

  周成貴本來就一直看好赫子佩,這結了兄弟也是激動,「走,我們出去喝幾杯,不醉不歸。」

  千喜在樓上,側著耳把下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直到王掌櫃一夥人離開,才長鬆了口氣。

  但樓下一堆認不得的匪子,也不便下去,等赫子佩他們離開了,下了樓,招呼收拾了茶杯,重新擺好桌椅板凳。

  看看左右閒著沒事,也就早早的收了鋪回家去了。

  陸氏問起赫子佩,她怕說起山中匪人驚嚇到陸氏,只說與周成貴結了兄弟,一同喝酒去了。

  陸氏見過周成貴幾面,印象也算不錯,而且又是在外面跑買賣的,與赫子佩結了兄弟,也多條路子,也覺得高興。

  張羅了飯菜,一家人圍坐在桌邊,只是少了子赫,心裡就像缺了點什麼似的,不禁嘆了口氣,「就少了一個人在家,都覺得冷清。」

  陸掌櫃搖頭笑了,挾了塊炒雞蛋到她碗裡,「孩子大了,總有點這樣那們的應酬,這才出去吃一頓飯,你就鬧心成這樣。」

  陸氏也覺得自己太多愁善感,也笑了笑,「這年齡大了,人就越是怕孤單了,還不是怨你,那天跟我說什麼子佩要走的事,要不我哪能有這心思。」

  千喜心中閃過憂慮,只是埋頭吃飯,筷子杵在自己碗裡,半天沒去挾一柱菜,陸氏這才回過味,剛才自己那句無心的話,怕是戳著她痛處了,挾了些白切肉到她碗裡,「就要成親了,多吃些肉,把身體養好些,沒準能早些生個胖小子。」

  這話不提也罷,說了更讓千喜頭痛,把那幾片肉塞進嘴裡,胡亂撥了幾口飯,就推說吃飽了,先行回了房。

  陸掌櫃看著千喜出去,用手肘碰了碰夫人,「以後當著孩子的面,別說子佩要走的事。」

  陸氏也後悔自己說那話時就沒多個心眼,「剛才一沒留神,說溜了嘴,看來千喜真是擔心這個,才答應成的親。」

  陸掌櫃將手上的小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一會兒你去看看千喜,好好勸勸,讓她把心放寬來,子佩不是無情的人。」

  陸氏給丈夫盛了碗飯,「那你快吃,我收拾好了碗筷就過去。」

  程根嚥下口裡的飯菜,「娘,你去就是了,碗筷我來收。」

  「你不是還有布要染嗎?」陸氏放下手中的碗筷,等著。

  「這能要多少時間,你去吧,姐一個人別躲屋裡哭了鼻子。」程根又去裝飯。

  陸氏笑著打了他一下,「看你把你姐說的,她能有這麼小氣?」

  「那可難說,前兩天我還看到她悶悶不樂的,不知在愁什麼事呢。」程根是藏不住話的人,看到什麼就說什麼。

  「真的?」陸氏坐不住了,解下圍裙,搭在凳子上,「我看看去,這碗筷得拿熱水燙燙,水在鍋裡熱著呢。」

  程根一疊聲的應了,陸氏三步並兩步的去了千喜房裡。

  房門虛掩著,陸氏在門口喚了聲,「千喜。」

  千喜自手枕著後腦靠著捲成一團的被子,望著窗外河葦發呆,聽到娘的聲音,忙坐直身,隨手在床邊拿了針線簍子放在腿上。

  陸氏推門進來,掩了門,坐到床邊看著她手中正要絞邊的紅頭蓋,笑了笑,「別裝了,蓋頭都拿反了。」

  千喜低下頭才發現,果然把蓋頭捏反了,手上捏著邊尾,要絞的那邊卻在另一頭,臉上微微一紅,重新把蓋頭正過來。

  陸氏攤開蓋頭,見上面繡的百合,卻不是雙『喜』,「子佩在外面找花姑娘了?」

  千喜眼一瞪,「他敢?」

  陸氏看了看女兒,淡淡的問,「那是有哪家小媳婦看上他,纏著不放了?」

  千喜皺了皺眉,「我天天跟著呢,誰敢纏他?」

  陸氏拿了根針,引了紅線,絞著紅蓋頭另一邊的邊,「你不跟著呢?」

  千喜想也不想,一撇小嘴,「那他也不會理會那些貼上門來的女人。」

  陸氏抬起臉,直看著千喜,「那你還在愁啥?」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5:37 AM

第059章   不安的心

    有些話,千喜埋在心裡也沒敢跟人說,一直這麼憋著,也難免悶悶不樂,雖然娘是這年代的人,也免不了有些當時的世俗思想,但總的來說還算是英明的。

  想了想,從貼身的懷裡取出一個做得極為精緻的小荷包,邊是用七綵線絞的麻花針,中間繡了只毛絨絨的老虎頭,嬌憨可愛,最難為她的是,這麼小小的一個虎頭,不同的角度看倒像是會眨眼一般。

  她繡這荷包上的虎頭的時候,陸氏到是見過,好一陣子的誇,沒想到女兒有這手藝,雖然不知她哪來學來的,但確確實實看到她繡出來了,而且繡了四幅,繡好後,做成荷包反而沒見過了,問過千喜幾次,千喜只說丟了,陸氏還心疼了好些日子。

  千喜又另外繡了幅絲帕送給陸氏,繡的是一對鴛鴦,也能眨眼睛,說一隻是娘,一隻是爹,才逗得陸氏眉開眼笑,嗔罵女兒不正經,對那帕子卻是極愛的,小心收著,也不捨得用。

  陸氏見她這時候取了這老虎頭做的荷包出來,正反正各一個小老虎頭,又是貼身藏著的,那另兩幅小老虎頭在哪兒,心裡也有數了。

  千喜鬆開小荷包上的金絲繩,從裡面倒出一粒小指甲大小的小金珠,上面雕著一個精緻的篆花圖案,遞給陸氏,「娘,你可認得這東西?」

  陸氏拈著這珠子細細的看了,這圖案好像在哪兒見過,低頭想了好一會兒,猛吃了一驚,看向千喜,「你這是哪兒的?」

  千喜從陸氏手裡拈起那金珠子,慢慢的捻著,「娘,你先別問從哪兒來的,先跟我說這標記是什麼?」

  陸氏慢慢的回想著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時我還小,我們鎮子上出了一個能人進了京當了官,家眷卻沒帶去,他家的小兒子,不時向我們那些小孩顯擺,說他爹如何如何的在朝中得勢。大些的男孩就不肯信,硬說他吹牛,那孩子小,受不得激,有一日果然偷了一個鑄幣出來給我們看,說是他爹爹的,那個圖案,與這個雖然不同,但卻有相似之處,所以我琢磨著可能是朝中大臣或者權貴之士的標記。」

  千喜點了點頭,「我以前也沒想到是什麼,但上次接的那批軍布,也有個標記,也如娘所說,雖不相同,卻有相似之處,後來我撞到那衙差,多嘴問了句,他當時就說我呢,說我一個婦道人家,不認得也是正常,那是京裡梁大人的標記。」

  陸氏看向她手中正慢慢打著轉的小金珠,「那這……」

  千喜將那金珠轉過來,圖案朝上,「或者這正如娘所說的,是哪個臣中命官或者權貴中人的標記。」

  陸氏看那金珠因為年日已久,有些色陳,但仍能看得出打磨的極為光滑細緻,那圖案雕得更是精緻之極,中間穿了小孔,像是可以穿繩索之用,「那這東西,你到底從哪兒來的?」

  千喜神色一黯,「這是子赫的。」

  「什麼?」陸氏一聲驚呼,忙摀住了嘴,「他哪來的這東西?怎麼從來沒聽他說起過?」

  千喜望瞭望門口,仔細聽過,確定沒有人聽見她們談話才道:「娘保證不告訴任何人,包括爹爹,我就告訴您。」

  陸氏見千喜如此謹重,點了點頭,「我聽了就爛在肚子裡。」

  千喜將小金珠放回荷包,小心的紮上封口,捏在手上把玩,「這是子佩沒到我們家前就有的。」

  陸氏愣了愣,「這怎麼可能?他那身衣衫是我和你爹給他換下來的,你爹親手燒的,什麼也沒有,幾時見過這東西?」

  千喜緊緊攥著那個荷包,另一隻把玩著下面的黑黃交替的穗子,「真是他的,那天我出去接著掃門口的雪,拾到了這個,當時也不知什麼,又是哪兒來的,卻認得是金子,以為是哪個過路的在門口休息落下了,便收了起來,等有人來尋,便還他。後來子赫在門口翻著雪尋東西,我才留了心,問他尋什麼,他開始不肯說。後來我總見他尋,又問了他,他才說尋一顆珠子。我當時就想到了這顆金珠子,但想著他都要餓死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東西,如果有這東西,還不會拿去當了換銀子嗎?就問了他尋什麼樣的珠子,看我有沒有見過。」

  陸氏不知怎麼的心裡抽了一下,「他怎麼說的?」

  「他見我問,便猜到了我是拾到了什麼,就說了這珠子的模樣。我也就知道了是他的了,取了珠子還他,問他為啥要餓死了,都不拿去當了。結果他接過珠子看了會兒,又交到我手上,說這是他爹留給他的唯一的一樣東西,讓我幫他好生收著,不能給任何人看,也不能告訴別人。我一聽這話,就不肯接,他說他要東奔西走的幹活,怕再丟了,讓我幫他存著,他安心些。這一晃這麼些年過去了,他也從來沒提過這珠子,更沒問我要來看過,也不知是不是把這事忘了。今天我把這事說給娘聽,已經是違了我和他當年的約定了。」千喜隔著荷包,仍捻著那粒珠子,心裡沉甸甸的。

  「那就是他爹給他的,餓死也不捨得賣,這也合他的性子。」陸氏拈起蓋頭,又開始絞邊。

  千喜搖了搖頭,沒陸氏那麼輕鬆,「依他說的,他爹就一個書生,怎麼能有這樣的東西?」

  「沒準是他爹哪個好友送他的呢?」陸氏笑看著她,「你就為這多心了?怕他騙你不成?」

  「而且連爹也察覺了,他總想著進京。」千喜也想不明白中間的道理,娘說的也同樣有道理,但就是覺得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陸氏不以為然的『嗨』了一聲,「你爹也說了,子佩能耐大,這高飛是早晚的事,這小地方自然困不住他,你怕他飛走了,不回來了?」

  千喜又搖了搖頭,「這倒是不擔心,大不了,我打個包拖上爹娘跟了他去。」

  「那你還有什麼可愁的。」陸氏又看了眼她手中的荷包,「那東西照你說的,比他的命還重要,你快收好吧,別再捻了,小心捻丟了。」

  千喜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小說看多了,想像力太過豐富,「我不想他進京是不想他攪進那些混水裡,萬一有個啥事……」

  陸氏忙捂著她的嘴,「快呸,都快成親的人了,怎麼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這不是在咒他嗎?」

  千喜也覺得自己失了言,也不管信不信,靈不靈,果真對著一邊呸了一口,轉過臉時聽到門口有動靜,腳步聲極重。

  陸氏也聽見了,「只怕是他回來了,是不是喝多了?快看看去。」

  千喜將荷包仍貼身收了,下床穿了繡鞋,陸氏已起身開了門。

  到院裡開了大門,卻是兩個漢子架了赫子佩回來,他抬頭看了看千喜,倒還知道笑了笑。

  其中一個漢子見開門的是個極美的女子,也猜到是赫子佩沒過門的媳婦,不敢多看,微偏著頭,「赫兄弟喝多了幾杯。」

  千喜忙接了赫子佩扶著,「周大哥他們呢?」

  漢子也直言不諱,「我們當家的和大哥都喝大了,也都送回去了。」

  千喜這才謝了那兩個漢子,將赫子佩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赫子佩人長得高大,頓時壓得她身子往旁邊一歪。

  陸氏關了院門,落了柵回身要叫根兒和陸掌櫃出來扶。

  千喜怕被爹爹等子赫酒醒了問起這醉酒的事,子赫不說謊,一問就能把和那個叫辛雨澤的匪子頭子結拜的事問出來,忙攔著,「娘,別叫了,我能成,省得爹看他喝成這樣,明天又有得念叨了。」

  赫子佩也在那兒道:「別吵爹了,我沒事。」

  陸氏見他還知道說話,沒醉得迷糊,也就作了罷,搭上他另一邊膀子,要去幫千喜一把。

  赫子佩擺了擺手,笑了笑,「娘……不用扶了,我能走……千喜,你也別扶了……」說著就要把胳膊從她肩膀上拿下來。

  千喜見他雖然說話還算靈便,便腳下並不多穩,皺了皺眉,「別逞能了。」將他鬆開的胳膊又拉了回去,回頭對陸氏道:「娘,你也去歇著吧,他沒啥事。」

  陸氏見子赫喝是喝多了些,千喜一人倒是能應付,也就不在這兒礙他們二小的眼了,「天也不早了,給他洗洗臉,今天就早些睡吧,啊?」

  千喜一邊扶著赫子佩往他房裡走,一邊回頭應了陸氏。

  陸氏這才回了屋。

  千喜扶著赫子佩進了房間,怕赫子佩喝多了酒胡說八道,讓人聽去了笑話,隨腳踢上門,扶著他歪歪斜斜的走到床邊,一斜身子將他撂到床上,他順著力倒在床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卻沒松開。

  千喜被他下倒的力道一拉扯,收勢不住,也撲倒在他胸前,酒氣夾著他身上的男子氣息瞬間向她兜頭兜面的撲來,頓時面紅耳赤,忙要起身。

  赫子佩半迷半醒中只覺得懷中香軟溫馨,手臂不由的收攏,將剛撐起身的千喜又攬進了懷裡,嘴裡輕呢,「千喜,我可真想你。」



第060章   吻了吻了

    千喜的心怦然直跳,面紅耳赤,不敢亂動,過了會兒,不見他有動靜,抬頭偷偷望去,他雙目緊閉並沒轉醒,顯然是醉中夢囈,才暗鬆了口氣,心裡卻是絲絲的甜。

  她這麼撐著,沒一會兒功夫,手也軟了,又怕萬一娘沒睡,見到她久沒出去,胡亂猜測,掙了掙,想站起身。

  沒想到她一動,赫子佩的手臂卻收得越緊,將她再次納進懷裡,迷糊中低語,「不要走。」身子一翻,竟將她壓下身下,他的俊顏就在咫前,半睜開眼定定的看著她,目光迷離,炙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面頰,氣息間儘是他身上的淡淡酒香。

  他近看了她好一會兒,只覺得身下嬌驅柔若無骨,她失措的面頰更是嬌羞無限,心神一蕩,身體內某一處激起一股慾望,迅速化開,傳向每一個神精,身體越來越熱,再難把持,伏低頭吻向她微張著的小嘴。

  千喜心下慌亂,見他靠近,更不知該如何是好,本能的將臉一偏開,領下頸項白膩如凝脂,眨眼間泛上了紅暈,更是誘人之極。

  赫子佩更是無法自抑,照著她粉頸處吻落,只覺她身子一僵之後瑟瑟發抖,如風中花蕊,更叫人惜憐不已,一吻之下,只覺唇邊幽香細滑無比,忍不住用唇來回輕摩,不捨得離開。

  千喜腦中化成一片空白,只覺頸項處的唇滾燙之極,想叫他停下,卻極喜歡那癢癢麻麻的感覺,緊張的屏住了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細細的將呼進的空氣呼出。

  赫子佩的唇慢慢上移,細細碎碎的往上,最後尋到她的唇,歡快的輕呤了一聲,視線鎖定她豔紅的唇瓣,壓覆下去。

  千喜雖然兩世為人,除了他,卻沒有戀愛的經驗,這些吻啊親熱的,雖然看的不少,但真正的實踐卻沒有過,也曾經偷偷的幻想過吻的感覺,在言情小說裡也看過不少關於吻的描述,但這時那些全消失不見。

  只是心裡猛的一緊,腦子裡像散開了七色煙花,又彷彿自己的靈魂慢慢飄離身體,越飛越遠,最後完全不知身在何處,只知道身邊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嘴裡全是他淡淡的酒香。

  她完全不知道男人的唇會如此的柔軟,會給她帶來這樣奇怪的感覺。

  他擁緊了她,滾燙的薄唇帶著微微的顫抖,輾轉而輕柔的吮吻著她的,直到她的唇同他一樣滾燙無比,舌尖試著挑開她的唇,探了進去。

  千喜整個人都懵住了,想要迴避,他卻追蹤而上,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彼此無法呼吸,才退了出去,將臉埋進她耳鬢的秀髮,大口的喘息著,「千喜,我等不得成親了。」

  千喜剛得以吸進兩口新鮮空氣,聽了他的話,一時間沒能明白過來,不成親了?

  正怔忡間,他略撐起身,凝視著她迷惑的眼,眼裡雖然還帶著幾分酒意,人卻是清醒了,又在她唇上輕吻了吻,低聲道:「我實在想你得厲害,有些頂不住了。」聲音沙啞。

  千喜眼裡的迷惑更濃,不明他話裡的意思,又不敢輕易接話,只是睜大眼怔看著他。

  他眸子黯了下來,微挪了挪身子,隔著衣衫,硬硬的抵在她腿間,「我快忍不了了……」

  千喜腦子裡『嗡』的一聲炸開了,一張臉更是紅成了煮熟的大蝦,恨不得這床上裂開條縫鑽下去,目光飄浮不敢看他。

  他微微一笑,喜歡看她現在這副窘相,身下卻漲痛難耐,伏低頭用唇輕摩著她的臉,「依了我,好嗎?我這一輩子會只待你一個好。」

  千喜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輕推著他,「不成,不成,娘還沒睡下呢。」

  「娘睡下了,便成嗎?」雖然還有一個來月就成親,但對他而言,這一個來月實在太難熬了。以前雖然偶爾也會想過,但生意總在忙,也就分了心思,最近問小李怎麼可以不馬上生孩子的事,小李又在他耳邊吹了這樣那樣一些風聲,說這家的姑娘如何,那家的姑娘又怎麼標緻,開著玩笑,讓他出去玩玩,省得到了洞房之夜都不知該怎麼下手。

  雖然他只想著千喜,但也把他對她的渴望搔到了極處。

  千喜滾燙著臉,他每一句話都讓她心裡一緊,想說,「不成。」但一對上他火辣辣的眸子,就咬著唇,說不出話了。

  赫子佩細聽了聽門外動靜,外面一片寂靜,「只怕娘已經睡下了。」

  千喜也豎著耳朵聽,心裡卻是惶恐不安,緊緊抓著他想探進她衣衫的手,手心汗漬漬的,「我還是怕。」

  他沒回話,只是伏低頭,親了親她閃爍不安的眼,慢慢下移,覆上她唇。

  她呼吸頓一窒,意識到這將意味著什麼,又驚又怕,更多的卻是喜歡,任他輕吻著她,抓著他的手的小手,握的更加的緊。

  就在這時,隨著一聲「子佩哥。」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

  赫子佩頓時一驚,轉頭看去。

  程根拿著一塊樣布愣在了門口,過了片刻才回過神,知道自己撞到了什麼,漲紅了臉,帶上門,轉身就走。

  千喜是嚇得呆住了,甚至忘了推開身上的赫子佩,直到門『哐』的一聲關攏,才被驚醒過來,羞得雙手捂著臉,「要死人了。」

  赫子佩苦笑了笑,納悶非凡,將她抱緊,親了親她的臉,「看到就看到吧,我抱的是自己媳婦,怕啥了?」

  千喜放下手,豎起眉頭,掐著他的肩膀,「你還說,全怪你,叫我明天怎麼見人啊。」

  赫子佩將她箍得更緊些,「我們就要成親了,抱著你,親著你的,是你的相公,有什麼見不得人了?讓全世界的人看到才好呢,以後都不會有人搶我的媳婦。」

  千喜『呸』了他一口,「好不要臉。」臉上卻沒崩住,笑了出來,

  「我要回房了。」扭著身子,想掙出來,被根兒這麼一鬧,她可沒臉再呆在這兒了。

  赫子佩雖然也沒了那心思,但身下卻還硬著沒消下去,摟緊她,「先別走,讓我抱一會兒就好。」

  千喜哪裡知道這些,不肯依他,仍扭著身子。

  赫子佩微蹙了眉,「我難受著呢,你越亂動,我越想,你別亂動,一會兒就好,好了就放你回去。」

  他話說得這麼明白了,千喜就是再沒經過人事,也不可能聽不明白,更窘臉上象燒滾了的開水,不過當真不敢亂動,任他靜靜的抱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引他分心。

  過了會兒,他果然放開她,心有不甘,「欠著,下次還。」

  千喜衝他做了個鬼臉,飛快的開門跑了。

  赫子佩偏著臉笑了笑,心裡卻暖如春水,手枕著頭,仰面躺下,回想著剛才,眼裡儘是暖意,低呢著,千喜,這一輩子,這心裡只裝得下你一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5:47 AM

第061章   又使壞招

    兩日後,『福通染坊』……

  王掌櫃背著手來回走動,稀鬆的眉擰起了幾個褶皺,每停下來就嘆口氣。

  王夫人坐在桌邊看著他轉,一臉的焦急,「相公,這可該怎麼辦,那個該死的赫子佩到底把人藏哪兒了?」

  王掌櫃停了下來,恨得咬牙切齒,「我打聽過了,壓根兒就沒在太和鎮。」

  王夫人只覺得背後陣陣發冷,「那我們該怎麼辦?這布咋染?要不我們自己染?」

  「自己染?」王掌櫃眼一瞪,「盡說些不著邊的話,能染得出來,我還用得著尋那姓沈的?」

  雖然大熱天的,王夫人卻覺得手腳冰涼,這批軍布可是她向她兄弟拍著胸脯賭天發誓才求著他去擔保來的。

  萬一出了岔子,她兄弟也脫不了關係,只怕這官銜也保不住,「這可怎麼辦呢?」饒是她平裡歪點子一大堆,這時卻刨不出一個能用的。

  「如不是你看著赫子佩染軍布眼紅,非要我去求著我兄弟也去徵這布,哪來這些麻煩事?」

  「啥?現在倒是怪起我來了,當初你不想染,你能巴巴的跳過麼快?出了事,你不好好想想點子,到在這兒說風涼話。」王掌櫃聽她說這話,氣更是不知打哪兒出,恨不得過去踹她兩腳。

  王夫人正想反駁,聽門外有夥計叫了聲,「主薄大人,您來了?」

  王掌櫃和王夫人都住了嘴,交換了個眼神,同時迎向門口。

  簾子一挑,主薄進來了,臉上烏雲滾滾,掃了王氏夫婦一眼,王氏夫妻腳底升起一股寒意,忙陪著笑往裡讓,喚人斟茶倒水。

  主薄也不喝茶,冷冷的問,「這布啥時開工?」

  王掌櫃喉嚨哽了哽,擠了一臉的笑,「就開,就開。」

  主薄重重的哼了一聲,「就開?沒有沈洪,你開得了嗎?」

  王掌櫃頓時結舌,王夫人忙端了茶遞主薄,「三弟,這大熱天的,先喝口水解解渴,這事不正在商量嗎?」

  主薄接過茶杯,也沒喝上一口,重重的頓架桌上,「我醜話撂在前面,這布染不了乘早做打算,到時間交不出布,別怪我這做兄弟的不顧情面。」交不出布,他自身都難保,到時候只怕這責任能往誰身上推便往誰身上推,誰還顧得上什麼情面。

  王掌櫃心裡一冷,也斂了笑,「主薄大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接生意時可說的好好的,有銀子大家一起掙,這剛出了點事,就翻臉不認人了。」

  主薄即時垮下了臉,「這事要看怎麼出,你用人不慎,才捅出這天大的漏子,再說,這可是你們指天發誓說能染,我才去做的保攬下的活,現在變得不能染了,這過全在於你,我憑啥陪你背這掉丟官掉腦袋的黑鍋?」

  話猶未落,聽一個聲音問,「你們掌櫃的在嗎?」

  又聽夥計在門口應了,「差爺,您老來了?我們掌櫃在裡面呢,您裡面請。」

  屋裡三人面面相覷。

  門簾一挑,進來的正是那個負責軍布的衙差。

  衙差進門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看了看三人,笑道,「喲,主薄大人也在這兒呢,小的給您見禮了。」話是這麼說,可身子卻不見彎一點,只是象徵性的揚了揚手。

  主薄心裡不舒服,自己官明明就比這個小小的衙差大了不少,卻不被他看在眼裡,不過人家官銜是小,但有實權,比起他這空官銜的確來得實際了許多。

  再說這批軍布出了問題,這生殺大權還壓在人家手上,忍著氣,笑著回了禮,「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王掌櫃更是心裡不自在,哪敢怠慢,忙拿了杯子給他斟上茶,「差爺,您請喫茶。」

  衙差也不客氣,坐到主薄右手邊,端了茶就喝,解了渴才道:「這布啥時開染?時間可不等人,上批布赫子佩可是分了好幾家染,才沒誤了貨期,聽說你可是自家染,這可是五千匹布,如果交不上,我們這一條線上的螞蚱,可全得死得挺挺的。」

  主薄心裡正煩燥,聽了這話,眼珠了滴溜一轉,「這有錢大家掙,都一個鎮上的,不如也分些給別家染坊,一來也幫了人家一把,二來也不怕誤了貨期,姐夫,你說呢?」

  王掌櫃靈光一閃,「兄弟說的是,這錢的確該大家掙,那就一家五百,把這給均出去。」

  衙差聽了這話,心裡反而犯了琢磨,他是收到了風,王掌櫃染不出來,才來探口風的,如果他把布全丟出去,到應了外面的傳言了,偏他卻留下了一千五,難道這外面的傳言有虛?但既然他這麼說了,也就先應著,「成,我這就去通知各染坊掌櫃去。」

  王掌櫃忙拉住他,「您先別走,這布我可以均出去,不過得立下字據,辦過手續,這誰染壞了布可得自個擔著,要不萬一別家染壞了,我這好心卻丟了腦袋,就不值了。」

  他這說法也是合情合理,衙差也沒多想,「那當然,讓他們來領布,就順道把手續補上。主薄大人,您慢坐,我先去通跑動跑動了。」

  主薄淡淡的點了點頭,「好走。」

  王掌櫃夫婦親自送到門口,等他走完了,才放下簾子。

  主薄頓時又沉下臉,「你染不出來,怎麼不全均出去,自己留這一千五,墊棺材?」

  王掌櫃扁了扁嘴,「看你說的這話,平白的咒我。」

  主薄不以為然的輕哼了一聲,「這還說的輕的,你到底打的啥主意?」

  王夫人也覺得納悶,「三弟說的對,怎麼不全均出去?我們又沒人染。」

  王掌櫃冷哼了一聲,拉了凳子坐到主薄面前,「那赫子佩這麼害我們,難道我們就算了?」

  主薄和王夫人對看了一眼,主薄『嘖』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他心裡又何嘗不恨得赫子佩入骨?

  王掌櫃看了看門簾,湊近他耳邊,低聲道:「這就還得勞您去周旋了。」

  主薄心裡『咯噔』一下,「你想怎麼做?」

  「到時交布的時候,把赫子佩的單子和我們的換一換……」王掌櫃眼裡閃過狡黠。

  主薄眼皮一跳,吸了口冷氣,看向他,「這成嗎?」

  「怎麼不成?到時他交上去的一千五百匹根本沒染,他上批可是染了的,這批一匹不動,分明就是藐視朝廷……」王掌櫃嘴邊抽起冷笑,赫子佩,這下看你怎麼個死法,「您坐享了三千五萬匹的銀子,還解了心頭之恨,且不兩全齊美?」

  主薄略一沉吟,經不得王掌櫃說服,狠了狠心,「成,這點路子,我倒是沒問題,那個收這軍布的工部主管與我是同窗好友,又是極愛財的,到時送上些錢財,想必不成問題。」

  王掌櫃笑著坐直身,「銀子的事,不必擔心,儘管周旋,搞平了那個赫子佩,還會心疼銀子?」

  主薄直到這時,臉上烏雲才算散開了,放了光,端了茶慢慢的品了一口,點了點頭,「好茶。」

  王夫人見雨過天晴,湊了過來,「這茶還是我差著人上京人一品茶莊買來的,平時還不捨得喝,見你來了,才開了泡上。」

  主薄心裡更是舒服,又喝了兩盞,才起身告辭走了。

  夫婦二人見有了一箭雙鵰的好主意,又得瑟起來了,喚著夥計去『菜香園』炒了幾個菜,又打了些好酒回來,喝得好不舒服。



第062章   無可救藥

    千喜描好了喜服的圖樣,望著紙上那兩個並肩而立的兩個大紅小人,臉上陣陣的發熱,用手捂了捂,感覺不那麼燙手了,過隔壁尋赫子佩,想讓他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喜歡的地方。

  雖然她並不喜歡結婚過於鋪張擺排場,但終究一輩子只有這麼一次,在喜服上卻是不肯馬虎的。

  走了幾步,又怕隔壁人多,難為情,退了回來,把圖稿平鋪在桌案上,空手撩簾子出了門。

  簾子剛落下,就見衙差滿面紅光的來了,看見她,就直接奔了過來,「千喜姑娘,赫掌櫃在裡面忙著呢?」

  千喜笑臉相迎,「還真被您問到了,我正要進看看,您有事找他?」

  衙差「嗯」了一聲,「還真有點事,要不你幫我看看,他現在有沒有空?」

  裡面夥計聽到有人說話,出來挑了簾子候著。

  千喜對衙差笑道:「您來了,他就是沒空也得有空啊,還能讓你冷坐著不成?這大熱天的,先進去喝杯茶?」

  「哎。」衙差滿臉是笑的應了,進了『大和』。

  赫子佩正在看賬本,見他們二人進來,合了賬本,轉出櫃檯請衙差坐了,「喲,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沒等招呼,夥計已經把茶奉上來了。

  衙差接了茶也不繞圈子,「還不是那軍布的事。」

  赫子佩裝傻,「軍布?我們沒徵軍布啊。」

  衙差放下手中茶杯,「是這樣的,這布是『福通』王掌櫃接下的,我怕他染不出來,就讓他讓出來,分給大家染,一家五百匹。」

  赫子佩漫不經心的轉著手中茶杯,像是對他的話並不感興趣,「你問過別家掌櫃了嗎?」

  衙差看這情形,心裡就有點疙瘩,難不成他有錢不掙?「都問過了,他們都肯染,不過說要看你的意思。」

  赫子佩心知肚明,沒他的人,誰家也染不下來,「他們想染,自個接下來便是了,幹嘛指著我。」

  衙差見他冰冰淡淡的,沒有一點興趣的樣子,心裡涼了一下,「你不想染?」

  赫子佩笑了笑,推開茶杯,「不瞞您說,我真不染。」

  衙差懵了,「這價錢不比上次低。」他聽說過王掌櫃處處針對他,這你來我往的難免鬥上氣,上次赫子佩征的布就獨沒給王掌櫃家,怕他心高氣傲,不肯接王掌櫃的布,才先繞著遠路,把別家作染跑遍了才到他這兒來。

  想著有別家染坊鋪了底,他也就不會擔心赫子佩擱不下面子接王家的布。不料他還是直截了當的就回絕了。

  赫子佩也不掩飾,「不瞞您說,我與王家有些過結,恨不得他交不上佈。」

  衙差有些納悶,別家他全走過了,都說赫子佩染,他們才敢接,赫子佩不染,這布打死他們也不敢接,「你這不是跟錢過不去嗎?」

  赫子佩拍拍衙差,站起來,「您說對了,我還真和錢過不去,這錢我可以慢慢掙,這氣受了可補不回來了。」

  說到這份上,衙差也知道坐不住了,只得殃殃的起身走了,還得去王家回話。

  赫子佩送衙差出去,轉過身,嘴角邊抽起一絲冷笑,「這人沒得救了。」

  千喜忙重新為他斟上茶,遞到他手上,「你別跟那種人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可就賠得大了。」

  赫子佩將杯中茶一飲而尺,把杯子重重的頓在桌上,「到這時候了,不知道反省認錯,還琢磨著害人,他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千喜見他氣成這樣,偏著頭一想,倒吸了口冷氣,「你是說……他真敢?」

  赫子佩冷哼了一聲,「他如果不打著調包的毀我們的心思,到這地步了不趕快把所有布丟出來,還自己留下一千五百匹給自己裹屍?」

  千喜心裡怒火也『嗖』地一下竄上來了,「他們可真是壞得沒有一點人性了,我還想著跟你說,差不多就行了,放他們一馬,看來我還真多事了。」

  赫子佩將茶杯按在手下,死死的捏著,「還讓他呆在太和鎮,我就不姓赫。」

  千喜見他太陽穴跳了跳,知道他是動了真怒,反而有些害怕,忙岔開話,「先別理會那豬狗不如的東西,我起草了喜服圖稿,過去看看?有什麼不合意的,我好改。」

  赫子佩一聽喜服,像是撥雲見日,心情赫然開朗,「你怎麼不早說呢。」拖了千喜就走。

  千喜丟開他的手,「別總拉拉扯扯的,別人看著笑。」

  赫子佩不以為然,不肯放手,「我拖我媳婦的手,誰敢說啥?把我惹急了,我不光要拖,我還要抱呢。」

  千喜哭笑不得,拿他也沒辦法,只得由著他拖著她的手出了門。

  剛巧周家媳婦捧了布來染,迎面撞上,直接就看向他們二人握著的手,神色有些古怪。

  千喜微微一掙,想縮回手,赫子佩卻死死拽住,千喜也不好表現太過明顯,神色間卻有些尷尬。

  赫子佩倒是坦蕩蕩的笑著招呼,「周嫂嫂來染布啊?」

  周家媳婦這才回過神來,笑道:「是啊,才買了塊新料子,想染了放到冬天給我相公做件襖子。」

  千喜看了看她懷裡的料子是杭州出的絲帛,但布紋稀鬆,「周嫂嫂真是體貼相公,這料子做襖子合適,就是紗子鬆了些,怕穿的時間長了,棉會鑽出來,做的時候在面裡再蓄上一層綿布,又暖和又實用,能多穿好些年。」

  周家媳婦低頭看了看果然那布密密的有不少小孔,不仔細看卻難以發現,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千喜可真是細心,虧你提醒,要不這穿上幾回,這襖子也就穿不得了,你們小倆口這是要去哪兒?」

  赫子佩勾嘴一笑,一臉的幸福,「看喜服的樣子去。」

  周家媳婦『哎喲』一聲,「這日子定下了?」

  赫子佩嘴裡像含了糖,「定下了,就在下個月。」

  周家媳婦拿手肘拱了拱千喜,「看你家子佩,都高興傻了。」

  千喜抿嘴一笑,「他啥時見了人不是這樣?」

  周家媳婦又看了看赫子佩,「擺酒可別忘了我們家的。」

  赫子佩一疊聲的,「忘不了,忘不了,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周大哥和周嫂嫂。」

  周家媳婦更是一笑,「小時候嘴就甜,這大了,說話更討人喜歡了。」

  千喜笑著『哧』了一聲,「你就別再誇他了,再誇,他能飄上天了。」

  周家媳婦捂了嘴笑。

  赫子佩也笑著朝裡面喊,「小李出來接著周家嫂嫂。」

  小李在裡面應了聲挑簾出來接了周家媳婦手裡捧著的絲帛。

  赫子佩這才拖了千喜走向隔壁。

  周家媳婦到了門口,回頭看了看二人,禁不住羨慕,這小兩口子多恩愛啊。

  她成親已有六七年了,她家相公幾時這樣對過她,說起他家那口子,她就忍不住有些怨念,下了床,手都不會碰她一下,盤數著回去一定要好好說說他,讓他也學學人家子佩,好好的開開竅。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5:54 AM

第063章   想逃

    赫子佩仔細看著喜服圖稿,男裝是大紅寬領斜襟闊袖長袍,領口和袖子上繡著紅梅,花嬌枝傲,用金絲線勾邊,典雅又喜慶。腰間是同料的三指寬腰帶,用金絲絞了邊,中間同樣繡著紅梅,與領口相呼應,腰側墜著如意節,如意節下是她為他備下的玉珮。外面罩了件半透明的外衫,簡單的線條,沒有更多的裝飾,只是在胸下前襟處用條大紅絲帶紮著,又添了幾分飄逸。

  也沒做帽子,只是配了條二指來寬的大紅綢帶,上面也繡上梅花,同樣的金絲絞邊。

  赫子佩慣來不喜歡太過花裡胡哨的東西,雖然多處用梅花點綴,卻並不會顯得複雜花俏,再加上他素喜梅花的傲骨,這套喜服立馬便合了他的意,眼露喜色,「千喜,你真是太棒了。」

  在他看圖紙的時候,千喜的視線就沒離過他的臉,就怕他不滿意,又不忍心拂她的意,忍著不肯說出來。

  從頭到尾沒看到他有一絲猶豫之色,這個結果算是圓滿了,「喜歡嗎?」

  赫子佩喜滋滋的點了點頭,「很好。」又看了看,才放下手中圖稿,拿起千喜那套女裝的圖稿。

  大紅的高束腰抹胸,最上的邊有二指來寬的大紅緞帶,緞帶兩邊鑲著金邊滾條,中間同樣繡著勾了金邊的梅花,整個抹胸就是一枝迎風而立的紅梅,金色的花蕊,花蕊上點著細小金珠,寬大的拖地長裙,從下往上由密到疏的散著花瓣,一片片像是要乘風而去一般,外面同樣罩著半透明的帛錦,最外面是一條薄如輕煙的寬披帶,整件衣衫看上去就像是籠罩在大紅的輕煙薄霧中。

  雖然這套喜服比起一般人家穿的喜服簡單了許多,但卻另有一番韻味。

  赫子佩看了又看,幻想著千喜穿上這身衣會是什麼模樣,越想越覺得美若天仙,巴不得今晚就成親。

  過了許久,才心滿意足的將手中圖稿放下,輕嘆了聲,「以前一直知道你喜歡搗鼓,卻沒料到你竟有這能耐,這作坊果真是開對了。」

  千喜聽他贊自已,笑得就合不攏嘴,「你看還有什麼要改的嗎?」

  赫子佩搖了搖頭,「沒啥可改的了,再改,只怕反而不完美了。」

  「那我可就這麼起樣了,樣起出來,就等著婉娘回來織布做成品。」

  「成啊,不過做出來,你得先穿給我看看。」赫子佩現在已經滿腦子她穿上喜服的模樣了。

  「美得你。」千喜又開始起草著爹娘的衣裳圖稿。

  「只是這時間來得急嗎?」赫子佩算著離好日子也就一個月多點的時間,連布都還沒著落,光兩張圖稿,似乎有點懸。

  「婉娘和沈洪啥裡回來?」千喜也算著時間,婉娘回來得早到沒什麼問題,如果回來晚了,就的確有些緊巴巴的,畢竟這年代繡花全是手工,不比得二十一世紀有機繡那回事,三下五除二的便能搞定。

  「最多還有三五天便能回來了,不過她回來了,暫時不方便到這兒做事。」赫子佩指了指對面。

  千喜明白他是擔心姓王的使壞,害了人家,「我們不是在新院子裡給他們備下了房間嗎?她以前在家裡使的那台織布機,也差人抬過去了,她回來收拾出來便能在家裡織,不必到這兒來。我明兒就把要用的線清出來,你早早的染了晾著,等她回來就開工。」

  「染啥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要啥樣的,我都給你染出來,絕對不讓你有一絲不滿意。」赫子佩這點自信肯定有的,染了這麼多布,就沒出過什麼岔子,還能染不好自己的喜服?

  千喜抿著嘴笑了,「你先別吹,染出來再說。」

  赫子佩也笑了,「別的你可以不信你相公,染布你還能信不過?」

  千喜橫了他一眼,「我要的是你樣樣得讓我信得過。」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赫子佩才又過隔壁忙去了,千喜也靜下心繼續畫她的圖稿。

  **************************

  『福通染坊』……

  王掌櫃又開始轉圈,這次比上次轉得更快,嘆氣也嘆得更重。

  王夫人也沒了精神,「這該如何是好?姓赫的小子,根本不接那些布,他不接,就沒一家染坊接。我們這布壓著想找替死鬼都沒地方可找。要不我們去找衙差,把這全退了,讓他去央著赫子佩染?」她現在沒什麼想頭,能自保就不錯了,別說掙錢,害人了。

  王掌櫃也是一愁未展,重重的嘆了口氣,「從今天的情形看來,姓赫了設了這個圈套,根本不是想搶布,而是想我們死在這兒。就算去央著他收布,他也不會接。我以前還沒回過神來,現在才算想明白了,他弄那個狗屁加盟,就是為了套住別家染坊,那些染坊嘗到了他的甜頭,死心踏地的跟著他,他這麼做,圖的就是不讓我們找人墊被。」

  「你的意思是說這布就甩不出去了?」王夫人更是心灰意冷,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只怕是甩不出去了。」王掌櫃又重重嘆了口氣。

  「我們找我兄弟逼他接?」王夫人咬緊牙關,難道就拿他沒折了?

  「能逼我還站在這兒?早去求你兄弟了,你也看見你兄弟的態度了,只巴不得卸膀子,說白了我們就是他的替死鬼,墊腳石。他現在是已經濕了鞋了,如何還會肯再去逼迫赫子佩,再濕了褲管?」

  王夫人一握拳,聲音都有些打顫,「那我們現在且不是只有一條路可走?」

  王掌櫃又眸一亮,「什麼路?」

  「走……離開太和鎮……」王夫人小心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那批軍布交不上,只有死路一條,如果不想死,那就只有一條路,私逃,換個地方,隱姓埋名,等風聲過了再做打算。

  王掌櫃沉默了,走到桌邊坐下,半晌沒出聲,走不是上策,卻是目前唯一的一條路。

  王夫人見他半天不說話,心裡沒了底,試著問,「你看呢?」

  王掌櫃一臉的悲壯,長嘆了口氣,「只怕是當真只有這條路了。這走還不能走得張揚,要走得人不知鬼不覺,只能將能帶的細軟帶上,至於這些鋪子,房屋,和屋裡的東西卻是不能帶的。」

  他光是這麼想想也像是在他身上割肉一樣痛。

  「這……這……鋪子和房屋先叫人看著,以後慢慢來搬,不行嗎?」王夫人望瞭望四周,樣樣都是真金白銀置辦的,哪裡捨得就這麼丟了。



第064章   三十六計

  王掌櫃也心疼這些年來置下來的家業,不管是不是正當手段,但終歸是用了十幾年的心血掙起來的。咬了咬牙,沉下臉,「婦人之見,你以為我們跑了,到時他們交不上佈,還能讓這屋留著?到時候抄的抄,封的封,渣都不會剩下點,還能指望著回來搬?」

  王夫人也想不出另有什麼辦法,「那我娘家咋辦?這布還是我兄弟做的保。」

  王掌櫃暗哼一聲,這時還能管得了你娘家,不過嘴裡可不能這麼說,「你那兄弟比誰都滑,我們前腳一走,他後腳就能把責任全推在我們身上,再拿點銀子打點打點,這事也就算均過去了。至於你娘家,有你家老爺子根基在那兒,沒有誰敢動,你就放一百個心。」

  王夫人覺得他說的並不全對,但她現在也求自保,「那我們啥時候走?」

  「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把那幾樣古董用棉絮包了,送去鏢局叫人趕著發了,我們倆今天晚上就走。」王掌櫃將桌上的紫砂壺拿了,倒掉裡面的茶葉,甩甩裡面的水,這東西雖然算不上古董,卻是上次程家窯變倖存的唯一一樣東西,壺身崩裂,又再經高溫重新組合,出土後水面佈滿了不規則的爆紋,異常的美觀,卻不會漏水,反而比其他窯出來的壺更結實。程家視為珍寶,這東西據說有人出過上千兩銀子,程家沒肯賣。

  後來欠了王掌櫃和苤子的賭債,過了還錢日子,拿不出銀子還錢,王掌櫃和苤子軟硬兼施的逼著他用了這個來抵賬。

  程家雖然不捨得,但又無計可施,只得忍痛給了他們。王掌櫃又拿了三百兩銀子給苤子,這東西才算到了手。

  王夫人跟著他後面出了鋪子,「你是要把古董弄哪兒去?」

  「我有一個堂兄弟,家裡以前有些底子,後來落魄了,賣的賣,當的當,只剩下了個空院子,我們先去他那落腳,東西也發那兒去,等看好了局勢,我們再定重新置辦間院子,還是就是把他的院子盤下來重新整修。」

  「你還有這麼個堂兄弟?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這些年,王夫人幾乎沒見過他還有什麼親戚來走動,一直以為他爹娘沒了,就他一個孤家寡人呢。

  「怎麼沒說過?那年他來投奔我們,還是你給的銀子打發了人家走。」王掌櫃回頭看了她一眼,想起當年那件事,有些後悔,不知他那個堂兄弟還把那事記在心上沒有。

  王夫人埋著頭仔細想了想,『哎呦』一聲,「是他啊?這可糟了,這山不轉水轉的,怎麼就轉到他那兒了。」

  王掌櫃冷哼了一聲,「現在知道後悔,當初你多存點善心,如今去到他那兒也少費些口舌。」

  王夫人也不甘示弱,「這事怪得了我?你那兄弟過來投奔你,你只顧著賭錢,搭也不搭理人家,也沒說給我個交代。他穿的又寒磣,誰知道是你堂兄弟呢,只當是你兒時在外面玩耍時的那幫狐朋狗友。再說了,我雖然沒留下他,但也給了他銀子,沒說讓他空著手走。」

  王掌櫃呸了一聲,「你別說你給了人家銀子,我回來問過,你就給了人家半貫錢,那點錢不比打發個叫花子好哪兒去,如不是你傷了人家的心,人家這兩年會不再來尋我?」

  「你只知道說,你當時怎麼不理?少賭會兒,能死人?」王夫人看到有人路過,忙住了嘴。

  王掌櫃也有些理虧,也不再和她爭個輸贏,等那人走過了,才道:「反正那事辦的不周全,到時見了人家,多說幾句好話,再打發些銀子,我們短時間內還得指著他辦事呢。」雖然他兄弟現在是窮,但畢竟是當地人,地頭熟悉,指劃著打探些消息,跑跑腿卻是正需要的。

  王夫人斜過臉看了他一眼,「知道了,還用得著你說。」

  二人回了家,支開下人,將值錢的首飾細軟包了個包,又將藏在床底下的銀子拖了出來,沉甸甸的兩大箱,又將那幾樣古董包了,用一口空箱子裝上,再滿滿的塞上被子衣裳。

  一來是怕留了空隙打破古董,二來是怕到了地方,一時間沒乾淨的被縟用,這包了古董的,到時抖出來就能鋪上床。

  剛合上箱子,王掌櫃心裡又不踏實了,「我們跟鏢車一起走,這麼多銀子,我不看著,心裡懸乎乎的,不踏實。」

  王夫人也正有這個意思,夫婦二人一拍即合,又收拾了隨身帶的換洗衣衫,喚了幾個家丁來,將這三口大箱子,抬了一路去了鏢局。

  出了大門,回頭望了一眼大門上的門匾,心下淒涼,赫子佩,總有一天,我要你死無全屍。

  鏢局裡,王掌櫃和鏢頭談好了價錢,壓的是急鏢再加重鏢。這急鏢價錢比普通鏢貴上一倍價錢,重鏢自然就是貴重物品,價錢又是因物而定。

  王掌櫃怕別人知道他們的去向,只保到京外一個鎮子的中轉鏢局,再從那兒轉去他堂兄弟那兒。又瞞下了箱子裡裝的什麼東西,但急鏢加重鏢,價錢還是給了三倍的價,王夫人心疼得直扭衣角。

  王掌櫃還算想得開,只要平安,多點價錢買個心安。

  王掌櫃夫人走不得路,自然是坐了馬車,這又加了一份保人的價錢。

  大價錢都去了,這小錢還能不給?王掌櫃咬咬牙,給了。

  有錢好辦事,鏢頭接了這麼大樁買賣,自然跑得飛快。半個時辰不到,就湊上了人馬,十幾個人浩浩蕩蕩的就出發了。

  王掌櫃夫婦自鏢局門口便坐上了馬車,自認沒人看見他們,將車窗撩開一線細縫,往外瞅了瞅,也沒人注意他們,長鬆了口氣,只要出了鎮子,一切就太平了。

  他哪裡知道,鏢局對面街角落裡坐著兩叫化,他們前腳進鏢局,其中一個就飛跑著去報告了衙差。

  那衙差一聽,冷笑了一聲,就知道那龜孫子染不出來,立馬帶了人去鎮外土山坡上守著,這是進出鎮的必經之路。

  叫化子望著衙差走遠了,才轉到『大和』門口,隔著簾子叫,「赫掌櫃在嗎?」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6:02 AM

第065章   通風報信

  千喜撩了簾子放了小叫化進去,先拿了桌上的一塊糕給他,又翻過杯子倒了杯茶:「坐吧。」

  小叫化在身上擦了擦手才接過糕,卻不去碰面前的茶杯,其實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見得比手就乾淨得了多少,「千喜姐,不用了, 我跟赫掌櫃說完事就走。」向坐在桌邊的赫子佩行了個禮。

  赫於佩收起手中的帳本,「姓王的跑路了?」

  小叫化驚訝的睜大眼:「赫掌櫃你是神啊?怎麼一猜就中?」

  赫子佩笑了笑,「你天天蹲在鏢局外面,今天巴巴的往這兒趕,這點事都猜不著,我這些年不是白活了?」

  小叫化難為情的嘿嘿一笑,「在我心裡,赫掌櫃擾是神。」

  赫子佩也不再逗他,從錢袋裡倒了些銅錢出來,遞給他,「我還得麻煩你幫我跑個腿,這些錢就歸你了。」

  小叫化眼晴一亮,卻將手背在身後不肯接,「掌櫃的,你說啥事?」

  赫子佩將他的手從身後拖出來,把銅錢塞進他手裡,「麻煩你去衙門跑一趟,報個信,就說『福通』王掌櫃要跑。」

  小叫化將那些銅錢又塞還給赫子佩,塞的急了,撒了幾個在地上,忙蹲了身子去拾了起來,「我先去了衙門才來的這兒,差爺己經帶了人住鎮口的路去了,多半是去鎮子外堵姓王的了。」

  赫子佩愣了愣,再看小叫化時,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小叫化雖然髒,細長的眼睛晶亮閃光,一副聰明的樣子,「你小子行啊,說吧,你吧,你為什麼給我報信?」既然小叫化不肯要錢,那肯定有別的原因,或者請求。

  小叫化一縮鼻子,眼裡閃著恨意,「我恨姓王的,巴不得他死。」

  赫子佩和千喜對望了一眼,千喜柔聲問小叫化,「這是咋回事?」

  小叫化揉了揉眼睛,抹去流出來的淚,一張臉更花了,「我爹以前是給姓王的染布的,他的鍋子崩了,我爹跟他提過好幾次,他硬是不肯換,有一次染布的時侯,那鍋子爆了,染漿全潑在了我爹身上,燙得稀爛,我娘去找姓王的要錢給我爹看大夫,姓王的一文都不肯給,說是我爹有意弄壞了鍋子來敲詐,淌著了是活該。我娘氣得沒辦法,要姓王的把我爹的工錢給他,姓王的也不給,說那工錢不夠賠鍋子,沒叫我爹拿錢出來賠鍋子已經是客氣的了。我爹傷得實在太厲害,又沒錢治傷?身上慢慢就全爛了,後來也就死了。」

  千喜聽得心酸,「哎咐,這姓王的怎麼就這麼壞呢?那你娘呢?」

  小叫化抹又抹了把鼻涕,「我爹死了,我娘哭壞了身子,熬了兩年也死了。」

  千喜又嘆了口氣,「那你家就沒人了?」

  小叫化搖了搖頭,「沒人了。」

  千喜轉頭看赫子佩,「你看這孩子可憐的,你看……」

  赫子佩低頭看著小叫化赤著的腳,想著自己當年也這麼光著腳要飯,「你叫什麼名宇?」

  「姓吳,小名二喜,沒大名。」

  「幾歲了?」赫子佩打量著小叫化,身瘦如材,腳上長了不少膿瘡,褲腿也爛得只剩下了一半,全散著毛邊,在外面討飯只怕已經有些日子了。

  「十一了。」

  「你爹以前是染布的,你會染不?」千喜想著他剛才說的話,就起了收留之心,不管他會不會染,都會要赫子佩收下他,不過問多一句也免得埋沉了人家。

  吳二喜慢慢搖了搖頭,然後又很快的點了點頭。

  千喜和赫子佩又互看了一眼,這又搖頭又點頭的是什麼意思?

  赫子佩看著他,一臉認真的道:「你這是會還是不會?」

  吳二喜想了想,還是老實的說,「我以前總是看著我爹染,知道怎麼染,那時我太小,我爹不讓我動,只是在我爹出事的前一晚,我爹趕夜班,忙不過來,讓我幫著染過一次。」

  赫子佩心裡有底了,「你是願意繼續要飯,還是願意去我的染坊做事?不過先說好,這染坊全是體力的活,累人,不比得討飯那麼閒得慌,悠閒自在。」

  說起討飯的日子,赫子佩是再熟悉不過,討不到吃的的時候,餓得難受,但能討到吃的日子,就是神仙生活,整天沒事做,不是去聽人說書,就是找個太陽好的地方曬蝨子。

  千喜忍不住笑了,「被你這麼一說,倒像是要飯強過染布,當年就不該收了你,讓你接著要飯去。」

  赫子佩呵呵笑了笑,「你不收我,就凍死在門外了,還哪兒要飯去?」

  話剛說完,吳二喜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給赫子佩磕了個頭,「掌櫃的,我不怕累,您收下我吧,要我做啥都行,我不要飯了。」

  千喜又暗嘆了口氣,這孩子才十一啊,換成現代,這就是童工,是犯法的,不過那年代,這些孤兒能有地方下腳,有口飯吃就算不錯,如果遇上個好人,能學點藝就是好命,更別說還能上什麼學了。

  赫子佩忙拉了他起來,別磕了,「我話可說在前面,染布,作坊裡能教你的師傅多的是,但學不學得好,你自己以後能站在什麼位置上就全靠你自個了,我們『大和』沒有關係戶,全是憑本事吃飯,有本事的拿的錢多,沒本事的,自己卷包裹走人。」

  吳二喜一疊聲的應著,滿面喜色,「掌櫃的,我一定好好幹。」

  赫子佩點了點頭,「我記下你的話了,你以後要幹得不好,小心我踹你。我另外給你起個名,今天你是來給我報信才識得的,我們也算是有緣,就叫吳信吧。」

  給他另起名,一來是因為吳二喜這名字實在是登不上大堂,二來喜字與千喜犯了沖。

  小叫化將『吳信』二字念叨了幾遍,滿心歡喜,又要謝,千喜忙拉著,「別謝了,你家掌櫃的也是要飯的出生,見你自然投緣,以後你就好好跟著師傅們,啊?」

  這時門簾一拋,進來個人。

  赫子佩和千喜抬頭一看,卻是沈洪,喜上眉梢,「剛到?」



第066章   沈洪歸來

  沈洪瞅了眼對面『福通』,摘下頭上來遮著臉的斗笠,走到桌邊坐下,「剛到。」

  千喜忙給他倒上冷茶,「怎麼不在家多玩上幾天。」

  沈洪雙手接過茶杯,一口喝了,扯著袖子,抹了嘴角,「拿不準子佩哥這邊啥時開工,怕誤了事,早些來等著,心裡踏實。」轉頭又問赫子佩,「對面啥情況了?」

  赫子佩坐在那兒笑了笑,「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姓王的早你一步跑路了,衙役去追去了。」

  沈洪頓時眼裡放了光,把架在凳子上的腳放了下來,「那我們不是就快開工了?」

  赫子佩將那碟糕點一起推給小叫化,「只怕就這三兩天的事了,你乘這兩天好好的把覺睡飽了,這工一開,可就有得累的。」

  沈洪這才注意到拚命往嘴裡塞糕點的小叫化,「這是誰?」

  赫子佩向小叫化招了招手,「吳信,來,給你師傅磕頭。」

  沈洪摸著後腦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呆愣愣的看了看赫子佩,又看向小叫化,「這是怎麼回事。」

  沈洪不認得小叫化,小叫化卻認得沈洪,知道是『大和』頭號師傅,不等赫子佩說第二遍,撲通一聲,在沈洪面前已經跪了下去。

  剛要磕頭,才想起,手上還端著糕點,忙將糕點放回桌上,就要磕頭。

  沈洪忙拉住,「先別磕,得先讓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赫子佩指著吳信,正著臉,「磕,我叫你磕,就磕,他敢不讓你磕,我揍他。」

  沈洪摸著後腦勺的手搔得更快,「這……這……」

  吳信笑嘻嘻笑了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叫了聲,「師傅。」

  沈洪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轉頭愣看著赫子佩。

  千喜笑著杵了赫子佩一下,「你就別再捉弄洪子了。」

  赫子佩這才坐直了身子,指指小叫化,「他叫吳信,爹娘全沒了,跟王家也有些仇,我今天收下的,以後就跟著你了。」

  沈洪這才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板起臉對吳信是模是樣的訓斥起來,「你拜了我,我對你也就不用客氣,你好好的學,我這人好說話,如果偷懶玩小心眼的,你自個把黃金棍備上,否則就別叫我師傅。」

  千喜在一邊擂著赫子佩,「你看洪子,給點金子,馬上往臉上貼。」

  赫子佩也笑了,好整以暇的看著沈洪調教吳信,沈洪對吳信越是嚴厲,就表示對吳信也是看重。

  沈洪把想說的全說了,想了想沒什麼可說的,「我能想到的也就這些,沒想到的以後想到了再說,你起來吧。」

  吳信又給沈洪磕了個頭,才站起來。起來後也不走開,轉身面對赫子佩,直挺挺的又跪了下去,給赫子佩也磕了三個頭,「謝謝掌櫃的。」

  赫子佩收了笑,這孩子不簡單,「你起來吧,你只要好好聽著你師傅的話,把手藝學到手了,這一輩子,你也不愁沒好日子過了。」

  吳信一疊聲的應了。

  沈洪站起身,「我也回去了,這小子,我就擰著回去了,交給了我,你也儘管放心,虧不了他。」

  赫子佩揚了揚眉,「這人交給你了,就是你的人,該打該罵全由你看著辦,別顧著我。」

  沈洪『哎』了一聲,把斗笠壓在頭上,帶著吳信走了。

  沈洪走了不久,衙門就差了人來請赫子佩。

  千喜料是姓王的捉回來了,找赫子佩來來去去還是為了染布的事,幫他整了整衣衫,「去了跟人好好說話,別衝動,別發火。姓王的不是東西,但不能為了他把所有人得罪光了,那布能拿下來,當然好,拿不下來,咱也不差那錢使。至於姓王的,該收拾就收拾,但別勉強,為那樣的人把自己繞進去,不值。」

  「我理會得了,你放心,你在這兒等我,還是怎麼?」赫子佩低頭看著幫他重新束著腰帶的千喜,有媳婦疼著就是好。

  「我先回去,婉娘回來了,肯定亂得手忙腳亂的,洪子人是回去了,多半也是東家睨睨,西家走走的,沒空幫著婉娘,我過去幫著收拾收拾,省得人家趕這麼大老遠的路,回來還得累得半死。」千喜將他腰間的玉墜又正了正,退後兩步,上下看了看,覺得妥當了才放了他,「早去早回。」

  「你去幫著婉娘,如果要擔擔抬抬的,叫根兒帶上兩個人去,別兩個女人硬使著力,閃了腰。」赫子佩一邊交代,一邊往門外走。

  千喜笑著應了,也跟在他後面出了門,先去集上給吳信買了兩套衣裳換著,等明天空閒的時候再給他做上兩身。

  回到家,在門口喚著娘,打過招呼也不進屋,過了隔壁院子。

  沈洪正按著吳信的頭給他剪頭髮,吳信那一頭的雞窩,全打了結,被沈洪三下五除二的全剪了,結果成了亂蓬蓬的短髮,也束不起來,只能由著他只在頭頂隨意紮了個衝天辮。

  千喜強忍著笑,把新買的衣裳遞了過去。

  吳信不肯接,把手背在身後,「師傅尋了衣裳給我更換。」

  千喜硬塞給他,「你師傅歸你師傅的,這買都買了,我們家又沒這麼小的人穿,丟了不可惜?」

  吳信轉頭看沈洪。

  沈洪暗暗喜歡這小子懂事,「還不謝謝老闆娘。」

  吳信這才歡歡喜喜的接了,「謝謝老闆娘。」

  千喜笑了笑,「叫我姨吧,叫老闆娘,都把我叫老了。」

  沈洪輕輕踹了吳信一腳,「去把你那一身黑炭洗乾淨了,你那身破衣裳尋個地方燒了,儘是蝨子,跳一個到布上,這布可就全完了。」

  吳信笑著跳開了。

  婉娘聽到千喜的聲音,迎了出來,「我還沒過去看你,你倒先來了,我們給你們帶特產,正尋著收拾出來,給你們送過去,既然你來了,就順便捎過去。」

  「大老遠的,天又熱,光趕路都辛苦,還帶啥東西。」千喜從婉娘身邊繞過,進了屋,這屋子前些天,她已經叫人簡單收拾過的,大件東西都是擺好了的,現在只要再搞搞清潔,鋪上被縟就能住人。

  沈洪往裡望瞭望,覺得沒自己啥事了,「我去前面看夥計們幹活去。」

  千喜隔著窗問,「你這才回來,不休息休息啊?」

  沈洪回頭笑了,「回來的路上,睡著足,正一身勁呢。」

  婉娘拿了抹布擦著床板,「他閒不住的,你就別管他了。」

  千喜也擰了塊抹布,去擦桌子。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6:09 AM

第067章   終是心軟

  千喜回到這邊,見陸氏正在關雞籠,「娘,子佩回來沒。」

  陸氏直起身,皺了皺眉,「沒規矩,都要成親的人了,還張口閉口的叫子佩,外面人聽了,還以為我沒教好你呢,等成了親,可不能這麼叫名字了。」

  千喜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不叫名字,叫啥?」

  陸氏奇怪了,這丫頭是怎麼了?「當然是叫相公。」

  千喜打了個哆嗦,大熱天的卻覺得起了一身雞皮,酸死了,「知道了。」

  赫子佩已經回來了,正在自已屋裡和陸掌櫃說著事。

  陸氏走進去,杵了杵丈夫,「不早了,也該歇息了。」

  陸掌櫃識趣的站起身,「你也累了,早些歇了。」

  赫子佩恭恭敬敬送了陸氏夫婦出門,看著他們二老進了屋,關了門,拖了千喜進來,順手關上了門,落了柵。

  千喜回頭看了看門柵,耳根有些發燙,「爹娘還沒睡呢,你就落柵,不行,我得出去。」說著就去撥柵子。

  赫子佩忙按住門柵,「就一會兒。」

  「那也不用落柵啊。」千喜去扳他的手。

  他握著她的兩條手臂,將她轉了過來,「不落柵,萬一根兒那愣小子又撞了進來………..」

  千喜想到那天的情形,臉就紅了,「還不是怪你,爹娘看見怎麼辦。」

  赫子佩隔著窗花上的一個小洞望了出去,「他們熄燈了,請應該是睡下了。」

  「這麼快?」千喜推開他的臉,也湊過去看了看,對面屋果然黑著,心裡明白,這是爹娘睜隻眼閉隻眼,有意早早熄了燈,不讓他們難堪。

  心裡嘀咕,就這麼怕她嫁不出去?使著心眼撮合她和子佩?

  赫子佩湊到她耳邊戲侃,「爹娘是想我們早些生兒子呢。」

  千喜轉過臉呸了他一口,「別給你一根雞毛,你就當起了孔雀。」

  赫子佩笑了笑,摟住她,「一個下午沒見,想死我了。」

  千喜也笑了,心裡卻跟灌了蜜水一樣,「哪能像你說的,一個下午不見就要死了,哪天你飛遠了,三年兩載不見的不是要死多少次了?」這話剛出口,這人就像掉進了個冰窟窿裡。

  赫子佩臉上的笑也慢慢收斂,拉了她坐到床邊上,擁著她,「千喜,有件事,本來想過些日子跟你說的,不過你可能也察覺到了,不如現在跟你說了,也省得你總胡思亂想。」

  千喜的心猛的一跳,來了,要來的事,還是來了,臉上笑著,顧做輕鬆,「啥事?」

  赫子佩雙臂環過她的身子,摟緊了,雙手握著她交叉著的小手,「等我們成了親,我還真要離開些日子。」

  千喜呼吸一窒,「去哪兒?」

  「去京裡。」

  「還回來嗎?」千喜知道自已這句話問的很傻,但還是忍不住想問。

  赫子佩將她抱得更緊,「這是我的家,能不回來嗎?」

  千喜想問他去做什麼,但想著如果他願意,自已會說,如果不願說,問了也是讓他為難,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等你。」

  「嗯,不會久的,短則個把月,長也就四五個月。」這還沒走,光想想,就開始不捨得了,差點「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就出口了,話到了嘴邊,還是吞回去了。

  千喜等了一會兒,見他只是緊緊的摟著她,手臂都被他箍得有些痛,氣氛也有些沉重了,呼了口氣,打破這份僵局,「今天你去衙門的事怎麼樣了?」

  「姓王的被截了回來,開始還想賴,衙門的人本來礙著主薄的面子,還不敢怎麼的。這時候上頭管軍布的諸衛羽林軍府知道了,派了人親自下來查看,正好撞了個正著。強著衙門的人開了鏢箱,裡面裝的全是銀子古董,姓王的當場啞了。主薄看苗頭不對,為了洗乾淨身子,推得乾乾淨淨,姓王的是一千張嘴也沒得辯。」

  「這麼說,姓王跑不掉了?」

  「跑不掉了,那些銀子古董當場就充了公,至於那些東西怎麼上交法,就不是我們關心的了。」赫子佩眼裡閃著快意,這仇算是報了。

  「姓王的怎麼處置?」自那事以後,千喜恨著王氏夫婦,但聽說他們要被辦了,又有些心軟,萬一掉腦袋,好歹也是兩條命。

  「沒判呢,現在收監了,吃苦是免不了要吃的,到最後怎麼判,說是要押到京裡去,只怕是輕鬆不了了。」赫子佩轉頭看了看千喜。「不忍心了?」

  千喜微笑了笑。

  赫子佩將面頰貼著她的耳鬢,「心這麼軟,怎麼做得了生意。」

  「這和生意兩碼子事。」千喜不服,做生意的確是要心狠手辣,但也不用非把人往死裡逼,「會砍頭嗎?」

  「這說不好。」赫子佩抱著她輕輕的搖了搖,「你想怎麼著?現在他的生殺大權,我捏了一半。」

  千喜轉頭看他,他把她抱得太緊,她轉過頭,鼻子卻貼在了他臉上,眼睛也只看到他的面頰,眨了眨眼,睫毛掃過他的臉,癢得他心裡都癢癢麻麻,「那批布染不了了,姓王的肯定是大罪,但上面派布的人也要落下個辦事不慎的罪,也是要罰的,就算有關係,打發些銀子也能過去,但這油差是要丟了,不可能再任得了職了。他們哪捨得丟了這麼個油水差事,要保住這個差事,就得找人把這布染出來,不用說,這事自然得落在你相公……….赫子佩身上。」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就得意吧,可這和姓王的什麼關係?」

  赫子佩唇邊露出一抹冷笑,「為了保這差事,他們可是下得了重本的,什麼要求一舉答應?」

  千喜有些害怕,「那些人可全是咬人的狗,你跟他們硬來,萬一他們使壞害你……子佩,我看這事,我們還是息事寧人,順著他們的意染了就算了,以後也別再招惹他們了。」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別怕,我自有會寸,你就說你要姓王的怎麼樣吧。」

  千喜雖然不想赫子佩再跟那些人談什麼條件,她深知要的東西越多,越讓人記恨,就是現在不還口,也難免以後不傷人,但眼睜睜看那兩人死,心裡又過意不去,「我看讓他們受些活罪,知道錯了就行了。」

  「好,你說這麼辦就這麼辦,明兒我就去說去。」



第068章   老天公平

  千喜縫好了最後一粒珠子,將針穿過反面,打上結,咬了線頭,把針插進針線包,抖平了手中的大紅喜服,鋪平了擺在床上鋪著的男喜服旁邊,持兩件喜服的袖子靠在一塊,一眼望過去就像牽著手一樣。臉上露出了笑,離成親還有三天時間,好歹算是趕完了。

  門『吱』的一聲開了,陸氏邁了一條腿進來,手扶著門框,「千喜,你的喜服趕出來沒有。」

  千喜忙將兩隻袖子分開,心撲撲的跳,「剛趕出來了。」

  陸氏只是路過,在這門口剎了一腳,問上一句,聽說喜服出來了,臉露喜色,進了屋,「看看啥樣子。」

  千喜將身子移開些,露出床上的兩套喜服,「爹和娘的,我剛才已經送您們屋裡去了,娘一會兒喊著爹試試,有不合適的地方,明天好改。」

  「是嗎?都出來了?」陸氏更歡喜,走到床邊看喜服,,看一件贊一件,看一處,贊一處,「看這花繡得多精緻,這邊滾得真細……」

  「娘覺得行嗎?」千喜挨過去,抱住她的胳膊。

  「行啊,這袍子,我們子佩穿上,不知該有多俊。」陸氏摸著那衣領愛不釋手。

  千喜撅嘴不依,「他穿上就俊,我的就不成了嗎?」

  陸氏『喲』了一聲,隨手拍了她屁股一下,「這丫頭還吃自己相公的醋。」

  千喜捂著屁股一跳,「不說就不說,還打人呢。」

  陸氏笑著佯裝又要打,千喜忙跑開了,陸氏才笑著說,「這太和鎮有哪家姑娘有我們千喜漂亮,當然穿啥都好看。」

  千喜裝模作樣的掐了個蘭花指,拋了個媚眼給陸氏,「那是當然,也不看看咱是誰家的女兒。」

  陸氏被她逗的笑得合不攏嘴,「也不知醜。」攜了千喜的手坐到床邊,「聽說今天王家被抄了家了,判了個流放,還是子佩去求的情,又幫他們交了筆贖金,才免了流放,挨了幾板子。」

  千喜這兩天為了喜服的事,就在隔壁婉娘那兒守著,沒去鋪子上,還真沒聽到風聲,怔了怔,「什麼時候判的?」

  「今天才判的,你爹剛才回來跟我說的。你說這人怎麼就這麼貪呢,這布染不了硬去接,接了回來,弄砸了,白白背上這官司,姓王的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落得這下場,也著實可憐。」陸氏心善,看不得誰落魄。

  千喜他們與王家的恩怨一直瞞著陸氏的,反正事到這地步了,也算有了結了,「姓王的現在住哪兒去?」

  「還能去哪兒,回鄉下唄,聽說他在鄉下還有幾間茅草屋沒賣的,回去種種地,慢慢再做點啥的,這日子也能過得下去,不過想再有以前風光是不可能了。」陸氏想著王家以前擠兌自己家的時候,那個心狠,現在風水輪流轉,這老天爺還是有眼的。

  千喜怕陸氏拿著這事念叼個沒完,萬一又來大發菩薩心腸,去要子佩救濟救濟,硬生生再把他拉扯起來,姓王的死了狼心倒也罷了,萬一惡念沒除,只怕又要留下禍根,「娘,別管人家的閒事了,姓王的不是好東西,手上沒錢,過些小日子還對了,省得拿著銀子到處害人。」

  陸氏聽出味了,「姓王的拿了銀子害了你們了?」

  千喜點了點頭,「他請了山裡的匪子,在山溝裡把我和子佩攔下了,差點沒能回來見您二老。」

  陸氏狠狠朝著地上『呸』了一聲,「我還可憐他們,子佩就不該給他求情,讓他們發到天遠地遠的地方好好吃點苦頭才對。」

  千喜怕氣到娘,又勸了一回,陸氏才回了屋。

  千喜想著蓋頭忘在婉娘那邊了,乘著沈洪他們還沒收工,過去拿回來,過了隔壁,卻見赫子佩正洗了手往大門口走,心裡奇怪,這外面都黑燈瞎火的了,他收工也是從兩個院子相逼的小門直按回家,這時候往大門走做什麼?

  走向婉娘的屋門口,現在沈洪和婉娘住著離大門較近的耳房。千喜走到婉娘門口,回頭望了眼半合著的大門,見赫子佩站在門口跟一個人說著話,邢個人四十來歲年齡,表著光鮮,像是大戶人家的管事一類的人物,太和鎮沒見過有這麼一號人。

  婉娘在窗子後面望見她,開門招呼,「看什麼呢,看得這麼起勁?」

  千喜忙回過頭,「沒看啥。」

  婉娘把她讓進屋,打趣著她,「我見你拿漏了蓋頭,想給你送過去的,又怕你睡下了。尋思著明天給你送去,這才一會兒功夫,你就巴巴的趕著來拿,看來真是迫不及待要想嫁人了。」

  千喜擰了她一把,「你這張嘴是越來越壞了,我是怕被老鼠叼去了,才過來的。」

  「還裝?我這兒哪來的老鼠。」婉娘搖頭笑了。

  千喜朝大門口努了努嘴,「這門外是誰啊?」婉娘天天在這院子裡已有些天數了,來來往往的人也見的多,想必知道那人是做什麼的。

  婉娘見問,探著頭住大門外望瞭望,搖了搖頭,「不認得,以前沒見過這個。」

  「不是京城送染料下來的人?」千喜按那人的衣著打扮來猜,那人應該是京裡來的。

  婉娘搖了搖頭,「送染料的今天倒是來過,不過中午匆匆吃了飯就走了,說是在天黑前要到什麼客棧夜宿,否則這路上怕不太平。」

  千喜心裡頓時堵了什麼東西,這人只怕是跟他要去京裡有關了。

  拿了頭蓋,「我要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婉娘見時辰巳晚,也不多留她,任她出了門。

  千喜離了婉娘屋子,也不直接回家,慢慢蹭到大門,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人還沒走到,赫子佩回頭看見她,回頭對那個人道:「這事暫時就這樣吧,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那人做了揖,與赫子佩道了別,徑直走了。

  赫子佩大步走向千喜,「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忘了東西了,過來拿。」千喜又望了望那個正走遠的背影,「那是誰啊?」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6:18 AM

第069章   彆扭

  「京裡的回消息。」赫子佩簡簡單單的回了她的話,看著她手上的蓋頭,伸了手就要去揭來看,「都做好了?」

  千喜忙打開他的手,「也不知有沒有碰過染料的手,被你摸髒了,可沒時間再重新折騰。」又朝門外望了望,「回什麼消息?」

  「也沒什麼大消息,只不過探聽些雜七雜八的,看有沒有什麼門道可行。」赫子佩攤開手給她看,他也是才回來不久,四處看了看,並沒碰染缸。

  千喜將手裡的蓋頭捏了捏,口氣冷了些,「你今天的事忙完了嗎?」

  赫子佩飛快的看了千喜一眼,她臉上已經罩了一層黑氣,知道壞了,「你先回去,我去交待一下就過來。」

  千喜也不看他,轉身過了小門,回了自已屋,重重摔上房門,將紅蓋頭使勁丟在床上,看了看那兩件喜服,火更大,順手扯了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床邊上生悶氣。

  赫子佩聽到門響,心都抖了抖,忙尋了沈洪交待了幾句,急急往這邊走。

  陸掌櫃夫婦在屋裡聽到摔門聲,開窗探頭出來望了望,子佩屋裡燈黑著,顯然還沒回來,再看千喜這邊,又看不出什麼,陸掌櫃用手肘搗了搗夫人,「你剛才在千喜屋裡,沒見千喜怎麼的吧?」

  陸氏也是一臉的迷糊,「沒啥啊,可能是不小心門關得重了些,睡吧。」

  陸掌櫃剛躺下,心裡不踏實又撐了起來,「你還是再去看看吧。」

  陸氏心裡也犯著嘀咕,聽了丈夫之言,披了衣裳下床,拉開門,剛邁出一條腿,見赫子佩匆匆從小門回來,往千喜屋裡一路小跑,忙把腳縮了回來,小心的掩上門,不發出聲音。

  陸掌櫃看著夫人,「咋了?」

  陸弩了弩嘴,「噓,子佩朝著千喜屋裡去了,慌裡慌張的,只怕是兩個人鬧了彆扭。」

  陸掌櫃皺了眉頭,「這馬上就要成親了,你看這……..」

  陸氏重新脫了衣裳上床,「這事我們別管了,讓他們小兩口自已去處吧,這以後嗑嗑碰碰的事還多,我們不能什麼事都盯著。」

  陸掌櫃想想也是,吹了燈。

  赫子佩見千喜的門虛掩著,裡面透著光,怕吵著爹娘,輕輕敲了敲,低喚了聲,「千喜。」又喚了聲,還是不應,自個推開門,見她坐在床頭,滿臉烏雲滾滾,也不看他,地上胡亂丟著兩堆喜服,心裡『咯噔』一下。

  輕掩了門,拾起地上的喜服,抖了抖,走到床邊,小心挨著她身邊坐下,「千喜,這是怎麼了?」

  千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這親,我們不成了。」

  赫子佩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響,「為啥?」

  千喜笑著看他,「你說為啥?」

  赫子佩把剛才的事想了一遍,沒想出有什麼天大的事能讓她在這關頭改變主意,或者有什麼他沒想到的事?去握她的手,「千喜,有什麼事,你直說,我做的不對的地方,我改,成嗎?別這樣。」

  千喜把手拿開,不讓他握,聲音同樣沒有溫度,「你沒啥不好,我只是覺得我們不適合成親。」

  赫子佩有些急,他等這天等了很久了,怎麼能一個不適合就算了?「為啥?怎麼不適合了?」

  千喜站起身,去拉開門,「你不知道為啥就算了,反正這親,不成了,我要睡了,你回屋吧。」

  赫子佩整個人都懵了,看了看懷裡喜服,「喜服都做好了,喜貼也全送出去了,怎麼能不成了?」

  千喜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喜服做好了,不是非要穿的,至於街裡街坊的,明兒我自個挨家去解釋。」

  赫子佩心裡一陣陣的涼,將喜服放在床上,走到門邊,重新將門按了回去,千喜攔著不讓他關,但扭不過他手勁,摔了手往床邊走。赫子佩鉗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到底怎麼回事?我犯了什麼天大的事,能讓你這樣?」

  千喜以前也不時會跟他鬧鬧小脾氣,但只要哄哄也就沒事了,像這樣冷冰冰的,還是第一次,他不能不驚,不能不憂。

  千喜的手臂被他捏得疼,使勁扭著想掙脫出來,卻被他用力一帶,緊緊摟進懷裡,越掙,他反而摟得越緊,人沒掙出來,到弄了一身汗,只得抬頭瞪向他,見他眼裡儘是痛,心間陡然一軟,「子佩,我們真不適合。」

  赫子佩眉頭擰了又擰,心裡皺巴巴的,「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也沒聽你說不適合,怎麼突然就不適合了?」

  「因為我們以前沒到談婚論嫁,也就沒發現這些問題。」

  赫子佩急得紅了眼,恨不得將她揉碎在懷裡,不敢想沒了她,自已還有什麼想頭,「我到底做錯了啥,你說,我改,還不成嗎?」

  千喜看他的樣子,像是真不明白,長嘆了口氣,心臟也難受得縮在了一起,「子佩,我不知你是怎麼看夫妻,我們那兒有句話是這麼形容夫妻的,夫妻本是同命鳥,是要坦誠相對。我們之間沒辦法做到這點,又怎麼做夫妻。」

  赫子佩有些迷惑,她不是這兒的嗎?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後面的話,細品了兩遍,算是知道問題出在了哪兒,將她緊緊囚在懷裡,「那人真是京裡來,是我過世的父親的一個同窗好友家裡的一個小管事,到這邊辦點事,順便就給我傳幾句話,我真沒騙你。」

  「你的確沒騙我,但你瞞著我呢。」千喜又掙了掙。

  他忙又緊了緊手臂,「我不是有心瞞你,只是這事,我自已心裡都還沒想好,而且你又一直在忙婚事的事,說出來也不起什麼作用,反讓你白白惦唸著,所以就沒跟你說,想著有了著落了再告訴你。」

  千喜聽他這麼說,心裡那把火算滅了,冷著的臉也開始轉暖,他爹的同窗能請得起下人,那時候他都要凍死街邊了,也不肯去投奔,非要等現在好歹算得上個人物了,才與那人聯繫,足可見他心有傲,也能看出他是個脾氣有多倔強的人,這樣的人能在她面前這麼服軟,她還有什麼可扭著的,聲音也放軟了,「到底是啥事,要你這麼操心?」



第070章   講的就是誠信

  赫子佩正要回話,程根在門口叫,「子佩哥,子佩哥……」聲音裡帶著焦急。

  千喜掙了掙,推著他,「快開門,看看出了什麼事。」

  赫子佩忙放開千喜,轉身拉開門,一腳邁了出去,「怎麼了?」

  程根手上儘是染料,染坊裡穿的圍裙也沒脫,急得在門口直跺腳,見他開了門,踏上一步,「子佩哥,你快去看看那卷布。」

  赫子佩心裡一驚,「布咋了?」

  一邊問著,一邊急匆匆的大步往那邊院子趕。

  程根追在後面,「那卷布抖開了,裡面有一窩沒睜眼的老鼠,那布被老鼠咬過。」

  赫子佩飛快的看了他一眼,腳下奔得更快。

  千喜依在門口聽了,眼睛一轉,也追在後面跟過去看。

  石台邊圍滿了夥計,沈洪也在邊上,兩個夥計正在抖布,程根將被老鼠咬過的地方指給赫子佩看。

  那卷布三分之一的地方,亂七八糟的被咬了六七個手指大小的破洞。

  赫子佩皺起了眉頭,如果一頭一尾,倒可以撕掉不要了,但這中間位置卻是頭痛,這軍布可是少一匹也不行的,扭頭先向沈洪道:「趕快滅鼠,可別把別的布啃了。」

  沈洪忙帶了幾個去了。

  赫子佩又問程根,「還有幾匹布沒染?」

  「這是最後一匹了。」程根伸了手指去撥那些小洞,「這可怎麼辦?」

  赫子佩略偏了頭,想了想,「把這破了的地方裁了。」

  程根嘴角抽了抽,愣看著他,「子佩哥,這一裁可要賠錢了,我們這軍布有一半都白染了。」

  赫子佩一沉臉,輕輕踹了他一腳,「哪來這麼多話,叫你裁就裁,拿剪刀去。」

  程根站著不肯動,一臉的愁苦,「這麼染出來,卷在裡面也看不出來,交上去,等做衣裳的時候發現了,這布是哪兒咬的,誰也說不清,我們來個死不認賬,他們也硬賴不到我們頭上。」

  赫子佩眼一瞪,臉黑得可怕,重重一腳給程根踹了過去,「有這麼做人的嗎?先別說自己良心上過不過得去,別人吃了啞巴虧,就算這次不追究,你還指望著有下批生意?做人就要講個誠信。」

  程根頓時羞紅了臉,心裡還有些不服,「這布又不是在我們這兒咬破的。」

  赫子佩冷寒著臉,「誰要咱收貨的時候沒驗清楚?姓王的已經到鄉下去了,你去揪他回來賠這布?他現在這狀況,把他的頭砍下來也賠不出來。裁!」見他還杵著,又踹了他小腿一腳,「拿剪刀去啊。」

  程根沒辦法,嘆了口氣,去尋剪刀。

  千喜趕來在赫子佩身後聽得清清楚楚,擠開人群,湊上前撥著那幾個破洞看了看,回頭問,「這些軍布是盡著布的尺度,有多少是多少,還是有富餘出來的?」

  赫子佩撇臉看了看她,「每匹布倒是預留了二尺的縮水。」

  千喜用指甲輕刮著破洞毛邊,「那這布縮不縮水?」

  「縮,一匹布縮個一尺的樣子,這洞在布邊上的話,有一尺的餘布,剪了就是,偏咬在這中間,真是愁人。」回念 一想,千喜不會無故問他,「你有辦法?」

  千喜『嗯』了一聲,「我試試,不包一定成,你把那多的一尺給我裁下來。」抬頭看了看,「這光線不好,你叫人把這匹布送我屋裡去。」

  程根拿了剪刀過來,赫子佩接過來,剪了一個小口,雙手用力,『嘩啦』一聲,齊齊整整的撕下一尺,遞給千喜,喚著夥計,「把布捲起來。」

  夥計捲了布,正要扛,赫子佩攔了下來,自己把布扛上,程根和沈洪搶著上來要接下他肩膀上的布。

  赫子佩也攔下了,「你們也累了一晚上,早些歇了吧。」接著又吩咐夥計,「你們把地方收拾收拾,收工了。」說完向千喜偏了偏頭,「走吧。」

  進了千喜的屋子,肩膀一歪,將那匹布拋在地上,「要怎麼弄?我來幫忙。」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粗手粗腳的,能幫得上啥忙,你也去洗洗睡了吧,明天早上起來看效果。」

  赫子佩不願她熬夜受累,但這布又的確是要趕著出來的,「要不,我在這兒陪你。」

  千喜將裁下來的那尺布鋪在桌上,用針挑著抽裡面的紗線,「你還是走吧,你在旁邊吵著,我反而靜不下心來做事。」

  「可是……這就要成親了,我怕你累著。」赫子佩也是左右為難。

  千喜放下手裡的布,笑著瞪了他一眼,「你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有完沒完?反正喜服已經做好了,別的事爹和娘都一手包辦,也沒我啥事,今晚上弄好了,我明兒白天可能睡一整天。你再囉嗦,我更熬得久了。」

  赫子佩『嘿嘿』傻笑兩聲,「那我走了,你也別太累著。」

  「知道了,你快走吧。」千喜揚手趕他。

  赫子佩著才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千喜回頭望著關上的門笑了笑,挑亮了油燈,繼續挑紗線,將挑出的紗線一根根擺好,免得打結,直挑了百來根才停了下來,又將其中一個破洞毛邊挑去大約半寸的樣子,將那些毛邊一根根捻著接了線頭,將線辮了又捻,捻得緊了,微微用力扯了扯,接的結實不會斷了,才又用指甲,細細的刮線頭,直到兩股線頭接頭不明顯了,又如此這般的接上別的線頭,接好了所有線頭,用繡花針引了線,一針一針的織補,一個小洞就用去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等那些大大小小的破洞盡數補好,天邊已放了光。

  將那布揉了揉,再放開,反覆如此好幾遍,再攤開那塊布時,如不是十分仔細的辨認,倒看不出來,等明天他們下染缸一染,混了布只怕就看不出來了。

  心滿意足的放下手中布,伸了個懶腰,兩眼乾澀,睏得不行了,收了針線,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赫子佩起身,見千喜的門沒關死,還透著光,過來推開門,見她倒在床上,睡得正熟,連被子都沒蓋,心疼得拉了被子,輕輕給她蓋在身上。再看地上的那匹布,認了半天,才尋到織補的地方,眼裡露出驚詫,再看向熟睡的千喜,眼裡多了幾分佩服。

  滅了燈,坐到床邊,輕撫了撫她睡得紅透的小臉,心裡儘是憐惜。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20 PM

第071章   啥時變得這麼壞

  千喜看著官印壓在最後一匹布上,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這批布是從姓王的手上接下來的,赫子佩掀了姓王的家底,免不得讓主薄生恨,就怕這批布出了他們的手,途中做上點手腳,到時難免又要生枝節。

  為了防著這點,他們交布時,就在衙門,一匹一匹布的抖開讓官衙帶著人親自驗,驗一匹,蓋個印。凡是蓋了官印的布,以後再出了什麼事,與他們沒有關係。

  那最後一匹布是織補過的,雖然染出來後,叫了全染坊的人挨個看過,都沒人看出什麼,但千喜這心始終沒落下,直到最後這匹布壓上官印,重新捲起,裝了封,才算去了心頭壓著的大石。

  出了衙門,赫子佩看著她直笑。

  千喜搓了搓剛才緊繃得發痛的臉,「你怎麼就能那麼沉得住氣呢,完全就沒點反應,你看那個主薄,眼晴睜得跟牛眼一樣,好像要把布看出幾個洞來,萬一看出來了,還不知要生什麼事。」

  赫子佩仍是笑,「千喜啊,你要想獨自撐起你那秀色坊,還得多練練,就你剛才那神態,那布就是沒事的,也能被人看出事來。更何況是有問題的東西,你自己先告訴別人了,這東西有問題,你好好挑挑,這叫啥?典型的做賊心虛。」

  千喜被他這麼一說,臉上開始發燙,自己剛才真是那調調,主薄看了她以後,的確是把那布反覆看了又看,只是幸好沒能看出來,「可是你怎麼就能那麼鎮定,就真不心虛嗎?」

  赫子佩收了笑,一臉的認真,「我為什麼要心虛?」

  千喜往四周者了看,才壓低聲音,「那布是補過的。」

  「補過的,又怎麼了?」赫子佩看著她反問。

  千喜被他問的一怔,「補過的就不是原裝的了。」

  赫子佩搖了搖頭,「誰規定了不能補了?只要補的好,次品一樣作正品賣,那些賣古董的,有多少是經過修補的?只要修補的讓人家看不出來就是這個。」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你現在就是這個。」

  千喜有些不好意思,是被他誇的不好意思,也有為自己剛才表現太差而不好意思,他說的沒錯,這麼沉不住氣,怎麼做生意,自己真的太嫩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看出來,怎麼辦?」

  他又轉了身慢慢往前走,「這個問題不用想。」

  「為什麼?」他鎮定沉著是優點,但太過於自負,就不是好事了。

  「在你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就該想好後果,做好最壞打算,而不是到了臨時才去擔心有什麼後果。」他在昨天決定讓千喜補,就壓下了賭注,賠!不過千喜給了他一個驚喜。

  千喜望瞭望天空,一片的藍,浮著幾縷如煙一般的浮雲,「這布交了,你們也可以鬆口氣了。」

  「哪能鬆氣。」赫子佩勾著嘴角笑了。

  「還有啥事?」他為了親事,當地接下的生意盡數分給了別家染坊,這些天連夜趕工也就是為了趕在成親前送出去,成親之時才無後顧之憂。現在布也送了,還能有什麼事?

  「還有一件大事沒了。」赫子佩臉上認喜得讓千喜心裡緊了緊,低了頭細想,怎麼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大事沒做。

  「什麼事?」

  二人這時正好蕩到『大和』門口,他也不進門.只往裡望了望,裡面人來人往夥計也招呼得好好的,不必他操心,而千喜這邊的『秀色坊』請來的媳婦各自織著布,也沒什麼特別的事要做,回頭對千喜道:「跟我來。」

  千喜不知他要做什麼,只得跟著他繞過正門,從側面的小門進了『大和』後院。

  赫子佩走到馬房邊,撩了衣衫下襬,挾在腰間,套了馬,躍上馬車,取了馬鞭,向她伸出手,「上來。」

  千喜掛唸著新房佈置好了,乘著今天陸氏出去採辦事物,偷偷溜去看一眼。那些桌布,帳幔倒是看過陸氏繡,可是到底掛上去是什麼樣子,卻是不知道的。按理這些是該她自己親手繡的,不過這些年來,她一直忙和子佩一起打點生意,家裡的這些閨房事從沒時間搭理,陸氏一聲不響的全包攬下來。

  「這是去哪兒?」

  赫子佩一臉的神秘,揚眉笑了笑,不縮回手,「你去了就知道。」

  千喜搖了搖頭,不肯上車,「我娘出去了,我們回去看我娘給我們布的床去。」

  赫子佩一想到那是他跟她兩人的床,心裡就一蕩.身上開始發燙,身下就有些反應,「不去。」

  千喜有些愕然,他這麼想成親,怎麼會不想去看新房?「你不想看?」

  「想看,但不能去看。」他的聲音帶了些濕意,清亮的眼眸隨之一黯。

  千喜只道他是碩及禮儀,按理成親前他們都不能見面的,只不過他們同在一屋搪下,避無處避,加上又一直在一起打點著生意,大家也見怪不怪了,他們之間也就比別人少了些禮節.也沒有說三道四,指指點點,但兩個人一同去看喜床,卻是過了。

  「我們偷偷的看看就走,不讓人知道。」

  赫子赫笑子笑,見左右無人,突然一探身,伸長手臂,攬著她的腰,將她提上車,圈在懷裡,在她耳邊小聲道:「我不是怕人看到,我是怕自己想你,忍得快不行了,看了那床,把持不住,沒進洞房,就先用了那床。」

  千喜愣了片刻,俏臉瞬間紅得熟透,她的手臂緊貼著他的胸脯,他的體溫隔著薄衫不斷傳來,千喜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掙了兩掙,想跳下車,卻被他牢牢套住,動彈不得。

  他親了親她滾燙的臉,「所以我不去看。」

  這麼露骨的話,在他嘴裡說出來,卻不讓她覺得輕浮,但這面子卻是擱不下,轉身使勁掐了他胸脯一把,「好不要臉。」

  赫子佩笑的更張揚,「再掐,把火給我掐上來了,你可得負責。」

  千喜更是無地自容,揚拳就打,「你現在咋學得這麼壞了。」

  赫子佩哈哈大笑,放開她,手持韁繩,「坐穩了。」



第072章   還賬

  馬車一路出了鎮子,赫子佩一聲吆喝,馬車飛奔了起來,路面不是很平,千喜一驚,「哎呀」一聲,忙扭身死死抓住馬車木轅。

  赫子佩單手持僵,空出一手,將她一把扯了回來,緊緊摟住,馬車跟著慢了下來。

  等到了平坦的路上,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千喜笑得有些無奈。

  千喜仍驚魂未定的死死拽著他的衣衫,覺得平穩了,才一臉怒容的抬起頭看向他笑嘻嘻的臉,「你瘋了嗎?」在她看來,不管是什麼年代,手上是什麼車,安全第一。

  赫子佩將摟著她的手臂緊了些,有意重重嘆了口氣,「我以為顛一顛,你會抱我呢,結果你卻去抱那車轅,可見我在你心裡還是差了點安全感。」

  「你有意的?」千喜又好氣又好笑,推著他,要從他懷裡掙出來。

  赫子佩將手臂箍得更緊,「別亂動,再動,真要翻車了。」

  千喜當真不敢再動,伏在他胸前聽著他的心跳,他身上的味道瞬間包裹著她,她忍不住深吸了口,臉上開始發燙,剛才不抱他並不是對
他不放心,而是怕影響他駕車。

  這時被他抱著,驚慌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天一直擔心的事也不再擔心,只要他對自己是真心的,就夠了,想到這兒,心也踏實了。

  赫子佩看了看懷裡像貓兒一樣的千喜,哈哈一笑,一揚馬鞭,馬車又再飛奔起來,不過這次平穩了許多,並不太過於顛覆。

  日頭慢慢偏西,起了微微的涼風,天氣也不如先前熱,加上馬車如飛,更加涼爽.千喜坐直了些,仍靠著他的寬闊的肩膀,看向前方的路,竟難得的愜意,「這是去哪兒?」

  赫子佩轉過臉,用臉頰蹭了蹭她的額頭,「你不是說,有車了去兜風嗎,這些日子忙著生意,一直沒得空閒,這筆賬當真欠得久了些,我可不想再拖到我們婚後,聽你念叨。」

  「誰念叨你了。」千喜揚眉笑了,這話她是說過,不過當時也就說說,這以後並沒住心裡去。

  「不是怕嗎?把賬還了,也就不用怕了。」赫子佩說著話,駕車的活絲毫不大意,繞開那些坑坑窪窪的路面,盡挑平整的走。

  千喜睨了他俊美的側臉,「你還記著呢。」

  「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得記一輩子,以後老了拿出來慢慢的嘗。」停了停又問,「等我們成了親,你最想做啥?」

  心裡像塞進了顆蜜棗,歪著頭想了想,「想把我那秀色坊做起來,你呢?」

  「不敢說,說了怕你不高興,鬧不好,還得討頓罵,還是不說的好。」車子拐了個彎,到了一處山腳下,不遠處有幾戶人家,赫子佩
輕拉韁繩,放慢了車速。

  千喜望瞭望前面的山,不知他到這兒來做什麼,「說來聽聽,我不罵你。」

  赫子佩看了她一眼,「你說的不罵的。」

  「嗯。」千喜瞪了他一眼,多半沒好話,後悔說剛才的話了。

  「那我可說了。」赫子佩將馬車停在其中一戶人家院子外,湊到她耳邊,「想你給我生一堆孩子。」

  千喜瞪圓了眼,正要開口刺他幾句,赫子佩已輕笑著跳下車,衝著從屋裡迎出來的一個老婦人笑道:「蘇婆婆,我把布給你送來了。」一邊說,一邊抽身從馬車貨箱裡取出匹布來,遞給了老婦人。

  老婦人滿臉是笑,接了布,「還要赫掌櫃親自送來,這怎麼好意思。」

  千喜在赫子佩身後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沒出息,就知道生孩子。」

  赫子佩聽了揚眉笑了,也不回頭,「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您兒子在外面當差,這來來去去的時間又沒個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時
間來拿布。這布,我看像是做襖子用的,萬一天冷得快些,就趕不上穿了。」

  這話,老婦人怎麼聽怎麼舒服,揭了衣衫下襬摸荷包。

  赫子佩忙攔著,「錢,您兒子已經給過了。」

  老婦人放下衫子,去拉千喜,「還沒吃飯吧,今天隔壁打了只野豬,一家分了些,我這剛好準備起鍋,正好進去乘熱吃。」

  千喜陪了個笑,真恨不得踹赫子佩一腳,趕著這個時間過來,不是蹭飯是什麼,「我們還有事,不吃了。」

  老婦人扯著她不放,「吃個飯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說著又去拉赫子佩。

  赫子佩笑著讓開,「蘇婆婆,我們真有點事,這飯就不吃了,另外麻煩您點事。」

  老婦人聽還有別的事要她幫忙的,停了下來,「啥事,我能做的,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赫子佩指指身後馬車,「我們要上山一趟,這馬車先停您家門口,大概也就一兩個時辰,您看,成嗎?」

  「成啊,別說兩時辰,就是放多久都成,我幫您看著,絕對不會讓那幫毛猴子弄損了您的車,再過上兩個來時辰,這天就黑了,你們在
山上可不能呆久了。」

  「可不是嗎,所以這飯才不敢吃了。」赫子佩朝千喜使了個眼色。

  千喜雖不知他這時候上山做什麼,卻也順著他的話,向老婦人告了辭,「蘇婆婆,那我們先走了。」

  老婦人怕誤了他們辦事,一會兒天黑了,下山路難走,也不強留,揚了手,「快去吧,快去吧,路上小心啊。」

  二人應了,赫子佩又從車上拿了個小包,引著千喜,順著小路進了山。

  等到了無人處,赫子佩拖了千喜的手,牽著她往山上爬。

  千喜望瞭望眼前陡路,剛才以為他是找藉口,沒想到還真來爬山,「我們現在上山做什麼?」

  赫子佩指了指前面半山腰一片空地,「太陽上山下山的時侯,站在那崖邊上,下面全是雲,太陽就像是踩在腳下,五顏六色的,可漂亮
了。

  千喜的手被他拽得緊緊的,臉上放了光,「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看晚霞。」

  「嗯,很久前就想帶你來,一直沒能得空。本來是想帶你看日出的,不過這山上到了半夜太冷,怕凍壞了你,就看日落吧。」赫子佩回頭看了看她,神色溫柔。

  千喜抿嘴一笑,沒想到只知道埋頭掙錢的他,居然還有這份浪漫。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28 PM

第073章   撿個女人

  兩個人手牽著手,順著山間小路,一路上爬,半路上,赫子佩還順手打了兩隻野雞,一會兒到了山頂,就著山泉洗了,升火燒著,可以一邊吃一邊看晚霞。賞了美景,又填了肚子,一舉兩得。

  攀上了那塊平台,千喜望了望遠處,雲漫霧繞,果然像是到了天上的威覺,頓時心心曠神怡,丟開赫子佩的手,走向崖邊。

  赫子佩忙拉住,「那山崖下面深得很,別走得太邊。」

  千喜到了這兒,哪肯不去看看下面,赫子佩只得陪著她走近懸崖邊上,緊緊握住她的手,絲毫不敢放鬆。

  千喜往下一望,兩腿一軟,頭上一陣昏眩。

  赫子佩忙將她一把抱住,後退兩步,「叫你不要去那麼邊,偏不信.頭暈了吧。」

  千喜靠著他肩膀,輕籲不已,「這山上來沒多高,怎麼這下面就這麼深啊。」

  赫子佩將她放到一棵大樹下,「這下面山谷,也沒聽說誰下去過,到底有多深也沒人知道,一會兒太陽落山,你不必到崖邊去,就在這
兒坐著,四周景緻,一點不會看漏了。」

  千喜依言在樹下坐了,放眼望去,才發現,這樹下地勢比別處要高了些,望得也遠,又不至於像剛才崖邊一樣,一眼望下去就頭昏目眩。

  赫子佩捉了那兩隻野雞,走向山頂另一頭接山泉洗滌野雞。

  千喜扭頭見身後不遠草叢裡露出一隻女人腳,嚇得呼吸一窘,「子佩.子佩,你快過來。」

  赫子佩回頭看了看,聽她叫得急,三步並兩步的奔了回來,「怎麼了??」

  千喜直勾勾的盯著草叢,指了指,「你看那兒。」

  赫子佩順著她手指方向望了過去,一看之下,心裡也『咯噔』一下,他不怕死人,但這時間一個女人出現在這兒,的確詭異了些,回頭
交待千喜,「你別亂動,我去看看。」

  千喜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膛,放開拽著他衣衫的手,點了點頭,「小心些。」

  赫子佩裂嘴笑了,大不了,不就是一個死人嗎,還會詐屍不成,不過這話,他沒說出來,怕嚇到她,『嗯』了一聲,走向草叢。

  撥開草叢,竟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女子,雙目緊閉,胸口尚在微微起伏,探了探鼻息,繞是這夏天天氣,仍覺得熱得有些炙手,喚了聲,「姑娘。」

  那女子也不應,一連喚了幾聲,才聽到地上輕「嗯」了一聲。

  千喜一個人坐在那兒害怕,也挨了過來,縮在子佩身後,見了這副情形,略鬆了口氣,「還活著。」

  赫子佩嗯了聲,拉起那女子的手,背伏在背上,也顧不得再看什麼日落,「千喜,我們快下山,尋個大夫。」

  千喜二話不說,撿了他丟在地上的野雞,幫他扶著那女子,往山下走。下了崖頂平台,山路窄陡,千喜只得放了手,由著他一個人背著
女子在前面走,她跟在後面不時的扶上一把。

  下到半山腰,那女子幽幽醒來,半睜開眼,見自己伏在一個男子背上,斜了斜眼,入眼是一張如刀削斧劈出來,極英俊的側臉.乾裂的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眼皮又重重的合上了。

  到了山下,蘇婆婆正趕著一幫在馬車上跳上跳下的頑童,見他們這麼快下了山,倒有些奇,再仔細一看,赫子佩背上還背了個人,迎了上去.「這是誰啊?」

  千喜微微一愣,她還想問蘇婆婆認不認得這個女子呢,「我們在山上撿到的,不是你們這兒的人?」

  蘇婆婆搖了搖頭,「不是我們這兒的。」一探女子額頭.「哎呀,好燙,發著燒呢。」

  千喜滿腹疑感,不是這附近的人,這時候一個女子上山做什麼,「這兒有沒有大夫?」

  蘇婆婆望瞭望前面一間茅草小院,「是有一個大夫.不過前天去京裡走親戚去了,說是要明後日才能回來。」

  赫子佩一皺眉,「明後日,那可等不得了,我們先帶回鎮上找大夫。」千喜想想也只有如此,辭了蘇婆婆,幫著赫子佩將女子小心的放上馬車。

  蘇婆婆見他們帶著病人,也就不留他們,「路上小心啊。」

  赫子佩應了,拉了千喜上車,坐在他身邊,「坐穩了沒有。」

  千喜上了車才想起手上還拎著兩隻野雞,竟忘了給蘇婆婆.又重新跳下車。

  蘇婆婆死活不肯收,「我們這才分了野豬肉,我一個老太婆哪吃得了這麼多。這大熱天的,東西又放不得,你們家裡人多,帶回去正好合適。

  千喜掛記著昏迷不醒的女人,顧不得花時間和蘇婆婆拉扯,硬留下了只,自己仍拎著了只上了馬豐,扭身將野雞掛著車轅上,「快走吧,病成這樣,早些尋著大夫,早些安心。」

  赫子佩也不再耽擱,一揚馬鞭,馬車朝著來路飛奔。

  回了家,仍背了女子進院,衝程根屋裡喊著,「根兒,快去尋大夫來。」

  陸氏夫婦和程根從屋裡出來,程根住他背上望了一眼,飛跑著出了院子。

  陸氏一邊趕著去開廂房門,一邊問,「這是誰啊?」

  千喜搖了搖頭,「不認得,她昏迷不醒,我們就把她帶回來了,我去打涼水去。」說著也跑開去取了銅臉盆去井邊打水。

  赫子佩將女子放到廂房床上,抹了抹頭上的汗,「娘,就麻煩您看著了,我出去了。」他一個男人,自不方便在這兒呆著。

  「你儘管去,有我呢。」陸氏順手將陸掌櫃也打發了出去,走到窗邊開窗,透氣。

  千喜端了涼水進來,絞了巾子,陸氏接過擦了她臉上泥土.草絮,露出一張精巧芙蓉臉,透著不正常的紅。

  陸氏『嘖嘖』兩聲,「多俊的姑娘,也不知是打哪兒來的。」重新擰了涼水,給她敷在額頭上。

  過了半柱香時間,程根領著大夫來了。

  大夫放下藥箱,把了把脈,翻了翻她的眼晴,「這燒了不是一兩天了,是病著沒治,拖得重了,又只怕好長時間沒有吃東西,餓過頭了,才導致昏迷不醒。」

  陸氏於一邊聽著,「大夫,您看,她這病沒大問題吧?」

  大夫拿了紙筆,開了方子,「我給她開幾副藥,一劑下去,差不多也就能醒了,醒了讓她吃些粥食,退了燒,養上幾天就沒事了。」



第074章   不喜歡八卦

  送大夫出來,千喜支著程根隨大夫一同回去抓藥,自己返回廂房。

  陸氏怕千喜大喜之前染上些病疼,不肯讓千喜在這房中多呆。千喜見陸氏白天忙著籌辦婚事的事,現在又要服侍病人,怕她累著,也不
肯撒手不管。陸氏沒了辦法,將那女子額頭巾子拋到銅盆裡,「不願歇著,就去熬些菜粥,別油了,她這還燒著,吃不得油葷。」

  千喜這才端了銅盆,將水潑在院中牆角,重新換過乾淨水送回廂房。再出來時見赫子佩仰著頭正者著夥計掛大紅燈籠,一臉的笑。

  「掛幾個燈籠就把你高興成這樣了?」

  赫子佩轉過頭,把她拉到身邊,「以前看別人操辦覺得麻煩,現在到自己了,卻是別樣心情,巴不得越喜慶越好。」

  千喜往隔壁新院子方向望瞭望,「那邊都備好了?」

  「都備好了,我剛才還在門口望了望,爹娘辦事,真沒得說的,這麼短短時間,竟整理的比哪家都好。」

  千喜一聽,也來了精神,「我過去看看。」本來想要他陪著,怕被娘看到又要百般念叨,到嘴邊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順手將手中銅盆塞給赫子佩,一溜煙的去了隔壁院子。

  為了他們成親,陸掌櫃又將另一邊隔壁的院子盤了下來,仍是兩院打通.怕他們兩小新婚,臉薄不好意思,仍留著牆,修了拱門連著兩邊院子。又種上些花花樹樹的,持拱門半遮半掩,從這院望過去,盡看到花草山石,看不見那邊院子情形。

  雖然沒開燈,就著月光能看得出掛滿紅緞燈籠,一片喜慶。

  千喜略轉了圈,滿心歡喜,掛記著去廚房熬粥,不敢多呆。

  轉過花叢,一個人影站在門前,著實嚇了一跳,定眼一看,卻是子佩,拍著胸口,「人嚇人,嚇死人。」

  赫子佩住後望了望,沒人注意到他們,「我想進去尋你的,剛到這門口就聽見你往外走,只好在這兒等。」說著又看了看身後,壓低聲
音,「你怎麼就不晚點出來。」

  「裡面黑燈瞎火的,我在裡面呆著做什麼?」那邊雖然到處佈置的妥妥噹噹了,但終是沒住人的,到處漆黑,還是有些讓人害怕。

  抬頭見他神色有異,突然想到什麼,瞬間漲紅了臉,低罵了他一聲,「不正經。」

  赫子佩撇著嘴笑了笑,「這些天,家裡人來人往的,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都難,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帶你上山,卻又碰了這擔事。」雖然救人是義不容辭,但失了和千喜難得的單獨相處機會,還是有些遺憾。

  千喜笑著白了他一眼,推開他,「我還得去熬粥呢。」

  正巧程根抓了藥回來,千喜順手接過,「剛好,兩樣一起,不用一樣一樣的來折騰到半夜。」

  赫子佩從她手上拿過藥包,「我來熬藥,你熬粥,我們正好說說話。」

  千喜也是最不喜歡一個人守著藥罐子,聽了他的話,自是一疊聲的應好。

  進了廚房,千喜洗米下鍋,赫子佩折騰藥罐子,各自搗鼓好手上的活,板了小板凳肩並肩的坐在門邊又一搭沒一搭的瞎聊,一晚上就圍
著背回來的那女人轉。

  千喜靠著門框,伸直了腿,「你說那姑娘怎麼會一個人昏倒在那山頂上。」

  赫子佩也靠著另一邊門框,面對面的看著她,「我哪能知道。」

  「她長得可俊了。」千喜想著那女人病著都有那姿色,病好了,不知有多出色。

  赫子佩心不在焉,拿著蒲扇,順手扇了扇熬著藥的爐子,又加了根柴。

  千喜見他沒搭話,伸腿碰了碰他的小腿,「你聽見我的話了嗎?」

  赫子佩隨口應了聲,「聽見了。」

  「聽見了,怎麼不理啊?」千喜有些忿忿不平,起身攪了攪動鍋裡的粥。

  赫子佩有些不耐煩,「她俊不俊,關我什麼事?」用筷子壓了壓藥罐子裡的藥渣,裡面的水也不多了,抽了柴火,拿過碗,滿滿的漏了一碗黑呼呼的湯藥,放下藥罐子,就要往外走。

  千喜拿著勺子,衝著他喊了兩聲,「喂,你怎麼就走?」

  赫子佩轉過身,「你一晚上都在說那姑娘,你就沒別的話說了?」

  千喜被他嗆得愣了愣,一想也是,自己真說了一晚上那女人,他不是愛八卦的人,忍了這一晚上已經很不容易了,「你不愛聽,就不能說出來嗎?發什麼脾氣。」

  赫子佩搖頭苦笑,「你的粥也行了。」轉了回來,蹲下身,抽了灶下的柴火,「千喜啊,以後和我一起的時候,多想想我們之間的事,別人家姑娘的事,我不感興趣,也不愛聽。不知道的事也不必要總花心思,沒頭沒腦的去瞎猜,等她醒了,自然能問個明白,她打哪兒來,要去哪兒,我們大不了花幾個錢,雇個車送她去。」

  千喜盛了粥,將粥和湯藥一起放進木托盤,反正天熱,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涼.「你咋就這麼小氣呢,說說閒話,又咋了,也值得你不高興。」

  赫子佩拿了水瓢,從水缸裡舀了水,幫她洗了鍋,「我是男人,哪有男人喜歡那些婆婆媽媽的閒話。」

  千喜端了托盤,「知道了,我不說了還不成嗎?我是想著她萬一沒地方去.她那長相,說給根兒做媳婦,倒也不錯。」

  「我幫你端到門口去。」赫子佩怕托盤重,接過她手上托盤,邁出廚房,「這種事別自己琢磨,看人不能光看個長相,人品性格的,啥
都不知道,談啥婚事。」

  他說的是實話,但千喜聽著就是覺得不順耳,幹嘛非要跟她擰著幹,「我長得跟個醜鬼一樣,你娶不?」

  「娶,怎麼不娶?」赫子佩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面的千喜,眼波似水,合嗅帶怒,不禁揚眉笑了,「你就是長得跟個夜叉一樣,我也娶。」

  千喜在他身後一巴掌拍了過去,「你才長得跟雷公一樣呢,我長得真像夜叉,鬼才信你會娶我。」

  赫子佩裂著嘴笑了,「小心打了我手上的碗。」

  千喜抬頭,已經到了廂房門口,忙收回又要拍出去的手,「算了,饒你一回。」

  赫子佩遞了托盤給她,「進去吧,我先去休息了,如果她沒什麼事了,你和娘也早些休息。」

  千喜應著,用腳輕輕踢開開門進了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39 PM

第075章   京裡來的

  千喜進了屋,反腳踢上門。

  陸氏正在絞冷水巾子,躺在床上的女子,睫毛微顫。

  千喜將托盤放在桌上,扭頭看著女子,小聲問,「娘,這是要醒了吧?」

  陸氏拿著剛絞好的巾子,轉過身,看了看,「好像是要醒了,那藥燙不?餵些藥下去,看能醒不。」

  千喜端了碗在手上,另一隻手拿了藥勺,輕輕的攪著,「娘,你扶她起來,我吹著點,慢慢的餵,不會怎麼燙人。」

  陸氏將濕巾疊了兩折,搭在銅盆緣上,坐到床邊,扶起那女子。

  千喜也在床邊坐下,舀了勺燙藥,吹了吹,覺得差不多了,才湊到她唇邊,輕輕磕開她的唇,慢慢放裡倒。

  她唇動了動.嚥了下去,睫毛又抖了兩抖,慢慢睜開眼,雖然是一臉的病容,雙眼倒是靈動撫媚。

  千喜和陸氏對看一眼,面帶喜色,「醒了。」

  那女子身上沒力,陸氏用肩膀撐著她,柔聲問,「姑娘,覺得好些嗎?」

  女子睜眼就看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晴在眼前晃,清澈純淨,彷彿不帶一絲世間凡塵,聽到耳邊有人問話,費力的扭頭看向陸氏,三十
來歲年級,端莊美麗,神態慈祥,心下略安,微笑著輕輕點頭,「謝謝嬸嬸搭救之恩。」

  陸氏見她開口便言謝,微微一笑,「是我家千喜她們帶你回來的,你也不用客氣,先好好養好身子再說。」

  「千喜?」女子腦海裡浮現那張俊朗非凡的側臉,燒紅的臉更是發燙。

  千喜正舀了一勺藥湊上來,「娘,您先別讓她說話,乘熱把藥喝了。」

  女子這才又轉過頭來,「謝謝姑娘。」想抬手接碗,手上卻沒有半點力氣。

  千喜笑了笑,直接將勺子湊到她唇邊喂她,「沒力氣就別勉強了,讓我來吧。對了,叫我千喜吧,別姑娘,姑娘的了,你叫什麼?」

  女子含了湯藥在口中,怔了怔,才嚥了下去,她是千喜,那那個人是誰,「謝謝千喜姑娘相救之恩,我姓吳,叫采蘭。」

  千喜揚起眉稍,做點好事,被人謝著,總是心情大好,「吳姑娘不必客氣,藥快涼了,快喝了吧,我們地方雖然只有麻雀那麼大,但這大夫的藥可靈了,你吃上幾副,包好。」

  太和鎮就芝麻大點地方,鎮上的人來來去去的,早看得熟了,這女子從來不曾見過,應該是外面來的。

  吳采蘭見她說話直爽,並不象普通人家的姑娘那般文淑,不禁微微一笑,身上實在使不上力,只得就著她的手將那碗藥喝了。

  等她喝完藥,陸氏拿了靠枕給她塞在背後,坐著歇歇,省得剛喝下藥便躺著,藥液反湧,胃不舒服。

  千喜放下藥碗,摸了摸那碗粥,還滾熱燙手,問陸氏,「娘,這粥怎麼辦?」

  陸氏也摸了婉,「一時半會兒涼不到,等吳姑娘休息一會兒,接著就吃了,大夫說了,她是發著燒,又餓過頭了才暈倒。」

  吳采蘭見她們母女二人如此細心照碩,心下感激,「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陸氏為她挾了挾薄被,「吳姑娘不必這麼多心,誰一輩子沒點事呢,你是從哪兒來,怎麼會一個人昏倒?」

  吳采蘭垂下眼簾,過了會兒才道:「我家在京城,去親戚家路過這前面村鎮,遣到匪人,家僕被打殺的死的死,散的散,那匪人頭子見我有幾分姿色……要納我做夫人……」她說到這兒,停了停,睫毛輕輕抖了抖,又接著道:「我乘他們多喝了幾杯,逃了出來,躲在山上幾天沒敢下山……承蒙姑娘相救,要不然,我只怕……」

  陸氏聽得滿面怒容,「這幫匪子,眼裡還有王法嗎?」

  吳采蘭垂著眼臉,半晌沒有說括,只是淡淡的嘆了口氣。

  陸氏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慰,「過了的事,別再想了,在我們這兒好好養著,等身體養好了,我們要人送你,不管是去你親戒家,還走回京城都成。」

  吳采蘭又忙著一疊聲的道謝。

  千喜在一邊聽著,微蹙著眉,這附近的匪子都歸著周長貴的那個兄弟辛雨澤管著,這個吳采蘭所說的匪子會不會是他?

  每次赫子佩提起他這個新結拜的兄弟,一口一個好。

  赫子佩在做生意上,雖然心狠手辣,但在看人上,卻是極誰,他口口聲聲叫好的人,當真會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

  如果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手下兄弟,這死了人的事,難道會全然不知情?

  總覺得這事有些怪,怎麼怎麼怪法,又說不上來,但這匪子的事總是不好說,上次他們從馬家村回來,不也遇上了爛渣壞水,又或者當
真是赫子佩對辛雨澤瞭解不夠,只是被他表面的義氣用事蒙了眼。

  端了粥碗.用勺子攪了攪碗裡的粥,「快涼了,吃了吧。」

  吳采蘭吃了湯藥,又歇了這一會兒功夫,恢復了些力氣,不肯再要千喜餵,自己接過粥碗,又道了謝,慢慢將那碗粥吃了。

  千喜等她吃完,接了碗放回托盤,見她臉色較前並明顯好了不少,額頭上滲著汗珠,伸手摸了摸她額頭,也沒先前燙手,「曾大夫的藥果然管用.這才一劑下去,就發汗了,燒也看著在退了。」

  陸氏也覺得吳采蘭的手不如先前燙,「那就乘著這出汗,用被子捂一捂,睡上一覺,明早沒準就能退燒了。」說著抽了她背後靠枕,扶她躺下.為她挾好被角,端了銅盆。

  千喜端了托盤,和陸氏一前一後出了廂房,掩上房門。

  陸氏潑了水,一隻拎著,一手去接千喜手中的托盤,「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再過兩天就大喜的日子,得養足了精神。」

  「我洗了碗就去睡。」千喜不肯放手。

  陸氏把銅盆遞給她,「還是我去,拜堂看著簡單,一天下來,能累得脫一層皮,乘著這兩天好好歇歇,沒事別再到處亂跑。」

  千喜微微一笑,放了手,順手接過陸氏手中的銅盆,放了回去,重新拿了自己用的洗漱盆子,看了看子佩的房間,巳熄了燈,也就去井邊打水洗過臉,回房睡下。



第076章   成親

  清晨,陸家大門緊閉,紅緞飄舞,一片喜慶,門外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震天的鞭炮聲綿綿不斷,孩童更是瘋了一樣到處亂竄。

  陸家新院大門開著,赫子佩一身大紅喜服,大紅髮帶,人越發顯得面如冠玉,俊逸非凡,他沒有家人,結拜兄弟周成貴和辛雨澤帶著兄弟們穿著整齊前來湊興,自然成了他男方家人,那些匪人,更換了長袍,倒個個褪了匪氣,這一眼看過去,又有誰認得是山裡強人?

  周辛二人兄弟眾多,再加上赫子佩作坊中兄弟,這男方竟浩浩蕩蕩的湊了五六百號人,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整個院子。

  擁著赫子佩上了馬,駕著花車,出了院子,往二十來步就是陸家大門。他們並不直接到陸家大門口,而是走了反方向在鎮中吹吹打打轉了一圈,凡是能做到的排場,樣樣齊全。

  赫子佩平時不愛張揚,但這場婚禮,卻絲毫不肯馬虎,一來是因為陸氏就得千喜一個女兒,他不願陸氏夫婦心裡存下一點遺憾;二來實在想給千喜一個完整的婚禮,讓她一輩子都記得,她嫁了他這麼個男人。

  到了陸家大門前,赫子佩下了馬,站在門口看了看四周起鬨的人群,臉上也有些發燙,深吸了口氣,心臟撲撲亂跳。

  就在這門檻上與陸家結下了不解之緣,這幾年來,進出這門的次數,數不勝數,這時卻覺得這門與往日不同了。

  天天看到千喜,本以為成親也就是個過場禮俗,不想到了這時候,竟緊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站在那兒,將垂在兩側的手握緊,又放開,放開又再握緊。最後經不得四周喧譁取笑,才揚聲叫門。

  叫得了兩聲,大門仍是緊閉,只是聽見裡面鬧哄哄的嘻笑聲。

  千喜也是一身大紅喜服,長裙拽地,腰間絞著大紅錦繩,輕煙挽袖,大紅蓋頭半掩著臉,手裡捏著繡著紅花的團扇。

  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坐在床邊上,眼巴巴的看著身邊的陸氏。

  聽到外面叫門,更是慌了神,等了會兒,不見娘有動靜,輕揭起些蓋頭,往外瞅了瞅,「娘,我們還要等多久?」

  陸氏忙將她的蓋拉了下來,打趣著她,「前些日子死活不肯嫁,現在就急成這樣了?怕他叫多幾聲,不耐煩了走掉不成?」

  千喜絞著扇柄下的大紅絲穗,撅了嘴,「走掉拉倒,我只不過頭上頂著這一堆的東西,脖子累得慌。」她自已說著都覺得這藉口爛得要命。

  陸氏早笑得合不攏了嘴,雖說是嫁女,但她嫁了也是住在家裡的,自然沒別的人家嫁女那樣傷心不捨,在她紅蓋頭上輕輕一戳,「你那點花花腸子,當娘不知道嗎?不耐煩這套禮俗,但一輩子就這一回,你說啥也得忍著。」

  千喜裂著嘴笑了,悶著沒事,便又想到隔壁廂房的吳采蘭,「今兒人來人往的,沒顧上吳姑娘。」

  陸氏聽著外面的動靜,對今天的迎親很滿意,她就得了千喜這一個女兒,可這嫁女卻嫁得風風光光的,也沒枉她疼了子佩這些年,「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娘,吳姑娘那兒,我安排得妥當著呢,剛才還去看過,她見我一身喜服,才知道是你出嫁,一疊聲的向我道喜。我看這吳姑娘的言談舉止,只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千喜『嗯』了一聲,「昨天大夫來看過說,她身子恢復得很快,只怕就這兩天就能下床起動。子赫也說了,等她大好了,僱車送她回去。」

  陸氏笑打了她一下,「都是大喜的日子,還這麼沒規矩,一口一個子佩,哪能這麼叫自已相公的。」

  千喜不以為然,「不就是個名字嗎?相公相公的,我不喜歡。」

  陸氏拿她沒辦法,「你是遇上了子佩,什麼都依著你,換成別人家,還能由著你喜歡不喜歡。」

  千喜抿嘴笑了,「這就是一物降一物,我就降著他。」

  門外叫門聲已不再是子佩一個人,震得耳膜子都有些發麻,亂鬨哄也不知有多少人,突然『哐當』一聲大響,把千喜和陸氏嚇得全身一震。

  陸氏走到門口望了望,門裡的人死死抵著門,可門外的人仍大有隨時破門而入的趨勢,驚愕喚著陸掌櫃,「哎喲,這都快成搶親的了,時辰也差不多了,別再攔著了,門擠破了,還得尋人換門去。」

  千喜在裡面聽著,笑開了,擠破了才好,省得沒完沒了的為難人家。

  陸掌櫃得到夫人指示,忙帶著人撤了門柵,大門一開,門外滾倒了好幾個人。門裡門外頓時哄堂大笑。

  陸氏忙進來扶了千喜,小聲叮囑,「平時怎麼野沒關係,今天你可得有個女兒家的樣子。」

  千喜兩眼望天,只看到頭頂的一片紅,這啥也看不見,想不淑女,也不成啊。

  陸氏夫婦一左一右的扶著千喜,走出大門。

  赫子佩站在門口,望著一身紅的千喜一步一步走出來,只覺得滿頭全是煙花,只有一個念頭,總算娶到她了。

  千喜垂著眼,從蓋頭下方看見自已做的那件大紅男喜服下襬,心跳得更快,腦子全糊了,也不知自已是怎麼被塞上了車,眼前只有他晃來晃去的大紅下襬。

  周成貴見赫子佩只是看著新娘子傻笑,忍俊不禁,和辛雨澤擠眉弄眼的戲笑,輕輕碰了碰他。赫子佩才回過神,翻身上馬,繞著喜車轉了三圈,一大隊人才又鬧哄哄的按來路轉了一圈,才進了新院大門。

  兩個人跟木偶娃娃一樣被拉扯著行過三跪九叩的大禮,淨了手,又被安置到事先備好的桌案前,各自剪了縷髮束,裝進裝著金珠的小虎頭錦袋,重新收好。

  切了葫蘆一人一半,裝了苦酒,千喜輕抿了口,果然是苦得難以下嚥,赫子佩喝得卻極為爽快,好像喝下去的不是這苦酒。聽人唱著同甘共苦,千喜心裡一喜,也咬牙一口氣喝盡了,酒入口雖苦,心裡卻像喝了蜜一樣甜。

  總算折騰完了那些繁瑣的禮俗,千喜被人送進洞房,赫子佩自然去外面陪酒去了。

  剛才過那些禮儀,千喜巴不得快快結束,現在到了自已一個人枯坐,又領教了一回什麼是無聊。

  聽了聽外面動靜,只怕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乾脆身子一偏,倒在大紅錦被上打瞌睡。

  正睡得半蒙半醒,聽到門『吱』的一聲響,忙坐直身子,拉好蓋頭,才發現兩手空空,團扇不知丟哪兒了,忙又扭身去尋團扇。

  正在慌亂中,聽到赫子佩『哧』的一聲輕笑,接著聽見門關合的聲音,「別尋了,你還當真要拿那扇子考我作詩不成?」

  千喜『哈』的一聲笑,作詩?他能作詩才怪,也不尋了,眼前的紅蓋頭晃得她有些頭暈,「快把這個給我揭了,我現在眼睛看哪兒都是一團紅。」

  赫子佩偏頭笑了,「這話要娘聽了,又不知要怎麼說你了。」

  千喜撇了撇嘴,「你不說,她哪能知道,如果不是聽她的,我自已就揭了,還等你來?你再不揭,我可自已揭了。」

  「別,這個得留給我。」赫子佩拿著備好的稱桿,走到床邊,望定那方蓋頭,一點點挑開,露出那張他熟悉的芙蓉面,被這一身的紅襯得豔麗非常,烏黑的大眼溜溜的瞪著他看,心裡一陣狂跳。

  千喜瞪了他好一會兒,眨了眨眼,「我現在看你,臉上就兩團紅。」

  「千喜。」赫子佩無奈的別臉笑了,「這氣氛都要被你弄變味了,今兒可是我們洞房花燭夜。」

  千喜聽了洞房花燭夜,才閉了嘴,眼裡浮上些羞澀,「誰讓你老半天不給我揭了這蓋頭。」再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卻不見醉意,「他們怎麼肯這麼快放你走?」

  赫子佩挨著她身邊坐下,撥下那兩隻珍珠釵子,任她如瀑的黑髮滑下,捧著她的臉,輕輕的親了一下,千喜呼吸頓時一窒,崩緊了身子。

  赫子佩笑了笑,在她耳邊道:「我跟大哥說,我忍得不行了,大哥和二哥就自動攬下了喝酒招呼客人的活,我只是打了個轉,意思意思了一下,尋空子就溜了。」

  千喜整張臉頓時跟塊紅布一樣,睜大了眼睛,「啥?你居然跟大哥說這話……羞死人了。」

  赫子佩嘿嘿一笑,「不這樣說,我哪走得了?你難道想我醉得人事不知的被他們抬回來不成?你願意糟蹋這花燭夜,我還不捨得呢。」

  千喜更是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嗔怪著他,「你也找個別的藉口啊,這叫人聽去了,這以後怎麼見人。」

  赫子佩拂開她耳邊秀髮,粗糙的指尖摩挲著她耳下肌膚,看著她的臉越來越紅,黑眸一黯,笑道:「都是我媳婦了,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你不懂男人,這藉口雖然爛了些,但最實用,再說,我說的可是大實話,我真忍不得了,光敬那一輪的酒,我的心都不在那兒,恨不得把那些酒全和在一個缸裡,一口乾了完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2:56 PM

第077章   交杯酒

  他火辣辣的話直接燙進了千喜心裡,只覺得心跳得又急又快,摩挲著耳後的手指,也是滾燙灼人,更讓她心慌意亂。

  這時已入了夜,涼風陣陣吹進,絲毫沒讓她感到有一點涼爽,身子隨著自已一緊一慢的呼吸越來越燙。

  小手絞著腰間墜下的錦帶,不敢看他的眼。

  赫子佩一手握住她的手,也是燙得炙人,看著她紅透的耳廊,隱隱透著細小血管,嫣紅粉嫩,頸中滲出微汗,引出幽幽的香,心裡蕩漾,再也忍不住,向她耳下吻去。

  她耳邊一癢,呼吸瞬間閉住,身子頓時發軟,要往旁邊避讓,卻被他牢牢攬住,不能動彈。

  他只覺懷中嬌小身子微微輕顫,垂著的眼眸惶恐不安,又帶著羞,帶著喜,視線左右漂浮,不知該看哪兒,叫人十分憐惜,心裡化成了一汪春水,貼著她耳邊低聲喚了聲,「千喜。」

  千喜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膛,他身上淡淡的酒香裡著他濃濃的男子氣息,粗野狂熱得叫她有些透不氣來,聽他叫喚才慢慢抬起臉看他。

  這一抬頭,那張熟悉的俊顏面就在咫尺,呼吸輕掃著自已的面頰,眼裡多了些平時不曾見過的東西,心下慌亂,忙將臉偏開,修長的粉脖崩出極美的曲線,大紅敞領下肌膚白膩若凝脂。

  赫子佩黑眸沉得漆黑一片,唇自她耳廊沿著頸曲線慢慢滑下,只覺懷中嬌軀赫然崩緊,瑟瑟發抖,如風中花蕊。身下一縮一漲的跳動,手摸向她外衫衣結,口中輕呢,「千喜,別怕。」

  千喜艱難的深吸了口氣,輕輕推他,手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交杯酒還喝嗎?」

  赫子佩微微一愣,這才想起還有一道工序沒完,如果是其他倒也想免了,可是交杯酒,如何能免?忍下體內的懵懂,放開她,「喝,怎麼能不喝。」

  千喜站起身,剛邁出一腳,腿上一軟,往前栽倒。

  赫子佩忙將她攔腰攬住,緊緊摟在懷裡,看著她似笑非笑,湊到她耳邊戲侃,「這還沒開始,腳就軟成這樣,一會兒入了戲,你明兒怎麼出這門檻?」

  千喜本來就羞澀難當,聽了他這話,更是窘得手足無措,只有將臉埋在他懷裡,不敢再抬起來。

  她的呼吸透過他薄薄的紅緞衣,吹得他胸前熱熱癢癢,他胸裡情潮湧動,越發的情難自禁,但交杯酒,絕不能省,咬咬牙忍了,扶她在床邊上坐下,手指撫過她的面頰,「還是讓為夫來服侍你。」

  千喜偷看他一眼,胸間也是春意洋溢,抿著嘴微笑,算是默許。

  床邊鋪著紅綢的矮桌,銀托盤裡也墊上了紅綢,銀酒壺瓶頸處也紮了一個大紅蝴蝶結,放眼處皆是紅,這紅在今天偏讓人心情特別的舒暢。

  赫子佩探身提起銀酒壺,將早已備好的兩個銀杯斟満,先端起一杯雙手遞給千喜,雙眸一瞬不瞬的看她接過,微微一笑,才伸手端了自已那杯。

  二人相視而笑,二人的關係和以前便不再相同,自是另一番心情。

  赫子佩輕舉了舉銀杯,凝視著她的眼,「來。」

  千喜抬起手,穿過他手腕,兩人視線膠在一起,慢慢飲盡懷中酒。

  赫子佩接過她手中銀杯,仍放回銀托盤。

  千喜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輕咬著唇,手指揉著紗裙,剛平復些的心跳,又亂了節拍,暗暗想,都到這一步了,是不是也該主動些,省得總被他笑話。

  烏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身上亂轉,卻不知該從哪兒下手。

  赫子佩轉過身,見她在自已身上亂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在與自已目光一觸後,便紅了臉,不由輕輕一笑,將她攬入懷裡,小腰不盈一握,身軟若無骨,幽香襲人。輕摩著她光滑的粉頸,久久不捨得離開。

  千喜橫臥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一顆心怦怦亂跳,鬢髮輕軟貼在他臉上,輕喚了聲,「子佩。」聲音低低柔柔。

  一股熱流自他腹間湧上,帶著她一扭身,兩人一同滾進大紅錦被中,她的秀髮鋪了半邊枕,眼裡儘是柔情蜜意,他哪裡還把握得住,一低頭,吻上她微張的小嘴,淡淡的酒香自她嘴中漫進他的心裡,那酒不醉人,他卻醉了,用舌抵開她的唇,探入她小嘴裡,吮著她的芳香。

  他平時對她百般溫柔,千喜卻不知他會這樣霸道的吻她,可是這份霸道卻讓她沉陷下去,再也分不清天南地北,只知道他的氣息,他的體重,口中他靈舌的攪動帶來的麻癢。

  小手緊緊拽著他肩上衣襟,手心的汗滲濕了他的喜服。

  他突然抬起頭,深吸了口氣,又飛快的含住她的小嘴,這次卻極其的溫柔,輕舔細吮,大手拉開她外袍紗衣花結,將那件大紅外袍拋落床下,凝視著她僅著抹胸的身子,眸子頓時黯了下去,慢慢吻向她赤著的胸上肌膚,大手覆上她胸前的柔軟,隔著大紅的抹胸,時輕時重的揉搓。

  千喜身子酥酥癢癢,臉更紅了,身子輕顫,遲疑了片刻,抬手將他喜服除去,看著他的身子一點點露出,臉上更是如火燒炭烤一般。

  他穿著衣衫時顯得文儒俊雅,寬大的衣衫遮掩了他結實強壯的身體。

  雖然也曾看過他幹活時赤著上身,但從來不曾這樣觸摸過,手下化出異樣的感覺,忍不住也如他對自已那般揉捏了幾下。

  他眼裡的火焰更加炙熱,像要將她燒盡,呼吸也更粗重,粗手粗腳的扯去她抹胸衣帶,火熱的視線在她豐潤處停留了片刻,一聲低喘,含向她粉嫩的乳尖。

  大手在另一邊揉捏了幾下,一路向下,扯落她的錦褲,千喜全身輕顫不已,咬著唇感受著這種奇怪的感覺,想叫他停下,卻又欲罷不能,挻身去迎合他。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含住她的嘴,瘋了一般的狂吻。

  一手握著她的胸前柔軟,嫩尖在他掌心滑動,撩得他所有理智蕩然無存,一手捉了她的小手塞進自已褲內。

  千喜略為猶豫,小手便握住他的硬挺,隨著他的引導上下滑動。

  他放開她的唇,一陣粗喘,手上更加用力,輾得她微微的痛,隨著她微痛,一道電流又從他手下傳遍全身,禁不住一聲輕吟。

  他放開她的小手,探到她的身下,摸到一片濕滑,不禁一笑,聲音暗啞,「看來,忍不得的,不止我一人。」

  千喜大窘,手上一用力。

  他大驚失色,「你還沒給我生兒了呢,手下留情。」

  千喜輕笑出聲,「看你還亂說不亂說。」

  他低聲相求,「再不敢了。」

  千喜手上輕了些,慢慢套動,他禁止不住又是一陣急喘。

  膝蓋擠到她腿間,猛的將她分開,「實在忍不得了。」

  千喜從枕下抽出一方白布,「我娘要我……」

  赫子佩一把奪過,拋在床下,「我們無需這些。」自已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之前卻也偷偷問過周成貴,知道女子初夜會疼,要加倍小心,雖說他已經忍到極限,卻不敢過於毛糙,壓開她的腿,仍伸了手在下面輕揉慢捻,小心試探,手指尋著那處,慢慢探了進去,滑進滑出,直到忍不住嬌喘連連,才抽了手出來,握住她纖若無力的腰,低喚,「千喜,看著我。」

  千喜腦中早成了一片空白,聽他叫喚,睜開眼,看向下方,這樣的姿勢讓她無地自容,漲紅了臉,「你……」

  「千喜,看著我。」他鎖定她的眼,硬硬的抵著她那處,腰身慢慢沉了下去。

  千喜緊張的崩緊身子,想逃,卻被他緊緊按住,動不得絲毫。他只進了一點,便不再進,輕輕的滑動,幽口處的異樣的飽漲感讓她舒服的忍不住挺身候去迎合他。雙手扣住他的雙臂,將他拉向自已。

  他順著她的力道,猛的又一沉身,深深壓進她體內。

  千喜身子一崩,咬住嘴唇,大眼裡凝上淚水,手指深深陷入他手臂肌肉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呼出口氣,她知道會疼,卻沒想到會疼成這樣。

  他僵著不動,心疼的伏下身吻著她的眼角,「很疼麼?」

  千喜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淚就下來了。

  他吮去她的淚,身下在她體內,被她緊緊包裹著,更加的難忍,硬是咬著牙不敢動彈半分。

  過了一會兒,千喜疼感稍褪,體內不斷的膨脹感帶來一種說不出的感觸,輕輕扭了扭身子,那感覺更加明顯,酥酥麻麻的自那點傳遍全身,「你動動。」

  赫子佩心裡一喜,卻仍是不放心,「還疼嗎?」

  千喜羞紅著臉,「不如先前疼了。」

  他勾唇笑了笑,在她唇上輕輕一吻,緊盯著她的臉,緩緩動起來,見她雖然仍鎖著眉,卻不似先前那般疼楚,試著淺抽慢動送,陣陣快感自下面傳開。

  又過了會兒,見她眉頭舒開,才漸漸加了力道,動作大了起來。



第078章   總算圓滿

  千喜只覺得自已全身變成了一團綿花,哪兒都軟綿綿的,心像是掉進了一汪深水,只有緊緊的扣住他的雙臂,才不會沉入水底。

  他一波強過一波的撞擊,將她的靈魂撞出體外,只剩下綿綿不斷的快意,在體內漫延。

  耳邊是他急促的喘息和不斷的輕喚,「千喜,千喜,千喜…………」

  她卻連開口回應的力氣都沒了,只有一聲聲消魂的呻吟。

  半眯著眼,眼前是他晃動的俊臉,一滴滴汗珠自他額頭滴下,落在她臉上,身上,隨著她的一起滑落,在她再一次被他猛烈的抽送即將送入雲霄時,抬手捧住他的臉,無力的輕喘嬌喚,「子佩………我不行了…………」

  這聲音落在他耳中,身體猛的一顫,一咬牙,撞擊的更猛,一下接一下的直抵她最深處,雙眸鎖著她不放。

  前所未有的強烈刺激將她抵至極限,崩緊身體,拚命抵向他,手指掐進他後背,「子佩………」

  他渾身一陣痙攣,抵著她,停下動作,身子不住輕顫,腦中嗡嗡作響,成了一片空白,過了半晌才慢慢回過神,軟倒在她身上,將她緊緊箍在懷中,唇緊貼著她耳鬢,「千喜!」

  胸脯劇烈起伏,急聚的呼吸過了許久才慢慢平復,吻了吻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的耳垂,才又倒在枕頭了,半眯著眼心滿意足的看著懷中人。

  千喜等體內的萌動完全消褪,轉頭看向他,感到身下他正從自已體內慢慢褪出,突然想到什麼,豎起了眉頭,「你不是說避孕的事交給你嗎?」

  赫子佩腦子裡『嗡』的一聲響,慘了,剛才看著她舒服的樣子,只想著讓她更舒服一些,抵死的想能有多進,就有多進,結果當然是盡數洩在裡面了,把這擔子事忘得乾淨了。

  摟緊她,大手摩挲著她赤著的身子,陪著笑,「千喜,我………忘了………」

  千喜愣看了他半晌,嘴一扁,不依了,「你有意的。」

  赫子佩從來沒有對她失過信,偏在這事上出了問題,也有些著急,「真不是有意的,別生氣,怪我,都怪我。」

  千喜剛才也想不起這事,並不是當真全怪在他頭上,只是有些委屈,萬一一朝就中了,那只有哭的份,琢磨著婉娘說的那個方子,是否可行,要不等天亮了云尋婉娘要方子?反正不常用,也不該吃出什麼問題。

  赫子佩見她蹙著眉不說話,以為她生著悶氣,心裡像有千百隻貓在抓,這新婚之夜,怎麼能讓她這麼氣上一晚,握了她的小手,拉來打自已的臉。

  千喜醒過神,腕上用力,他這下就沒能打下去,「你做什麼呢?」

  「讓你打幾下,出出氣。」紗帳沒有放下,紅燭的光到了床邊,已經十分的暗,朦朦朧朧的照在千喜臉上,赫子佩面對面的看著她,見她眼裡並沒有什麼怒氣,愣了愣,「你不生氣?」

  「生氣啊。」千喜看著他,有些好笑,有意逗他。

  「那你不怨我?」他摸不清她是什麼想法,心裡七上八下的。

  「怨啊。」千喜忍著笑。

  「那…………你怎麼不發脾氣?」赫子佩握著她的小手,壓到自已胸脯上,「你有氣,就往這兒打,今兒說什麼也不能把這氣憋著。」

  千喜終於忍不住了,噗的笑了出來,「你傻了嗎?別說你忘了,我也忘了………..」說著臉就紅了。

  赫子佩滿心歡喜,見她露著羞態,也想起剛才在她身體裡縱橫的滋味,心裡一蕩,剛下去的勢頭,又上來了,伸手去攬她,「你當真不怪我?」

  千喜將臉埋在他胸前,輕「嗯」了一聲。

  赫子佩的手順著她的背,撫了下去,到了她腿間,濕滑不堪,放開她,翻身下床,在地上拾了自已的喜袍披上,走向屋角。

  千喜懷裡一空,見自已赤條條的,忙拉了薄被往身上蓋,「你去哪兒?」

  赫子佩回頭看著她笑了笑,沒說話,徑直走到水缸邊,舀了水,取了巾子,浸到水裡,連著銅盆一起端到床邊,絞了巾子,就去揭她裡上身的薄被,「來,我給你擦擦,都是血。」

  千喜大窘,腿間也的確不舒服,難為他想得到,「你轉過去,我自已來。」剛動了動,腿間卻是一痛,頓時擰緊了眉頭。

  赫子佩更是心疼,「別逞能了,我是你相公,又不是外人。」將她連人帶被的抱出來些。

  想著她剛才也出了不少汗,握了她一隻小腳,一點點的往上擦,越往上,眸子越暗,恨不得就在這床邊,按著她再來一回。

  咬咬牙忍著。

  千喜緊緊拽著被子,剛平復下來的心,又跳得亂七八糟,隨著巾子慢慢抹遍她全身,雖然拭去了身上的汗漬,冷水卻沒能讓她覺得涼快,身子反而越來越燥熱,再偷偷看他,眼裡也是燃著火。

  伸著腳碰了碰他腿間,也是硬著的。

  赫子佩抓住她搗亂的小腳,「你還惹我?」

  千喜咬著唇只是笑,收了腳,帶著簿被,滾到床裡。

  赫子佩搖了搖頭,以前得不到,忍得難受,現在得到了,卻像是上了癮,更想要。將巾子丟進銅盆,起身端回洗瀨架,換過水,自已上上下下擦試過,才重新回到床上。

  見千喜面朝裡的睡著,脫了喜袍在她身邊睡下,手臂環過她的腰,將她攬在懷裡,「千喜,睡著了?」

  喚了兩聲,不見她回答,只怕是睡了,他身下漲得難受,又沒有睡意,將臉埋進她幽香的秀髮,不管怎麼說,與她總算是圓滿了,心裡暖烘烘的,僵著身子不敢亂動,怕吵醒了她。

  這時千喜突然轉了個身,兩條柔若無骨的手臂纏上他頸項,滾燙的身子也貼上他的身子,小嘴湊過來咬他的唇。

  他身子一顫,又驚又喜,「千喜?」強忍著的情愫自腹間直竄上來,想著她剛才的疼,卻不敢亂來。

  千喜咬著他低聲呢喃,「今晚是我們花燭夜,不想你忍。」

  赫子佩腦中『嗡』的下,爆開了漫天煙花,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揉著她軟得像是一團綿花的身子,「剛才忘了的事,現在補過。」

  千喜哧笑出聲,「這哪能補,今晚放過你,下不為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5:52 PM

第079章   新婚燕爾

  千喜出嫁,不比得別家,新婚一大早的就要去給公婆請安。反正在自家院子,之前又得了陸氏交待,要他們第二日多些休息,不用請安,也不要急著理會生意上的事。

  赫子佩又提前將鋪子中事分派妥當了,近兩三日內也沒什麼事可做,二人又是初試雲雨,赫子佩更在興頭上,抵死纏綿,到了天將明才沉沉睡去。

  千喜一覺醒來,已過晌午,稍稍動了動,全身痠痛得像要散架了一樣,身下更是火辣辣的痛,才想起自已已經成親了,低聲罵了句,「死人赫子佩折騰死我了。」

  伸手往旁邊一摸,摸了個空,飛快的睜開眼,身邊哪裡有人,一骨碌爬起來,抱著薄被掩著裸著的身子,四處亂看。

  天熱,昨夜幃帳也沒放下,紅幔,紅桌布,到處一片紅,桌上紅燭已滅,窗外已是豔陽當頭,這屋裡怎麼看怎麼熱,琢磨著得快些將這些紅東西撤了。

  隔著珠簾,望了望外間的門,大門緊閉,這人該不會這才新婚就丟下她,跑鋪子上去了。

  摸了枕邊疊放得整齊的新衣,忍著痛往身上套,只穿好中衣,額頭就滲出了細汗,嘀咕著又把赫子佩罵了個遍。

  門『嘎』的一聲開了,赫子佩端了盛著飯菜的托盤進來,見她正在起身,面色不太好,忙將托盤放到桌上,奔了進來,坐到床邊,扶著她,去抹她額頭的汗,一臉的焦急,「千喜,你這是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了?」

  他一提,千喜一張臉刷的成了一塊紅布,橫了他一眼,「一身痛得慌。」

  「痛?一身痛?該不會發燒了?」他抬了手去摸她的額頭,又是涼的,心裡沒底了,扶好躺下,「你躺著,我去找大夫去。」

  慌慌張張的,起身就要走。

  千喜大窘,拽住他的衣衫,又急又氣,又是好笑,「你回來,瞎忙活什麼。」

  他轉過身,握了她的小手,「病拖不得,我很快就回。」

  千喜見他在別的事上精明能幹,到了這事上,就活脫脫一個木魚疙瘩,開不了竅,死活要去尋什麼大夫,恨不得狠狠的踹他一腳,也顧不得害羞,「都是被你折騰得全身跟散了似的,哪來什麼病,你尋了大夫來丟人不成?」

  赫子佩愣了愣,臉上由急變喜,又帶了些窘態,坐回床邊,摟著她,在她臉上親了親,「我性急了些,要多了幾回,讓你受累了。」

  千喜嗔怪的白了他一眼,「還好意思說,就跟個餓鬼投胎一樣。」

  赫子佩聽了也笑,咬著她的耳朵,「就是被你餓的。」

  千喜耳朵一陣癢,臉更紅,「你到還有臉了,還敢說。」

  赫子佩香玉在懷,見她又是含嗔帶怪,心裡一蕩,身下又起了反應,忙收斂心神,「誰要你惹我,痛得厲害嗎?」

  千喜動了動腿,痛得一皺眉,點了點頭,「可真痛。」

  赫子佩聽了更不敢造次,「今天別下床了,讓你相公服侍你,省得你以後想起這事,還得怨我一輩子。」

  千喜笑著也樂得不再動彈。

  赫子佩當真打了水到床邊,又拿了盆給她接著,在床上洗漱,收拾了巾子臉盆,又拿過玉梳,幫她梳著那一頭秀髮,想著她也不用起床,也就由著那一頭長發散著,握了一束,湊到鼻邊聞了聞,「真香。」

  千喜看著他笨手笨腳的,做的卻是極認真,心裡暖得像陽春三月,也不知幾輩子修來的福,就嫁了他這麼個人,以後不管怎麼樣,都要將他牢牢抓住,要他守她一輩子,「你答應的,不許納小。」

  赫子佩放下手裡髮束,握了她的手,壓在自已心口上,收了笑,一臉的正經,「這裡面這輩子只裝你一個人,赫子佩這輩子只娶千喜一個女人。如有二心,天打雷霹………」

  千喜忙伸手壓了他的嘴,「你答應就好,賭什麼咒。」

  赫子佩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不管以後怎麼樣,你信我便好。」

  千喜感覺這氣氛太沉重了,點了點頭,笑著湊上前,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餓了。」昨天就在出嫁前吃了些東西,夜裡又和他折騰了一夜,這肚子早唱空城計了。

  「娘做好了飯菜,我端過來,我們就在床上吃。」赫子佩起身到外間,果真端了托盤過來,放到床上,遞了碗筷給千喜,給她夾了菜。

  千喜也給他夾了些菜在碗裡,赫子佩看著碗笑了笑,「想當年當叫化,差點沒餓死,凍死,現在天天吃得飽,穿得暖,還討了個這麼好的媳婦,你說我這是啥命?」

  千喜又夾了些肉到他碗裡,直到他碗裡堆不下了,才停了手,「快吃吧,就你話多。」

  赫子佩笑著捧了碗,大口的撥著飯。

  小兩口你來我往的,其樂融融。

  填飽了五腹廟,千喜放下碗,「我這時候還沒起身,我娘沒說什麼嗎?」

  赫子佩收著碗,「你安心休息,娘也是過來人,體諒著呢,剛才還跟我說,要你好好休息今天就別到處亂跑了。」

  千喜看著他起身,突然想起過十來天是馬掌櫃兄弟那邊結帳的日子,昨天成親,他們的人從京裡特意派了人下來送賀禮,今天就要趕著回去,「馬二掌櫃那邊的帳,你打算什麼時候給人家結?」

  「我想今天就給他們結,既然他們有人下來了,也就順便帶回去,我們手上銀子也空出來了,也不必要拖人家這十來天時間,又跑多一趟。」赫子佩端了托盤準備走,又回頭看了看她,「我跟他盤數,然後去兌銀子,要個把時辰,我跟他盤完了再回來陪你,你一個人悶不悶?」

  個把時辰,再睡一覺也就過了,千喜倒不會覺得悶,但心裡卻掛著別的事,「要不你叫婉娘來陪我說說話。」

  「也好,你等著,我這就去叫去。」赫子佩掀了簾子,出去了。

  千喜見他出去,忙穿了外衫,將床上帶血的床單收了,細細的疊好,收時櫃子裡,重新鋪上早先備好的新床單,剛收拾妥當,婉娘就來了。



第080章   留個心眼

  馬家從京裡派下來的人是他家堂兄弟,叫馬順,以前也是由他負責收款,所以和赫子佩他們是極熟的。

  赫子佩派了人去通知馬順,又要沈洪去尋婉娘,便轉回這邊院子等著,一會兒馬順來了便可以直接去書房清算帳目。

  站在院裡,看著牆角的幾支青竹,想著剛來時,這些竹子還只有指頭粗細,這幾年過去,已經長得如此茂盛。當年的毛頭小子,現在已經娶了妻,望著那絲青竹,臉上露出笑。

  正看著,感覺身後有人走近,側過臉,見一女子向他款款走來,有些眼熟,略想了想,想起是那日帶回來的女子,也就是千喜念叨個沒完沒了的吳采蘭。

  吳采蘭走到他身邊方停下,盈盈下拜,嬌糯糯的喚了聲,「公子。」

  赫子佩忙轉身回禮,「吳姑娘不必多禮。」

  吳采蘭見他知道自已的姓氏,心下歡喜,「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赫子佩見她不肯起身,又不好去扶,只好僵著,「只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耿耿於懷。身子可好些了?」

  「托公子的福,已好了許多,沒什麼大礙了。」吳采蘭這才起了身,大膽打量著他,只見他眉清目秀,俊逸非凡,身形高挑,並不顯瘦,一身素淨和長衫更襯得他玉樹臨風,果真是一表人才,不想這樣的小地方,竟有這樣的人物。

  赫子佩生的俊俏,平時在外奔走,常有婦人姑娘看他,習以為常,並不多想,見她客套,也不便生硬,笑笑道:「姑娘不防好生多休息些日子,等身體大好了,自會安排送姑娘家去,姑娘無需多慮。」

  吳采蘭又忙施禮道謝。

  赫子佩見她左一個禮,右一個禮的,反有些不自在,回頭正好見馬順從染坊小門過來,忙向吳采蘭告了辭,迎了過去。

  向馬順笑道:「馬先生大老遠的從京城來,家裡亂得沒好生招呼,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馬順和他相熟,知道他不喜歡太多禮數,也笑道:「赫掌櫃真是太客氣了,今天可是您正忙的時候,卻還抽時間來為我們掌櫃的事忙呼,我這心裡才過意不去。」

  赫子佩笑著引著他進書房去了。

  吳采蘭正想問他姓氏,被人打斷,心裡有些失落,聽說是京裡來的,便轉過臉去看了看,記下那個人姓馬。又聽那人稱他為赫掌櫃,暗想,原來他姓赫,也是個生意人。目送著赫子佩的身影消失在門裡,心裡有些奇怪,這家人姓陸,他卻姓赫,不知他們是什麼關係,怎麼會住在一塊。垂了頭,再想剛才那個人的相貌,倒像是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怔忡間,見一個長得很是俊秀的女子捧了個裝湯藥的小罐子從身邊走過,走到前面院門前,又停下回頭來看了看她,才又進了那院門,消失在花木叢後。

  抬頭看了看赫子佩剛才一直看著的青竹,有些無趣,訕訕的往廂房走,正好撞見陸氏出來餵雞,忙過去向她問好。

  陸氏見她氣色不錯,也滿心歡喜,「感覺可好些了?」

  吳采蘭忙道:「大好了。」

  陸氏又將她好好看了遍,確實與昨天相比,已是不同,「這才好,也別累著,出來透透氣,就回屋多歇著。」

  吳采蘭笑著應了,看她手上的碎玉米,「你餵雞啊?」

  陸氏這才想起手上的碎玉米,抓了一把,學著雞叫,撒在地上,「你不說,我光顧著看你,都給忘了。」

  吳采蘭也抓了一把碎玉米在手上,分成兩半,一手捏了些,學著陸氏撒了一隻手裡的碎玉米,「嬸嬸家看上去也算富裕,怎麼還要自已做這些?」

  陸氏餵著雞,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知道我們這兒小地方的人的習慣。」

  吳采蘭將另一些碎玉米也撒了出去,「我也算不上什麼大戶人家的,不過是家父做了點小生意糊著口,並沒養這些雞啊鴨的。」

  「我們這以前窮,平時也就養著幾隻雞,到了過年過節的,也有個吃頭,這幾年家裡才好起來,吃來吃去,總覺得自已家養的雞,吃起來肉香,所以也就一直沒改這習慣,反正也不費事。「陸氏將手中簍子裡的碎玉米盡數抖在地上,「姑娘家是做啥生意的?」

  「亂七八糟的,啥都做點。」吳采蘭拍了手上的玉米沫,「千喜過幾天要回來吧?」

  陸氏笑了,「她哪用得著過幾天就回來,睡醒了,就會過來了。你身子還弱,出來站了這麼久了,也去歇歇吧,可別再累到了。」

  吳采蘭愣了愣,想想,她就嫁在這鎮上,麻雀大個地方,想回來也是極容易,加上可能這些小地方的人沒這麼多禮節,也不用等回門,想回就回了,見陸氏也沒打算說下去,也就不好再問,辭陸氏轉回廂房。

  走到門邊,見赫子佩與那個姓馬的出來,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說笑著出了院子,才推了門進去。

  陸氏回頭看見,也沒往心裡去,聽見屋裡陸掌櫃叫,應著進了屋,見陸掌櫃捂著頭坐在床上叫頭痛,去廚房盛了醒酒湯,遞給他,嘴裡念叨,「做新郎的沒醉,你這當爹的醉得人事不知,你就這點出息。」

  陸掌櫃聽慣了夫人叨嘮,也不惱,「這不是高興才多喝了幾杯嗎?」接了醒酒湯,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覺得心裡舒服了些。

  陸氏用手指戳著他的額頭,「高興也不能不顧身子,又不比得當年你成親的時候那身子骨。」

  陸掌櫃聽到提他們成親,笑了,「我們成親,窮得飯都沒能吃飽,哪來這酒喝,這不正好藉著千喜成親補回來嗎?你也該多喝幾杯。」

  陸氏聽了也笑,想著與他風風雨雨的過了二十來載了,長嘆了口氣,「轉眼,我都老了,現在就指著千喜給我們生個胖小子抱抱。」

  陸掌櫃扶著夫人的肩膀,「誰說我們老了,你看你頭髮都沒白兩根,誰說你老,我跟他急。」

  陸氏笑著呸了他一口,「老不正經。」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8:18 PM

第081章   這藥不喝了

  千喜引著婉娘坐到桌邊,看著她放到桌上的小藥罐,翻過放在藥罐上的碗,滿滿的漏了一碗黑呼呼,熱氣騰騰的湯藥,一臉迷惑,「這是什麼?」

  婉娘放下藥罐,將藥碗遞給她,「我琢磨著你上次跟我說的話,說不想要孩子的事,你成親前也不見你做什麼準備,怕你事後尋我要,時間長了,效果不好,所以提前備下了,本來想晚些給你送來,正巧赫掌櫃叫我過來陪你,便帶過來了,乘熱喝了吧。」

  千喜之前也想過找婉娘配藥,這時人家想得周到,提前備下,望著那碗濃濃的湯藥,心裡反而哽得難受,把唇咬了又咬,就是湊到嘴邊。

  婉娘坐在那兒含笑看著她,也不催。過了好一會兒,見那藥裡冒出來的熱氣不多了,才道:「快涼了,藥涼了傷胃。」千喜一撇嘴角,把倒回藥罐,「我不喝了。」

  婉娘挑了挑眉,「咋又不喝了?你不是那麼怕有孩子嗎?」

  千喜吸了吸鼻子,「有了就有了吧,他想要孩子,他也就那點出息,年紀輕輕的就死活想要孩子。」

  婉娘這才笑了,「這就對了,你總算想明白了,女人總要經過這麼一遭的。」一邊說,又一邊把藥漏了出來,遞給她,「不過這藥,你還得喝,我可是熬了好半天的,又怕涼,一直溫著,都溫了兩個時辰了。」

  千喜推開她的手,「我都說有了孩子就要了,幹嘛還要喝,不喝。」

  「你還真信這是那藥啊?」婉娘將藥碗放在她面前,「我真給你熬那藥,被赫掌櫃知道了,非要我家相公扇我兩巴掌不可,我可不去討那打。」

  「他哪能要洪子打你。」千喜聽不是那藥,鬆了口氣,也笑了,「那這是啥?」

  「這是補氣血的,還有止血,止痛的功效。」婉娘將碗向她面前推了推,「真快涼了。」

  「真的?」千喜知她是過來人,心又極細,歡歡喜喜的捧了碗,嘗了一口,「真苦。」

  「苦口良藥,快喝。」婉娘盯著她把整碗藥喝了下去,才心滿意足的接過她手裡的碗,把剛倒的白水遞給她漱口。

  千喜漱了口又接了她遞來的甜梅含在嘴裡,「你還備了全套。」

  婉娘也取了個梅子放進嘴裡咬,「那當然。」既然赫子佩要她來陪千喜,也就不急著走,「你說的從山上撿回來的吳采蘭是不是長得高挑個兒,模樣蠻漂亮的?」

  千喜扭著身子,還是一身的痛,「嗯,是啊,你見過了?」

  婉娘想著剛才吳采蘭看赫子佩的眼神,總覺得有些不是味道,但千喜新婚,這些話好像又不該說,「嗯,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她正跟赫掌櫃在院子說話呢。」

  千喜微微一愣,她怕吳采蘭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心裡不自在,所以沒跟她說是赫子佩背她回來的,她怎麼認得子佩,「說什麼呢?」

  「見她在道謝什麼的。」

  千喜聽了這話,只道是娘跟她說了子佩背她回來的事,也沒往心裡去,赫子佩救了她,她尋著他道謝也是理所當然的,『呃』了一聲,又去挑梅子吃。

  婉娘見她完全沒有想法,她這才新婚,又不好惹她心煩,暗皺了皺眉,「她啥時走?」

  「等她大好了,就送她走,她恢復的很快,只怕也要不了幾天了。」千喜心想這古代的大戶人家的女子就是嬌貴,餓一餓,發個燒就幾天下不了床,換成她,早啥事也沒了。

  婉娘聽她這麼說才放了心,只要人一走,還能有啥事?「你前幾天給我的那些線,我都織好了。」

  千喜眉一揚,「真的?我們看看去。」撐起身就要往門外走,邁一兩步,身下赤辣辣的痛,又坐了回來,又把赫子佩在心裡罵了一遍,苦著臉,「還是明兒再看吧。」

  婉娘捂著嘴笑了,聽門外傳來腳步聲,知道是赫子佩回來了,起了身捧了藥罐,「你好歇著吧,明兒就不會痛了。」

  千喜起身送她,還沒到門口,赫子佩便撩了簾子進來,見婉娘正要走,也就站過一邊讓出門。

  婉娘回頭看了赫子佩一眼,「別送了。」掀了簾子出去。

  簾子剛落下,赫子佩上前一步,把千喜打橫抱起,在她臉上親了親,「還痛不?」

  千喜臉一紅,「吃了婉娘送來的湯藥,要好些了。」

  「什麼藥?」赫子佩進來的時候便看見婉娘捧著的藥罐,也正想問。

  「補血,止血,止痛的。」千喜暗慶不是那避孕的,否則他這臉不知會不會晴轉陰。

  赫子佩挑眉笑了,「她可真是有心。」抱了她往床邊走,「剛回來的時候,碰見娘正在熬湯,也在往湯裡放藥,說一會兒送過來。」

  將她放到床上,幫她脫了鞋,自已也在她身邊坐下,攬著她依著床欄,「我不在,悶不?」

  「有婉娘陪著,倒也不悶。」千喜奇怪了,女人初夜是要出血,不過沒聽誰說要這麼吃這麼多藥,「你就她們都是怎麼了?有必要吃這麼多藥嗎?」

  赫子佩突然露出個難為情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千喜更是不解,他是有事就說事的人,哪能這麼吞吞吐吐,「到底是怎麼了?」

  他輕咳了聲,「剛才洪子見我到了晌午才出去,開我玩笑,問我是不是折騰了你一夜………「看著千喜的臉越來越紅,又幹咳了聲,「說你是初夜,怎麼經得住我這麼折騰………所以我想娘他們可能是因為這個才熬那些藥。」

  千喜更是羞得恨不得找個坑跳下去,把自已埋了,轉身掐他,「你還好意思說。」

  赫子佩也不躲,由著她掐,「怪我,怪我,掐了我,你能不痛,隨你怎麼掐。」

  千喜噗的笑了,反而不掐了,靠著他的肩,「其實我哪有她們想的那麼嬌嫩,現在好得多了。」

  「真的?」赫子佩眸子一亮。

  「嗯。」千喜隨口應著。

  「那我們晚上再來。」赫子佩逗著她。

  千喜又好氣又好笑,又轉身打他,「你簡直要成色情狂了。」

  赫子佩哈的一聲笑開,摟著她使勁的親。

  二人鬧了一陣,千喜想著婉娘的話,問他,「你見到吳姑娘了?」



第082章   變廢為寶

  赫子佩本沒將這事放在心上,見她問起,也就想到多半是剛才婉娘過來時,在院中見到,跟她說了什麼,點了點頭,「見到了。」

  「她大好了嗎?」千喜想著自已成親,從昨天成親就沒去看過她,倒像是冷落了人家,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估計也差不多了,再休息兩天,也就該好了。」赫子佩天亮才睡,沒睡上兩個時辰就起來了,有些犯睏,抱著她滑倒下去,「陪我睡會兒。」

  千喜沒有瞌睡,側過身看著俊秀的面頰,「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他半瞌著眼看她,「啥話?」

  「吳姑娘漂亮吧?」

  「我沒細看。」他直接閉了眼,把臉蹭進她頸窩裡,「睡了。」

  千喜見他沒在意吳采蘭,心裡蠻高興,嘴裡雖然這樣問,哪有當真喜歡自已老公到處看美女的?

  婉娘提起吳采蘭,欲言又止,她看得懂,只是裝著傻,不願把人往壞處想,又不願拂了婉娘的好意,現在看來婉娘擔心的事是多餘的。只要子佩沒心,人家還能怎麼的?

  第二天一早,赫子佩剛起身,千喜也跟著翻身坐起。

  「你不多睡會兒?」赫子佩拉了搭在一邊的衣衫往身上套。

  千喜跪在床上,把他拉了過來,幫他束腰帶,「昨天婉娘說那些布織好了,我得過去看看,如果行的話,就裁出來做兩件衣裳出來試試。」

  赫子佩把手環到她腰後,探到她身下輕輕摸了一把,低聲問,「今兒還痛嗎?」

  千喜紅著臉白了他一眼,「不大痛了,你今天做什麼?」按他坐下,幫他束了髮,她不喜歡他把頭髮全挽成簪,看上去老成,還是跟他沒成親一樣,只是束了頂上髮束,用一條絲帶紮著,讓下面的頭髮散著,看上去飄逸灑脫。

  赫子佩放了心,等她給他攏好了髮,站起身,笑著在她臉上親了親,自行去洗漱了,等千喜收拾妥當了才開了門,陪著她先去給陸氏夫婦請安,又一起用過早飯,才自個去了鋪子。

  千喜走到廂房,抬了手想敲門,想了想又放下了,這大清早的,怕萬一人家沒起身,反而吵了人家休息。轉身從側門去了隔壁院子,婉娘屋裡的門開著,她怕沈洪沒走,也不敢冒然闖進去,站在兩步外喚婉娘。

  婉娘從裡面奔了出來,拉了她進屋。

  「洪子走了?」

  「走了,剛走,我正說一會兒你不來,把布拿過去給你看呢。」婉娘引著她去看織好的新布。

  屋裡光線暗,千喜拿了布站到門口抖開,那布是用的那沒毛的線染的黑色,織的底,用有毛的線染成大紅色,織成一朵朵小小的梅花,花心點了點嫩黃。還毛的線厚,比底布突出一些,而花心又將浮起的花瓣壓了下去,這一凸一凹的,這些花就立體了,紅黑相配又十分醒目。

  千喜越看越喜歡,「婉娘,你這手技可越來越好了。」

  這布一出來,婉娘就喜歡,聽她稱讚,喜得合不上嘴,「還不是你的圖畫的好,你覺得這布,做衣裳能成嗎?」

  千喜把布披在婉娘身上比了比,「准行,姓王的已經走了,也沒人敢為難你們了,我們明天就搬回秀色坊,大顯身手的日子到了。」轉身又往婉娘屋裡望了望,這屋子雖然也有裡間,但比他們以前住那間窄了不少,雖然砌了牆圍了個小院子,跟前面染坊隔開了,但這一人高的牆,總是不隔音,如果晚上加班的話,怕吵著她休息,「你們以前住的那屋,要不再盤下來,你們還是搬回去住?」

  婉娘搖了搖頭,順手抓了把碎玉米,撒在地上,看著小雞搶食,「不般了,這比外面還方便,他染布累了,隨時能回來打個小盹,收工晚了,抬腿就回來了,也不用擔心還得去叫人開門。」

  千喜望瞭望那道新砌的牆,「這晚上不吵嗎?」

  「剛住進的時候,有那麼點不習慣,這住久了,習慣了,反而心裡覺得踏實。以前相公趕工,半夜也沒回來,我一個人在外面還覺得害怕,在這兒就沒怕過了。再說如果我有啥事,隔著牆,叫一聲,他就來了,強過在外面的時候,這半夜家裡沒人,有什麼病病痛痛的,叫個人都叫不到。」

  婉娘說的句句是實情,什麼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但算下來,利還是多於弊,外面住著,又是赫子佩給著房錢,說來說去,也就是得個房子大些,面子上好看,住著也汪見得有多舒坦。

  千喜聽她這樣說,也就由著她,又看了其他幾塊織好布料,都十分滿意,只等明天回了鋪子就開工照樣開剪。

  又畫了幾張圖樣,交給婉娘,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疊了那幾塊布挾著,「我拿去給我娘看去。」

  婉娘忙站起身送她出去。

  千喜回到這邊,透過撩起的窗簾,見陸氏正坐在窗邊上做納鞋底,推門進去,挨著她坐下,「給爹納鞋呢?」

  「嗯,你爹自那次摔了,雖然好是好了,但總比不得以前,我重新給他納幾雙綿些的鞋底,多站一會兒,這腿也不至於這麼痛。」陸氏從小竹籮筐裡拿了幾個圖樣給千喜看,「你看哪個好?」

  千喜挑了個『福』『壽』字圖案的,「這個好,左福右壽,給咱爹添福,添壽。」

  陸氏接過看了,也合心意,笑著擰了擰她的臉,「這昨天才嫁人,就比過去懂事了。」

  千喜咬著唇笑,「娘心理作用。」攤開那幾塊新料,「娘,你看這幾塊布料,怎麼樣?」

  陸氏眼前一亮,放了鞋底,拉了那些料子,一塊一塊的看,「哎喲,娘活了這三十來歲,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布,這真是你們弄回來的那些破線織出來的?」

  千喜有些得意,眉開眼笑,「可不是嗎?咱讓那些廢線重放光芒。」

  陸氏又仔細看了一回,嘖嘖稱讚,「我家千喜還有這本事,怪不得子佩是鐵了心的保著你開那秀色坊。」

  千喜一撇小嘴,「差點被娘攪和了。」

  陸氏笑著打了她一下,「這事還沒開做,就翹上尾巴了。」

  千喜裂著嘴笑了,抬起頭,剛好見赫子佩從外面回來,一頭鑽進書房,放了手裡的帳本,出來就往隔壁院子走,正想起身叫他來看料子,隔壁廂房的門『吱』的一聲開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8:26 PM

第083章   再爛不過的藉口

  赫子佩停了下來,轉過身。

  吳采蘭從屋裡出來,走到離他僅一步遠的地方才停了下來,赫子佩不著痕跡的退了半步,與她拉開些距離,「吳姑娘有事?」

  吳采蘭見他處處守禮,對他更是另眼相看,「赫掌櫃開的是染坊?」掃了眼他手中挾著的一匹布,這幾天,她在廂房,聽著院子一些動靜,來往的人不時提到染布的事,也就猜到了這隔壁是染坊。

  千喜探著頭,隔著窗櫺,看著二人,回頭小聲問陸氏,「娘,你跟吳姑娘說過是子佩背她回來的事嗎?」

  陸氏也正湊在她旁邊看外面,「沒說過啊,這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就算了,何必非要跟人家提起,落下個不自在。子佩還指著人家姑娘給他報恩不成?子佩可不是這樣的人。」

  千喜又看窗外,心裡卻有些奇怪,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必總去想著。

  赫子佩見她問,客客氣氣的道:「在下的確開著小染坊,姑娘對染布感興趣?」

  吳采蘭點了點頭,「家父手下也有些布匹生意。」指了指他腋下的布匹,「這是你們染的嗎?」

  赫子佩低頭看了看那匹布,「是我們下家染的。」

  「分鋪?」吳采蘭又將他看了看,他居然還開著不止這一家染坊,「能給我看看嗎?」

  赫子佩將布遞給她,「這是染岔了,我拿回來叫他們翻染的,讓姑娘見笑了。」

  吳采蘭將那布拉開些,對著光看,色澤光鮮均勻,已經是上品,並非次貨,不解的看向他,「這布是染錯了色?」

  赫子佩接過布,重新捲好,「這布的東家年過半旬,這布顏色染得浮了,應該再暗上一個調,才合適。」

  吳采蘭再看他手裡的布,他不說倒不覺得,這麼一說,果然再暗上一個調,顯得更穩重,不過這一般人哪能有審美能力,「你們這兒的客人可真挑剔。」

  赫子佩笑了笑,「他還沒看見呢,看見了就拿走了,也等不到我拿回來翻染。」

  「既然客人都不在意,赫掌櫃何必過於吹毛求疵。」

  赫子佩臉色略沉,聲調也冷了些,「別人怎麼做事,我不管,但我家出去的東西,雖然不能百分之百完美,但絕對不能有一點投機取巧。在下還有點事,不陪了。」既然不是同道中人,也不必再說下去了。

  吳采蘭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他做事竟認真到這程度,「赫掌櫃慢走。」

  赫子佩有些不耐煩,但又不好表示出來,只得又站住,「還有事?」

  吳采蘭沒想到他這麼暖面冷心,對著女人也能說走就走,「采蘭失言,還望赫掌櫃別放在心上。」

  赫子佩揚眉笑了笑,他哪能跟女人見氣,不過是不耐煩這麼閒聊浪費時間罷了,「吳姑娘多心了,赫某沒有這意思,只是手上還有些事沒做完。」

  吳采蘭見他並沒有作惱,安了心,「赫掌櫃可有心去京裡發展?」

  千喜聽到這兒,整個神經都崩起來了,豎著耳朵,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赫子佩本來是要去京裡的,不過這些事卻不願到處張揚,「暫時沒這打算。」

  千喜暗鬆了口氣。

  吳采蘭微微一笑,「赫掌櫃有這手技,到京裡定有大顯身手的機會。」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塊銀鑄牌,遞給他,「如果赫掌櫃有興趣,不防來京裡試試。如果到了京裡,到隨便一家吳氏的鋪子,只要將這牌子給他們看,他們自會引赫掌櫃見我。」

  赫子佩不想接,但人家一片好心,直接拒絕太過傷人面子,謝謝著接了,收進袖中,又要告辭。

  吳采蘭望了望那道小門,又問,「采蘭能參觀一下赫掌櫃的染坊嗎?」

  按理各家染坊是不讓人觀參的,原因當然是對自已的技術保密,但赫子佩卻不怕別人看,因為他家的染坊工序看上去,和別家並沒什麼不同,關鍵的那點東西,像水溫,配色等等也只有那麼幾個人熟悉,別人看了也是白看。

  正要答應,見千喜從陸氏房裡出來,唇角一勾,不自覺的掛上了笑意,靜看著她走近。

  吳采蘭隨他的視線轉過身,見千喜一身玉藍紗裙,頭髮盤起,不再是姑娘的裝扮,初為人婦的喜悅還沒從臉上褪去,比前日所見,更亮麗了不少,忙轉身見過禮,「還沒來得及給你道喜。」

  千喜站到赫子佩身邊,笑著還了禮,「身子可大好了?我正說一會兒去看你呢。」

  吳采蘭見她緊挨著赫子佩,赫子佩卻不避讓,心裡猛的一跳,難道千喜嫁的是他?臉上的笑略僵了僵,很快恢復正常,「大好了,正琢磨著要向您們辭行呢。」

  千喜見她臉色還少了點血色,但精神卻算是不錯了,「也不必急著走,如果怕家裡擔心,不防寫封信,先差人送回去,你等身體大好了,再走不遲。」

  吳采蘭也沒了心思,「已經不礙事了。」

  赫子佩也不耐煩陪著她們兩個女人閒聊,問千喜,「有事嗎?」

  千喜抬頭看著他,一雙眸子溫潤動人,道:「娘打破了一疊碗,廚房又熬著湯呢,不敢走,要我去重新買些碗回來。」

  赫子佩揚了揚眉笑了,家時又不少碗,打破了一疊碗,哪用得著她巴巴的去買,這藉口也太破了些,「我陪你去。」

  千喜眉開眼笑,管他怎麼笑話自已,反正目的達到了,「好。」

  赫子佩轉頭又對吳采蘭道:「我叫個人陪吳姑娘到處看看。」

  到了這份上,吳采蘭也不好再勉強,沒他陪著,這染坊看不看都罷了,不過這時候又不便說不看了,只得應了,「有勞赫掌櫃了。」

  赫子佩大步走到小門邊,沖裡面喊了聲,「根兒,過來下。」

  程根在裡面應了聲,小跑著來了,一手的染料,「子佩哥,啥事?」

  赫子佩看著他的手,「這位姑娘想看看我們染坊,你領著她隨便看看。」

  程根探頭望瞭望他身後的吳采蘭,瓜子臉,細眉鳳目,好不漂亮,有些不好意思,「成,沒問題。」

  赫子佩又將布給他挾到腋下,「這是發到金家染的,色浮了,你拿去調一個色調重染。」

  程根夾緊了布,「成,絕不會再染第三遍。」

  赫子佩笑了,「別光說,染出來才算。」

  程根也笑,對吳采蘭道:「姑娘,跟我來吧。」

  吳采蘭雖然不願意,卻也不好有怕表示,跟著程根進了小門,回頭看著赫子佩和千喜離開的背影,暗念了他的名字,子佩。



第084章   避嫌

  二人出了大門,赫子佩站住了,拉住千喜,「我們去哪兒?」

  千喜剛才拿了買碗當幌子,現在也繼續裝,「買碗啊。」

  赫子佩看著她笑了,「當真買碗?家裡一堆的碗,買回來挨娘罵?你下次找藉口也找個哄得了人的。」

  千喜臉上微微紅了紅,飛了他一記白眼,「她哪能知道咱家裡有一堆的碗。」

  赫子佩聽了,更是好笑,「我們才成親,剛擺過酒席,這家裡能少得了碗?」

  千喜也覺得這藉口實在是糊弄不過人,嘴上卻不肯服軟,「擺酒,借的碗,成不?」

  赫子佩啞然失笑,他們現在這家境還要借碗?不過也不再逗她,免得她惱羞成怒,遭殃的還是自已,「你不是說想買筒子嗎?前些日子聽說到了批羊毛皮筒子,我們逛逛去,看有沒有合適的。」

  千喜本來沒什麼去處,聽他這麼說,正合心意,「你染坊沒啥事吧?」

  「現在沒啥事,晚些布回來了,得去盯一盯。」赫子佩見巷裡沒人,攜了她的手走,「我看那吳姑娘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尋個時間問問她,是回京還是去她親戚家,問明白了,就支著根兒去僱車子送她去。」

  驛站的車把頭三天兩頭的到鋪子上結帳,他隨口便能把這事結了,卻繞著圈讓千喜支根兒去辦,圖的就是避嫌,如果不是千喜拉他出來這麼一趟,他也沒往這兒想。

  既然千喜多了心,他也就避一避,不願千喜為這些不相干的事,心裡不痛快。

  這話正說到千喜心裡去了,婉娘跟她說吳采蘭尋子佩的時候並不多心,但昨天才謝過,今天又尋著他,這不多心,也多少會有點想法,「這麼問人家,好像趕著別人走一樣,不大妥當。」

  轉出巷子,來往的人多起來了,赫子佩放開千喜的手,「沒有不妥當的事,這話就看你怎麼說,再難看的事,只要話說的好,一樣能讓人家心裡舒服。」

  千喜輕啐了他一口,「當是你麼?整個一個油瓶,虧得我娘還說你老實。」

  赫子佩揚著嘴角笑了,「對你老實,不就成了。」

  千喜一抱胳膊肘兒,佯裝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正要回駁,一個臨家的婦人從身邊走過,跟他們打著招呼,「喲,小兩口出來逛逛?」

  赫子佩忙笑著應了,喚了聲,「嬸子。」

  千喜也忙擰頭打了招呼,「嬸子,買魚啊?」

  婦人將手裡挽著的藤籃子晾了晾,裡面裝著兩條三斤來重的鯉魚,「我去市上送點東西,剛好李漁夫才下了船,捎了魚來賣,我看著新鮮,也就湊著買兩條回去,開開葷。」

  千喜抿著嘴笑,「那您快回去吧,早些把這魚放缸裡,下鍋前再殺,味道鮮。」

  婦人也正有這意思,笑著道了別,轉身走了。

  千喜二人才又往前走,走了幾步,見衙役朝著他們的方向來,遠遠望見他們,揚著手,大聲叫喚,「赫掌櫃,赫掌櫃………..」

  赫子佩和千喜對望了一眼,這布前幾日不就送走了嗎?這又有啥事?

  衙役奔到跟前才停下,氣喘吁吁,用手扇著風,「這鬼天氣,跑幾步就熱得心慌。」

  赫子佩等他喘了口氣,才問,「您這是有啥急事?」

  衙役還有些喘,「我正要去你們家呢,在這兒遇上你們了,我也可以少跑一半的路。」

  前天擺酒,這衙役還去喝過酒,沒見他說過啥事,千喜心裡懸了起來,別是布出了問題,「布出了問題了?」

  「布哪能出啥問題,好好的往京裡運呢。」衙役扯著衣袖抹汗。

  既然布沒事,二人大鬆了口氣,「那是………」

  「前天去你們家喝酒,聽陸掌櫃說你們救了個姑娘,有這事麼?」

  千喜和赫子佩又對看了一眼,千喜點了點頭,「有這事,怎麼了?」

  「那姑娘可是姓吳?」衙役一聽有這事,頓時來了精神。

  千喜他們並沒把吳采蘭的名字往外報,他居然能說得出姓氏,肯定有原因,又點了點頭,「的確是姓吳。」

  「可是京裡的人氏?」

  「聽她說是京裡來的。」

  衙役一拍腿,「這可是找對人了,她家裡人從京裡找下來了。」

  千喜心裡暗喜,正愁不知怎麼跟吳采蘭開口,現在她家裡來人了,也用不上自已開口了,「真的還是假的?」

  「比珍珠還真,那吳小姐是京裡吳使令的侄女,吳使令膝下無子無女,這位吳小姐從小過繼給吳使令的,據說吳小姐去走親戚,遇到歹人。護送吳小姐的家人逃回去,說是在這附近丟掉的人,吳使令派了人到衙門查問,剛巧前兒我聽陸掌櫃提到過這事,才巴巴的趕著去你家問問。」衙役滿面喜色,如果尋到吳使令的侄女,也算是立了一功,也可藉機攀附上吳使令,沒準以後多條官路。

  「那我們這就回去幫你問問?如果當真是她家裡人,我們馬上叫人去衙門通知你,也好讓人家早些見面,也少些掛念。」

  衙役一聽,馬上抱了個拳,連連道謝,「我們分頭行事,有勞千喜姑娘幫我問問,我這頭回去叫人直接上你們家去認人,也省了你們再喚人跑這一趟。」

  「您說的從京裡下來的人叫什麼?是她什麼人?」千喜歡喜歸歡喜,但吳采蘭怎麼說也是一個姑娘家,萬一來的人是歹人,那不是害了人家。

  「姓賈,是吳家的管家。」

  千喜記下了,和赫子佩一起辭了衙役,也不去看筒子了,直接調頭回家。

  回了陸家,剛巧鋪子上也送了布回來。千喜自行進了院子,去尋吳采蘭,赫子佩隨著拉布的馬車,直接前走,從前面院門進了染坊。

  千喜見廂房的門虛掩著,敲了敲門,「吳姑娘。」

  吳采蘭正一個人坐在床邊上發呆,心裡亂蓬蓬的一團,聽到叫門,愣了愣,沒想到千喜這麼快回來,深吸了口氣,穩了穩神,起身開了門,笑著將她讓進了屋,「你的碗買好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8:35 PM

第085章   她家來人了

  千喜撇了撇嘴,那爛藉口,明眼人一看就穿,就不相信這個吳采蘭沒看出來,既然知道是個藉口還有意這麼問,不是惡俗就是拿她消遣,邁進門檻,「還沒到地方,就被人攔了回來,你有心問我怎麼沒買碗,不如問我為啥被攔了回來。」

  吳采蘭也知失言,千喜為什麼被攔回來,她不關心,不過見她神色,這事倒像是與自已有關,往門外望了望,赫子佩也沒與千喜一路,掩了門,給千喜讓了坐,「為啥被攔了回來?」

  千喜在床邊凳子上坐下,「我先問你,你家可有個管家姓賈?」

  吳采蘭聽了這話,已猜了個七七八八,家裡來人了,「我叔父家的管家的確姓賈。」

  千喜聽她這麼一說,和衙役說的對上了號,那事也就錯不了了,「你叔父派了那個姓賈的管家下來,在衙門報了官尋你,衙役這就帶人來見你。」

  吳采蘭望了望掩著的房門,攏了攏頭髮,抹平身上衣衫的褶皺,「這些日子實在是太過麻煩千喜姑娘和令堂了。」她也知道,家裡人既然尋了來,也不好再在這兒住下去了,得早些回京城。

  千喜最受不得人家說軟話,笑了笑,「吳姑娘太客氣了,這誰家遇了這事,也得這麼辦,你也不必總放在心裡,你家裡有人下來,我們也可以放心了。」

  吳采蘭對千喜的話並不認同,這樣的事兒如果換到京裡,只怕就不是這麼回事了,京裡人多,但人情卻是不如這些小地方。就算有人救下了,如果見到有幾分姿色的,又哪能不想點別的,哪能像赫子佩那樣剛正不阿,想到赫子佩心裡就堵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坐在那兒玩著手指,一臉天真的千喜,他怎麼就娶了這麼個傻姑娘,這婚姻只怕是父母為媒定下的。

  也不能說千喜不好,總覺得赫子佩才貌俱佳,而這個千喜長得雖俊,但言行舉止沒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又怎麼配得上他。

  尋著話與她攀談,從旁側擊的問著染坊的事。

  千喜得候在這兒等衙役帶人過來,不好將吳采蘭一個人丟這兒,也只得陪著她閒聊,於她的問話,雖不會過多的陳訴,到是有問必答,不過凡涉及到赫子佩的,就隻字不提,而吳采蘭也不方便問的過於直接。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衙役果然領著個男子在院門口叫喚,「赫掌櫃。」

  千喜忙開門迎了出去,「子佩他忙去了,快進來吧。」一邊將人往屋裡讓,一邊打量那中年男子,那人高高瘦瘦,顴骨微突,兩眼窄小,卻是一臉的精明相,大約四五十歲上下年紀,穿著一身藏藍色長袍,腰間束著二指寬的滾邊腰帶,十分精神。

  衙役抬手比了比男子,對千喜道:「這位就是京裡下來的賈先生。」接著又轉頭對賈先生道:「這就是我跟您說起的千喜姑娘。」

  賈先生忙抱拳施禮,「多謝千喜姑娘救了我家小姐,我們主人定有厚報。」

  千喜笑著回了禮,沖廂房叫了聲,「吳姑娘,出來吧。」

  吳采蘭在屋裡聽到賈先生的聲音,從屋裡慢慢走了出來,淡淡的掃了賈先生一眼,「賈管家辛苦了。」

  賈先生彎了彎腰,「小姐失蹤的這些日子,老爺擔心的不得了。聽說小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吳采蘭輕點了點頭,「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去備下車馬,明兒,就上路回京。」

  賈先生恭恭敬敬的應了,「我要他們在旅店為小姐備下了間上房,也就只有一張床,一套桌椅,只不過比別處要乾爽明亮些,不過這小地方,也只能這麼先湊合著。老爺聽回去的下人說,包裹都被人分了,要丫頭給小姐包了換洗衣裳,叫小的帶了下來。」

  吳采蘭本來想說,這一晚上不用換地方了,聽他說帶了換洗衣裳,再看自已身上,穿的是千喜的衣服,雖然說也是新的,但心裡總覺得不太舒服,再加上還有些事想打聽打聽,也就點了點頭,「叔父真是有心,待我向陸夫人告個別,就走。」

  千喜端了茶進來,聽吳采蘭和她們管家說話,不冷不熱的,暗想,這大戶人家的小姐架子就是大些,這些做奴才的日子只怕也少不得要受主子的氣,「這麼急著走?」

  吳采蘭無表情的臉,馬上堆上笑意,伸手來接她手中的茶,「既然他們尋了來,我也就依著他們的安排,房間已經定下了,不住也得給錢,不如去住上一晚,也沒算白給銀子。」

  千喜本來是想,就一夜的時間,叫她家管家也來家裡住,反正家裡還有間廂房,但聽說旅店的房錢已經給了,也就沒再堅持,遞了茶給賈先生和衙役。

  賈先生雙手接了,連連道謝,這大熱天,在外面曬著太陽走來,的確有些渴,接了杯子喝了一口,只覺得芳香宜人,禁不住的稱讚,「這茶是在哪裡買的?」

  千喜見他將茶喝乾了,忙又斟上,「這茶不是買的,我娘的一個遠房親戚家種的茶葉,抽芽的時候,我去采了些回來,自已烘烤的。」

  賈先生又喝了一口,這二道水,出了味,比剛才更加濃香。

  吳采蘭由著管家坐著,出了堂屋,望了望通向染房的小門,才回了廂房換過自已的那身衣裳,那衣裳已被千喜仔細洗乾淨,不再帶有一點泥跡。心裡也有些感慨,這個千喜,粗是粗魯了些,但心眼倒是極好,做事也很是認真。

  將換下的衣裳折好,放在枕邊,出了廂房,徑直去了陸氏屋裡,向陸氏辭了行,才過來喚了管家和衙役離開。

  千喜飛快的回屋包了包那茶葉,遞給吳采蘭,「我們小地方也沒啥拿得出手當手信,這點茶葉,你帶回去慢慢喝。」

  吳采蘭道了謝,笑著接過,又辭了千喜,才和管家去了旅店,到了旅店,將那包茶葉隨手丟在一邊,吩咐管家去細細打聽赫子佩的事。



第086章   去不了多久

  半個月後………

  陸掌櫃夫婦,赫子佩,程根圍坐在桌邊,千喜依在赫子佩身邊站著。

  陸氏眼圈有些泛紅,拉著赫子佩的手,「兒啊,你當真要去嗎?」

  陸掌櫃拍了拍陸氏的肩膀,「千喜她娘,看你,子佩也三兩個月就回來,有啥可惦記的。」

  赫子佩也朝著陸氏笑,握了娘的手,「娘,過幾天,沒準哪天早上,你一睜眼,我就在你面前了。」

  陸氏有些不放心,「真去不了多久?」

  赫子佩「嗯」了一聲,「真去不了多久,轉一圈,看看行情就回來。」

  千喜自上往下的看著他濃密的睫毛輕輕扇了兩下,心裡沉甸甸的,一點沒因為他那句去不了幾天而變得輕鬆。

  陸氏這才長鬆了口氣,鬆開手,對陸掌櫃道:「子佩這去京裡,說是去不了多久,但鋪子上總是少了人打點,你也多去鋪子上呆著,凡事也有人拿下主意,省得千喜一個人管著兩個鋪子,太累。」她擔心的是千喜萬一有了孩子,這兩個鋪子上的事壓下來,她哪吃得消。

  陸掌櫃也做了這麼久的甩手掌櫃,心裡也覺得有愧,但什麼事都有赫子佩和千喜安排得妥妥噹噹,去了鋪子也沒啥可做,現在赫子佩要離開,他也正好重操舊業,好好在夫人面前露上一手,也省得她總在耳邊嘮叨,「你就別操這心,子佩離開這些日子,我定把鋪子打理得齊齊整整,他怎麼走的,等他回來,我還是怎麼交還給他,絕不少損了一點,如果夫人實在不放心,你每天跟著我去鋪子上當監工去,看我怎麼重振雄風。」

  陸氏白了他一眼,「你就吹吧,要我天天盯著你,我還沒那閒工夫。也不用我盯,千喜就在隔壁。」轉了頭,向千喜道:「你不時過去看著你爹,別讓他一轉眼又不知去哪兒野去了。」

  千喜哭笑不得,「娘,爹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要女兒盯著爹的,要盯也是你自個去盯。」

  陸氏聽了千喜的話,不依了,「哎呀,我可是為了你好,你爹甩手這麼多年了,屁股早長釘子了,你不盯著,他能坐得住?他出去喝茶聽大戲了,到頭來還不是你辛苦。」

  陸掌櫃見夫人不給他面子,皺了皺眉,「誰屁股長釘子,盡瞎說。」

  赫子佩想笑,又不敢笑,垂著頭,憋過了笑意,才重新抬起頭,「根兒,我去京裡這些日子軍布的生意別接了,雖然你們染沒問題,但這裡面的名堂太多,你心眼兒實,不夠他們玩花招,我也跟洪子交待過了,能把鎮子上的布染完,染好了,我們家生意一點都不用愁。我還是那句話,我們這家能染多少就染多少,多出來的均出去給別家,千萬別貪多。大夥累過頭了,幹著活都能閉眼睛,染壞了一塊布就砸一塊招牌,寧肯少掙,也別砸了招牌,記好了?」

  程根來了陸家就沒跟他分開過,心裡也是不捨,「記下了,我也是那句話,你去了京城那花花世界,如果有啥對不起千喜姐的,我不饒你。」

  赫子佩笑了笑,「成,我也記下了。」

  千喜一陣心酸,這才成親半個月,他就巴巴的要走,也不知圖個啥,鼻子發酸,怕當著爹娘掉淚,道:「我去給他收拾東西去。」說完也不等爹娘回應,轉過身,出去了。

  赫子佩回頭看著千喜的背影,單薄瘦削,心裡不忍,真想上前拉住她,說不走了,吸了口氣,壓下那股衝動,回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笑了笑,「爹,其實鋪子上,也沒啥大事,現在夥計們都很得力,您也就盯著點那些周邊鄉鎮送來的批量的布,那布都是他們收的當地村民要染的布,他們來去一趟也要花不少時間,您一定要夥計記得仔仔細細的,別弄錯了,讓人家跑冤枉路。」

  陸掌櫃點了點頭,「成,他們來人了,我就親自一筆筆的記下,絕不錯了一匹布。」

  赫子佩給陸掌櫃斟了茶,「那爹就多費心了。」

  陸氏也在看千喜,見她出了門,就在掏絲帕,像是抹淚,心痛得跟剜她心頭肉一樣,站起來,「你們爺三聊聊,我陪千喜給子佩收拾東西去。」

  赫子佩也正擔心千喜,感激的看了看陸氏。

  陸氏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別擔心,你們聊。」

  千喜在吃晚飯前就把子佩的行李收拾好了,一個人回了屋,就坐在床邊,手撫著那包裹發呆,這些年早習慣了天天看著他,這要走三幾個月的,心裡實在不捨得。

  「千喜。」陸氏在門口喚了一聲,撩了簾子,進去。

  「娘,你咋來了?」千喜收了神,把收拾好的包裹重新打開,再檢查下少了什麼沒有。

  陸氏走到床邊坐下,端詳了下女兒的臉,長睫毛上還濕乎乎的,「他去不了幾天,你不用傷心。」

  「沒有,哪有傷心。」千喜吸了吸鼻子,強擠著笑。

  陸氏暗嘆了口氣,自已的女兒,哪能不知她的心思,「都收拾好了?」

  「嗯,收拾好了。」千喜見沒啥少的了,拉過包裹角包嚴實,緊緊綁住。

  「再查查,別漏下點什麼。」陸氏看著那個包裹。

  「剛查了,不差什麼了。」千喜手上不停。

  「銀子帶夠沒有,出了門不比得在家,用不了什麼銀子,在外面處處要錢,如果還要打點聽,就更要的多了,能多給他帶些,就多帶些,別銀子使得不夠,他臉皮又薄,不向家裡開口,在外面委屈了自已。」

  千喜給他已經包了些銀子,聽了娘的話,又起身去取了幾錠另外拿了塊方巾包了個小包裹,到時讓他分開放,萬一遇上賊什麼的,也不至於分文全無,萬一有什麼事,在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誰去?

  「娘,我看這些夠了嗎?」她從穿來這個世界就沒離開過太平鎮,雖然不時會聽周成貴說起些外面的事,也問過京城的一些銷費問題,但畢竟只是一些閒雜趣事,而當真的人情事故,日常開銷卻是不太瞭解。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8:48 PM

第087章   不捨

  陸氏看了看,「只怕是夠了,不過家裡也不差銀子使,多帶上些總是好,子佩不是亂來的人,就算是用不完,他也會再帶回來。」

  千喜聽了,又去櫃子裡摸了兩錠出來,也和著剛才的一起包了,心裡嘀咕,你敢拿銀子在外面養小的,我跟你沒完。

  陸氏見全是成錠的銀子,平時開銷哪能個個人補得起,「你沒給他帶些銅錢?」

  「帶了,另外還備了些散銀,另打了個包裹,這些分開著放,安全些。」千喜麻利的打好包裹,又撫了撫,才推過一邊。

  「你到是想的周全,他沒說去做什麼嗎?」赫子佩有說去看行情,但看個行情能要這麼長時間?陸氏總覺得有點什麼,但他不說,也不好多問。

  千喜搖了搖頭,「他跟我說的,也就和跟你說的差不多,我也想知道他要去做什麼,如果不是這兩間鋪子,也就跟著他去。」

  「這不是你自找的,當初不非要弄那什麼衣坊,光是染坊,有你爹和根兒他們守著,你哪兒不能去?現在那那線什麼的回來滿滿半屋子,你走了,就這麼壓著養老鼠?」

  千喜咬著絲帕角,也是懊悔,「我哪能知道他這事,如果當初知道,也就晚些開衣坊。」

  「要我說,你當初壓根就不該搗鼓這個,在生意上幫他一把,生幾個孩子,這日子過的也舒服。開了這衣坊,平時找累,他有個啥事,你還揪心。」

  千喜也不跟母親爭辯,在古代的婦女,有她這樣,已經算是思想前衛了,但要她如現代職業女性那樣,要求就太高了。

  陸氏還想再說,門外一聲輕咳,忙收了口,就看見子佩撩了簾子進來。

  陸氏站了起來,對千喜道:「天也不早了,你們早些歇著,明兒子佩一早就要趕路,怪辛苦的。」

  千喜『嗯』了一聲,掃了眼赫子佩,沒說話。

  赫子佩看著她,心裡也是揪著痛。恭恭敬敬的站著喚了聲,「娘。」

  「車都安排好了?」陸氏看著女婿,想著他剛到家裡還沒她高,這轉眼,都可以當爹了。

  「也沒另找車子,就搭周大哥的車,一同進京,他路熟,京裡門道也多,有他引著,省很多事。」赫子佩忍著不去看千喜,老老實實的回陸氏的話,但眼角處見千喜睜大了那雙大眼睛望著他,真恨不得馬上將她摟在懷裡,好好哄一哄。

  「周成貴不是今天就要走嗎?」陸氏今天白天還在雜貨舖買東西,聽掌櫃的說周成貴今天就把貨裝好了,按他往常是裝好貨就要走的。

  「本來是今天要走的,他聽我說明天要去京裡,就裝好了貨,多耽擱一夜,等我一起走,路上也有個伴,能說說話。」

  「這倒是好,有他照著你,好過自已一個人在路上折騰,行了,我也該過去了,早些歇著。」

  赫子佩送了陸氏出去,關了門,才又返回裡間,在千喜身邊坐下,剛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千喜卻站起來,走開了。

  他怔了怔,起身跟在她後面,「千喜,怎麼了?」

  千喜回頭對他笑了笑,眼裡卻沒什麼笑意,「沒啥。」走到洗瀨台邊,舀了水,「洗個臉,睡了。」

  赫子佩接了她遞過來的面巾,滿腹不是滋味,順著她洗了臉,搶著端了銅盆,開了門,沷了水,放了銅盆。

  千喜正在搭面巾,覺得他的身子從身後貼了上來,雙臂環住她的腰,臉也湊了過來,貼著她的耳鬢。心裡更是難受,幹嘛要成親啊,不成親或許還少些不捨。



第088章   坦白

  千喜扯開環在腰間的手,讓開兩步,「睡吧,明兒早起。」

  赫子佩心裡一陣涼,隨在她身後撩了簾子進到裡間,在床邊上坐下,也不脫衣裳,雙手撐在膝上,看著千喜坐到銅鏡旁解頭髮。

  千喜放下一頭烏絲,回頭見他靜望著她,「怎麼還不睡?」

  「等你。」赫子佩知道她不願他去京裡,但沒想到她牴觸到這地步。

  千喜心裡暗嘆了口氣,自已這是做什麼,男人外出闖蕩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但她總覺得不踏實,這或許就是常說的第六感,走到他身前站住,解了他頭上髮帶,鋪平了搭在床邊角凳上,又去解他的腰帶。

  他也不動,只是凝視著她的臉。

  千喜也不願說話,明天就要走了,說什麼也沒用,為他除去外衫,放過一邊,另取了乾淨衣衫搭在屏風上,方便他明早起身更換。

  又轉頭看了看,覺得沒什麼事可做了,才自已脫了外衫,吹了紅燭,站上床榻,落下幔帳。

  赫子佩想阻止她吹熄紅燭,卻已是來不及,只得作罷,等她走近,將她攔腰抱了,滾向床鋪,將她摁倒在枕頭上,於黑暗中看著她隱約的輪廓,「千喜,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不願意我去京裡?」

  千喜搖了搖頭,也不知他是否看得見,將他拉了下來,他的體重讓她有片刻的心安,抱著他厚實的背,「你為什麼非要去呢?到底有什麼事是你一定要去做的?」

  赫子佩側過身,從她身上下來,將她攬入懷裡,「有些事,我自已都沒能證實,也不敢張揚出去。」

  「我也不能知道嗎?」千喜抑著臉,他的眼睛在黑暗裡泛著光,夫妻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不是不能告訴你,我是怕你性子直,聽到點什麼風聲,沒有的事都能急出事來。」

  「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我這麼瞎猜著,不是更著急?心裡更不安樂?」千喜越發不高興,說來說去,就是一個不說,一翻身,拿背對著他,這是什麼日子,明天就要分開,還這麼彆扭,「算了,睡了。」

  赫子佩見她真的生氣,也有些急,她的性子能惱上一夜,沒準明天走,都看不到她一個笑臉,想了想,從後面貼近她,下巴擱著她的肩膀,「這麼說吧,我死去的爹是我的養父,我給你的那粒金珠,是我親爹的東西,以前家裡出了些事,無奈之下才將我交給了我爹。如果我是我親爹丟掉的,我也就不尋了,可是當年他丟下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爹死之前,要我無論如何也要尋一尋,活著能認祖歸宗,我琢磨著如果他老人家躲過了那一劫,活著,過得好的話,我遠遠的看兩眼,認祖歸宗倒也不必了,我這心也圖個安樂。如果不在了,尋著墳,給他嗑個頭,也算他生我一場。」

  千喜『咳』的一聲鬆了口氣,「這有什麼不能說的。」話剛落,突然想到什麼,睜大了眼,那粒金珠上面的圖標………分明就是朝中人所有…………難道他親爹涉及到什麼,「你是怕………」

  赫子佩輕拍了拍她的背,「你多心了,這麼多年了,誰知道是什麼環境。」

  千喜伸手去摸那個荷包,「那珠子,你還是帶上吧,萬一能尋到,也有個東西相認。」

  赫子佩把她的手扯了下來,合著身子一起攬住,「不必了,這八字沒一撇的事。再說我得去京裡那染料作坊試染料,光身子幹活是難免的,在我身上,沒準什麼時候就丟了,放你這兒還踏實。」

  一番話,千喜心裡的陰影並沒散去,但心情卻好了不少,起碼他算是坦白了,他這個人不肯說就不肯說,當真說了也就不會騙她。

  蹭進他懷時依著他,「不早了,睡吧,你明兒趕路,有得累的。」

  赫子佩哪捨得睡,伸手進她衣衫,摩挲著她光滑細膩的肌膚,把身子緊緊貼著她,「明天一走,得好些日子不見,還不憋死我,不如乘現在還有時間………..」

  千喜耳根子瞬間發燙,他的手更不老實,從後背繞到她胸前揉捏,「我不怕明天累不死你。」

  赫子佩嘿嘿的笑了聲,將她轉過來,翻身壓在身下。直到心滿意足的躺倒到她身邊休息了會兒,才去自行抹了身子,又換了水擰了濕巾幫千喜擦淨身子。

  千喜也累得懶得動彈,由著他折騰,被濕巾抹過的身子一陣涼爽,「你跟個色鬼投胎一樣,你去了京裡,那麼長時間,咋辦?」

  赫子佩看了她一眼,還能咋辦,忍著。「拋了濕巾,攬了她,「回來加倍補。」

  千喜白了他一眼,「美得你。」心裡卻是絲絲的甜。

  第二天,天沒亮透,赫子佩按著千喜,不讓她起身,自已簡單洗漱妥當,便聽到院子外傳來馬蹄的聲音。

  千喜又撐起身,要去送他。

  他將她摁回床上,親了親她,「別送了,馬車去的快,轉眼就看不見了,你站在門口,我心裡還堵得慌。」

  千喜也怕離別的那份傷情,也沒堅持,撩著帳簾,探出半邊身子,「你一個人在外面,凡事把細些,京裡當官的多,不講理的人也多,你看著好樣的人就繞著點,別跟他們計較,別吃了眼前虧。」

  赫子佩提了包裹,回頭笑著道:「你相公處事,你還不放放心嗎?」

  千喜抿著嘴笑了,「你在這兒是油,不過這兒的人老實,比不得外面的人心眼多,你這油到了外面,沒準就算不上什麼了。」

  赫子佩聽了更笑,「真那樣,大不了,讓你相公這油功再練上一練,以後回來沒準能把死人說活。」

  千喜呸了他一口,「好沒正經,快走吧,周大哥該到門口了。」

  「那我走了。」赫子佩又看了看她,強忍不捨開了門,撩了簾子出去,聽到千喜在裡面大聲的叫,「赫子佩,你敢在外面找小的,我追到京裡也要剝你的皮。」禁不住搖頭一笑,隔著簾子道:「我就有這賊心也沒這賊膽。」

  「賊心都不許有。」

  「不敢,不敢!」

  千喜聽著他腳步聲走遠,臉上的笑慢慢消褪,倒回床上,「死人,真走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08:54 PM

第089章   秀色坊營業

  一個月後,天剛亮,千喜便和婉娘去了秀色坊,今天是開張的日子,雖然昨晚已把該準備的備下了,但還是早早的來再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什麼漏掉的事項。

  轉了一圈,確定沒啥需要折騰了,才坐了下來,挨個打量訂製的人模身上穿著的一套套的衣衫,左面男裝,右面女裝,對著門的是情侶裝,情侶裝又分了平常裝和喜服,當初做這些平常穿的情侶裝時,婉娘的臉是紅了又紅,實在不敢想會有人願意這麼個穿法。後來經不住千喜慫恿,才拿了一套回去和洪子一個一套穿了,結果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情義濃濃,多年的夫妻間又多了些異樣的激情。

  這以後,千喜對這些情侶裝信心滿滿,加倍的用上了心思。

  天一亮,陸掌櫃和沈洪來了,說是怕剛開張人來人往的,千喜他們招呼不過來。

  千喜一看沈洪和婉娘,樂了,二人把那身情侶裝穿來了。

  沈洪搔著頭笑,「本來該千喜和子佩穿的,不過子佩不在,我們也代勞一下。」

  婉娘紅著臉,推了推他,「就你話多。」

  千喜抿嘴笑了,心裡卻有些落寞,自已正式開張,他卻不在。

  臨近開張的時辰,平時不上鋪子的陸氏也來了,門還沒開,秀色坊裡已經熱鬧起來了。

  辰時,沈洪開了門掛鞭炮,太平鎮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往這邊走。

  等鞭炮還沒掛好,門外已經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對著秀色坊的門口指指點點,羨慕、妒嫉、觀望、好奇,樣樣俱全。

  陸掌櫃看了看天色,問正在看沈洪掛鞭炮的千喜,「時辰差不多了吧?」

  千喜也望了望天,「差不多了。」

  沈洪從枝上下來,「那點嗎?」

  千喜攔開幾個站得近的小孩,「點吧。」

  陸氏和婉娘忙塞了耳朵往屋角躲。

  剎時間鞭炮聲震響了半邊天,一片喜慶。

  等鞭炮聲一停,紛紛往門內湧,千喜領著夥計忙著招呼客人。

  片刻間人群擠滿了整個秀色坊,那些年紀大的,純粹看熱鬧的,逛上一圈也就走了,剩下的倒認真看起貨架上的衣裳。

  這小地方的人,大多不曾離開過太和鎮,哪見過這樣時尚的款式,有接受不了的,很快也散了,最後留下來的不過十來二十人,其中包括赫子佩那時開玩笑說的蕭家大小姐。

  那時赫子佩雖然說的是個玩笑,千喜卻留了心,今兒見她一件一件衣裳的細看,走了過去,喚了聲,「蕭小姐。」

  蕭小姐家裡有錢,人也高傲,平時不大愛理人,見千喜叫她,轉過眼竟是滿臉的笑,「這些衣裳當真都是你做的?」

  千喜笑了笑,「是我們秀色坊做的,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你看怎麼樣?」

  「有好些,我都喜歡,就是不知穿上身會怎麼樣。」蕭小姐撫著一件紅底白花的細紗挽紗愛不釋手。

  千喜將那身衣裳從貨架上取下來,「我們這兒設了試衣室,裡面有銅鏡,你可以到裡面穿上身試試。」

  蕭小姐眼眸一亮,「當真?我還正琢磨著向你借了衣裳回家試呢,行的就留下,不行的再送回來,這一來一去的也麻煩,虧得你想出這麼個法子,倒省了好些事。」

  千喜揚眉笑了,讓她在這兒試,靈活搭配,隨機應變,打算買一件的,沒準能多買兩件,「你喜歡哪些,我幫你拿著。」

  蕭小姐一口氣挑了十來件,夥計忙上來一併取了送進更衣室,一排的掛開,退了出來。

  千喜為了方便給顧客服務,夥計暫時請的是二男二女,女顧客試衣,便由女的服侍著,男顧客就由男的幫著換衣,絕無不方便的時候。

  今天是第一天開張,蕭小姐又是第一個要求試衣的顧客,千喜自已親自服侍著。

  蕭小姐進了試衣間,打量了一圈,雖不算太大,但設有桌椅,四面均有一個高的銅鏡,衣衫上身從哪個角度都能看見自已穿上衣裳的模樣,滿心歡喜,「你們這兒好別緻,在別處還不曾見過這樣。」

  千喜當然不能說在二十一世紀這樣的試衣室並不罕見,「我也是一時的念頭,你喜歡就好。」

  蕭小姐平素在家就是有丫頭服侍習慣了的,也不避忌在千喜面前換衫,再說有些款式與平時所穿的衣裳穿法不同,有她照看著,反而方便。

  十幾件衣裳更換下來,她竟不煩不燥,熱情絲毫不減,千喜不得不佩服這個蕭小姐對追求時尚的狂熱。

  結果一共十七套衣裳,看中了十一件,千喜以為她會再精心細選,結果她理好衣裳,開了房門,回頭對正在整理那一大堆衣服的千喜道:「那十一套,我都要了,你要夥計包起來給我送家去,多少銀子,去帳房支便是了。」

  千喜愣了愣,她連價錢都不曾問過,「我讓夥計先給你打個價錢出來。」

  蕭小姐拿了團扇掩著嘴笑,「打什麼價,赫掌櫃在這鎮上可是出名的實在人,你們是夫妻,還能騙我這幾個錢不成,再說我往日為了幾件衣裳托著人去京裡來回幾趟,光是路費錢就去得多了,你這些衣裳,我看比他們京裡來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也省得我再要人往京裡跑。」

  千喜喜得直想大叫幾聲,赫子佩在這鎮上的信譽果然不是蓋的。

  這第一天開張就遇上了好買主,強忍著狂喜,儘量讓自已看上去和平時沒兩樣,「謝謝蕭小姐了。」

  抱了衣裳出去,將那十一套分了出來,要夥計包了,準備一會兒空閒了便給她送去。

  另一些顧客見這個蕭小姐一進一出,便買下這許多,也忍不住好奇,紛紛試衫,結果大多數人均或多或少的買了些。

  幾個小媳婦沒買什麼,光顧著看沈洪和婉娘穿著的情侶裝。

  等這些人走了,千喜一清點,竟沒了一半的貨。

  陸掌櫃坐在一邊供顧客休息喝茶的桌邊捧著杯上好的碧螺春,滿面是笑,對幫著掛衫的陸氏道:「看吧,看吧,當初你還不同意千喜開這衣坊,這頭天開張,就有架勢。」

  陸氏啐了他一口,「你不就想人家誇你有遠見嗎?她有本事,也只能說我生的女兒好,哪有你啥份。」



第090章   京裡來信

  陸掌櫃挑了挑眉,「嘿,這還越來越不講理了,生女兒咋就沒我的份了?你一個人能生得出來?」

  陸氏白了相公一眼,「沒個當爹的樣,在女兒面前瞎說啥呢?」

  陸掌櫃嘿嘿的笑了,「喝茶,喝茶。」

  千喜見慣了爹娘鬥嘴,笑了笑,「自然都是爹娘的功勞。」

  陸氏還是忍俊不禁,溺愛的罵了聲,「死丫頭。」

  一家人全到了鋪子上,家裡就沒人做飯,陸掌櫃早早在千香樓訂下了飯菜,正好忙完這會兒千香樓的兩個夥計提著五角食盒在門口喚了聲,「陸掌櫃。」

  陸掌櫃忙起身把他們讓了進來,各式菜式滿滿擺了一桌子。

  千喜「喲」了一聲,笑道:「還是爹想到周到,我正想打發人去千香樓訂些飯菜來,爹倒提前備得好好的。」

  沈洪與陸氏夫婦本是極熟,平素就常在陸家吃飯的,也沒這麼拘束,湊到桌邊,「喝,可真豐盛。」

  陸掌櫃先行坐了上首座,「我家千喜開張大吉,當然要給大家添添菜,犒勞犒勞。」

  千喜招呼著婉娘和店裡的夥計圍坐過來,「這桌子菜只怕是這秀色坊還沒開門,便訂下的,哪能就知道生意好不好。」

  陸掌櫃不以為然,「我家千喜做出來的東西,哪能不好?」

  陸氏也在他身邊坐了,給他斟了酒,笑著打趣,「沒見過你這麼沒皮沒臉吹自已女兒的。」

  沈洪夫婦見慣二老說笑,也不在意,那幾個夥計面面相覷,想笑,又不敢笑。

  眾人剛剛坐好,簾子一撩,進來一個人,「死趕了一夜,還是來晚了,沒能趕上開張。」

  千喜扭頭一看,滿心歡喜,忙起身迎了上去,一邊吩咐夥計,「快,給周大哥擺上碗筷。」

  周成貴一看,這才剛吃上,不肯入席,扭身想走,「我在路上才吃過,你們吃,你們吃,我去別家下了貨再過來。」

  千喜和陸氏夫婦哪裡肯依,陸氏夫婦硬拖著他入了席,千喜遞上筷子,「吃過了,也陪著我爹喝兩杯。」

  沈洪忙著斟酒。

  周成貴接了筷子,也不動手,先從懷裡掏了封信出來,遞給千喜,「這是子佩給你。」

  千喜接在手裡,心裡一熱,鼻子就有些發酸,忙忍著,不好當著大夥的面拆信,將信收進袖子,笑道:「就一封信,把大哥急成這樣,先吃,先吃。」拿了筷子給周成貴挾菜。

  千喜還想問子佩的情況,但這剛坐下來,大家還空著肚子,不好問,一味的給大家布菜,自已倒吃的很少。

  酒過三旬,周成貴放下酒杯,「掌櫃的,您那女婿到了哪兒都是塊寶啊。」

  陸氏夫婦和千喜一同看向周成貴,臉上都帶著喜色。

  陸掌櫃放下筷子,「子佩,他怎麼樣了?」

  周成貴一談起子佩,來了勁頭,也放下筷子,「人家琢磨了幾個月都染不了的染料,子佩一去,三兩天的便給染出來了,那顏色光鮮的,嘖……..嘖………真是鮮亮,那料子上的光,都能在上面跑………」

  陸氏笑了,「哪能你說的那麼神呼,啥料子還能帶著光跑。」

  周成貴見陸氏不信,有些犯急,正了臉色,「嬸嬸別不信,真有那樣,我這次去京裡,親眼看見的,他還讓我帶了幾匹回來給千喜。現在就在車上,我去拿來,你一看就知道。」

  說著當真起身要往外面走。

  陸掌櫃忙拉住,「這貨還沒下呢,急啥,吃了再看不遲。」

  千喜一直在一邊靜聽著,這時才插了嘴,「娘,那是絲緞,上好的絲緞就能有這效果,如果是蠶絲的,夏天穿上可涼快了。」

  陸氏『哎喲』了一聲,又笑,「我活了這把歲數,還不如我這閨女了。」

  周成貴怕陸氏難堪,「嬸子話不能這麼說,千喜妹子喜歡搗鼓這些玩意,自然比咱用心,知道的難免多些,論別的,還得嬸子見識廣。」

  千喜聽他拍著娘的馬屁,忍不住笑。

  陸氏也笑,「小猴子這嘴跟子佩一樣的油,那染料染出來了,他沒說啥時回來?」

  周成貴搖了搖頭,「這到沒,不過給掌櫃的,嬸子,根兒都帶了禮物,對了,洪子你們兩口子也有。」

  沈洪夫婦忙謝了。

  千喜見他沒說啥時回來,心裡堵得慌,突然間一陣反胃,忍不得想吐,忙捂了嘴,起身跑了出去,在門外吸了口涼風,又稍微舒服些。

  大夥一看,不知她這是咋了,都沒了聲,陸氏忙離了席,出來,輕拍著千喜的背,「這是咋了?」

  千喜搖了搖頭,「不知咋了,突然心裡悶得慌,胃反反的,就想吐。」

  陸氏隔著簾子望瞭望那桌了的菜,「是不是吃錯了啥?」

  千喜搖了搖頭,「早晨就吃了些粥,一個煮雞蛋,這中午才吃下去,哪能就有反應。」

  陸氏突然眼睛一亮,「千喜啊…………會不會是………」子佩這走了也有一個月了,如果來的早的,也就有反應了。

  千喜腦子嗡的一聲,命中率也太高了些,剛想著,胃又是一陣抽搐,這中午本來就沒吃進去什麼,這吐出來的也全是清水。

  陸氏輕拍著她的背,「一會兒,大家散了,我就去尋個大夫來看看?」

  千喜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是好過了些,掏了絲帕擦了嘴角,「別尋了,等關了鋪,自已到曾大夫那兒去一趟,正好爹的藥也快完了,順便再配上些回來。」

  陸氏想了想,「也成,我一會兒回去把飯做上,就過來陪你一起去。」

  千喜點了點頭,接過婉娘端出來的涼開水,漱了口,「我看家裡,還是請個人吧,娘也不用整天圍著鍋邊轉,半點也走不開。」

  陸氏掃了眼千喜的小腹,如果千喜有孩子了,可真要請上人幫著料理著洗洗刷刷的事,才方便,「我以前也想過,只是都是一個鎮上的人,熟人熟面的,就是做的不好,也不好說。」

  千喜皺了皺眉,這鎮上就這麼些人家,的確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這事也是有些麻煩。

  婉娘接了千喜手裡的茶杯,「我倒有個人選,就不知合不合嬸子心意。」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0:33 PM

第091章   請個人

  陸氏為這事沒少花心思,一來是沒被人服侍過,不大習慣,二來又怕街坊使喚得罪人,這事就一直擱置著。

  以前窮著的時候,一個人背著孩子做飯洗衣服,也是這麼過來的,她倒是沒什麼,只是千喜和子佩絕對看不過去,不會讓她又帶孩子,又料理家裡事,為了讓她不勞累,千喜肯定要兩頭折騰,鋪子上就夠累的,回家還要為孩子的事煩心,為了節約這點銀子,她做娘的於心何忍。婉娘又是極妥當的一個人,無論做啥事都很有分寸,她說有人選,就不會弄個礙事的人來。

  幫千喜拍著背,問婉娘,「什麼樣的人,你倒說來聽聽,合適的,我們就請了她。」

  千喜深吸了兩口氣,總算回過氣,拍著胸口,也看婉娘,「你說的該不是你們村裡的那叫駱青的媳婦?」

  婉娘點頭笑了,「可不就是她,她也是個好靜的性子,做事手腳乾淨利落,絲毫不帶馬虎,她家裡雖窮,不過不管啥時,都是一窗明桌亮的,家裡那些事,交給她做,嬸子絕對滿意。」

  陸氏一聽就喜歡,撩著簾子往裡走,「有這麼好的人手,就讓她來吧,她要多少工錢,跟我們吱一聲,只要不過份了,我們都給。」

  婉娘先讓了千喜進了門,才跟進去,「窮人家,沒什麼心眼,有得三餐,也就不圖啥了,再說她相公是赫掌櫃許了進染坊學手技的,別說管飯了,就是不管飯,她也拼了命的做。」

  陸氏站住,回頭道:「原來你說的就是子佩前些日子提到的要進咱染坊的駱青?我倒也聽我家相公說起過,說他也會帶媳婦過來。」

  「就是她,算著時間也就這幾天該到了,到時您先試用她幾天,滿意的就讓她做下去,不滿意的,再另找人。」

  千喜在桌邊坐了,倒了茶水喝了兩口,「你都說得這麼好了,肯定錯不了,她相公進染坊,那是她相公的事,她在咱家,這工錢,還是該是多少就是多少,絕對不虧了人家。他媳婦叫啥?」

  「叫冬萍。」婉娘也在她身邊坐下。

  「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她來了,你去說說,我也問過大戶人家請人,大丫頭,一個月的月錢給的三十錢,我們家人沒請別人,就先加十錢,四十錢,先做上些日子,好的話,再談。」千喜想著萬一自已真的有了,這鋪子上的事一忙起來,真顧不上孩子,能請個得力的,就算多點工錢也省心過請兩不得力的。

  「這還不把她樂壞了。」婉娘拿了碗筷,挑了些清淡些的挾給千喜,「越吐,還得越得吃。」

  千喜喜她貼心,笑著吃了。

  屋裡人也聽到千喜她們在門口說的話,也猜到千喜可能是有喜了,但一屋子的人,沒確定的事,大家也不好多問。

  陸掌櫃隔著桌子看著千喜,想著可能就要抱大孫子了,心裡美得合不上嘴,拉著周成貴和沈洪又多喝了兩杯,等千喜她們吃飽了,才收拾了桌子,過了隔壁打點染坊生意。

  陸氏也跟著陸掌櫃的後腳跟回家去了,早些忙完家裡的事,早些過來,等著千喜收鋪去看大夫。

  千喜等眾人散了,才拉著周成貴問,「他瘦了還胖了?」

  周成貴這次去看望赫子佩,比前些日子,要清瘦了些,但不想千喜擔心,打了哈哈,「沒胖沒瘦,妹子,你就別擔心,他不是小孩子了,沒準就當爹的人了。」

  千喜臉微微一燙,「八字沒一撇的事,他平日裡都做些啥?」

  「他能做啥,天天就泡在人家染坊了,真是免費的驢,誰撿著誰掙。收了工,累得倒頭就睡。」周成貴提了包裹,「我去把貨下了,晚些把給你們帶的東西,直接給你們送家裡去。」

  千喜暗嘆了口氣,他在外面,這麼拼做什麼啊,家裡又不愁米下鍋,送周成貴到門口,「勞煩周大哥了。」

  周成貴把包裹丟上馬車,「你跟我還客氣啥,走了。」跳上馬車,揚揚馬鞭走了。

  到了下午,早上來看熱鬧的一個年青人領了新婚不久的媳婦來試那些情侶裝,那媳婦,穿了衣衫出來,一看自家相公,再看自已,往哪兒一站,都能看出是一對,臉就紅了,趕著要進裡間換下來,她相公一把拉住,「還換啥,就這麼穿著陪你回門,讓丈母娘看看,也高興高興。」

  媳婦的臉更紅,「這多難為情,別人看了笑話。」

  「誰敢笑話?」年青人瞪了眼。

  千喜怕他說急了,迎上去幫那媳婦整了整腰帶,「你們夫妻恩愛,別人羨慕都來不及,哪來的笑話,我家那口子是不在,在的話,我也讓他穿一套,到街上轉一圈,讓大家看看,有相公疼著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年青人眉開眼笑,「看人家千喜姑娘多有情調,你好好學學,別只知道家裡的雞鴨鵝。」

  媳婦垂著眼笑了,心裡也甜,愛不釋手的撫弄著腰間墜著的吉祥花結,「這得多少錢?」

  年青人一揚眉,「嗨,就說你婦道人家,見不得世面,難得圖一回高興,千喜姑娘還能坑我們不成?」

  千喜抿嘴笑了,「這平常的一套男裝四十錢,女裝三十錢,我也不多收你們的,就按平常衣裳價錢,一共七十錢,今天是我們頭天開張,我給打個八折,只要五十六錢。」

  媳婦睜在眼,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這兩套衣裳先不說款式,布料做工樣樣都是極好的,怎麼就只是平常衣服的價錢,心裡砰然直動,看向夫君。

  年青人也覺得不可思義,難道這布料有啥問題?牽了袖子細看,怎麼看,怎麼好,哪有一點次品的樣子,「咋這麼便宜?」

  千喜拿了塊面料給他們看,「這些全是我們自已織的料,色也是自已家染的,成本比別人低些,再說我們這才開張的生意,又街裡街坊的,我們不圖錢,只圖個人場。」

  年青人和夫人對看了眼,均是滿面堆笑,爽快的付了錢,接過包起來的舊衣裳,歡歡喜喜的走了。



第092章   懷孕

  千喜和陸氏眼巴巴的望著大夫。

  大夫半眯著眼,把著脈搏,另一隻手摸著山羊鬍,邊笑邊點頭,收了脈枕,「恭喜夫人,大喜,大喜啊。」

  陸氏一張臉頓時笑得爛了,「大夫,沒診錯麼?」

  大夫開著方子,抬起頭看了眼陸氏,「這大喜事,還能診錯的,你就等著抱胖外孫吧。」

  陸氏更是笑得有眉沒眼了,「您看這胎懷得還正麼?」

  「現在看來,沒問題,不過時日太短,等過些日子成了型了,再來讓我把把。」大夫遞了方子給身邊夥計,「這是陸掌櫃的藥,你給他多配上兩副。」

  夥計接了方子應著走開了。

  千喜以前一直不想要孩子,這當真確定有了,心裡倒像是喝了蜜一樣的甜,摸著肚子,暗裡罵了聲,你那臭爹也不知啥時才捨得回來。

  想到赫子佩,一個人坐在那兒便樂開了。

  大夫看了看她,也笑,對陸氏道:「看你家閨女樂的。」

  千喜紅上一紅,忙低了頭,自已咋跟著花癡一樣在這兒傻笑,讓人家平白看笑話。

  大夫又交待了幾句,千喜和陸氏提了陸掌櫃的藥回去了。

  出了門,陸氏就把千喜扶著,千喜見人來人往的,覺得彆扭,「娘,這才懷上,哪能就不方便走路到要扶著了。」

  陸氏只是笑,卻不撒手,「你平時走路沒個定性的,喜歡蹦達,扶著,我安心些。」

  千喜看著她娘笑,反手將陸氏挽了,「這有孩子了,我還會蹦啊?」

  剛巧臨街的一個媳婦打旁邊過聽見,大聲招呼,「喲,千喜害喜了?」

  千喜咬著唇笑了笑,陸氏嘴就合不上了,「剛去大夫那兒診了,懷上了。」

  媳婦一連聲的道喜,又引來不少婦人媳婦,七嘴八舌的熱鬧了半天。

  陸氏自已一生少子少女,千喜才完婚一個來月便懷上了,比她當初懷千喜還高興,跟那幫婦人媳婦好一陣子叨嘮。

  千喜起先還聽聽她們的道喜話,說到後來,也就有些不耐煩,再加上站得久了些,就有些累,在陸氏身後輕扯了扯她的衣衫。

  陸氏才轉過神,可不能讓千喜站得太久,和那幫婦人媳婦道了別,娘倆慢慢回走。

  回了家,先送千喜回了屋,千叮萬囑要她先躺著休息,看著她脫了鞋上了床,才屁顛屁顛的提了陸掌櫃的藥過隔壁院子給相公道喜去了。

  千喜躺在床上,從懷裡掏了周成貴交給她的信,今天店裡人來人往的,好不容易得了空,陸氏便催著她去看了大夫,這信就一直擱置下來,沒得看。

  她把信封看了又看,才小心的拆開,抽了裡面的信紙攤開來飛快的看了一遍,又再重新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看。

  赫子佩本來就識得字,空閒之時便又隨著陸掌櫃學習,每天染完布還抽時間練字,練就了一手漂亮的小楷,常被人戲稱能文能武。

  信封裡又分了兩封信,一封是給爹娘的,另一封是給她的。

  給爹娘的密密麻麻的寫了兩大頁紙,而給她的,信的內容就很簡單,寥寥幾句說他身體很好,東家為人也很直爽,一切順風順水,要她不要掛念。又問候了她的身體,直到最後才說了句,對她很是想念。

  千喜雖然嫌他給自已的信太短,但想著周成貴說的,他整天忙得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又經不住心痛,反覆將那幾行字,看了幾遍,才折了起來,抱在懷裡躺下,捂著小腹,你那臭爹還沒忘了咱,如果他忘了咱,咱可不依他。

  躺了一會兒,想著,收這信時,爹是看見的,只怕早就牽腸掛肚的盼著了,也不躺了,起了身,攏了攏頭髮,拿了信,過了老院。

  竟發現從不進廚房的爹居然在廚房守著娘立著。

  走了過去,一臉的迷惑,「爹,你這是做啥呢?」

  陸掌櫃轉過頭,一臉的笑,「這不是在聽你娘說你的事嗎,你都累了一天了,咋不在房裡休息?」

  千喜忍俊不禁,不就一句話的事嗎?還用得著這麼當門神?把信遞了過去,「沒瞌睡,這是子佩給爹的信。」

  陸掌櫃得知千喜懷上了,心情本就極好,現在又有乾兒的信,高興得沒跳起來,接了信就要回屋看,被陸氏叫了回來,「你去哪兒?」

  「看信去。」陸掌櫃又要走。

  「在這兒看,順便唸給我聽聽,我也想我那乾兒,想得要命了。」陸氏停下手裡的活,瞅著陸掌櫃手裡的信。

  千喜在灶台邊坐下身,要去加柴,被陸氏哄了出來,「這煙大,你去門口坐著去。」

  陸掌櫃當真杵在門口,攤開了信,在那兒念,唸著唸著,還不時的誇上兩句,「子佩這小子,越發的長進了,這字寫的嘖嘖………都超過我了………」

  陸氏對他中間的插播本不樂意,但聽是誇子佩的,也就笑了,「我們那乾兒,還能有差的?」

  「那是,那是。」陸掌櫃有些得意,「也不看是誰教育出來的。」

  陸氏白了相公一眼,「給你一根麥子,你也能插上當孔雀尾。快念吧,我還急著聽呢。」

  陸掌櫃被夫人損了句,有些尷尬,乾咳了兩聲接著念信。

  門外的千喜卻是笑的不行了,往門外望了望,「我叫小李子去請周大哥,晚上來家吃飯,不知小李子尋到人沒有。」

  陸氏也望了出來,「准送到了,如果沒尋到人,他還不巴巴的使著小廝來報信?」轉過頭見陸掌櫃慢慢折起信,「就完了?」

  「完了。」陸掌櫃將信小心的收進袖子裡,回味無窮。

  陸氏卻不過癮,「怎麼就這麼短呢。」

  千喜一扁小嘴,「給我的只有這的三分之一,做人相當做的也真失敗。」

  陸氏一聽,滿足了,反過來偏幫赫子佩,「人家子佩沒日沒夜的被人當驢使著,能擠著時間出來,寫信回來就很難得了,你別不知足吧,可不能回信去跟他鬧啊。」

  千喜嘴角往下拉了拉,「胳膊往外拐。」

  陸氏回頭笑啐了她一口,「這丫頭無法無天了,全是你爹慣出來的。」

  陸掌櫃見一把火又燒在自已身上了,忙打起哈哈,「我汪慣著,你又會嫌我待她不好了,慣著,你又有話說,反正這正反都不是人。」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0:47 PM

第093章   心靈相通

  赫子佩忙了個通宵總算把馮掌櫃愁了個把月的一塊料染出來了,前腳出來,後腳便有夥計興沖沖的去報喜。

  馮掌櫃一聽,睡意全無,披了衣衫就奔著染坊來了,捧著那塊試料,喜得只差點沒掉下淚來,「子佩啊,你可幫了我大忙了,要我怎麼謝你才好。」

  赫子佩洗著手,瞅了那塊布版一眼,「這布雖難染一點,但用別的染料也能染,雖然不能完全一樣,但相差也不會太大,而且換成前幾天試出來的那染料,染出來的色還鮮亮些,為什麼偏要指著這一成不變?」

  馮掌櫃這時心情大好,見問就答,「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布是朝裡指著要的,一點都不能變。」

  赫子佩聽是朝裡的,哦了一聲,朝廷辦事死板,也就不是什麼稀罕事了,軍布,他沒少染,這點還是知道的。

  馮掌櫃取了塊錦料出來,和這塊比著翻過來覆過去的看,任何角度都看不出不同,心滿意足得哎了一聲,「這條坎總算過去了,子佩啊,你也累了一宿,早些回去休息,等睡好了,晚上去我家吃飯,我叫我夫人親自下廚給你來幾道好菜,你肯定不知道我那夫人是人稱天下第一廚的女兒,手藝比我們京城第一樓的師傅還好,虧就虧在是個女人,如果是男兒身,現在第一樓的一號大廚就得換個人了。」

  赫子佩笑了笑,「哪敢勞煩夫人,吃飯就不必了。」

  馮掌櫃哪裡肯依,「一定要,一定要,你染塊布,只覺得是件小事,可這布可就是我這一生的家當。」

  赫子佩「呃」了聲,「這話怎麼講?」看來這裡面有文章。

  馮掌櫃拉了赫子佩坐下,小廝端了茶上來,招呼著赫子佩喝茶,「有人進供給皇上一塊料子,也就是我手上這塊,皇上愛不釋手,指了人做衣衫,哪知那官員捧了布回去的時候,驚了馬,什麼不摔,偏摔了這塊料,在地上染了些東西,怎麼弄,也弄不乾淨,這罪可就大了。正巧那官員家中有這種料子,偏是白色,也就是你沒染的那料,就想辦法,指著京裡的染坊跟原色重染,人家官大勢大,這些染坊哪敢不從,偏沒一家染出來。那官正焦頭爛額的時候,她女兒回來了,指著讓她那爹拿來給我染,還擱下了重話,染不出來,這京裡也別想呆了。你說我咋就這麼倒霉,攤上這號子事。愁了這許久,明天就到期,偏你就給我搗鼓出來了,於我可是大恩了。」

  赫子佩這才明白,原來這布還有這麼個道理,所以京裡地方大,是非也多,又陪著馮掌櫃坐了會兒,實在有些睏乏,便起身向馮掌櫃告辭,回住處休息,馮掌櫃死拉著,他不同意去家裡吃飯,便不放他走,赫子佩這才勉為其難的應了。

  馮掌櫃巴巴的送他到門口。

  赫子佩沒走出幾步,便聽到一個夥計小跑著來喚馮掌櫃,「掌櫃的,又來問那朝裡的布的事了。」

  馮掌櫃頓時拉下了臉,「催,催,催他娘的催,去跟他們說,明天准交。」

  夥計杵著不走。

  馮掌櫃更是不快,瞪了眼,「怎麼不去回。」

  夥計這才小心的道:「吳小姐親自來了,在堂上等掌櫃的呢。」

  馮掌櫃一皺眉,罵了聲奶奶的,「去回,我馬上過去。」心裡再不痛快,也不敢得罪人家。

  赫子佩忙拱了手,「掌櫃的,你忙,我先回去。」

  馮掌櫃這才不送,「成,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晚些我派人去接你。」

  赫子佩不再推搪,出了染坊走了。

  這一覺睡得十分愜意,夢裡見千喜抱了個胖乎乎的小子,小子衝著他喊爹,他心裡那個樂,直到午後才起,靠坐在床上,把夢裡的情境反覆的又品了好幾遍,幾分的喜,幾分的惆悵,回來轉眼一個來月了,也不知千喜他們現在可好,雖然偶爾周大哥會帶書信過來,但以千喜報喜不報憂的性子,讓他不能不牽腸掛肚。

  自已的事,也托著人去打聽了,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能有結果,尋思著過幾天先回去一趟看看千喜和爹娘。

  直到坐得腹中飢餓,才起身洗漱,下了樓到對麵館子隨便叫了一葷一素,扒了兩碗飯,看看天,離他約人見面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便在集上轉了一圈,看能不能幫千喜挑了些新鮮的版樣。

  他前腳進店,後腳一頂轎子從他身後過去,轎子裡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停轎,退到那繡坊門口。」

  轎伕依言退到赫子佩進去的那家店子門口。

  轎簾揭開,露出半邊花容玉貌,看向店內,視線落在赫子佩欣長的背影上,過了半晌見他轉過身,側對著門,愣愣的望著他俊逸的側臉好一會兒,放下轎簾,「走吧。」

  繡坊掌櫃轉過身看見門外的轎子,忙往外奔,到了門口,轎子已經走開了,殃殃的回來,一臉的懊悔,「咋就不早看見呢。」

  赫子佩回頭往門外望了眼,只看見遠去的轎影,問掌櫃,「那是?」

  掌櫃又往遠處望瞭望,「那是吳家小姐,吳家正在徵幾個股東,京裡幾家大店家差點沒爭破了頭。」

  赫子佩笑了笑,「感情掌櫃的也是這幾家大店家之一。」

  掌櫃的乾咳了兩聲,有些不自然,也笑了笑,「我也只是湊個趣。」

  赫子佩又笑了笑,又轉頭挑繡品,來京時間不長,吳家到是聽了好幾次,看來這吳家真是京裡一號人物,以後萬一遇上,得好生周旋,不求攀高,但求不惹事上身。

  挑定幾副新鮮款式,付了錢,悠閒的去了茶樓與人見面。

  剛上二樓,便聽人喚他,「赫掌櫃,這裡。」

  赫子佩尋聲望了過去,馬二掌櫃已坐在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忙走了過去,「馬二掌櫃來得可真早。」

  馬二掌櫃給他斟了茶,「閒著沒事,就早些出來,反正家是坐,在這兒也是坐。」

  赫子佩笑著掀了衣擺坐下,這些日子與他處得極熟,也沒太多客套,「托您打聽的事,有消息了嗎?」



第094章   看也眉目

  馬二掌櫃拿了巾子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壓你聲音,「赫掌櫃,你這事,誰聽了都怕………唉………這,我也使了不少力氣,可是一談到薛家就………你知道這薛家可是武家的大忌………」

  赫子佩慢慢轉著手裡的茶杯,抬頭平靜的望著馬二掌櫃笑了笑,「馬二掌櫃辛苦了。」

  馬二掌櫃長鬆了口氣,「你打聽他家做什麼?他可是謀反被杖刑而死的。」

  赫子佩咬了咬牙,眸子微暗了暗,「喝茶,喝茶。」

  馬二掌櫃見他不肯說,也不再多問,這涉及到朝上之事,知道多了並不是好事,喝了赫子佩斟上的茶,想到什麼,湊上問問,「赫掌櫃可認得吳家小姐?」

  赫子佩放下茶壺,「哪個吳家小姐?」吹了吹茶葉,慢慢喝了一口。

  「就是京城吳吏令的千金,第一號商家掌櫃吳小姐。」馬二掌櫃驚訝他居然不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吳小姐。

  赫子佩睨了馬二掌櫃一眼,搖了搖頭,「自來了京裡,這位吳大小姐的名號到是聽過好幾次,人卻是不認得。」

  馬二掌櫃搔了搔頭,自言自語,「這就奇怪了。」

  「哦?」赫子佩放下手中茶杯,「有什麼事麼?」

  馬二掌櫃向前坐了些,「一個月前,吳家來喚了我那管事去吳府。回來後,他跟我說是吳家小姐尋他,打聽你的事。」

  赫子佩揚眉笑了笑,「這倒是奇怪了,我一個鄉下人,這京裡是人生地不熟,哪能認得這麼號大人物。」

  說完突然想到一個人,略一沉吟,難道是她?吸了口冷氣,「你說的吳使令可是膝下無子無女,收了個侄女為女?」

  馬二掌櫃雖然來京時間不算太長,但生性愛打聽,再說這位吳小姐的名號的確太響,就是想不知道也難,「可不就是她嗎?你認得?」

  赫子佩不以為然的輕點了點頭,「算不得認得,只是有兩三面之緣。」他這話也沒哄人,自他背了那吳小姐回去,便沒再來往,前前後後也就見了三幾面,算不得交情。

  馬二掌櫃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看來這吳小姐也是個長情的人,見過三幾面的,也用心記著。」

  赫子佩輕扯了扯嘴角,也沒往心裡去,又端了茶杯喝水。今兒早晨聽馮掌櫃提起過這女人,是個不簡單的人,還是繞著些好。

  馬二掌櫃就不這樣想了,做為商人,巴不得能攀上高枝,聽說他認得,也就扯開喉嚨說開了,「說起這吳小姐,還真不簡單,聽說年齡也不大,自跟了他叔叔,就天天跟著她嬸娘進進出出,幾年下來,竟把裡裡外外的帳目弄得明明白白,在她十七歲那年,她嬸娘突然懷上,可惜沒懷兩月小產了,送了半條命,身子拖拖拉拉的大半年沒得好,滿盤的生意就由這吳小姐一手接下來了,開始還每天去給她嬸娘匯報請示,到後來就自個作主,手段比起他家夫人又狠辣了不少。使令夫人身子一直不好,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只是她行事心狠了些,又沒情面,加上有吳使令這後台,逼死了不少小商家。三年下來,吳家在商界是呼風喚雨,今年才過了二十,真真是個厲害角色。」

  赫子佩喝著茶聽他絮叨,對這女人更留了個心眼。

  「不過吳家生意是做大了,吳使令卻為一件事犯愁。」

  赫子佩慢吞吞的吹著茶葉,「什麼事?」

  「吳家大小姐的婚事。」說起這些八卦,馬二掌櫃比說生意更來勁。

  赫子佩聽與生意無關,就興趣蕭然了,見馬二掌櫃正在興頭上,又不好敗了人家的雅興,隨便應付著應了聲,望了望窗下街心。

  馬二掌櫃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接著道:「這吳小姐做生意是好手,聽說長得也是極漂亮,多少權貴少爺上門提親,把門檻都踢爛了不知多少根,可這女人厲害了,眼光也高,硬是沒把這些少爺看上眼,拖到現在還在閨中。」

  說到這兒,停了停,似笑非笑的看著赫子佩,「赫掌櫃一表人才,沒準能入吳家小姐的眼。」

  赫子佩心裡不喜,面上不露,笑道:「我有妻室的人,哪能去作這些非份之想,再說我只是一個染匠,何德何能去入人家大小姐的眼。馮家一會兒還有點事,我得回去。」

  馬二掌櫃說這話也是半真半玩笑,赫子佩雖說和吳家小姐只是三兩面的緣份,但他家管事回來,說的可是吳家小姐將赫子佩的事,無論鉅細是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家一個大小姐,如果沒點心思,能平白打聽他?

  但赫子佩無意,也不好再說什麼,也起身告辭「你忙,有啥消息,我立馬來告訴你。」

  赫子佩忙謝過,喚了小二來結帳,二人爭了半天,赫子佩付了錢,與他一前一後的下了茶樓,回到客棧,沒一會兒功夫,馮掌櫃派的小廝來了,糾著子佩去了馮家。

  馮掌櫃在二門接著,進了翠花廳,果然已經布下滿滿一桌的好菜,馮夫人正張羅著丫頭上酒。

  赫子佩隨著馮掌櫃的介紹,一一品了那些菜餚,果然味道極好,連連稱讚,馮氏夫婦自是滿心歡喜。

  酒過三旬,馮掌櫃擱了酒杯,看向赫子佩,「今天吳小姐來看了你染的布,居然不驚訝,好像就知道我們一定能染出來,你說奇怪不奇怪?」

  早晨是聽馮掌櫃說起吳小姐,沒往心裡去,剛才聽馬二掌櫃那翻話,現在再聽這放在,就覺得有些蹊蹺,只怕吳家小姐指著馮掌櫃染布,不是巧合………擱了筷子,「我在您這兒的事,還有人知道嗎?」

  馮掌櫃想了想,「除了馬家,沒有人知道,你是馬家介紹我認識的,所以我也沒避著他。」

  赫子佩眉頭一皺,對上號了,她這就是指著他來染這塊料,這女人就憑著上次在看了他染的料就敢讓他染,倒是有些膽識和心計的人。

  他在京裡事沒辦妥,不想與這些人際複雜的人交往,顯山露水的更難辦事,「我到京裡還有些私事要辦,明兒,我就暫時不去您染坊了,如果您當真有什麼急事,再去客棧尋我,如果我不在,留張便條便是。」

  馮掌櫃也不好總拿著人家使喚,也不能攔著,欣然同意,拉著他直到天黑透了,才放他回去。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0:57 PM

第095章   試探

  赫子佩前腳邁進客棧大門,夥計就迎了上來,「赫掌櫃,您哥哥來探望你了。」

  赫子佩當即一喜,「什麼時候的事?」

  「沒一會兒的功夫。」夥計垂著手,赫子佩十分隨和,平時雖不會胡亂奢侈亂用銀子,但該給的錢,一分也不會少摳人家的,與店裡的夥計處得久了,這幫子夥計沒有誰不跟他熟絡的,他有點啥事,是顛著腳在跑,當然跑路費,赫子佩從來不會虧了人家。

  赫子佩略安了心,「他人現在在哪兒?」

  夥計跟在他身後,「我認得他是您哥哥,就放他進您屋裡候著了。」

  赫子佩一聽,往樓上方向急走,走出兩步停下來,轉過身,「可有上茶水?」

  夥計捏著抹布笑,「赫掌櫃的哥哥大老遠的來,還能讓他渴著?上好的碧螺春侍候著,水也是新燒的,正喝著呢。」

  赫子佩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家客棧雖不是京城最大的一家,但這處事絕對是最好的,夥計個個精明能幹,辦事又靈活,甚是貼心,回去也得跟自已夥計好好說說,讓他們也學著些。

  掏了一錠碎銀子拋給夥計,「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小菜好酒的,趕著給我弄些送上來,多的銀子就賞你了。」

  夥計巴巴的候著就是等他開這口,接了銀子,臉都笑爛了,脆生生的應了,「好嘞,包您滿意。」

  赫子佩笑著又吩咐了句,「要快。」

  夥計將長抹布往肩膀上一甩,抹布平平整整的搭在肩膀上,「包快,包快。」

  赫子佩轉了身三步並兩步的上了樓,不知千喜可有托著大哥帶了信過來。

  哐噹一聲推開門,「大哥。」

  周成貴正端著一杯茶品得有滋有味,轉頭看他,一臉的笑,「沒想到這的茶也這麼香,怪不得你不捨得回去。」

  赫子佩掩了門,笑著走到桌邊另一頭坐下,拿了茶壺給他斟茶,「哪能不捨得,這不是事沒辦完嗎?大哥啥時到的京城?」

  周成貴擱了茶杯,「也就一個來時辰,路上壞了車軲轆,差點沒趕上進城,下了貨就巴巴的來尋你了,晚飯都還沒趕上吃。」說著站起身,「走,出去喝兩杯去。」

  赫子佩忙一把拉住,「你趕了這一天路,也累了,別出去了,我喚了小二趕著送酒菜到這屋裡,乘著這菜沒上來,叫人送些熱水來,你洗洗臉,泡泡腳,消消疲勞,我們就在這兒邊吃邊聊,吃飯喝足了,倒頭就能睡。」

  周成貴頓時覺得心裡舒坦,還是這三弟想事周全,「你說咋辦就咋辦,大哥都聽你的。」

  赫子佩忙起了身,開門喚來夥計,吩咐他這水不能涼了,雖然現在是夏天,但在車上捲了一天的人,這腳免不了的腫,涼水圖個一時舒服,卻頂不了事,還是要熱水才消得了累。

  他住這房有個小洗漱間,裡面有的是涼水,泡了腳,出上一身汗,進去用涼水一衝,比啥都舒服。

  周成貴依著他搗鼓完了,一身果然輕鬆不少,坐硬了的腰也不見得有多痠痛,踱出洗漱間,夥計正在擺飯菜。

  這沒一會兒的功夫,竟弄了四葷一素來,除了滷牛肉,另外的四個菜全是現炒的,份量也是十打十的足。

  夥計放下酒,擺好酒杯,「這牛肉是剛出鍋的,本來是明天賣的,我先讓他們切了來給二位客官乘著熱先吃個新鮮。」

  「小哥有心了。」赫子佩送了夥計出去,落了門柵,坐回桌邊。

  周成貴已經就著手撈了塊牛肉丟嘴裡,嚼了兩嚼,「嗯,味道果真是不錯。」

  赫子佩倒上酒,「先喝點解解饞。」他知道周成貴好酒,但他是個把細的人,在道上跑?,難免遇上些雜七雜八的事,明搶暗偷,誰也說不上什麼時候會遇上一回,所以他在路上從不喝酒,就喝多兩杯,人暈著,被人當悶頭蝦敲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到了地頭上定然是要喝上幾杯過癮的。

  周成貴端了酒,抿了口,半眯了眼,舒服,「三哥啊,這男人處事到了你這份上,真挑不出刺了,千喜好眼光,把你給撿回家了。」

  赫子佩嘿嘿笑了兩聲,「我爹娘他們還好嗎?」凡事以孝為大,他雖惦唸著千喜,卻沒好直接問千喜。

  「好,你爹娘啥都好,就是你娘提到你,有些淚眼汪汪,想你得緊。」周成貴懷裡揣著千喜和陸掌櫃給他寫的信,這時就取了陸掌櫃的出來給他,壓下千喜的,有意逗他一回。

  赫子佩聽了這話,也有些心酸,接了信,拆開來,細細的看了,長嘆口氣,「我這爹娘待我,只怕是親爹親娘也不過如此了。」

  周成貴吃著酒,「你那爹娘的確是難得的善人,這是你的福,我托著你的福,次次去沒少白吃白喝。」

  赫子佩抿著嘴笑了,看完信,卻不見有千喜的回信,有些失望,「千喜還好嗎?最近繡色坊剛開張,很忙麼?」

  周成貴抿了一口酒,「真是好酒,她可真是女中這個。」豎起大拇指,「你是沒看見她開張那熱鬧,第一天貨就賣了個七七八八,不簡單,不簡單啊。」

  赫子佩甚是欣慰,她總算是如願了,只是又擔心她累著,這麼個忙法,不回信也是個理了,「她有給我帶了什麼話嗎?」

  「有,當然有。」

  赫子佩眸子一亮,臉上頓時放了光,「她說啥了?」

  周成貴看在眼裡,樂在心裡,剛才在馬家下貨時,聽來的一番話在心裡落下的那點陰影也消了,故意長嘆了口氣,「她說你如果願意和那個什麼小姐留在京裡,那她也不會硬拖著你的後腿。」

  赫子佩打了個叮嚀,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笑不出來了,「啥小姐啊?」

  周成貴敲著頭裝作想了想,「你看我這記性,叫那什麼………什麼…………」赫子佩心尖都抖了抖,「難道大哥說的是吳家小姐?」

  周成貴一拍大腿,「對,就是姓吳。」其實他只聽馬家說有個官家小姐細細的打探他的事,就連他家妻子的事都問了個明明白白,心裡犯了琢磨,是不是赫子佩在這京裡惹上什麼風流事了,才開了這口來試探,結果赫子佩還真說了個吳小姐出來,想著千喜在家無時無刻的惦記著他,心裡就有些不是味道。



第096章   事端

  赫子佩『嗖』的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轉悠,「這千喜在哪兒聽的風聲,人家說啥也能聽進去。」

  周成貴眼睛跟著他轉,見他急得漲紅了臉,不似裝的,放下了心,「沒這回事兒?」

  赫子佩三步並兩步坐回桌邊,「大哥,這可冤枉死兄弟了,我到了京城是聽過吳小姐這名,但壓根沒見過人,這些風言風語從何說起,再說人家是大家小姐,這般說法,且不是壞了人家名聲。再不說那吳小姐,光是我對千喜這心,也是千鈞的雷也劈不化的,又怎麼能去招惹別的女子。」

  他只恨不得不能馬上飛回家去,拉著千喜說個清楚。

  周成貴笑眯眯的給自已斟了酒,慢慢的呷了口,挺痛快,「你要當爹了。」

  「什麼?」赫子佩愣愣,定定的看著他,剛才說他跟別的婦從有染,現在又說他要當爹,這大起大落的,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大哥,你說啥?」

  周成貴從懷裡掏了千喜給他寫的信,拍在桌上,「千喜有喜了,你要當爹了。」

  赫子佩又直直的看了他一會兒,確信他沒跟自已開玩笑,鎖緊的眉頭瞬間放開,笑得一張臉全爛開了,飛快的從桌上拿了信,看信封上是千喜的筆跡,這心更止不住的狂跳,抽了信出來飛快的看了一遍,又重新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看,信裡字不多,開頭只是簡單的說了繡色坊開張順利,然後才說有了一個來月的身孕,盼他早些回去。

  就這麼短短的字,他是反覆的看了又看,背得滾瓜爛熟了,才依依不捨的將信折整齊了,放回信封,貼身收進懷裡。

  周成貴笑著搖了搖頭,再能幹的一個人,還是脫不了個情字,「信了?」

  「信了,信了。」赫子佩一疊聲的應著,端了酒壺給他滿上酒,端了自已,「來來,我先敬大哥一杯。」

  周成貴眯著眼,「才一杯就想把我打發了?」

  赫子佩忙笑道:「三杯,三杯。」

  周成貴這才端了酒杯與他碰了,三杯下肚,心情更好,從懷裡取出一把小金鎖,放在桌上,「我這乾爹可是當定了。」

  那小金鎖正面雕著『長命』二字,反面刻著一對如意,下面一溜掛著六個小鈴鐺,做工極為精緻,出自最大的金鋪『金福』家。

  赫子佩不好金銀首飾的,但這娃娃的長命鎖,卻是極合心意,滿面是笑的把玩,「大哥費心了,不管生男生女,您和二哥這乾爹是一個也走不掉的。」

  周成貴吃了口菜,從他手裡奪回小金鎖,又自揣回懷裡,「這不能給你,得回去交給千喜。」

  赫子佩搖頭笑了,「這不是一樣嗎?」

  周成貴睨了他一眼,「這哪能一樣,誰知道你這野鴨子,啥時才能飛回去,我怕孩子都出生了,你還在外面晃蕩,虧了我這番心意了。」

  赫子佩也端了酒喝,心情好,也特別的想多喝幾杯,「哪能呢,我本就尋思著過幾日回去一趟。」停了停,略想了想,「不過千喜有喜了,我在這兒也坐不住了,我明兒就去跟馮掌櫃說說,這次跟你一道回去。」

  周成貴兩眼一亮,「這感情好,路上也結個伴,我明兒就去把貨裝上,也不多耽擱了,後天一早我們就起程。」

  二人這麼拍定了,喝足了酒,又聊了會兒,才各自睡了。

  第二天,赫子佩早早起身,見了馮掌櫃,把來去意說了,馮掌櫃雖然不捨得他就走,也不能硬攔著,送了他出來,順道拿了染好的布樣送去吳府。

  天有不測風雲,當晚,赫子佩和周成貴早早睡下,打算養足精神,天亮便起程,哪想剛脫了外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未等他們披好衣衫開門,已有人將門一腳踹開,幾個官兵衝了進來,當中一個軍官裝束的人,掃了二人一眼,神色傲慢,「誰叫赫子佩?」

  赫子佩和周成貴丈二金鋼摸不到頭腦,不能知這是唱的哪一齣戲,對視了一眼。赫子佩上前一步,「我就是赫子佩,官爺這麼晚了尋我有何貴幹?」

  軍官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解釋,朝身後官兵揚揚手,「帶走。」

  赫子佩心裡一驚,難道是那事出了什麼問題?還沒來得及多想,又臂已被兩個官兵一左一右的架住,只得回頭跟呆愣住的周成貴道:「大哥先休息,我跟這們官爺去看看。」

  周成貴這才回過神,搶上去拉住那軍官,陪著笑臉,「這位官爺,不知我兄弟犯了啥事?」

  軍官這麼晚被使喚著來拉人,本心情不爽,聽他哆嗦更是心煩,一把推開他,「走開,阻了爺我當差,連你也抓起來。」

  周成貴在外面跑慣龍套的人,自是圓滑,忙從懷裡掏了些碎銀出來,塞在他手裡,「這半夜的,官爺辛苦了,這點銀子給官爺打點夜酒喝喝。」

  軍官得了外財,心情好了不少,臉上也緩了過來,「他犯了啥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跑腿來抓人,要想知道是什麼事,明天白天,使點銀子去吳府打聽打聽。」

  「吳府?」周成貴見他要走,忙跟上去,「請問官爺,是哪個吳府?」

  軍官才得了他的銀子也不便太過生硬,回過頭,「還能有哪個吳府,吳使令吳府。」說完腳下不停的走了。

  周成貴又追了上去,塞了些銀子給軍官,「如果這晚上不審,對付著哪兒湊合一夜的話,麻煩您多照顧著點我兄弟。」

  軍官掂了掂手中銀子,倒是不少,眉開眼笑,今晚出來遇上了識相的,「你儘管放心,沒定罪前,委屈不了你兄弟。」

  赫子佩皺了皺眉,這官場中人,真沒幾個清正廉潔的。想起馮掌櫃的話,吳府?看來與自已那事無關。問題出在了布上,可是他和馮掌櫃只管染布樣,行得端,坐的正,能有什麼事?

  回頭對周成貴道:「大哥別擔心,早些休息,沒準你一覺睡來,我已經回來了。」

  周成貴應是應了,可哪裡還睡得著,等他們走了,掩了門,在屋裡來回晃了一夜,沒能闔眼,天亮了也沒上路。巴巴的尋著熟人,去吳府打探,到底出了啥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1:04 PM

第097章   死罪

  赫子佩進了大牢,見馮掌櫃已經在了,雙手抱著碗口粗的木欄桿,一臉歉意的望著他。同他關在一起的,還有個衣衫光鮮,像是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托周成貴的銀子的福,官差也沒為難赫子佩,那軍官還吩咐了牢頭將馮掌櫃隔壁間空著的牢房清掃了一遍。

  等牢頭鎖了門,軍官帶著人走了,馮掌櫃才趴在隔欄上對赫子佩哭道:「赫掌櫃,我連累你了。」

  赫子佩進來前聽到吳府,便猜到與才染的那布有關,如今見了馮掌櫃更是心如明鏡,「馮掌櫃,這是怎麼回事?」

  馮掌櫃嘆了口氣,「那塊布拼著得罪吳使令也不該接啊。」

  赫子佩皺了皺眉,與官場中打交道,真沒好事,「你別急,我們坐下慢慢說。」依著稻草堆坐了。

  馮掌櫃捏了把鼻涕,就地坐下,「那布髒了的事,不知被誰知道了,背後裡去皇上那告了一狀,皇上大怒,清查這事,那姓吳的卻把責任全推在了衣坊掌櫃與我們身上。」說著往後看了看衣衫光鮮的那位,「這就是衣坊的余掌櫃。」

  余掌櫃聽提到他的名字,抬了臉望了過來,臉色也煞是難看。

  赫子佩朝著他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聽馮掌櫃接著說下去。

  馮掌櫃一張臉苦得能擰出汁來,「說是我們看上那布,縱著衣坊借回去仿染,弄髒了那布。」

  赫子佩眉頭一豎,怒火直衝上頭頂,握了拳把火氣壓了下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馮掌櫃嘆了口氣,「我後悔昨天吳小姐來染坊,我賭著氣,他逼我接這擔子事,我就硬是沒到時間不肯把布給她,讓她再擔心一宿,沒把布交出去,如果昨天交了,還能有這攤子爛事?」

  赫子佩搖了搖頭,「如果真攤上這事,昨天交和今天交,都是一碼子事兒,要推到咱頭上的,始終是要攤上。」

  馮掌櫃重重的嘆了口氣,「翻染皇上看上的布,這可是死罪,我這腦袋是保不住了,還拖累了你,這心裡可真過意不去。」

  赫子佩心裡算是有數了,的確是樁提著腦袋的麻煩事,「這還沒審,先別自個亂了手腳。」

  余掌櫃沒精打采,聽了這話,插了進來,「這審也不過是裝裝樣子,全是姓吳的打點好了的,我們不死,他哪缷得了這個責任。」

  赫子佩垂了眼瞼想了想,又問,「可知道什麼時候審,由誰負責這單案子?」

  馮掌櫃搖了搖頭,「我今天下午捧著料子要給吳小姐送去,剛邁出門便被截了下來,可以說是人贓並獲。家裡人想必也去忙活這事去了,可是到現在還沒來信。」

  余掌櫃也嘆了口氣,「我家的人也還沒來。」

  赫子佩也是納悶,到京裡事沒辦成,到攤上這場要命的官司,心裡有些煩燥,面子上不加表示,寬著馮掌櫃的心,「別急,就是打聽也得有個時間,先歇著,沒準明天一睜眼,就有消息了。」

  馮掌櫃動了動唇,想說什麼,沒說出來,重重嘆了口氣,「這哪裡還睡得著。」

  赫子佩笑了笑,這半夜三更的,也沒什麼主意可想,索性放開了,倒在草堆上合了眼,養足了精神,明天再想辦法。

  馮余二人見他還能睡,不知是佩服他還是該認為他不會看事情,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

  馮余二人熬到半夜,也熬不下去,偏著睡了。

  第二天赫子佩一覺醒來,見他二人還在睡,也不叫醒他們,抽了佷稻草在手裡把玩,將這事細細重新想了遍,說來說去,就是吳家的對頭想借這機會打擊吳家,結果吳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直接拿了染坊和衣坊做了替死鬼。

  偏那布是他染的,不明不白的給牽扯了進來。

  正想著,牢頭開了外面大門,喊了聲,「赫子佩,有人來看你。」

  赫子佩抬頭望了過去,卻是周成貴紅著一雙眼進來了,忙站了起來,「大哥。」

  牢頭朝著周成貴道:「有什麼話,說快些,時間不多。」

  周成貴一疊聲的應了,等牢頭出去,握了赫子佩的手就流淚,「這算什麼事了,平白的就攤了這破事。」

  赫子佩笑了笑,「大哥都知道了?」

  周成貴點了點頭,「他們說你們合夥仿染皇上的布,這打死我,我也不能信你能做這種蠢事,他們咋就要這樣冤你呢?」

  赫子佩也嘆了口氣,人背喝白開水也能噎到,「這事,你兄弟自不會做的,能打聽到是誰審這案子不?」

  周成貴往旁邊看了看。

  赫子佩望瞭了隔壁二位,「沒關係的,這二位都是為這事被冤進來的,大哥儘管說。」

  周成貴這才壓低了聲音,「聽說是太平公主管這事,但審案卻是刑部尚書。」

  「太平公主?」赫子佩心裡『撲』地一跳,「真的?」

  「真的,比珍珠還真。「周成貴又看了看馮余二人,伏在赫子佩耳邊道:」他們說這是死罪,這案子審只是個過場,隨便你們說啥都沒用。要不,我這就去寫信給老二,要他帶人來把你劫了出去,咱遠走高飛。」

  赫子佩忙壓下他,「大哥千萬別動這念頭,你上有老母,而我有妻有子,這一走,可就滿門抄斬的大罪,千萬使不得。」

  赫子佩擰著眉想了一會兒,眉頭一揚,只怕得賭這一回了,「大哥能否去門房借點絕筆?」

  「這沒問題。」周成貴轉了身就走,伸了手去荷包裡掏銀子,沒一會兒便拿了絕筆進來,遞給赫子佩,只道他是寫遺言,心裡更是難過,轉過身扯了袖子抹淚。

  赫子佩在紙上畫了個圖案,遞給周成貴,「大哥把這個設法遞給尚書大人,讓他轉交太平公主。」

  周成貴望著那個圖,愣了愣,「他肯交嗎?」平民要見太平公主可是難如登天。

  赫子佩抿了抿唇,「只要設法親手交到尚書大人手中,想必他是要交的,這信一旦交出去,大哥便不要再在京城逗留。」

  周成貴更是不解,想問原因,卻聽見門外牢頭道:「吳小姐,這裡面可都是重犯,您來不太方便。」



第098章   千喜得信

  周成貴連忙將那頁紙疊起,收入懷裡,微偏了頭,避開吳小姐的視線,一溜煙的走了。

  赫子佩淡然的看著進來的女子,正是他從山上背下來的那個吳采蘭。

  吳采蘭靠近牢房。

  余掌櫃撲上來,劈頭就罵,馮掌櫃冷哼了一聲,到是啥也沒說。

  吳采蘭也不理會那兩人,徑直走到赫子佩面前,拂了拂身,施過禮,「赫掌櫃。」

  赫子佩雖然知道是自已這擔事是吳家搞的事,但人家見禮,他也不失了禮,拱手回了禮,「不知吳小姐到這樣的地方,有何貴幹?」

  吳采蘭打量著他,雖在牢獄之中,卻依然坦然自若,風采不減,嘆了口氣,「家叔只怕是有些誤會,令赫掌櫃索然無辜受累了。」

  她話剛落,余掌櫃嚷了起來,「既然是誤會,那還不放我們出去。」

  馮掌櫃聽她這麼說,也望了過來。

  赫子佩唇角含笑也不接話,等她下文。

  吳采蘭只看赫子佩,「小女子定會稟明家叔,將這事好生查查,還赫掌櫃一個清白。」

  赫子佩微微一笑,「有勞吳小姐,卻不知這邊二位,是否也是誤會?」

  「這………」吳采蘭愣滯了片刻,眼角輕飄飄的瞟了馮余二人一眼,「小女子會一一稟明家叔,一同查個明白。」

  赫子佩展顏一笑,「赫子佩在這兒謝過吳姑娘了。」

  吳采蘭原地又站了會兒,牢頭探頭進來催了兩催,她才轉身走了,到了門口又回過頭看了赫子佩一眼,見他始終是神色怡然,看不出想法,微斂了眉出了牢房大門。

  赫子佩唇角的笑頓時消逝,在草堆上坐下。

  馮掌櫃湊過來,「如果赫掌櫃得以脫身,勞煩你給我家人通個信,如果能通融當然,如果不行,也別往死回折騰,省得毀了整個家。」

  赫子佩垂著眼瞼想事,只是不答。

  余掌櫃剛才見吳小姐那般對他,心裡便已經不爽,見他不答理馮掌櫃,重重的哼了一聲,「他出去了,只怕是有多遠走多遠,有多快跑多快,哪能還管你的閒事。」

  馮掌櫃回過頭白了余掌櫃一眼,「赫掌櫃不是這種人,你別小雞肚腸,以為誰都像你這般。」

  余掌櫃想頭剛才那話,明明是幫著他的,他倒反過來沷自已一身的屎,沉下臉,跳了起來,「你看他剛才跟那賤人勾搭的樣子,你還指著他?我跟你可是一條線上的蚱蜢,犯得著小雞肚腸?」

  馮掌櫃聽著更不順耳,「這事本來就與赫掌櫃沒有關係,只不過我拉著他幫我染了這塊布,白白被拖進了這趟混水,你我閉著眼走路,撞上了煤炭便罷了,人家與你無冤無仇,你非要拖著人家一道走黃泉,你這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余掌櫃被他嗆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無話可回,一拂袖子坐過一邊生悶氣。

  馮掌櫃見赫子佩低頭想事,也不好再打擾,嘆了口氣,也倒在草堆裡望著房頂發呆。

  千喜接到周成貴的信,面色青青白白,唇哆嗦得半天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向婉娘交待了幾句,匆匆忙忙過了隔壁,不見陸掌櫃,忙扭身回了家,推開院門,「娘,爹回來了嗎?」

  陸氏正在院子裡喂雞,見她神色不對,心也跟著揪緊,「出了啥事?」

  千喜徑直往屋裡去尋陸掌櫃,「子佩在京裡攤上官司。」

  陸氏一聽,臉色也是大變,「我的媽啊,啥官司啊?」

  陸掌櫃已經回來了,剛進屋換過衣衫,聽千喜尋他,站到門口,「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慢慢說,別急。」

  千喜掏了信出來,遞給陸掌櫃。

  陸氏忙湊了過去一起看,看過之後,拍著腿就哭起來了。

  陸掌櫃臉色也是一片煞白,但終還是鎮定,「這………這得趕緊託人,把他先弄出來。」

  千喜白著臉,把那信收了回來,「爹不是常說有個同窗在京裡當大官嗎?我們先奔著他去,看能不能想個法子?」

  陸掌櫃也剛好想到這個人,忙去了書房,取了紙筆,寫了信,把這事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求他幫忙,先把人使著銀子弄出來。

  陸氏抹了淚,「對,多送銀子,只要能把人弄出來,多少銀子,我們都花。」

  陸掌櫃寫好信,匆匆忙忙要出去寄信,吩咐陸氏備銀子。

  千喜小跑上前,攔下陸掌櫃,「爹,這信得我們自個送去。」

  陸掌櫃想想也是,託人辦事,終沒自已親自跑著來得實在,「我這就去喚車,夫人快給我備兩件換洗衣裳。」

  千喜又攔著不放,「爹還是在這兒守著,我去京裡走一趟。」

  陸氏哪裡肯讓千喜去,「你一個婦人家,又有了身孕,怎麼去得京裡,還是要你爹去。」

  赫子佩出事,千喜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到他身邊一看究竟,要她在家裡傻等,還不活活的把她折磨死,「這京裡我說什麼也得去的,不看見他,我這裡一刻都不得安寧,在這兒呆著,能活活憋死。」

  「可是你一個婦道人家,在京裡人生地不熟的,中飯跑腿也不方便,不怎麼辦事?」陸氏平時還算是有主意的人,到了這時候,卻沒了主意。

  千喜揚了揚陸掌櫃寫的信,「這不是去託人幫忙嗎?並不是事事要自已去跑,如果娘實在不放心,就叫根兒陪著我去,有啥事,就讓他去跑。」

  陸氏也知道千喜的脾氣,絕對放不下子佩,要她不去,那是難如登天,她一人走,自是不放心,但叫根兒陪著,倒是行得通,「那,啥時上路?」

  「這就去僱車,收拾兩件衣裳馬上走。」早到一天,就多一點希望,千喜哪還呆得住。

  陸掌櫃也是著急,抬了腿就走,「我這就去找車去。」

  陸氏也進屋收拾銀兩。

  千喜小跑著去了隔壁染坊喚程根。

  程根一聽赫子佩出事了,解下身上圍裙,丟給夥計,扭身回了這邊院子收拾。

  千喜也匆匆回屋捲了個小包裹,過這邊與根兒匯合,等陸掌櫃僱車回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1:10 PM

第099章   急赴京城

  陸掌櫃領著雇來的馬車,千喜爬上車,染坊的夥計匆匆奔了出來,遞了塊料給程根,「師傅,您看,這料染不成了,沈師傅要我來尋您問問,明兒要交的,可怎麼辦?」

  程根一看是溫度的問題,可是那時染布不像現在有溫度計,全憑著手感和經驗,不是一兩句話說得清的。

  看了看揭了簾子探頭出來的千喜,左右為難,這馬上又要上路,布染不出來,明天交不出貨,卻失了信用,但信用總比不過赫子佩的命大,正要把布丟回給夥計,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千喜將程根的包袱丟回給他,「子佩最重的就是信用,他不在,你也不能把他這些年辛辛苦苦熬出來的信用給毀了。你先去處理染坊的事,我先走一步,你處理好了,再重新搭趟車來京裡尋我。我就住在子佩信裡說的那個叫『來福』的客棧。」

  陸氏夫婦不放心千喜一個人上路,但染坊有事,又不能丟手不管,要千喜留下,那肯定也是不成的,京裡還有條人命等著呢,也只得這麼著了。

  程根應了,「姐,你路上小心些,我明天一早就往京裡趕。」

  「行,你去忙,師傅,我們走。」千喜招呼著馬伕,放下車簾。

  千喜一個人坐在車廂裡望著窗外天空上的云發呆,心裡亂蓬蓬的理不出一點頭緒,隔著包袱摸了摸陸掌櫃寫的信,這信可就是他的命。

  揭了車簾望了望前面,黃土大道遙遙不見盡頭,「這還有多久能到?」

  馬伕也是常幫大和帶貨的,回頭看了看,「千喜,你都問了快有百八十遍了。」

  千喜撇了撇嘴,「這不是心急嘛,能再快點嗎?」

  馬伕揮著馬鞭,「這天大的事,你就先暫時把心放寬點,這在路上也急不來,馬都打得快飛起來了,再快不了了。」

  千喜嘆了口氣,放下車簾,正要縮回去,一隊二十餘騎馬從身邊疾馳過去,騎馬的人快馬加鞭,看得出也攜著火燒屁股的事。

  千喜他們所乘的馬車,也趕得急,前面剛好是個急轉彎,突然被後面一隊馬壓過來,拉車的馬受了驚,橫衝直撞,馬車頓時失了平衡,任馬伕怎麼拉扯馬韁,馬就跟瘋了般亂竄。

  車廂晃得厲害,千喜沒能抓穩,竟給拋了出去。

  馬伕只嚇得面白嘴青,眼看千喜就要摔在地上,被馬蹄踩得稀爛。

  從她身邊馳過的那馬上男子一探手,將還沒落地的千喜撈了起來,放在自己身前馬背上。

  拉住馬頭,停了下來,整個馬隊也跟著停了下來,將千喜放下地,「讓小姐受驚,在下在這兒賠禮了。」

  千喜躲過一劫,也驚出一身的冷汗,定了定神,轉頭見有幾個馬販子打扮的漢子正幫著馬伕把受驚的馬控制下來,才放了心,抬頭看向救她的人,有些意外,那幾個幫著控馬的漢子長得都十分粗壯,而救她的人,單手將她提上馬,只道也是個粗壯的漢子,不想馬上坐的竟是一個長相很是斯文俊秀的年輕男子,忙回了禮,「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年輕男子見千喜抬頭,也是一愣,見她頭髮雖然散亂,臉被嚇得慘白,但怎麼也掩不住國色天香的容貌,忙垂下眼瞼,不好直視人家年輕女子,「既然姑娘無恙,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

  千喜也急著上路,也欣然行了禮,重新回到車上,再也不敢一味催馬車急趕。

  車伕對京城還算是熟悉,徑直將千喜送到『來福』才離開。

  千喜進了客棧到櫃檯上開了房,順便打聽赫子佩的事,沒敢直說是他的妻子,只說是他遠方的表妹,前來投親的,聽說他住在這兒,也就跟著來這兒住下,彼此有個照應。

  赫子佩被官兵抓走的事,客棧裡傳得沸沸騰騰,自然是一問就能問到,夥計平時與赫子佩相處的極好,聽說是他的表妹,給她安排了房間,一五一十的把經過說給她聽了。

  從夥計口中得知周成貴還住在這客棧裡,只是這時不在客棧,怕是出去尋門道去了。

  把了些銅錢給夥計,要他在櫃檯上留了話,等周成貴回來了通報一聲。

  夥計平時就常收到赫子佩的賞錢,對他的事本就比較積極,這時又得了千喜的賞錢,姿勢顛著腳要走。

  千喜忙叫了他回來,細細的問明了父親要她找的鄭大人府第怎麼個走法。

  夥計一聽是尋這京城刑部鄭大人的,忙細細的跟千喜說了,怕她聽不明白,用手指在桌上比劃著畫著線路圖給她看。

  千喜仔細記下,等夥計走了,拿了放著信和銀子的小包袱照著夥計說的一路尋到了鄭府。

  磨破了嘴皮,看門的小廝也不肯通報,只說鄭大人外出辦事,今天不會回府,有什麼事,明日再來。

  千喜哪裡肯信,挨著牆根站了許久,直到眼見天黑,也不見鄭大人回來,轉到側門,把了些銀子給門房,得到的說法也是一樣,才信了,先回客棧見過周成貴,多瞭解些情況,明天再來尋鄭大人。

  回到客棧,夥計上來,「姑娘,您要找的人已經回來了,在他天字一號房裡候著您呢。」

  千喜望瞭望兩邊樓梯,「請問小哥,天字一號房,從哪邊樓梯上去?」

  夥計上前一步,「我給您帶路。」微弓著身引著她從左面的樓梯上了二樓。

  敲了敲掛有天字一號的牌子的房門,「客官,您表妹來了。」

  門「吱」的一聲自裡打開,周成貴看了看千喜,「謝謝小二哥。」

  等夥計退了出去,周成貴忙關了房門,「還沒吃飯吧?」

  「周大哥,子佩......」話沒落見房中還坐了一個白衣人,趕緊閉了嘴。

  周成貴轉過身招呼著千喜,「千喜,來,給你介紹介紹,這是你沒見過面的二哥辛雨澤。」

  千喜走上前朝著那人背影盈盈行了個禮,「千喜見過二哥。」

  辛雨澤轉過身彎向行禮。

  千喜抬頭與辛雨澤四目相對,彼此都是一愣,「是你?」

  「是你?」

  周成貴看看辛雨澤,又看看千喜,「你們認識?」

  千喜輕點了點頭,「路上驚了馬,多虧二哥出手相救,才沒被踩死在馬下。」



第100章   總算見上一面

  辛雨澤和千喜有過一面之緣,再見也就不怎麼生分,聊著幾句也就熟絡了。

  千喜和周成貴兄弟用過飯,把赫子佩被抓的是原原本本的問了個明白,聽說與那個吳采蘭有關,心裡窩了一肚子的火,感情救他一命,倒救了個禍患,等有機會見了她,非呸她一臉口水不可。

  「大哥,子佩畫的那張圖可還在你身上?」求救居然不用文字表達事由,反而畫了張圖,這圖恐怕是關係重大。

  「那圖我今天已交給負責這事的曾大人了。」這事救命的事,周成貴出了牢房就巴巴的趕著去刑部,使著銀子,把信遞了上去,哪敢有片刻的耽擱,尋思著明兒再去打探下消息。

  千喜伸手入懷,取了那個繡著小虎頭的荷包在手裡,隔著錦布,捻著裡面的小金珠如有所思,「周大哥四處奔跑,見多識廣,可見過那圖?」

  周成貴想了想,「那圖不曾見過,不過與一些官家的圖譜到是有幾分相似。」

  千喜的眼皮突然跳了一跳,呼吸也緊了緊,「周大哥可記得那圖?畫出來看看。」

  這房間本是赫子佩長住的,房裡備有文房四寶,千喜走到桌邊,攤了紙,磨著墨。

  周成貴不擅長丹青,提了筆,蘸了墨卻落不下去,一滴墨滴在紙上,忙把筆放回硯台抹了抹,輾去多餘的墨汁。

  回頭喚辛雨澤,「二弟,不如我說,你來畫。」

  辛雨澤雖是土匪出身,卻是文武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以前還考過狀元,入了三甲,可是看不慣朝中風氣,仍回了山裡當自己的土匪頭子。

  他與周成貴兄弟多年,自然知道周成貴跑買賣沒有含糊,但墨水,肚子裡實在有限,也不推辭,走到桌邊,接了筆,依著周成貴的餓敘述勾畫。

  周成貴也不能記得十分清楚,也只能畫個大概,但已經足夠千喜看得清楚了。

  千喜心裡跳得更快,手裡的荷包捻得更緊,猶豫了好一會兒,打開荷包,取了那粒金珠出來,「大哥看看,和這上面的圖是否相同?」

  周成貴拈著金珠湊經一看,「對,對,就是這圖,就是這圖。」

  千喜從他手裡拿過金珠,向辛雨澤拂了拂,「還要請二哥,重新照著這珠子話畫過一副。」

  「好說,弟妹,不必如此客氣見外。」辛雨澤接了珠子,仔細看了一回,手起筆落,不一會兒功夫,就將金珠上的圖案一絲不差的印了下來,吹乾墨跡,連同金珠一併交還給千喜。

  千喜將父親讓她去尋鄭大人的事說了一遍,「可是今天去了鄭府卻沒能見著鄭大人,門房說他外出辦差,要明兒才回府,也不知是真是假。」

  辛雨澤一直是聽多,少說,收了紙筆,「他們說的不假,鄭大人的確不在府中。」

  千喜和周成貴一起看向他,周成貴搶在前面問,「你有沒去鄭府,你怎麼知道他們說的是真話?」

  辛雨澤微笑了笑,「大哥知道我娘家姓鄭…」

  周成貴和千喜對視了一眼,周成貴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難道你和這鄭大人有什麼關係?」

  辛雨澤點了點頭,「他正是我娘舅,在我來京城前就想著去尋他,派人捎了信,得到回信也是明日午後方回。今天,天也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明日我陪弟妹去見我舅舅。」

  千喜有哪裡就這麼回房休息,追著周成貴領她去見一見赫子佩。

  周成貴今天才去見過赫子佩,知道再去見,只怕是難見,但知道千喜思夫心切,又哪裡忍得下心拂她的意,向辛雨澤交待了幾句,領著千喜奔向大牢去了。

  牢頭見周成貴又來了,一臉的為難,「這牢房不比得客棧,想來就來,再說又是重犯,你這一天幾趟的不是為難我嗎?」

  周成貴抓了把碎銀塞進他手中,「我不進去,讓我妹子進去看看就行,還麻煩哥哥通融通融。」

  牢頭握著銀子,哪裡還捨得推回去,看了看千喜,一個弱女子,也出不了什麼事,再說這時辰了,按理也不會有上頭來巡察,「就一會兒功夫,不能多呆。」

  千喜和周成貴忙一疊聲的謝了。

  牢頭開了門,千喜三步並兩步的進了牢房,便聽到他做夢都聽見的聲音喚她,「千喜。」

  千喜順著聲音看過去,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立在木欄後面,雖在牢中,但穿戴的餓還算是整齊,也沒上銬,看樣子還沒吃啥苦頭,但那張臉卻明顯清瘦了很多。

  奔到欄桿前,握了他的手,話還沒說出,淚就先下來了。

  赫子佩許久不曾見她,今天在這兒見上了,心裡也是百般滋味,柔聲道,「別哭,小心哭壞了身子。」

  千喜哪裡止得住哭,伸了手去摸他的臉,「咋就攤上這事?」

  赫子佩壓下心裡的難受,嘿嘿笑了兩聲,握了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別擔心,只是遇到點小麻煩,你和誰一起來的?」

  千喜當然知道著不是小麻煩,他這麼說也只是為了寬自己的心,好不容易見了他這面,不願給他添堵,也不捅穿,抹了淚,「本來根兒陪我來的,臨時染坊有點急事,我等不得,就先來了,他明兒也該到了。」

  赫子佩聽了,心裡就有些犯急,「你怎麼能一個人上路,萬一這路上有點啥事,那該咋辦?」

  千喜見他豎了眉,來了脾氣,忙陪著笑,「這不是沒事嗎?」說著有流淚,「你不遇上這攤子事,我能這麼急嗎?」

  赫子佩暗嘆了口氣,聲音軟了下來,「別哭,別哭,怪我,怪我,我不該凶你。」停了停見她還哭,陪著笑哄她,「要不你打我兩下?」拉了她的小手,要打自己的臉。

  千喜卻握了拳,哭得更凶,「叫你不要來京裡,你偏要來,你有啥事,叫我怎麼辦?」

  赫子佩眸子黯了黯,把她的小手握得更緊,「千喜,別難過,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會有事,我還得陪你到老呢。」

  千喜點了點頭,慢慢止了哭,拉了他的手,捂向自己的小腹,「你當爹了。」

  赫子佩聽周成貴說起,已經高興的沒了魂,這時聽她親口說出,更是喜得啥都忘了,「我就等你這句話呢。」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1:18 PM

第101章   上策下策

  千喜又哪裡笑得出來,看著赫子佩幽幽的道:「子佩,當年你一個人愛咋的就咋的,無牽無掛的,可是現在可不能再無牽無掛的了,不管有再高的砍,再難翻的山,你都得邁過去,翻過去,不為我,也得為了咱的孩子。」

  赫子佩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不論有沒有孩子,自你撿了我進陸家的門,我也過不了那無牽無掛的日子,你儘管放心,說什麼我也得從這牢裡出去。」

  千喜心裡沉甸甸的,不過有了他這句話,也就有了些想頭,起碼他不會放棄,望了望門,見牢頭已在門口張望,有些不耐煩,「只怕是要出催我走了,你有什麼要交待我去辦的嗎?」

  望了望牢裡還有別人在,關於那金珠子的事,如果他啊不提,也就不好說。

  赫子佩唸著她有著身孕,不願她來回奔波,搖了搖頭,「我都交待給大哥去辦了,另外也沒什麼事了,你安心歇著,如果住不習慣,就先回家去,我遲些天就回來。」好不容易見著她一回,也舍不得,但見牢頭立在門邊,嘴動了幾動,雖然暫時忍著,再等下去,勢必要出聲趕人,「太晚了,回去吧。」

  千喜本想把爹叫她找鄭大人的事告訴他,轉念一想,鄭大人的人影還沒見著,萬一辦不成,讓他空歡喜一場,反而失了信心,還想再交待幾句,牢頭等得不耐煩了,開口趕人。

  千喜怕惹得了牢頭不高興,趕明兒就難再進來,只得一步一回頭的走了。

  回到客棧,只覺乏了點,躺在床上,腦子裡卻轉得片刻不停,睜著溜圓的一對眼,到了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剛睡了一會兒有亂七八糟的做了些夢,出了一身冷汗,又轉醒了望望窗外,天邊才泛了白。

  想著辛雨澤說今天引她去見鄭大人,雖說是午後才回來,但在床上也奈不住了,坐起身,穿了衣衫,攏了攏頭髮,去樓下尋著夥計準備早點,等周成貴他們起身,便送過去。

  她自己卻沒什麼心思進食,怕餓著肚子裡的孩子,要了碗粥,勉強吃了。

  在屋裡來回逛蕩,開門探頭望了不知多少回對面門,才見辛雨澤開了房門,兩人視線正好碰在了一起,辛雨澤朝著她點頭打了招呼,千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時候時辰尚早,只不過是她太過心急,這麼被人碰了個正著,倒像是嫌人家起得晚了,有些難為情,退回來掩了房門,嘆了口氣,到桌邊坐下。

  剛坐下,就聽有人拍門,起身開了門,卻是辛雨澤。

  辛雨澤見她雖然收拾的整整齊齊,但眼睛裡布著幾抹血絲,顯然昨晚一宿沒睡好,「弟妹不必過於掛心,乘著現在無事,再休息休息,我出去張羅張羅,一會兒便回來引弟妹去我舅舅府上。」

  千喜忙謝了,等他離開才重新掩了房門,一個人在房裡悶坐了一會兒,周成貴過來看她。

  千喜讓著進屋坐下,到了冷茶。

  周成貴睡了一夜,精神好了不少,也不似昨天那麼憂心忡忡,喝了口冷茶,「千喜,你大哥是生意人,沒什麼本事,但你二哥說是匪子出身,卻是個不簡單的人,你擱下了話,無論如何,三弟的命都去不了的,你儘管把心放寬了」

  千喜聽著雖然不能這些話聽個十足十,畢竟是惹惱了皇上的事,哪能說沒事就沒事,但終究多了分希望「二哥有什麼打算?」

  周成貴喝了口茶,瞅了瞅門口,壓低了聲音,「你二哥說了,路現在有三條,咱走來看,哪條合適,就走哪條。」

  千喜心裡一陣猛跳,也壓低了聲音,在桌邊坐了,「哪三條?」

  周成貴比著手指,「這第一條,自然先尋門道,打通了關係,免了罪,堂堂正正的出來,肯定是上策;如果這條不成,這第二條路,正是他現在出去張羅的事。昨晚二弟就派人進死牢摸了個底,如果子佩當真判了死罪,自有死囚去頂他,那死囚上斷頭台是鐵板訂釘的事,他家裡尚有老母幼兒,無人照顧,他提前些替著子佩去了,他的家人,以後咱包了,老母要老,兒子養他成年。他本人極是願意,現在老二出去張羅不過是通通關係,到時方便換人。」

  雖然說這法子,赫子佩是不用死了,但千喜想到那斷頭台上總要砍一個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硬要死的人,反正因為自己丈夫死了,心裡就塞得難受,只怕這一輩子也不得安心,「那第三條路呢?」

  周成貴放下手中的茶杯,「這第三條就是個下策了。」

  千喜心裡一沉,「怎麼個下策法?」

  周成貴望瞭望門口,確定沒有能聽到他們對話,才道:「就是劫囚車,你二哥人是已經帶上來了的,就看用不用得上。」

  千喜腦子嗡的的一聲響,「萬一真的判了死罪,這劫囚車,還不是落下個滿門抄斬?」

  「這你儘管放心,你二哥出來前就要安排妥當了,只要這邊一動手,那邊就會有人將你爹娘,根兒他們接進山裡躲上些日子,任誰來都尋不到,過了這風頭,再做打算,不過這以後太和就呆不下去了,所以是下策。」

  千喜聽著,沒有吱聲,望向窗上新糊的翠色窗紙,花影在窗上輕搖,也倒了碗茶,慢慢的喝了下去,冷的茶,喝下去,額頭卻滲出了汗,濕了兩鬢秀髮,心裡懸吊吊的,這後兩個都是下策,只盼頭一條路能走得順暢。

  又坐了一會兒,聽到對面門響,周成貴站了起來,抖平衣衫,「他回來了,過去看看。」

  過到對面,辛雨澤果然已經回來了,剛擰了冷水巾子,抹了臉,見他們過來,放下巾子,「我們這就去鄭府。」

  千喜望了望天色,已近午時,這時進府且不正好趕上人家吃飯的時間,「不如我們隨便用些飯,再去?」

  周成貴也想到這點,自是立馬附和。

  辛雨澤本打算引他們進府去吃,但見他們二人均有此意,也就依著他們,到樓下隨便點了三兩個小菜吃了,叫了頂轎子抬著千喜,他和周成貴騎了馬去了鄭府。



第102章   求助

  鄭府………

  鄭府管家接看辛雨澤,滿面喜色,「夫人和小姐將將還在念叨,表少爺怎麼遲遲不到。」

  辛雨澤笑了笑,「讓母親和舅母掛心了,有點私事耽擱了,舅舅沒回來麼?

  「老爺捎了信來,只怕還得過一個時辰才能到家。

  管家看了看周成貴,又望了望千喜,聽辛雨澤介紹,一個是他結拜的哥哥,一個是弟妹,自不敢怠慢,一路引著進了二堂奉茶。

  千喜到了這個世界從來沒進過大戶人家的門,進了鄭府,處處留神,雖不露卑微的神色,卻也萬萬不肯失了禮,被人恥笑。

  上了茶,辛雨澤吩咐管家陪著周成貴和千喜,自已一個人去了後堂拜見舅母和母親。

  千喜靜坐在那兒,管家問她一句,才答一句,其他時間只是飲茶,聽周成貴和管家拉家長,擺龍套。

  從二人談話裡得知這鄭家從祖輩下來,便人丁單薄,到了鄭大人這代,也就生了鄭大人和辛雨澤的母親兩個,而到了辛雨澤這一輩,更加無人,鄭大人自已只得了個女兒,年方十歲,而辛雨澤的母親也只得了辛雨澤一人。

  辛雨澤兒時喪父,鄭大人便接了辛雨澤母子到府中居住,管家口中的夫人自是鄭大人的夫人,而小姐卻是辛雨澤的生母。

  辛雨澤從小聰明伶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鄭大人待這外甥自是愛如已出,一心盼他成年後為朝廷效命,哪知他入了三甲卻留下一書,說什麼自已出去另立門戶,便不見人影了。

  後來鄭大人對他的所作所為,也有所知曉,每每他回來時,打也打過,罵也罵過,都拉不回他的頭,後來得知他雖然入了黑道,做的卻是對得起天地良心的事,時間一長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的默許了,只是每次見到少不得的訓誡,不要與朝廷這敵。

  千喜垂著頭,看著手中茶杯,大哥說的第三條路,說什麼也不能走。他一旦走了這第三條路,那便是與朝廷為敵,先不說官家,光是他舅舅這兒就放不過他,弄不好還連累鄭家。

  坐了一會兒,辛雨澤回來了,打發了管家,自已陪著周成貴和千喜坐著。

  周成貴等管家走遠,才湊上前,「二弟,你可瞞得哥哥好苦。」

  辛雨澤一轉念頭,就知道是管家說了什麼,淡淡的笑了笑,「當初如果大哥知道這層關係,哪還會肯與我交好。」

  周成貴晃了晃腦袋,他這句話說的極是,雖常說兵匪一家,但這個鄭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正直,眼裡哪容得下他們這些匪子。

  三人正聊著,聽門外下人叫嚷了一聲,「老爺回來了。」

  千喜和周成貴忙站了起來,辛雨澤奔了出去接著,「舅舅。」

  鄭大人一身官服還沒換下,大步走來,拍了拍辛雨澤的肩膀,「小子,捨得回來了。」腳下不停的邁進門檻。

  辛雨澤扯了個笑,跟在後面。

  千喜和周成貴先後上前見了禮。

  鄭大人應了看向千喜,「你就是陸渾石的千金?」

  陸掌櫃與鄭大人年幼時是同窗,由於陸掌櫃性子固執,所以鄭大人送了他一個綽號叫渾石。

  他回府聽管家說太和鎮的陸掌櫃的千金求見,知道這位好友如非當真遇上難事,絕不會讓女兒上門未見,官服也沒去換下,便急著趕了過來。

  千喜忙上前,又是一拜,「小女子千喜,見過鄭大人。」

  鄭大人對她打量了一番,見她高高挑挑,眉目如畫,生得如同出水芙蓉,渾身上下又一團和氣,心下暗讚,虧得那渾石能養也這麼個女兒。

  可惜是已婚女子打扮,否則與自已那外甥卻是良配。

  「坐,不必拘禮,看茶。」

  鄭大人喚著下人,重新沏了新茶,又問千喜,「令尊身體可還好?」

  「家父身體甚好,只是不時的唸著大人。」千喜倒不是為了巴結鄭大人而胡謅,陸掌櫃的確不時在她和陸氏耳邊念叨當年與鄭大人年幼時的趣事。

  鄭大人嘆息不已,「那時的少年郎,這轉眼都老了,隔得也不太遠,偏各自忙碌,竟難得見上一面。」他默了一會兒,回憶了一回,又嘆了一陣氣,才問,「你父親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到底遇上了什麼難事?」

  千喜見他開口問,才從袖子裡取出陸掌櫃寫的親筆信,遞了過去。

  鄭大人拆了信看了,眉頭一鎖,「原來是這擔子事,那赫子佩居然是你的夫君?」

  千喜暗暗留意鄭大人的神色,見這副光景,鄭大人必定是知道這件案子的,「正是小女子的夫君。」

  鄭大人將信折了起來,收進信封,「說起這擔子事,赫子佩的確是冤得很,案子是交給了刑部,只不過不在我手上。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但龍顏大怒,在氣頭上,有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小事也就照著大事來辦,你那夫君也算是倒霉得很。」

  千喜抿著唇,心裡難受,「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我夫君當真是冤枉的,只不過是幫他們染了塊布。」

  鄭大人嘆了口氣,「我相信他是冤枉的,可是吳家為了脫關係,一口咬定是衣坊和染坊合謀謀取錢財,而衣坊和染坊聽說又拿不出證據,這料子是吳家讓他們染的,那姓吳的又深得皇上寵信,就算對他說的話不信個十足十,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如今也只能等著審,如果姓吳的不逼得太緊,就是判了,也拖上個幾個月才執刑,等皇上消了氣,再慢慢周旋,也不是沒有辦法,但如果姓吳的昧著良心殺人滅口,這案子就不好說了。」

  千喜心裡把那皇帝罵了個遍,當了皇帝就能草芥人命?對姓吳的更是連十八代的祖宗都問候過了,不還這話也只能在肚子裡罵,嘴裡可不敢說,「如果這樣不是要造成多少冤案?」

  鄭大人嘆了口氣,他在官場中滾打多年,什麼樣的案子沒見過,為了息事寧人,錯殺幾個人的事,還能少麼?「我明天回刑部問問情況再說。」

  千喜是來求人的,也不敢逼得太緊,只得點了點頭,取也辛雨澤幫著畫的那圖案送給鄭大人,「我夫君昨天遞了這圖上刑部,請刑部轉交長公主,小女子不知是否轉交了,便請辛二哥照著又畫了張,請大人過過目。」

  鄭大人接了過來,攤開一看,倒吸了口冷氣,「你這是哪來的?」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1:26 PM

第103章   真想摑她兩耳光

  這金珠雖是子佩給千喜的,但她並不知道這珠子的來歷,看了看辛雨澤,琢磨著怎麼回答鄭大人的話。

  辛雨澤輕咳了聲,「是赫子佩在獄中所畫,千喜覺得或許舅舅看了能有些用處,便要外甥照著畫了一幅,不知這圖是哪位大人所有?」

  鄭大人不答應雨澤的話,將畫了那圖的信紙折好,收入袖中,對千喜道:「你們先在府中住上幾日,我明天去刑部打聽打聽,關於這圖的事,我也會幫著你們去問問是否遞了上去。」說完停了停,回頭對辛雨澤道:「你一會兒到我書房來一趟。」

  千喜沒見到鄭大人時,心裡七上八下,這時見到了,寥寥幾語,雖然他沒說這圖的用處,歸誰所有,但也明白這圖事關重大,到底子佩有救沒救,全在於這張圖了,想明白了這點,心裡安靜下來,謝過了鄭大人,隨著下人去了後面廂房。

  這以後直到晚上也沒有再見過周成貴和辛雨澤,在床上躺著,翻來覆去,卻是睡不著,屋裡又有些悶熱,起身做到窗邊,望著天邊明月發呆。

  過了許久,聽到不遠處樹下沉思,想了想,推門出去,走了過去。

  辛雨澤聽到了腳步聲,回頭見是他,忙站直身子,「弟妹,睡不著嗎?」

  千喜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見他神色間微有倦意,「讓辛二哥這麼操勞,千喜心裡過意不去。」

  辛雨澤看了看她,「自家兄弟,弟妹不必這麼客氣,早些去睡吧,三弟的事自有安排,不必過於擔心。」

  千喜默了會兒,「我正為這事,想和二哥聊聊。」

  辛雨澤『呃』了一聲,「不知弟妹有什麼話,儘管說。」

  千喜理了理思路,手裡捏了片樹葉,「聽大哥說起二哥安排了三條路。」

  辛雨澤微皺了皺眉,大哥這話卻不該說給她一個婦道人家聽,「弟妹有什麼看法?」

  千喜清了清嗓子,「第一條路,倒也罷了,我們現在正在走著,走的順暢,自是我相公的福氣。第二條路便不大妥當,第三條路就萬萬走不得。」

  辛雨澤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第三條路,的確不是什麼好路,不過第二條路,卻是無妨。」

  千喜搖了搖頭,「我相公雖然冤枉,但要別人替他去死,這心裡一輩子也難安,這事不能這麼辦。」

  辛雨澤笑她婦人之仁,同時又喜她心地善良,「那人死罪是定下的,他不替子佩也不過多吃三兩個月的牢飯,家裡的孤兒寡母無人照看。少活三兩個月,保得家中親人溫飽,他何樂而不為?我們雖說希望走第一條路好走,他卻是盼著替三弟一替。」

  千喜知道他會這麼說,心裡還是覺得不忍,對他的話,卻又無以反駁,有些殃殃的,「二哥當真不知那圖是誰家的嗎?」

  辛雨澤微低下頭,看了會兒腳邊的影子,「是薛家的,三弟的身世只怕是有些來頭。」

  千喜雖然以前不喜歡歷史,但也還記得太平公主前夫姓薛,而現在太平公主的駙馬姓武,薛家又是涉及到謀反被武則天處置了的,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赫子佩賭的是太平公主對前夫的情義,可皇家的人,有幾個有情有義的?他這步棋走得太過於的險了。

  將手中的樹葉揉得稀爛。

  辛雨澤見她神色有異,到有些奇怪,難道她一個女子,竟會知道朝中之事?但轉念一想,或許是陸掌櫃只得這一個女兒,當著兒子來養,有什麼事都說與她聽聽,也在情理之中,對她安慰一翻,勸她回屋早些休息。

  千喜心裡亂成了一團亂麻,有些事或許當真得問問子佩才行,辭了辛雨澤。

  辛雨澤背著手,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像是被手一掐就能折斷,然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無比的女子,遇上這樣的事,卻從頭到尾沒示出軟弱之相,對她越加的另眼相看。

  第二天一早,千喜央求著周成貴,陪她又去了趟大牢。

  打發了些銀子給牢頭,進了門,卻見一女子站在赫子佩的牢門前,看背影有些眼熟,細細一想,竟是吳采蘭,怒火沖了起來,本想沖上前,摑她兩耳光子,但畢竟還有外人在,她沖上去像潑婦一樣跟人打上一架,丟的還是自己和子佩的臉,忍下氣,慢慢下了台階。

  赫子佩聽到腳步聲,抬頭見她走來,濃眉一揚,臉上帶了笑,「你來了?」

  千喜朝著他笑了笑,見他衣衫有些褶皺,神色間倒還精神,略放了心,「昨晚睡得還好麼?」

  吳采蘭轉頭見是他,不免有些尷尬,「千喜姑娘。」

  千喜嘴角抽出一絲冷笑,「吳小姐,這稱呼也該改改了,我已經嫁了人,姑娘二字不合適了。」

  吳采蘭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最終笑了笑,「我也該走了。」轉頭對赫子佩道:「赫掌櫃審問時只消按我所說的說辭回話,我自有辦法救你出去。」說我拂了拂要走。

  千喜攔著她,「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是你們吳家設計害了他們,你怎麼敢說『救』字?」

  吳采蘭一張粉臉漲得通紅,「你可必咬文嚼字,有意刁難,難道你不想他出去?」

  千喜看著她那張臉,差點氣炸了肺,但這事畢竟涉及到了子佩的性命,也不能憑自己一時之氣,便不理子佩的生死,咬了咬牙,剛才強行忍了這口氣。

  赫子佩笑了笑道:「吳小姐,如果當真有正義之心的,便將此事來龍去脈向上頭說個清楚,還這兒所有人一個清白。」

  吳采蘭臉色大變,「赫掌櫃,你太抬舉小女子了,小女子能做的也只是保住赫掌櫃罷了。」

  赫子佩伸手握了千喜氣得冰冷的手,「吳小姐的那套說辭說出來天花亂墜,但昧了在下良心,難以從命。

  吳采蘭盯著他們二人握著的手,眸子沉了下去,「如果你不按我所說,難保一死。」



第104章   柳暗花明

  千喜不知道吳采蘭要子佩照什麼說辭,但見他寧死也不照她的話做,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看了看隔壁的兩位,那些話只怕是不方便別人聽見,猶豫這怎麼開口。

  把了些銀子給牢頭,打了些涼水,開了牢門,服侍著他擦過身子,從帶來的包裹裡取了乾淨衣衫遞與他換上。

  赫子佩頓時覺得周身清爽,衝著她笑,「有人疼著,就是不同。」

  隔壁兩位見他們小夫妻親密,自不好多看,自覺的走到另一頭,別開臉。

  千喜卻笑不出來,望了望隔壁,幫他束著腰帶,低聲道:「那圖我讓辛二哥照著又畫了一副,交給了刑部的鄭大人,你看合適嗎?」

  赫子佩濃眉一揚,「這事你辦的很妥當。」

  千喜拉平他衣擺褶皺,「你跟薛家有什麼關係?」

  赫子佩握了她的手,「等我從這兒出去了,我再在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千喜心裡狠狠的揪了下,「你怕是出不去,不願我捲進這趟渾水麼?」

  「哪能。」赫子佩故作輕鬆,「哪能不出去。」

  千喜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眼裡慢慢滲上淚,「你十五便在我家,我天天看著你,你的那點心眼,我能摸不到?你也知道我是容不得你心裡藏著掖著的人,你啥都防著,包著的,何必娶我。既然你娶了我,你也就得依著我,這是你當初答應我的。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有什麼可藏的?」

  赫子佩收了笑,抹了她臉上的淚,「別哭,我最看不得你哭。不是我想藏著,只是我真不知該跟你咋說。」停了停,「這樣說吧,我養父姓赫,我親爹姓薛。」

  千喜一驚,果然……「那你為啥還不走得遠遠的,還往這京裡湊。」

  赫子佩抬頭見牢頭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摸了摸千喜的臉,「好了,回去吧。」

  千喜心裡沉甸甸的,不走又不行,收了他換下來的髒衣服,把赫子佩的手握了握,「能睡就多睡些,別想多了,鄭大人也知道你是冤枉的,說今天回刑部打探,打探,如果這案子能轉到他手上,只怕就能公證了。」

  赫子佩將她抱了抱,「放心去吧,到了公堂上,我自有說辭。」

  千喜勉強笑了笑,一步一回頭的走了。

  回到鄭府自行問著路,去洗衣房洗淨了子佩換下的衣衫,平平整整的搭上晾衣裳的竹竿,便有丫環尋了過來,「陸姑娘,我家公子有情。」

  千喜試了手上水跡,跟著丫環進了一間書房。

  辛雨澤正端坐在書案後,捲著本書籍在看,見她進來,放下書,站起身相迎,吩咐丫環,「我上次帶回來的碧螺春沏一壺,順便送些松花糕過來。」

  他回來就問過下人,知道千喜和周成貴出去的時間,這是後來已過了用膳時間,叫下人備了飯菜,卻沒見到千喜,只得讓周成貴先吃,另外派人去尋千喜。

  千喜與周成貴極熟,和辛雨澤竟相識不久,加上他雖然說是匪頭,但看上去卻是個讀書人,就照著當時的禮節見過禮。

  辛雨澤微斂了斂眉,「弟妹不必這麼多禮,將我同大哥一樣對待便好。」

  千喜這次挨著首椅子坐了,等丫環放下點心,斟了茶,退下後,才問:「辛二哥尋我來,不知有什麼事?」

  辛雨澤在她臨近的椅子上坐了,將那碟松花糕推到她面前,「墊墊肚子,再慢慢聊。」

  千喜哪裡有什麼味口,抬頭看了看辛雨澤,一副你不吃,我不所的神情,只得拈了塊松花糕咬了一口。

  那松花糕清甜可口,入口即化,即便是她再沒味口,也不難下嚥。

  辛雨澤守著她吃下了兩塊松花糕,見她說什麼也不肯再吃,才道:「大哥遞上去的那圖,負責這案子的使令私下裡壓下了,根本就沒往上遞。」

  千喜倒吸了口冷氣,握著青花瓷茶杯的手,把茶杯捏得更緊,「那……」

  辛雨澤拿起茶壺,「今天太平公主去了刑部,看見舅舅攤在案上的那副圖,愣了半晌,問起這圖,那令使才巴巴的翻了大哥遞上去的圖交了出去。」

  千喜更是緊張,將茶杯放到桌上,「那公主可又說什麼?」

  辛雨澤幫他斟了茶,「公主當場就惱了,當這種人的面責罵了那使令幾句,要他把案子移交了出來。」

  千喜心裡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這是喜還是禍,「那這案子現在由誰來審?」

  「由舅舅來審,明天我去牢裡走一趟,讓子佩有話儘管的說。」他端了那碟松花糕,遞了到千喜面前,「再吃寫?你這麼餓著,大人頂得住,孩子也經不得餓。」

  千喜耳根子燙了燙,多半是周成貴跟他說了她懷有身孕的事,人家一番好意,也不好推辭,只得又拈了塊松花糕,吃完糕,見他也沒再說什麼,起身告辭回房。

  辛雨澤起身送她出門,等她走遠,詢問到她的丫環,「你在哪兒尋到的陸姑娘?」

  「在洗衣房外面,陸姑娘正在晾衣裳。」丫環如實的回答了。

  辛雨澤擺擺手,「你下去吧,順便叫管家過來一趟。」

  重新回書案邊坐下,拿起剛才沒看完的書,沒看上幾頁,管家在門口問,「少爺,您有什麼吩咐?」等辛雨澤點了點頭,才走了進來,在她書案前停下。

  辛雨澤手指輕敲著桌面,「陸姑娘有著身孕,每日飯菜,你叫廚房照顧著些,另外安排一個妥當些的媳婦去他房裡服侍著,端端抬抬,洗洗刷刷的事,跑勤快些。她懷中的可是我二弟的骨肉,萬一在我們家出點啥岔子,可真對不住我那二弟。」

  他雖然是鄭府的表少爺,但鄭大人夫婦無子,只得個女兒,這位表少爺,鄭大人夫婦是極愛的,唸著二小姐孤兒寡母,就靠著這個兒子,才沒明著過繼過來,但府中上下有誰不知,這位表少爺是鄭大人當親子養大的,他的吩咐的事,誰敢不聽。

  昨天千喜住進來,管家也就分了個小丫頭到她房中,只是千喜不習慣別人服侍,凡事自己動手,那小丫頭樂得偷懶,玩耍。

  他們覺得千喜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沒往心裡去,這是聽表少爺這麼一說,知到昨天沒安排妥當,滲了一頭冷汗,忙應著去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1:35 PM

第105章   全是套

  赫子佩的案子由公審,轉成了秘審,結果判了赫子佩等人無罪釋放。

  千喜對著蒼天拜了又拜,總算是太平了,回了赫子佩包下的客棧客房,特意換過件鮮豔些的衣裳,叫了酒菜,等他回來。

  可是左等右等,卻等不到他回來。

  周成貴去牢房打探回來,臉色相當難看。

  千喜忙為他倒了茶杯,靜等著他發話。

  周成貴一口氣喝乾了杯裡的茶,眉頭擰了又擰,「真是邪門了,牢頭說人全放了,牢裡沒人,他出來了,怎麼不見人影?」

  千喜倒抽了口冷氣,「會不會去了馮掌櫃的染坊?」

  周成貴搖了搖頭,「我在牢裡沒見人,就想到這點了,趕著去了馮掌櫃那兒,也見到了馮掌櫃,馮掌櫃說子佩早他們一個時辰前就放了。我倒回去牢房附近問了問,都說沒看見這麼個人,你說這事邪不邪門?」

  千喜滿腔的喜悅化得乾乾淨淨,臉上一陣比一陣白,「該不會出啥事?」

  周成貴一時間也沒什麼招,「你先別急,這麼大個活人,還能丟了不成,沒準去辦什麼事,晚些就回來了。」

  千喜懵懵的點點頭,那張圖死死的壓在心裡,總覺得這裡面有著什麼,看向一直沉默的辛雨澤,「辛二哥,這是,你怎麼看?」

  辛雨澤隱約想到些什麼,但沒憑沒據的瞎猜,總不能張口就說,輕搖了搖頭,站起身,「這真不好猜,我回去問問舅舅。」

  周成貴也坐不住,跟著起身,「你回鄭府,我也在出去打聽打聽,馮掌櫃明明說看著他走出牢房,可牢外面的人卻說沒見過他出來,我就不信有這麼邪門的事。」

  千喜掩了房門,對著一桌子的菜餚愣愣發呆。

  辛雨澤風風火火回了鄭府,剛邁進門,家人奔了過來,「表少爺,老爺在書房等你。」

  鄭大人背著手在書房轉圈圈,眉頭緊鎖,不時的嘆口氣。

  「舅舅,您找我?」辛雨澤回來也就是為了見鄭大人。

  鄭大人看著他,有長嘆了口氣,從桌案上拿了個信封遞給他,「你跟千喜熟絡,把這個給她。」

  辛雨澤接過信封,抽出裡面的薄紙,攤開卻是封休書,滿面迷惑看向一臉愁雲的鄭大人,「舅舅,這是?」

  「是赫子佩給千喜的,你說我這以後還有啥臉見我那同窗好友。」鄭大人重重又嘆了口氣。

  辛雨澤臉色頓時變了,「我那三弟在哪兒?千喜又沒犯七出之條,這是為何?再說休書不本人親自給,這麼傳交,算什麼回事?」

  辛雨澤愣了愣,「啥?不是說無罪釋放了嗎?」

  鄭大人示意他坐下,「這些全只是一個套,是太平公主藉著那塊布與吳家設下的套,就是為你這三弟設下的套。」

  「舅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三弟出來京城,怎麼會惹上他們?」辛雨澤隱隱猜到這一切與薛家有關,但聽說赫子佩十來歲就在太和鎮,就算有點關係,也不至於有多大的牽連。

  「你可知道你這三弟是什麼來頭?」鄭大人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他自小就在太和鎮,有陸掌櫃養著,能有什麼來頭?」辛雨澤手心滲著冷汗。

  「他是薛崇簡之子,太平公主的親孫。

  辛雨澤手一抖,手中休書跌落,忙彎身拾起,「他明明姓赫。」

  「姓赫的事他兒時的太傅,薛崇簡與太平公主不合,為了保得這個幼子不捲進朝政,令他的太傅帶他遠離京城,隱姓埋名。太平公主且肯答應,派了人尋找,終在太和鎮尋到了他,他一直不肯承認自己身份,才有了這樁案子逼他。如果光光是他一個人,只怕他是死也不會認,他們便拿了陸家滿門來威脅,他才畫了那圖,認了身份。」

  辛雨澤掃了眼手中休書,「可是這休書又是為何?」就算赫子佩是皇家的人,但流落在外,成了親,雖然是平民家女兒,但也不至於非要休妻。

  「京裡誰不知,吳家的生意和太平公主是秤不離砣,太平公主曾許過吳家結親,偏吳小姐看上的是赫子佩,那姓吳的且能讓自己女兒做妾?上頭這位還是平民。那麼也只能讓赫子佩休妻。」鄭大人看了眼那休書,臉上抽了抽。

  辛雨澤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我二弟肯答應?」

  「休妻是答應了,他不答應,陸家不保。」鄭大人嘆了口氣,這皇家的事有幾個扳得過,「娶吳小姐卻死不肯應,也就是因為不應,才被關在皇家大牢裡,他一日不應,怕是一日出不來。不過皇家辦事的手段,他娶吳家小姐也是早晚的事。」

  鄭大人見外甥臉上陰晴不定,忙道:「這皇家的事,不比外頭案子,你理會不得了。這休書,你還是拿去給千喜,設法安慰安慰,叫她儘早離開京城,省的卷些是非。」

  「難道薛崇簡眼睜睜的看著?」辛雨澤覺得手裡那薄薄信封沉甸甸的。

  「他自身難保,哪裡顧得上赫子佩。」鄭大人長嘆了口氣,「我也累了回房休息休息,你去把這事辦了。」

  千喜眼定定的看著周成貴,「你說啥?」

  周成貴咬牙切齒,一臉的恨意,「我在吳家門口打聽的,吳家小姐不久要出嫁,嫁的人是我那沒良心的三弟赫子佩。」

  千喜只覺得天昏地暗,手扶著桌緣,才勉強站住,「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現在在哪裡?」

  周成貴搖搖頭,「不知他現在在哪裡,千喜,你要保重身體。」

  千喜咬咬牙,定了定神,「我尋吳家小姐去,到要去問問看,她的良心當真是被狗吃了不成?」

  周成貴忙上前攔著,「你去不得,人家官大勢大,你去了不是自找麻煩?」

  千喜哪裡肯聽,掙著要往外走。

  門『嘎』的一聲開了,辛雨澤滿面難色的站在門口,從袖中取出裝著休書的信封,「弟妹,你不能去。這是子佩給你的,你把他忘了吧。」



第106章   休書

  千喜眼前一黑,那封休書從手間滑落,辛雨澤顧不得男女之嫌,一把把她接住,三步並兩步的往床上送。

  周成貴忙倒了冷茶,遞給辛雨澤,才轉身去拾了那封休書,掃了幾眼,一雙眼瞪得澄圓,「赫子佩,這個畜生,他在哪兒?我找他去。」

  辛雨澤正扶著千喜,給她灌茶水,轉頭對周成貴道:「大哥,冷靜些,這事怪不得三弟。」

  周成貴,肚子裡一把火燒得頭頂都昏,一時間又不知要去哪兒尋赫子佩,來屋裡來回逛蕩,「千喜懷著身孕,在大牢裡見他跟千喜還恩恩愛愛的,案子一審,就要娶那個吳小姐了,他這可變得比六月的天還快。這等忘恩負義,貪生怕死之輩,你還叫他三弟?等我尋他去,一把斧子劈了他。」

  辛雨澤掐了掐千喜人中,又給她灌了兩口冷茶,千喜才幽幽的醒了,木訥的看了看辛雨澤,又看了看周成貴,過了好一會兒才透出口氣,「那休書是真的嗎?」

  周成貴奔到床邊,「千喜,你先別難過,等我尋到那小子,讓他跪在你面前,讓你打。」

  「大哥,你先冷靜冷靜。」辛雨澤拿了枕頭塞在千喜背後,讓他靠著,站起身立在床前,「這事怪不得子佩。」

  周成貴又要發火,被辛雨澤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千喜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將身子坐直,「辛二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啥休書,他自己不拿來給我,要你轉給我。」

  周成貴剛才看到休書就發了火,沒往深裡想,這時一聽,也覺得蹊蹺,把休書遞了過來,「千喜,那字,是子佩寫的嗎?」

  千喜瞟了眼,心裡絞痛,「是他的字。」

  周成貴仍不死心,「你真看了,會不會是別人仿著他的字的,那個吳小姐心眼煞多,該不會請的人來寫,設計圈你。」

  千喜搖了搖頭,「他寫喜字,愛把下面的『口』寫成連筆,別人仿他的,哪能把他這麼個習慣也仿得一模一樣。」

  周成貴咬了咬牙,轉頭看辛雨澤,「這休書怎麼是你拿來?」

  辛雨澤嘆了口氣,「這休書經了幾道手了,才到我這兒。」

  周成貴越聽越迷糊,「到底怎麼回事,你一口氣說了。」

  辛雨澤看了看千喜,兩眼含著淚,始終沒掉出來,更讓人心疼,先不答應周成貴,反問千喜,「三弟有沒有跟你提過,他另有身份的事?」

  千喜眼皮一跳,跟她心裡那道陰影重合了,「他說他親爹姓薛,多的就沒說了。」

  辛雨澤心裡有譜了,赫子佩是不想千喜捲進來,「弟妹,這事你也別怪三弟,他也是身不由己,當然絕不是貪生怕死。這麼說吧,他是皇家的人,而吳家的親是皇家訂下的,他也是迫不得已,民家鬥不過皇家,你懂的意思嗎?」

  周成貴見是涉及皇家,也沒了氣焰,「三弟從小在太和鎮長大,怎麼是皇家的人了?二弟,你是不是聽岔了?」

  辛雨澤嘆了口氣,「岔不了,這是太平公主交給我舅舅的,舅舅讓我轉給千喜。弟妹,你就把他忘了吧,明兒,我和大哥送你回去。」

  千喜垂著眼瞼,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臉,笑了笑,那笑落在辛雨澤和周成貴眼裡,心裡堵得難受,「謝謝辛二哥的好意,我不回去了。」翻身下床,往門口走。

  辛雨澤愣了愣,追在後面,「不回去了?你……該不會……」

  千喜停下來,輕咳了一聲,「辛二哥別誤會,我不會看不開,尋短見,我只是想回房休息一會兒。」

  辛雨澤和周成貴這時哪敢放她一個人離開,周成貴有追著問,「你不回去,留在這京裡做什麼?要不我們馬上動身?這就回太和鎮。」

  千喜見他們不肯放她,只得重新轉了回來,「大哥,二哥,我不會有事,他要休我,就親自把休書交到我手裡,他在京城,我就在這京城等。」她向窗外望瞭望,要親眼看見他娶那個吳小姐,他才肯信。

  「你這……」辛雨澤皺了皺眉,「他見不了你,你擰不過皇家。千喜千萬別任性,隨我們回去。」

  千喜到桌邊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慢慢的喝了兩口,「辛二哥放心,我懂什麼叫雞蛋碰石頭,那樣的傻事,我不會做,我是只要親眼看著,他是不是當真這麼沒心沒肝的。」

  既然赫子佩瞞著她,辛雨澤也不能給她多說,拉了根凳子,在她對面坐下,「那你告訴我,你不回去,在這京裡做什麼?你爹娘不知會在家怎麼擔心你呢。」

  千喜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睫毛顫了兩顫,「我想好了,子佩的事,先不告訴我爹娘,就說他沒事了,他一時半會兒回不去,我也跟著他不回去了,把衣坊搬到這京裡來。」

  周成貴嚇了一跳,「你要在這京裡開衣坊?」

  千喜點了點頭,「我不親眼看著,我死了也不甘心。」

  「這可開不得玩笑。」一個女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在這京裡做買賣,周成貴怎麼想都覺得不妥當。

  辛雨澤默了這一會兒,突然道:「我看成。」

  「啥?」周成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成?」

  辛雨澤點了點頭,「我看成。」又轉頭對千喜道:「你看要搬什麼,或者要找什麼人,你儘管說出來,我和大哥幫你辦了。」

  千喜忙起身謝過辛雨澤,「的確得大哥,二哥幫忙。我先回房,把清單開出來,順便給爹娘寫封信。」

  「成,那我們就在這兒等你。」辛雨澤見她兩眼水霧濛濛,現在這份鎮定也不像是想不開的人故意裝出來的淡定,起身送她到門口,看著她進了隔壁房門,也不關門,以便隨時聽到對面的動靜,才看向欲言又止的周成貴。

  周成貴到門口朝著千喜住的客房門望瞭望,沒啥異常的動靜,才壓低了聲音問辛雨澤,「你就不怕她一個出啥事?」

  辛雨澤坐回桌邊,「我看不會,她對三弟沒死心,只要存著心,就不會有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1:41 PM

第107章   一家不說二家話

  千喜掩了房門,忍著的淚滾了下來,那封休書容不得她不信,那筆跡絕不會錯,但她不信子佩是因為怕死,或者貪戀榮華才有此行,到底是什麼原因,只怕與他那日說的姓薛有關。

  他說過出來了,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她,那她便在這兒等,她就不信等不到一個理由。

  試了淚,取了紙筆,磨好墨,坐在桌邊又發了許久的呆,才委婉的寫下了家書,只說赫子佩在京中事務未完,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一時上又沒個人照應,她想留在京裡照看他的日常生活。

  而家中生意有爹爹和根兒管著,不必操心,但衣坊卻是新開,又投了許多銀子,這麼荒著不是辦法,所以想搬到京中發展發展,試試環境。一番說辭,在情在理。

  她將那信看了又看,沒什麼破綻,才折好,裝了信封。

  另外細細理了清單,不過這些東西,在她沒把自己安頓下來前,倒不急著往京裡運,慢慢折騰也不遲。

  起身打來清水,洗了臉,重新攏好頭髮,收拾整齊,才開了門過了隔壁。

  周成貴,見她過去一個來時辰,情緒就穩定了下來,有些意外,不過不管怎麼說,不尋死覓活的,總是好。

  千喜先將家書遞過去,「周大哥,這是給我爹娘的信,就麻煩您捎捎。

  周成貴接了,收進懷裡,「這有什麼好說的,你……真的沒事嗎?」她太過於鎮定,反而讓他不安。

  千喜苦笑了笑,「說我一點不傷心,那是騙人,你們也不會信。我傷心,傷心的恨不得一頭紮進護城河裡,但死了能起啥作用?該樂的人,還是樂,單苦了我爹娘,她二老還指著我養老送終。」

  周成貴『哎』了一聲,貼心貼肺的難受,「好好的,怎麼就遇上這擔子事,哎!」

  辛雨澤表面上沒什麼表示,心裡卻暗暗稱讚,好堅強的女子,遇到這樣的事,明明疼不欲生,卻能如此泰然處事,實在難得。

  千喜又遞上清單,「還有許多事情,我沒能想好,這些東西,到是不急著要,不過先寫在這兒,您回去讓婉娘幫著收拾收拾,要的時候也方便,不用臨時到別處去尋。」

  周成貴接過去,看了看,「你當真要留在這京裡做買賣?」

  千喜點了點頭,「這麼在這兒呆著,長吃長駐光叫爹娘供著,也不是個辦法,再說我也是個閒不住的人,不如尋些事來坐坐,這日子也好打發些。」

  周成貴想了想,她整天閒著沒事做,難免胡思亂想,沒準什麼時候就鑽進牛角尖裡,倒生事端,「也好,我明兒一早就動身,凡事你要辦的事,定給你辦的服服帖帖。」

  千喜拂了拂,「千喜在這兒先謝過周大哥。」

  周成貴盤算著如果她在京里長駐,一個單身女子,總不能長期呆客棧這種人多事雜的地方,少不得要租賃間宅子,將自己這趟買賣掙的銀子盡數取了出來,堆在桌上,「我京裡也不熱,讓二弟幫著尋個住處,這些銀子先使著,不夠的話,我下次來京裡再捎些過來。」

  千喜推了不肯受,「得了他出事的風聲,我爹娘就想著要花銀子打點,給我捎上的銀子也不少,如今那些銀也沒使上,全省下了,足夠我在這京裡折騰上一陣子的了,大哥這些銀子,也就不必了,你好生存著,也好早些娶房媳婦。」

  周成貴哪裡肯收回來,「我急啥,你一個人在外,身邊多帶些銀子,辦事總是容易些。」

  千喜死活不肯收。

  周成貴有些急了,靈機一動,「要不這樣,這些銀子當時我給你做買賣入的股,你以後生意做起來了,在給我分紅。」

  這買賣八字沒一撇,還不知以後什麼環境,千喜仍是不肯受。

  辛雨澤輕咳了一聲,對千喜道:「弟妹,這大哥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至於住處,也不必急著另尋,我在京裡有一處小院,小是小了點,但還安靜,長年也沒人住,只是把了些錢給隔壁賣茶水的婆子隔三岔五的去掃掃灰。如果弟妹不嫌棄的話,先住著,實在住不習慣,再另外找房子也不遲。」

  周成貴聽著一拍大腿,「這合適,二弟的宅子,總強過外面人的,少是非,又省心。」

  千喜也覺得甚好,「那就按著京裡的房價……」

  話沒說完,辛雨澤抬手打斷她的話,「弟妹這麼說就見外了,那宅子之所以丟空,是我沒心思理會,弟妹肯住,我也不擔心那宅子時間太長,荒廢了,再說你去了,也不必再請著老婆子打掃,這租房子的費用也就省出來了。」

  千喜還沒回話,周成貴接了過去,「一家人不說二家話,你二哥不是外人,這一家人哪還有說什麼錢不錢的事,你在那住著,我回去給你爹娘一說,他們二老還不放心。再說了,我以後到京裡,也有個落腳的地方,還能混上個熱飯吃。」

  辛雨澤點著頭,「正是。」

  千喜見他們這麼說法,才不好再推,答應了下來。

  辛雨澤見沒什麼事了,也不坐了,「那就這麼定了,我回去安排安排,叫幾個人過去連夜收拾出來,明天就來幫你搬過去,然後你看要添置什麼,我順便陪著你去辦了。」

  千喜忙一疊聲的謝了,送了他出去,等他轉過樓梯看不到人,才轉身辭了周成貴,會自己房間。

  掩了門,整個人垮了下來,拖著腳慢慢在床邊坐下,幽幽的長嘆了口氣,眼睜睜的望著地面,雖然是鐵了心留下,可是到底這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卻是迷茫的很。

  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明兒搬過了住處,再慢慢熟悉京城的商來體系,只有摸到了門道,才能有所打算。

  至於怎麼尋赫子佩,就更迷茫了,不過不管怎麼說,事情由吳家引起,盯著吳家,總是錯不了的。

  吳采蘭,千喜眼裡閃著恨意,那時管什麼閒事,救了她回去,竟救出這麼大的禍事。

  這幾日所見所聞,也明白吳家的勢力不是她硬碰的,不過事在人為,她就不信這個邪。



第108章   不明來歷的人

  天氣晴朗,碧藍的天上漂浮著幾縷雲彩,千喜早早收拾妥當等著辛雨澤過來,等了半晌,也不見人,尋思著去櫃檯問問,他有沒有叫人來留什麼話。

  一開門,卻見 辛雨澤立在門口,看樣子已經等了些時辰了,愣了愣,「辛二哥,怎麼不叫門?」

  辛雨澤見她穿了身白綢撒花長裙,頭上也沒戴什麼飾物,從頭到腳就是個素,不過反顯出她面容姣好,雖然眼睛有些浮腫,精神倒是比昨天好了不少,「我看時辰還早,琢磨著你多睡一會兒。」說完往門裡張了張,「都收拾好了?」

  千喜回頭看了看床上的包袱,這次出來也沒帶多少東西,「都收拾好了。」

  辛雨澤進屋提了包袱,「走,我們先去那院看看,差什麼的,再去集市上買來補上。」

  千喜忙上前去接他手上的包袱,「我自己來拿就成了,也不沉。」

  辛雨澤順手講包袱自個背上,「走吧,不就一個包袱嗎?」

  千喜不好到他背上搶,只得作了罷,跟在他後面,下了樓往櫃檯走,辛雨澤攔住她,「房錢昨天就和三弟的那一間一併結了,子佩的東西昨晚幾送過了那院子,這人是走了,東西留著做個紀念吧。」

  千喜心裡一片黯然,抿了嘴沒出聲,只管微埋了頭走路。

  辛雨澤側臉看了,暗嘆了口氣,這一對好好的小夫妻,成了這番光景。

  出了門,千喜跟著辛雨澤穿了三條街,又在胡同巷子裡七彎八拐的,顧著記路,把心裡的那些愁暫時拋開了,出了胡同,果然有間清風雅靜的院子,琉璃瓦牆裡探出幾隻紫薇,開得煞是豔麗。

  「就是這兒。」辛雨澤伸手推開雙開的黑漆木門。

  邁進院子卻是一愣,千喜跟在他後面,望了進去,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正帶了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一人抱了個包裹正在匆匆出來,與他們撞了個面對面,神色慌張。

  那婦人一身洗得發白的藏青色粗衣袍,左肩和下襬打了兩塊補丁。縮在他身後的姑娘面色蠟黃,眉目倒是清秀,也沒穿裙子,一件及膝的藍布褲子,手肘也是塊補丁,下身是一條藍布長褲,褲角毛了邊,吊著些線頭。穿得雖然破舊,洗的卻是乾淨。

  婦人向辛雨澤行了個禮,拉著姑娘,擦著他身子,要從門口出去。看見門口的千喜,又行了個禮。

  「站住。」辛雨澤的聲音並不多嚴厲,那二人忙站住腳,神色間卻更是慌亂。

  千喜看著也覺得這裡面有些蹊蹺,不知這二人是什麼來歷,又將二人打量了一番那,衣衫寒磣,但神色間不像是奸惡之人

  不過這院子是辛雨澤的,這兩個人不知個辛雨澤是什麼關係,她一個外人也不好插嘴,安靜的站在一邊等著辛雨澤處理。

  辛雨澤轉過身看了看她們,「你們是什麼人?」

  姑娘哆嗦著嘴,往婦人身後縮了縮,更不敢出聲。

  婦人勉強陪了笑,「我們……」

  辛雨澤冷著臉,「說,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我這院子裡。」

  婦人偷偷望瞭望對面的茶水鋪,「我們……我們……」婦人『我們』了半天,硬是沒說出多個字來。

  辛雨澤皺了皺眉,「你們不好好說,我可要送你們去衙門了。」

  千喜看到這兒,已經斷定辛雨澤不認得這兩個人,雖然覺得這二人可憐,但不明不白的出現在別人家裡,也實在有問題,看了看辛雨澤,好聲好氣的道:「你們別怕,好好說,你們到這院子裡做什麼?」

  婦人一聽見官,早嚇得軟了腿,不是二人相互扶著,只怕已經跪了下去,「我們,我們住在這兒……」

  「住在這兒?」辛雨澤和千喜交換了個眼色,都是大二金剛摸不到頭腦。

  姑娘一直縮在婦人身後,見辛雨澤口氣不大好,壯著膽站了出來,「我和我娘在這兒住了差不多一年了,我們有給房錢的。」

  千喜看向辛雨澤,正巧他也向她看來,「這是怎麼回事?」

  辛雨澤搖了搖頭,轉向問姑娘,「誰收了你們房錢了?」

  姑娘指指對麵茶水鋪,「賣茶水的那王阿婆。」

  對面茶水鋪裡的一個穿著一身青色半打衫褲的老婦人正張頭張腦的向這邊望,見姑娘指了她,又見辛雨澤也往她那邊看,臉上一團黑,打了個哆嗦,忙奔了過來,朝著辛雨澤施了個禮,陪笑喚了聲,「公子。」轉頭呵斥二人,「昨兒不是叫你們走了嗎?怎麼還在這兒?還不快走。」

  二人忙退開一步要走。

  「慢著。」辛雨澤喚住二人,瞪了茶水鋪王阿婆一眼,又問那姑娘,「你們老老實實說,到底怎麼回事,不好好說,我把你們一併送去衙門。」

  千喜心裡不認,想叫他算了,見他使了個眼色過來,閉了嘴,等那姑娘開口。

  姑娘心裡害怕,怕更怕被送去衙門,她們這樣的窮人進了衙門,少不得要受罪的,「我爹在京裡吃了官司,我和我娘來京裡看我爹,看能不能有什麼辦法打點打點,我們在京裡人生地不熟,我爹一人熟人認得王阿婆,請她幫忙尋個住處,王阿婆收了我們的錢,讓我們住在這兒,昨天突然說這院子的東家要回來住,趕著要我們走,可是我們沒地方去,天色又晚了,見有人來打掃,就躲到了外面。我們沒錢住客棧,尋思著反正我們交的房錢都沒到時間,等那些家人走了,我們轉回來再住一晚,今天一早就走,不想就……撞到了二位……」

  話說到這兒,這事情也再明白不過了,這王阿婆拿了辛雨澤的院子租給這母女兩收了人家的房錢,落了自己的口袋。

  這事本來沒這兩母女的事了,但千喜聽她們也是為了官司來京裡的,和自己可以說是同命相連,「那你爹呢?」

  姑娘眼圈紅了紅,「我們對京裡不熟,銀子用光了,也沒能打點好,我爹病死在大牢裡了。」

  千喜心裡一陣難受,也是苦命人,「那你們怎麼不回老家?」

  「沒盤纏了……」姑娘聲如蚊咬。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1 11:48 PM

第109章   孟氏母女

  千喜『哎』了一聲,「那老家還有人嗎?」

  姑娘看著腳尖搖了搖頭。

  千喜想想也是,如果有人,捎個信也能盤些路費來,哪至於落到這悽慘的地步。

  往院子裡望了望,院子雖然不大,確實規規矩矩的四合院,也少不得有七八間的屋子,對辛雨澤道:「我也住不了這麼多的屋子,不如讓她們住下吧。」

  辛雨澤聽著姑娘的話,早就起了惻隱之心,不過這院子是給千喜住的,她不表達,他是不會開這口,她發了話,自然應允,朝她點了點頭,又對那母女二人問:「你們平時靠什麼過活?」

  婦人聽千喜說讓她們接著住下,並不將她們送官,感激得只想往下跪,見問,忙道:「我們平時幫人洗洗衣裳,縫縫補補渡日。」

  辛雨澤將母女二人又從頭到下看了一遍,雖然穿的破舊,但能收拾得這麼乾乾淨淨也是難得,「會做飯嗎?」

  婦人一聽忙一疊聲的應,「來京城之前,我在一個大戶人家做下人,在廚房裡做過些日子,自是做得來的。」

  辛雨澤微點了點頭,「那好,這樣吧,你們繼續住下,至於住哪間,得按我弟妹的意思,別外房錢也不用你們給了,這院子裡的打掃,給你們一貫的錢,做得好,下個月再說多少。」說完轉頭問千喜,「你看這,怎麼樣?」

  千喜沒想過請人,但既然留下她們,這麼著也算給她們一條活路,也沒什麼意見,這個月俸給了便是,「我看蠻好,就這麼著吧。」

  王阿婆見這事處理了,送了口氣,笑著對那母女二人道:「你們可是遇到貴人了,還不快謝謝辛公子。」

  母女二人忙往下跪,千喜一把拉著,「你們叫什麼名字?」

  婦人站起身,「我夫家姓孟,我女兒叫孟素心。」

  千喜笑了笑,「倒是好名字,也別總在這門口杵著了,進去吧。」

  王阿婆向千喜和辛雨澤做了個禮,打算溜了。

  「王阿婆,你的事還沒完。」

  辛雨澤臉色淡淡的喚住王阿婆。

  王阿婆眼皮一跳,慢騰騰的轉過了身,「辛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辛雨澤渡到她面前,「請你看院子,我可少了你工錢?」

  王阿婆愣了愣,陪著笑,「沒少,一個子也沒。」

  辛雨澤臉一沉,「那你背著我,把我的院子租給別人收房錢,這是怎麼算?」

  王阿婆臉色變了變,心虛的這這那那了半天,沒嘰唔出個名堂。

  辛雨澤也不跟她浪費時間,「收了別人多少銀子,盡數拿出來,容你留下五分之一,當時你給她們母女倆的安置費用,餘下的五分之四,你一分不少的還給別人,否則這衙門也就由你去走一趟。我想,用不著我去打招呼,只說你用了我的院子詐取錢財,這衙門定會好好的招呼你。」

  王阿婆打了個哆嗦,辛雨澤的來頭,她是知道的,鄭大人的外甥,她哪敢惹,兩腿軟了軟,「辛公子,你別嚇老太婆。」

  辛雨澤兩眼寒光,「你真是老眼昏花了,看我像在嚇唬你嗎?」

  王阿婆吞了吞口水,知道他是來真格了,雖然心痛銀子,但更心痛自己的這把老骨頭,「我這就去拿,就去拿。」

  不敢耽擱,抽了身惦著小腳,小跑著回來茶水鋪,進屋翻箱倒框,把壓在箱底的舊錢箱搬了出來,一個子一個子的數著,一邊數一邊嘆氣,這錢往外拿,就像割她的肉一樣,好不容易把收的孟氏的五分之四的房前數清了,尋了塊破布兜了,回到這邊門口,往孟氏懷裡一塞,臉上自然沒好臉色,「這兜錢的布,可別忘了還我。」

  孟氏沒指望王阿婆當真還她錢,再說她們母女倆的確在這兒住了這麼久,不肯要,「這錢該還給辛公子。」

  這院子是辛雨澤的,千喜不好插口,不過她不覺得辛雨澤會要這些錢。

  果然辛雨澤淡淡的道:「你們婦道人家出門在外也不容易,收著吧,你們當真有謝的心,就好好服侍著我弟妹。」

  孟氏這才連連朝著辛雨澤和千喜道謝。

  辛雨澤倒沒什麼反應,千喜就有些不自在了,院子也不是自己的,好事也不是自己辦的,光往這兒一站,倒成了人家的恩人了,不過也不願總站在這門口糾葛,見辛雨澤往院子裡走,也忙跟了進去。

  問孟氏母女,「你們以前住在那兩間?」

  孟氏指指角落的一個偏方,「我們娘倆一起住的那間。」

  千喜往那角落望了望,那是一間一般最下等的下人住的角屋,十分陰暗,「是王阿婆讓你們住那兒的?」

  孟氏搖了搖頭,「她這倒沒說過。」

  「那你們怎麼會選那間屋子住?」這空著這麼多好屋不住,偏去住那間又黑又潮的矮房,不是找罪受嗎?

  孟氏看了看辛雨澤,「我們是怕萬一這屋子的主人或者什麼人要來小住,我們住著那角落裡不會顯眼,招人煩。」

  千喜禁不住又對這對母女又多了幾分好感,指了指西邊向陽的偏房,「正屋,得空出來給我辛二哥,側屋得留給我大哥到京裡時有的住,我住這下手西屋,你們就住我下手方尋間住吧,那角屋太潮了,住不得,空著吧。」

  雖然辛雨澤平時在鄭大人家,不會來這兒,但他終究是這兒的主人,他沒理由佔了人家主屋。

  再說周成貴來京裡時,萬一二人都在京裡,免不了要聚聚,這屋子空出來,總是對的。

  孟氏望了望那邊明亮乾爽的屋子,知道真是遇上了貴人了,忙拉了女兒又是要謝,孟素心見千喜跟自己也差不多大,卻有這般的氣勢,羨慕得緊,不住的拿眼偷偷打量她。

  千喜不願再和她們糾纏下去,再謝來謝去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辰,自己倒沒什麼,辛雨澤還等著,打發了孟氏母女,將自己的包裹送進西屋偏方。



第110章   來了幫手

  千喜添置了些日常用品,安安心心在這院子裡住了下來,雖然盤數著做生意,不過初來京裡,地皮沒踩熟,也不敢妄動,只能先呆上些日子,摸摸行情。

  辛雨澤只說這京裡尚有是要辦,也沒急著回太和鎮,每日總會來陪著千喜四處逛逛,有他引著,千喜少跑了許多冤枉路,摸起市裡的行情,自是順風順水,不消一個月,千喜對衣坊,布行,繡坊等算是瞭解得七七八八。

  只是赫子佩,仍然沒有消息。

  孟氏母女有了安身之處不說,還有月錢,自是貼了新的賣命幹活,這院子雖然不大,但雜七雜八的活並不少。

  千喜又沒什麼架子,去集市時不忘給她們母女二人一人置辦了兩套新衣裳,孟氏母女含了淚接了,往後幹活越加的用心。

  孟氏是過來人,沒幾日便看出千喜懷有身孕,每日候在她屋外,端水,提桶的活不等千喜使喚,搶著包攬下來,每日的飯菜翻著花樣往千喜房裡送,她自己和女兒躲在房裡吃粗麵疙瘩。

  千喜撞上兩次,等孟氏再送飯來時,推說一個人吃飯不香,要人陪著才有味口,孟氏母女才勉為其難的進了千喜的屋。

  到了桌邊也不敢坐,千喜喚了半天,最後拉下了臉,二人才敢和她同桌坐了。起先拿了筷子也不敢挾菜,只是扒著白飯,不過光那白飯,也是她們平時吃不上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嚼,不捨得三兩口的吃沒了。

  千喜看著,想起赫子佩沒來家裡之前,也是這麼窮過來的,給他們挾了菜,「這菜,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剩著你們到下面也是吃,還不如現在乘著熱吃,我看著高興,也能多吃些。」

  二人應是應了,筷子硬是沒敢往菜碟裡挾,幾日下來,千喜日日磨盡了嘴皮,二人才慢慢放開了,飯後還會陪著千喜說說話。

  雖然赫子佩的事沉甸甸的壓在千喜心上,但有人說說閒話,心情多少還是舒暢些。

  這日,千喜描了半天的圖,正有些乏累,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尋思這出屋活動活動,聽孟氏在院子裡道了聲,「二爺來了。」

  千喜忙站了起來,挑了門簾出去,見同來的還有周成貴,辛雨澤正招呼著幾個家丁從周成貴的馬車上往下搬東西。

  忙走了過去,喜道:「大哥什麼時候到的?」

  周成貴喜滋滋的打量了下她,見她氣色比他離開京城時好了不少,「剛到,進了京,順便奔著你這兒來了,你看我給你帶誰來了。」

  千喜愣了愣,往門口望了過去。

  從門後轉了個人出來,相貌絹美,體態苗條的女子,看著她一臉的笑,卻是婉娘。

  千喜一喜又是一憂,她來了,自己可是得了好幫手,可是赫子佩的事只怕就瞞不下去了,迎上去,握了她的手,「姐姐怎麼來了?洪子呢?」一邊問,一邊又往門外望。

  婉娘笑著道:「別望了,他沒來。」

  千喜又是一愣,「他准你來?」

  「他讓我來的,說你衣坊剛起步,雖然有赫掌櫃幫著,但你那一堆的線,一時間尋不到合適的人來織,也是個麻煩。等你生意上了路,或者有人了,我再回去。」婉娘也不客氣,打量著院子,「我住哪兒?」

  千喜順手指了自己隔壁房間,「住我隔壁間。」

  婉娘吃吃的笑了,「那多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話說了口,才意識到她只的是自己和赫子佩住一屋,她在隔壁,有什麼聲響,免不得難為情,面色暗沉了下來,反正她來了,這是也瞞不住,也不必要強裝什麼笑臉。

  婉娘頓時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千喜,你這是怎麼了?」

  千喜勉強笑了笑,「他不住這兒,那屋就我一個人住。」

  婉娘收了笑,看著她,「這是咋回事?」

  千喜看了看,正忙著招呼人下貨搬東西進院子的辛雨澤和周成貴,「這事,一會兒空了,再慢慢跟你說。」

  婉娘滿腹疑問,沒再問,跟了孟氏去收拾自己的房間。

  千喜去幫著放鬆周成貴幫她帶來的那一大堆的東西。

  晚飯後,又忙了好一陣子才把那些東西收拾妥當。

  婉娘的屋子雖然收拾出來了,但那夜卻睡在了千喜屋裡。

  千喜將赫子佩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婉娘。

  婉娘聽得一陣難過,一陣氣憤,:那姓吳的怎麼就這麼不要臉,那赫掌櫃當真要與她成親不成?這事說什麼也得當著面問個清楚,哪能這麼不明不白的。」

  千喜嘆了口氣,「那也得尋到人啊,我背著辛二哥,雇了四個叫化,一天十二個時辰分班在吳家門外守著,這一個月了,從來就不見他在吳家出入過。吳小姐出門,他們也遠遠跟著,也不見吳小姐見過他。」

  「還有著怪事?會不會是叫化不認得赫掌櫃?」婉娘也覺得蹊蹺。

  千喜搖了搖頭,「我畫了像給他們看過,不會不認得,確實是沒到吳家,也沒見過吳小姐。」

  婉娘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周大哥不是說辛公子是有背景的人嗎?沒幫著打聽過嗎?」

  千喜嘆了口氣,「我試探過幾回,他都吱吱唔唔,他不方便說,這事這怕與他舅舅鄭大人有關,我也就不好多問,自己再設法打探吧。」

  婉娘本不是多主意的人,也想不出什麼對策,只能安慰了千喜幾句,「這事,你打算一直瞞著家裡?」

  千喜神色黯然,「現在不瞞著,又能怎麼辦呢?休的不明不白的,難道要活活氣死我爹娘嗎?」

  婉娘也嘆氣,「先瞞著就瞞著吧,弄明白怎麼回事,再說不遲。」不想千喜為這事難過,轉了話題,「我聽周大哥說,你要在這京裡租間鋪子,京裡的鋪子可是大價錢,你心裡可有數了?」

  「辛二哥頭先說尋到一間急著出手的鋪子,就是位置偏了點,價錢也合適,等明天去看過,如果合適就盤下來,以前織的那些布,和賣剩下的衣裳都帶了嗎?」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1:06 AM

第111章   人正不怕鬼欺

  婉娘見千喜顧著生意的事,並沒為著被赫子佩休了而要死要活,暗暗佩服,「這一車裝不下,我分了三分之一帶了過來,餘下的,都已經收拾妥當,只管往這兒運就行。

  千喜暗慶沒托錯人,「你趕了這一天的路,也累了,早些睡吧,明兒同我一起去看鋪子。

  婉娘也有些睏乏,翻了個身,含眼睡了。

  第二天,天下著朦朦細雨,吹著絲絲涼風,把昨天晚裡的悶熱一掃而空。

  千喜和婉娘攏了髮,收拾妥,就聽孟氏說辛雨澤他們已經洗漱好了,在屋裡等著她們起身。

  忙拿了油紙傘,趕著出門。

  剛到院子裡,孟素心過來說賣織布機的夥計來了。

  千喜讓她開了門放那伙計進來。

  夥計見了千喜,說辛雨澤昨天到他們鋪子留了話,想買一台好的織布機,剛巧昨天晚上,到了幾台,其中有兩台是上等的木料做成的。

  有家開了織布坊的掌櫃看上了,要將那幾台織布機全包下,但他們掌櫃的先答應過辛雨澤,所以讓他過來問問,看合不合她們用,如果合用的話,就給她們留下一台,不合用的話,就全給了那織布坊的掌櫃。

  織布機是肯定要買的,千喜也打算今天看完鋪子,便去那家賣織布機的鋪子走一趟,「織布機,我們肯是要的,我們現在要出去辦事,等我們辦完事,晚些過去看,如果合用,我們就留下。」

  夥計面露難色,「我們掌櫃說了,人家不是這京裡的,要趕著上了貨回去,只怕是等了多久,如果您沒空,就讓人家先拿著去,等下批貨在給你留著。」

  千喜回頭見辛雨澤和周成貴從屋裡出來,不好總耽擱,讓人家侯著,問夥計,「下批貨什麼時候能到?」

  夥計道:「得差不多一個月以後。」

  千喜『嘖』了一聲,「那就不成了。」

  正在為難,婉娘道:「要不我們兵分兩路,我跟他去看織布機,你去看鋪子。」

  織布機回來了,也是婉娘用,她去看自是最合適不過,「可是,你對京裡不熟,回來迷了路咋辦?」

  周成貴過來道:「不如這樣,我同婉娘去看織布機,如果合用,就直接抬了回來,如果不合用,我在這京裡也還算得上熟習,同她再去別家逛逛。你和二弟去看鋪子,這樣兩不相誤。」

  說著回頭問辛雨澤,「你看怎麼樣?」

  辛雨澤將手裡的油紙傘遞給周成貴,「我沒問題,就看弟妹的意思。」

  千喜也覺得合適,「那就這麼定了。」

  周成貴是風風火火的性子,這邊一拍板,馬上催著婉娘跟著夥計走了。

  千喜回頭見辛雨澤把傘給了周成貴,他自己手裡卻空著,雨雖然不大,但細雨綿綿的,在雨裡多呆會兒,身上衣衫終是要打濕。

  把自己的傘塞給他,轉身回屋,另尋了一把,「可以走了。」

  辛雨澤撐開油紙傘,上面畫著一隻寒梅,再看千喜撐開的傘,卻是純色油紙,沒有圖案,紙張和手裡這把倒是一樣,「這梅花是你畫的?」

  千喜點了點頭,「一時無聊,隨手畫著玩的,辛二哥見笑了。」

  辛雨澤抬著頭欣賞了一回,「畫的很好,什麼時候幫我也畫上一副。」

  千喜也隨著他的視線看那枝寒梅,都是因為子佩愛梅…

  正看得愣愣出神,一對騎馬的官兵馳過,辛雨澤喚了聲,「小心。」

  千喜猛的驚過神,往旁邊一讓,一腳踩進了路邊的一個坑,腳下失了平衡,手中的傘失手跌落一邊。

  辛雨澤伸手扶著,等她站穩,覺得手裡細化柔軟,低頭一看,才發現剛才隨手一抓,竟握住了她的下手,心裡突的一跳,忙鬆開了,不露痕跡的拾起她跌落的傘,遞還給她,滑膩的手感還尚存在手心上,手不禁握成了拳,「走吧。」

  一路上不再說什麼。

  千喜被那隊馬驚了魂,沒發覺他的異樣,接了傘,攏了攏頭髮,不敢在胡亂跑神。

  到了集市的一個偏角位置,關著的黑漆雕花大門前,辛雨澤才停下來,說了聲,「到了。」

  千喜打量著下四周,這鋪子說偏,也不偏,又的確是偏。

  這鋪子就在集市,人來人往,十分繁華,地頭是好的。

  偏偏前面鋪子比這間要突出來些,從外面望進來,連個門影子都看不見,而且那突出的鋪子,做的小麵食生意,賣些麵疙瘩,麵皮什麼的。鋪子很小,搭了爐灶,空出來的地方也就只能擺得下三兩張矮桌矮凳。

  這來往商家,有錢的看不上這黑呼呼的小麵食館子,沒錢的隨便要上一碗麵皮,麵疙瘩西里呼嚕扒完,丟了碗就走,有的連坐都省了。

  所以來往商人差不多也就不會再往這裡面走了,好好的一個鋪子卻成了死胡同。

  辛雨澤不是生意人,也覺得這地方太過於避道,再看鋪子上頭,掛著的門匾寫著『奠』字,還是賣死人東西的,昨天只聽說人說這兒有鋪子,具體情況並不太瞭解,閒聊時和千喜隨便說了說,不想千喜就認了真,硬是要來看看,現在看來好生納悶,「我看還是再等等,另尋地方。」

  千喜也看見了那塊匾,到不覺得有什麼,而且那間鋪子有八扇門寬窄,算得上是大鋪,門板上雕花刻得十分精細,門面顯得很氣派,「來都來了,不如問問價。」

  辛雨澤怕她沒看清上面的門匾,有意往上看了看。

  千喜望著那塊匾,「這門匾可以換。」

  辛雨澤掃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泰然,也不知到底是當真對做這種生意的地方不介意,還是不明白這樣的地方煞氣太重。

  千喜知道他們在道上混的人重這些,笑了笑,「人正,鬼也不敢欺。如果合適,進門前點個火盆,多燒些紙盡盡人事就是了。」

  辛雨澤聽了這話,回頭又看了看她,這個女人看似柔弱,骨子裡卻硬到這程度,看她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不再說什麼,上前拍門,「我們是來看鋪子的,有人在嗎?」



第112章   乘早死心

  過了好一會兒,小門才『嘎』的一聲開了,一個乾瘦乾瘦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披著外衫,睡眼朦朧探了頭出來,半眯著眼,將二人打量了一翻,「租鋪子?」

  千喜點了點頭,「是想尋間鋪子,聽說您這兒要盤出,所以過來看看。」

  中年人讓開了門道,「是要盤出去,你們是做啥買賣的?」

  千喜和辛雨澤買進門檻,「開衣坊的,請問掌櫃的怎麼稱呼?」

  站在門口,往四周望了望,這鋪子真不小,堆了不少麻服,冥紙,招魂引等物品,仍顯得空曠,牆壁也刷的粉白,這門關著,也沒顯得多黑,如果不是前面的小麵食攤擋著,可是一間好鋪。

  中年人將手塞進袖子,拉好衣袍,「衣坊?在下姓方」望了望鋪子裡堆的那些紙錢,花圈,做他這買賣都嫌太過辟淨,衣坊就更不用提了,好心提醒,「這鋪子不當道。」

  按理賣東西的人,都會把不好的東西說成好的,好的東西說得更好,就算有問題的東西,多半也會藏著掖著。這鋪子不當道就是這件鋪子的硬傷,這家店這麼直言,可店家的厚道,讓千喜頓時產生好感,笑了笑,「是有些不當道,不過生意嘛,還是得看怎麼做,您這鋪想怎麼個盤法?」

  方掌櫃自開了這間鋪子,沒少賠錢,對千喜的話,自然不以為然,只當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不過這事就與他無關了,「這附近的鋪子比我小上一半的也得,一年得四百兩銀子,不過我也不想哄你,這地頭,是在偏僻了些,我也不按什麼鋪子大小來說事,你看得上,就一年一百五十兩銀子,看不上就算了,省的你以後尋我麻煩。」

  這附近的價錢,千喜是打聽過的,的確是得他所那價錢,一年三四百兩銀子,對於初來做買賣的人來說,實在是高了,現在人家話說到這份上,而且價錢實在低,直抵得上他們在太和鎮的鋪子價錢,這價自也不用還了,「我們沒什麼意見,只是您這些東西……」

  方掌櫃當然明白,這些東西在別人看來,就是個不吉利,誰願意自己鋪子裡存放著這些東西,「這你放心,我另有鋪子,只你立了字據,我馬上差人來搬,至於租錢,我在讓你三天。」

  千喜心裡更是舒坦,「方掌櫃真是豪爽的人,和您這樣的人打交道就是爽快,今天我也就預著來看看,沒把銀子帶在身上,明兒,你可有空?」

  方掌櫃開了價錢,沒打算讓價,但想著對方總要討價還價的糾纏一翻,不料對方也是個爽快的人,心下歡喜,「明兒,就你方便,我就在這鋪子裡恭候二位。」

  千喜笑著應了,辭了方掌櫃,和辛雨澤出了門。

  辛雨澤回頭又望了望那巷子,硬是看不到一點門口,迷惑的問,「這鋪子真成嗎?價錢雖然便宜,但如果不頂事,再便宜也沒啥用。」

  千喜心裡已有了想法,「我覺得成。」

  辛雨澤見她心意已定,也不好再勸,「銀子,你可周轉的過來,如果周轉不方便,我回去支些給你用著。」

  千喜笑著回拒了,「這鋪子比我預算的低了近一半,銀子暫時不愁。」

  辛雨澤這才不再勉強,「如果不夠銀子使,千萬別硬撐著,儘管開口。」

  千喜忙應了。

  走到街口,一頂轎子在她們身後鋪子前停下,吳采蘭從轎子裡出來,看見千喜的背影,覺得有些眼熟,再看辛雨澤,卻中不認得的,沒往心裡去,進了身邊的成衣鋪。

  赫子佩雖然被關在皇家大牢裡,但太平公主不過是想給他些下馬威,讓他屈服,並沒過分為難他,牢房裡的被縟還算乾淨,也沒上手腳鏈銬,只是約束著他,不讓他自由活動。不過與外界完全斷了聯繫,不知千喜情況怎麼樣了。

  想著她懷著身孕,拿到自己那封休書,不知該怎麼難過,就心如刀絞。但現在的情況硬拚不得,也只能見步行步。

  自被關了進來,就不斷有人輪流來勸,說的不外呼是要他順服太平公主,再就是婚嫁要門當戶對,而吳家小姐又是如何如何的才貌雙全,與他是怎麼怎麼的般配,等等…

  他聽得煩不甚煩,索性整日蒙了頭裝睡,那些人說得沒了興致,只得去向太平公主回稟。

  第二天,門又開了,赫子佩只將又是說客來了,也不起身,拉了被子蒙了頭。

  等了半晌不見有動靜,掀了被子翻身坐起,卻是一愣。

  吳采蘭定定的立在床前,見他起身,才曲膝行了禮,「你何苦這般倔強?」

  赫子佩懶得看她,也不回禮,靠著牆曲一條腿,在身下抽了根稻草,在手裡捲著,「你又何必強求?」

  吳采蘭輕口氣,「這是家叔和公主訂下的親事,父母之命,我又能怎麼樣?」

  赫子佩嘴角抽了抽,浮起一絲冷笑,「那可真是你的不幸,怎麼就攤上了我。」

  吳采蘭看著他消瘦了不少的俊臉,「你就這麼放不下千喜?」

  赫子佩奇怪的看向她,「她是我結髮的妻子,我放不下她難道不應該?」

  吳采蘭實在不明白他對那個一無是處的千喜,怎麼就這麼放執著,「你實在放不下她,等我們成了親,尋個時機,我找她入府,放在房裡使喚,過些日子,我跟嬸嬸說說,你將她收了房便是,也不是多大的事。」

  赫子佩怒從心起,臉上不露聲色,「感情這正妻到變成了陪房了,先別說千喜啥感受,這缺德事,我可做不出,這些花花腸子,你還是省省吧,有這功夫琢磨,不如趕緊從我這兒收了心,去想想,還有哪家的公子哥適合你,風風光光的嫁一回。

  吳采蘭垂著頭,看著他身前床鋪,「我現在能嫁的只有你。」

  赫子佩丟掉手中稻草,「你看似聰明,其實不然啊。就算我當真為了出這牢房,娶了你,你認為我會好好待你?」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1:15 AM

第113章   父子相見

  吳采蘭垂眉善目,擺出一副的純良,今天來見他,特意換了件素淨,雅緻的衣裙,好歹算是京城小有名氣的絕色,結果他視而不見,讓她不知到底該從何處入手,「我知道你對休妻一事,耿耿於懷,對我自難免有怨氣,我相信時間長了,你對我有所瞭解了,終會有所轉變………」

  「得………打住………」赫子佩打斷她的話,「你乘早死了這心,如果哪天我在這兒呆不住了,真藉著你當了跳板出去,你的苦日子就到了。」

  吳采蘭倒吸了口冷氣,太和鎮王掌櫃的事,她也有耳聞,赫子佩怕是個下得黑手的人,「這話說的怪嚇人的,也能隨口說的。」

  赫子佩笑了笑,「你尋著找我說,那我也就不怕說,如果我當真出去了,好歹還是個皇親,而你們吳家不過是太平公主掙錢的工具,只要我不把你弄死,怎麼作踐你,有誰會說我半句?你們吳家能拿我怎麼著?」

  一股寒氣從吳采蘭腳底升起,臉色變了變,「我知道你在這兒心情不好,才說這些話來堵我,你不願與我說話,我也不吵你,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吳采蘭說完,行了個禮,一溜煙的出了牢房。

  赫子佩唇角笑意頓收,冷冷的哼了一聲。

  坐了會兒,覺得無聊,正想躺下,聽外面看守唱著諾,「薛爺,您可不能久待,省得小人難做。」

  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呵斥,「你敢跟薛爺囉嗦。」

  門外慌著應了聲,「不敢。」就消停了。

  赫子佩一聽『薛』字,忙站起身,直直的望著門口。

  刷了黑漆的大銅門『嘎』的一聲開了,進來兩個人,前面一個穿著墨綠長袍男子,大約四十歲左右,眉清目秀,腰間是金繡蟒的闊腰帶,腳上是一雙純黑鹿皮靴,側縫衣衩間露出白色錦褲。雙手背在身後,看向赫子佩時,神色間有些強忍著的激動。

  後面跟著個管家打扮的人,清清瘦瘦,十分精明利索。

  赫子佩隱隱猜到他是何人,但沒得到證實也不便稱呼,只是站在原處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管家打扮的人對身後的牢頭喝道:「還不開門?」

  牢頭面露難色,「這………」

  墨袍男子淡然道:「福二,他不過是個當差的,你也不必為難他。」

  被稱作福二的那個,恭恭敬敬的應了,朝著牢頭揚了揚手,牢頭如釋重負的長鬆了口氣,一溜煙的出去了。

  福二這才對赫子佩道:「公子受苦了,我家老爺來看你了。」

  墨袍男子朝福二看了一眼,福二識趣的退了出去。

  赫子佩心裡堵得難受,如果他料的不錯,這人應該就是他的親爹,薛崇簡,穩著翻滾的潮緒,「不知薛爺到這種地方,有何貴幹。」

  墨袍男子鼻尖一紅,雙手握著牢欄,「孩子,我是你爹,薛崇簡,你認不出來了嗎?」

  赫子佩當年被太傅抱走,已經開始懂事,隱約還能記得親爹的模樣,但事隔十幾年,薛崇簡變化也不小,哪能一下便認得出來,不過是在他進來時,猜到了他的身份罷了,現在聽他直接道出身份,也不再掩飾,喚了聲爹,就跪了下去,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

  薛崇簡隔著牢欄扶不起他,只得連連道:「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強忍著不讓淚流出來。

  等赫子佩起了身,才伸了手,「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赫子佩順從的走到牢欄邊。

  薛崇簡握了他手,又將他細細的看了個遍,「爹沒用,將你送了出去,還是免不得讓你被尋了回來。」

  赫子佩眼圈也是泛紅,皇家鐵了心要挖個人出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薛崇簡嘆了口氣,「你先再忍忍,過些日子只怕便會有大事,如果成了,你也可以出去了。」

  赫子佩心裡一驚,但朝中事,他不能多問,「我在這兒呆上些日子沒什麼關係,爹定要保重才是。」

  嶭崇簡點了點頭,太傅不負所望,將這孩子教導的甚好,「你太傅還好嗎?」

  赫子佩一陣難受,「養父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薛崇簡哽嚥了好一會兒,十年前,那他才多大就沒人管了,「那你那些年怎麼過來的?」

  赫子佩默了一陣,「頭幾年還好,到處討討食也就過了,後來有一年冷得不行,差點凍死,多虧了陸家把我抬了回去,才活了下來。」

  薛崇簡長吁短嘆,當年為了保他平安,才讓他離開,結果卻令他遭這筆罪,還不如留在身邊的好,「真得好好感謝人家。」

  赫子佩苦笑,不知千喜現在是什麼情況了,心裡雖急,偏偏困在這鬼地方,得不到半點消息,「還提啥感謝,陸家待我親如已出,我和他家閨女情投意合,才成了親,她懷了我了我孩子才兩個來月,現在逼我給了人家一封休書,我哪還有臉見他們。」

  薛崇簡重重的嘆了口氣,「要不你先暫時答應他們,出去再做打算?」

  赫子佩也想出去,但要他娶吳采蘭卻是萬萬不肯,「我發過誓這輩子只要娶千喜一個女人,除非………」

  薛崇簡也不願他娶那個吳采蘭,吳家和太平公主穿著一條褲腿,是他心頭之恨,「除非什麼?」

  赫子佩看了看門口,壓低了聲音,「孩兒到是有一計,不知爹認為可不可行。」

  薛崇簡忙道:「說來聽聽。」

  「中邪!」

  「中邪?」薛崇簡一臉的迷惑,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

  赫子佩在薛崇簡耳邊耳語了一陣。

  薛崇簡眼眸一亮,「你小子,行啊,成,就這麼辦,我馬上去辦。不過話說回來,你出去了,在那事沒辦好之前,你千萬不能和那陸家有任何牽扯,免得給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赫子佩點頭應了,「孩兒分得清,哪頭輕,哪頭重,爹儘管放心去張羅。」

  薛崇簡得了主意,也不再多呆,提著衣袍下襬出了牢門,招呼著福二,賞了牢頭些碎銀。

  福二給了銀子,道:「你可見過我家薛爺?」

  牢頭是極圓滑的人,這薛爺雖然與太平公主不各,但終是皇家的人,哪是他得罪得起的,更沒想到還能得銀子,喜笑顏面開,「不曾見過,今天除了吳家小姐,再沒有人來看赫公子。」

  福二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多拿了塊碎銀拋給他,「好好服侍著公子。」

  牢頭一疊聲的應了。



第114章   驅邪

  第二天,牢頭火上屁股的往上稟報,赫公子中風了......

  這一個消息頓時驚紅了半邊天,太平公主下了一道強令,要赫子佩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健康。

  皇家大牢裡很快戰戰兢兢的湧進了一堆的太醫,輪番把脈,七嘴八舌,各持意見,藥都沒人敢下一副。

  記錄官密密麻麻的抄錄了幾大篇,送交到太平公主手上。

  太平公主一一翻看,越看越不知所以然,越看越頭痛,翻到最後,居然沒個結論,一張臉上烏雲滾滾,將那手中的記錄單子重重的拍在書案上,「到底是什麼病?」

  太醫們跪了一地,抖了半晌,你看我,我看你,交耳結舌,最後的了一個結論,「赫公子這恐怕不是病。」

  太平公主臉色更難看,「不是病,那是什麼?」

  太醫們一陣推搪,最後一個年長的,資歷深厚的太醫小心道:「只怕是中邪!」

  太平公主氣得發笑,「荒謬,簡直是一群飯桶,說出這等無稽之談,光天化日的,哪來的什麼邪。」

  老太醫臉色變了變,「公主忘了,那牢裡死過人......」

  太平公主愣了一愣,腳底升起一股寒意,她的前夫薛紹餓死在皇家大牢。赫子佩所在牢房那間只是一牆之隔,難道......

  額頭上滲出冷汗。

  這時一個侍女上來稟報,說外門有一個道士求見。

  太平公主正煩悶不堪,哪裡還願見什麼道士,一揚手,「打發他走。」

  侍女應著慢慢後退。

  太平公主揉了揉發痛的額角,中邪...道士...難道是巧合?忙叫住侍女,「等等,是什麼樣的道士,他有什麼事求見?」

  侍女轉了回來,「約莫四十來歲,穿著打扮像是遊方的道人,他說......」侍女偷偷看了看太平公主,閉了嘴,沒敢接著回。

  「有話,直說。」太平公主心情煩躁,見她吞吞吐吐,更覺得不耐煩。

  「他說,看到這半空中飄浮的邪氣,只怕是有人招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他來驅邪...」

  「驅邪?」太平公主掃了眼坐下各太醫,難道這幫老東西所說的是真的?

  她身邊親信嬤嬤觀察臉色,湊上前,伏在她耳邊道:「反正這些太醫也查不出個名堂,不如讓那道士去看看,這真假看了就見分曉。」

  太平公主想了想,「也好,你領他去大牢裡看看,有什麼事,馬上回來。」

  嬤嬤應著跟了侍女出去。

  嬤嬤到了大牢,見赫子佩面色鐵青,泛著黑,手腳抽搐,嘴裡吐著白沫著實可怕,這樣子晃一眼看像是中風,仔細看卻又不像,當真如太醫所說,像是中邪。

  叫牢頭開了門,回頭對道士道:「道長,請。」

  道士進了牢房,裝模作樣看了一回,抽了口冷氣,「好重的邪氣,敢問嬤嬤,這兒是不是死過人,而且那人和這位有些沾親帶戚。」

  嬤嬤腳底一陣冰冷,太平公主前夫餓死在這牢中之事,並沒外傳,知道的人甚少,這個道士面生得很,不該知道皇家的這些事,「道長,您的意思是...」

  道士拈著羊角鬍,「死的那個人心有怨恨,只怕想藉著現在這人還魂...」

  嬤嬤膝蓋一軟,好在及時扶住牆,才沒跪倒下去,「道長可有什麼辦法?」

  道士一甩雪白拂塵,「自然是要驅鬼,將那怨鬼驅出去。否則就算殺了這個人,那怨鬼還會借別人的還魂...」

  嬤嬤喉嚨發乾,「可是那人死了好些年了,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道士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那不過是他的時運未到,如今他天時地利,樣樣齊全。」

  雖然薛紹之死,並非太平公主所為,但終是武家之人,而她又是太平公主身邊的紅人,有什麼事沒參上一腳?嚇得打了個哆嗦,「那就快驅啊。」

  道士不急不慢,「這驅鬼不難,不過驅過之後,這地方,他不能再待了,而且他被上過身,陰氣甚重,不能再待在陰寒的地方。否則難保還會上身,到時就難驅了。另外再尋一門親事給他沖沖喜,不過這門好日子不能亂定,一定要合著五行,一日也不能錯。」

  「這...」放了赫子佩,嬤嬤可做不了主,「你需要些什麼儘管開口,在這兒擺上法事用具伺候著,我去問過公主,看驅是不驅。」

  道士行了個禮,「貧道只需一張桌台,兩支紅燭,三張黃紙便可。嬤嬤儘管去問過公主,貧道先唸唸送魂咒,也需要些時間。」

  嬤嬤望瞭望赫子佩,那張臉比先前更黑紫嚇人,哆嗦了一下,腳底抹油的去了。

  當年抓薛紹,還有她告密的功勞,後來薛紹屈死在牢中,她沒少發惡夢,這時聽了道士之言,自然心虛,生怕是薛紹的鬼魂回來報復索命。

  見了太平公主,怕公主不肯相信那些茅山道士,不肯驅鬼,間見到的加油添醋的說了一遍,什麼陰風陣陣,黑霧濛濛的都說了出來,只聽得太平公主也毛骨悚然,「公主要不要親自去看看?」

  太平公主一身冰冷,哪裡還敢去看,「你快去叫他作法試試,要是靈驗的話,重賞,如果只是哄騙錢財來的,斬。」

  嬤嬤稍微鬆了鬆氣,「道士還說了一點,就是他不能再在那牢裡待了。除此之外還得給他弄門親事沖喜。」

  「沖喜?這不正好,吳家小姐等著過門呢。」太平公主正中下懷。

  「但是日子錯不得。」嬤嬤接著道。

  「什麼日子合適?」只要他肯娶那吳彩蘭,什麼日子,她並不關心。

  「這...他沒說...」嬤嬤頓時語塞。

  太平公主冷哼了聲。

  嬤嬤忙道:「奴才這就叫他算日子。」

  太平公主這才揚了揚手,「去吧。」

  嬤嬤慌忙提著裙子重新奔回大牢,見赫子佩面前,已擺上了桌案,案上擺了紅燭,香爐,黃紙等物,」公主說了,道長儘管施法術,靈驗的話自有重賞。」不靈的殺頭話,暫時抹了不說,反正不靈,再叫人抓起來也不遲。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1:24 AM

第115章   逃出大牢

  道士點了香燭,裝模作樣的在桌案前比劃了一回,嘴裡嘀嘀咕咕念叨著別人聽不懂的語言。

  莫約半柱香功夫,拿了桃木劍穿了黃紙點燃,突然一聲吼,把那嬤嬤嚇得往後一退。

  道士念了個訣,收了桃木劍,「好了。」

  嬤嬤捂著胸口,驚魂未定的看向橫臥在床榻的赫子佩,還真沒再抽了,「道長,他怎麼還不醒?」

  道長不慌不忙的收拾著家當,「那是陰魂拽著他不肯放。」

  嬤嬤臉一沉,「你這不是開玩笑,哄騙公主麼?著驅了跟沒驅一樣。」

  道士將桃木劍插到背後,冷哼了一聲,「嬤嬤忘了我說的話了,我早就說過,此間陰氣太重,他如果繼續呆在這兒,難保再上身。」

  嬤嬤打了個哆嗦,睨了眼床榻,生怕那東西拽了她的手,「怎麼樣才能讓他醒來?」

  「這簡單,把他移到人氣旺的地方,我再給他念個咒,也就能醒了。」

  嬤嬤事先得了太平公主的吩咐,移他出去,不成問題,「我這就叫人抬他出去。」

  道士看著進來的家僕抬了個門板進來,把赫子佩搬上門板,拈了拈鬍鬚,「記住了,得人氣旺的地方,別處可不行。」

  家僕抬了赫子佩出門,卻不知該往哪兒走,杵在那兒看著嬤嬤。

  嬤嬤揚了揚手,「抬到公主府去。」

  道士搖了搖頭,「公主仍是女流,再加上這些達官貴人府中別看平時家人眾多,但大多地方卻是不敢隨意走動,這人卻並不旺。」

  嬤嬤首次聽說公主府裡人氣不旺,但仔細想想,還真有這麼回事,「那道長看什麼地方好?」

  「市集,客棧這些人流混雜的地方,人氣最旺。」

  「這……」這不等於放了赫子佩嗎?「這,我可作不了主。」

  道士望了望天窗外的天色,「天已不早,貧道還有別處的法術要做,就此別過。」

  「那這人怎麼辦?」嬤嬤見他要走,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道士愛莫能助的搖了搖頭,「我剛才的咒也只能約束陰魂一柱香的時間,一炷香後,凶性大發,我也無可奈何了。等嬤嬤再去請示公主,一來一去,一炷香功夫怕是不夠,既然如此,不如將他留在這兒任其自生自滅。」

  說完拂了袖子,又是要走。

  讓道士施法是她給公主提議的,如果赫子佩死在這兒,她也別指望能活,哪裡肯放走這道士,「罷了罷了,去客棧。」

  到了客棧,道士又念了咒,赫子佩眨了眨眼,慢慢醒來,扶了扶額頭,「真痛。」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嬤嬤,認得是跟隨在太平公主身後的紅人,「我這是在哪兒?」

  嬤嬤大鬆口氣,念了聲阿彌陀佛,「赫公子,這是客棧。」又問道士,「道長說的吉日……」

  道士掐指一算,「今年運勢不好,只怕要有所延誤。」

  這一年北方旱災,南方洪水,災難不斷,再加上邊關大小戰事沒有片刻消停,嬤嬤跟在太平公主身邊,也有不少耳聞,被他這麼一說,深信不疑,「不知什麼時候才有吉時,道長儘管算來,我好回去回稟公主。」

  道長把手指掐了一遍,「要到明年秋後方有良辰。」

  赫子佩一聲不出的看著,露出一臉迷惑,「什麼良辰?」

  嬤嬤道:「公子被陰魂上了身,多虧這位道長為公子驅了鬼,不過要保公子平安,就得娶妻沖喜,赫公子,為了您自己,這門親事也只能應了。」

  赫子佩拉長了臉,終是沒說什麼。

  嬤嬤當他雖然不願意,但為了保全性命只得默認,同道士一起退了出來。

  道士見功德圓滿了,辭了嬤嬤,拿了公主賞給他的酬勞,不急不慢的除了客棧。

  嬤嬤吩咐抬赫子佩來的兩個家僕,小心盯著赫子佩,屁顛屁顛的回去交差。

  她是在達官貴人中間周旋了半輩子的人,當然明白赫子佩在太平公主那兒是有份量的,說不定以後什麼時侯就能高飛。

  雖然叫人盯著他,但絕不敢虧了他,省的日後他出息了,記著她的恨,隨便跳點毛病也讓她吃不完兜著走,走之前將他給道士的酬金扣下了一部分,留給赫子佩,做了個不花自己一分銀子的順水人情。

  門一關,赫子佩臉上的失意一掃而空,從床上躍了起來,雖然有兩個人盯著,但總算是脫離了大牢了。

  開了門,衝著外面喊,「小二,打洗澡水。」在牢裡呆了這麼久,怎麼也得洗洗晦氣。

  又拿了些銀子給門口的家僕,「麻煩兄弟,幫我買兩身換洗衣衫。」

  家僕見他出手大方,手上的銀子買了衣衫,還能落下不少,反正集市就在樓下,轉個圈的功夫,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就去了一個。

  道士在集市裡轉了兩圈,不見有人跟著,閃身進了一個小院,進了門,進了偏房脫了道士衣衫,擰了濕巾擦去臉上的易容,才去了主屋,對背門而立的男子,弓身行禮,「老爺,公子出了大牢,住進了客棧。」

  男子轉過身,眉目含笑,正是薛崇簡,滿意的點了點頭,「辛苦了。」

  嬤嬤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向太平公主稟報了,別的是都好說,獨這個吉日拖得實在有些長久,怕太平公主不滿。

  結果太平公主對這個吉日是否延時根本就無所謂,反正是吳家小姐強著要嫁赫子佩,她所以答應,只不過是想讓吳家安安分分的為她做事。

  如今赫子佩答應了,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至於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成親,她卻不關心。

  只是要嬤嬤去交待盯著赫子佩的兩個家僕,這打以後,就轉門盯著赫子佩,不能讓他跑了,三日匯報一次情況。

  盯著赫子佩不外乎兩個目的,一是應付吳家,而是控制兒子薛崇簡,至於他平時做什麼,也就不大在意。

  另外還發放不少銀兩給赫子佩,一來是他終是她的孫子,不能讓他過得太差,丟了她這公主的臉面;二來怕他沒了銀子生活,不知又要生出什麼事端,不如拿錢把他養著,圖個太平。

  她哪裡想到,那兩個家僕跟著赫子佩,沒兩天功夫便混的熟絡,赫子佩行事大方,一日三餐少不得他們二人的。太平公主給他們飲食費用盡數落了口袋,算是一筆小財。

  見他平時只是在集市裡逛逛,並不亂走,慢慢也就放鬆了警惕,沒事的時間便在附近賭場玩樂廝混,這日子過得比在公主府上逍遙快活不知多少倍。

  這樣一來,他們反而怕被赫子佩告惡狀,換人來對付這好差事,這盯人的反而變成了巴結人的。

  赫子佩也從不為難他們,他們更是如魚得水,結果他們得了個好差事,而赫子佩卻得了個自由。

  至於三日一次的匯報,二人直接將他們怎麼廝混的編排在了赫子佩身上。

  太平公主聽了,暗罵赫子佩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巴,不過這樣一來,反而對放鬆了對他的警惕。

  這三日一次的匯報也懶得再聽,只要知道這人在京裡就算玩事。



第116章   意外

  千喜將銀子一錠錠的堆放在桌上,疊著抱過布,「掌櫃的,一百五十兩,您點點。」

  「你一錠錠擺,我也就一錠錠數過了,數沒錯。」方掌櫃將銀子收進身邊的小木箱,推開提前寫好的字據,「字據我寫好了,一式兩份,你看看有沒有問題,如果沒有,我們各自按了手印,這事就成了,我今天就搬東西,後天我在這兒候著你來,交鑰匙。」

  雖然對方是耿直人,但這生意上的事,不能大意,千喜把字句認真看了,寫得清清楚楚,沒有一點含糊,大拇指蘸了印泥,按在字據上,「方掌櫃辦事,真是沒的說,還望方掌櫃留下個新鋪地址,萬一有啥事也方便尋您。」

  方掌櫃也按了手印,「這個自然。」另拿紙寫下自家另外一間鋪子地址遞給千喜,「也不遠,就在隔壁街,只不過沒在這鬧市裡罷了。」

  千喜謝了方掌櫃,和辛雨澤出了鋪子,剛才還紅火大太陽的,這轉眼滴滴答答地落下了雨點。

  下著雨,街上的人少。加上離午飯的時間又還早,外邊那間小麵食譜冷冷清清的沒有生意。老闆兩口子坐在門口,看著雨趕蒼蠅。

  見千喜鶴辛雨澤二人衣著光豔,也就不再看雨,改看他二人。

  千喜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回頭對辛雨澤道:「我去跟老闆說幾句話。」收了傘進了小鋪。

  老闆忙站了起來,「吃點啥?」在桌邊凳子上拂了兩拂。

  千喜他們是吃過早飯的,不過進了門,也不差這幾個錢的事,「來兩碗麵筋湯。」

  老闆娘趕著去扯麵筋,老闆燒著水,問道:「你們是來看裡面那間鋪子的吧?」

  「可不嘛,我們以後可是鄰居了,還得老闆多關照。」千喜把辛雨澤手裡的傘接過來,和著自己的一起靠在門邊上,省的雨水濕了人家鋪子地面。

  辛雨澤看著並在一起的傘,有片刻間的失神。

  「你們租下來了?」老闆娘扯著麵筋的手停了停。

  「租了,後天就搬過來。」千喜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髮束,看著小面鋪門外懸著的招牌。

  那間鋪子來看的人不少,不過因為太偏,一直沒租出去,聽他說租下了,覺得新鮮,將千喜重新打量了一番,長得細皮嫩肉,年紀又輕,怎麼看也不像是做那東西生意的,「那這生意是你們自己做,還是家裡人做?」

  千喜笑了笑,「我們自己做,我正為這事想和老闆商量商量。」

  老闆端上麵筋湯,熱氣騰騰,在這冷雨天,十分舒服,「您說。」

  千喜喝了口麵湯,味道也不錯,難怪這小鋪生意不斷,「老闆也知道,那鋪子不當街,這面,不管怎麼望,都看不到裡面的門,也就說這來來往往的人,根本不知道這裡面有間鋪子。」

  「那是,也就是這原因,價錢都壓到鞋底上了,那鋪子還是一直租不出去。」老闆拿了抹布擦著灶頭。

  千喜笑了笑,這麼大間鋪子一百五十兩,的確是低的離譜,「所以我想,在你們這招牌上面加個招牌,能讓外面看見,這過往的人也能知道這裡面還有間鋪子。」見老闆臉上變了變,馬上接著道:「我不白掛,我們每個月給你們付半貫錢。」

  「這...」老闆不願意,可人家笑著開口,總不好一個冷棍子給人敲過去,再說這半貫錢也著實有些誘人。

  他們這間鋪子別看小,一年也得幾百兩銀子,來吃的有差不多都是些小戶商人或者搬搬抬抬的下等貧民,刨了費用,也落不下幾個錢。

  這猶豫不定,老闆娘瞪了他一眼,道:「這可不成,您掛在上面,那不是壓著我們了?」

  千喜愣了愣,怎麼就沒想到這點,有些人忌諱,「那把你們的牌子升高些,我們掛下面,請人移牌子的費用,我們出。」

  老闆娘望了望自己那塊在風中搖擺,像是隨時會掉下來的黃舊招牌,又道:「你們那生意,晦氣,就因為在這裡面,外面看不見,才有人來我們這兒吃吃,如果那牌子一掛,都知道這裡面還間那啥...誰還來吃啊?為著您那半貫錢,沒準把我們的生意也做沒了。」

  千喜也不反駁,聽老闆娘像連珠砲彈一樣放完了,才笑道:「二位誤會了,我們是做衣坊。」

  老闆夫婦愣了愣,對看了一眼,老闆問道:「您不是賣那個啥?」

  「不賣。」千喜搖了搖頭,「您看這招牌能掛嗎?」

  老闆還沒說話,老闆娘一臉堆笑,「衣坊啊,成,衣坊當然能掛。」

  老闆見妻子剛才一口回了人家,這眨眼的功夫又說能掛,臉上有些掛不住,「你不是說不成...」

  老闆娘伸手到背後擰了他一把,老闆吃痛忙住了口。

  千喜和辛雨澤看在眼裡,想笑,忍著,裝著沒看見。

  老闆娘陪著笑,「每月半貫錢?」

  千喜「嗯」了一聲,「您覺得合適嗎?」

  「合適、合適。」老闆娘拿著抹布,拚命擦他們面前的桌子,「那移招牌的費用...」

  「我們出。」千喜望瞭望他們那塊搖搖欲墜的招牌,「我們去做招牌的時候,也幫你們重新做一塊。」

  老闆娘一聽做新招牌,他們那塊招牌也實在舊的不行了,前些日子也就琢磨著要換,只是捨不得銀子,一直拖著,「那得多少錢?」

  「我們幫您做了就是了,不用你們再給錢,順便的事。」辛雨澤喝了麵湯,放下碗,看看外面的雨也小了不少。

  老闆娘和他相公交換了個眼神,眉開眼笑,「成,你們啥裡要掛牌子,跟我們說聲就行。」

  「那謝謝二位了。」千喜笑著站了起來,「我們這還要去趕著做牌子,也就不坐了。」

  老闆夫婦忙將他們送了出來。

  接下來也沒什麼事,千喜二人撐了傘沿著街慢慢地走。

  路過客棧,千喜抬頭望瞭望,二樓一間客房窗下有塊空牆極是顯眼,歪了頭想了想,繼續往前走了。

  赫子佩剛洗了澡,一屋子的水汽,伸手去推窗,讓水汽散出去。

  窗剛開了條縫,見樓下一個俊俏女子正望著這上面想事,卻是千喜,整個人呆住了,也不敢再把窗推開,隔著那條細縫癡癡的看著她。

  他以為她拿了修書,定會憤然回太和鎮,尋思著過些日子擺平了這兩個跟班,回太和鎮偷偷看看她。

  不想,她居然還在京城,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憂,直到她身邊的辛雨澤對她說了什麼,才注意到陪她前來的是辛雨澤,暗鬆了口氣。

  有二哥在,也不愁尋不到她。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1:32 AM

第117章   掛招牌

  清晨陽光明媚………

  千喜穿了件素白底子,撒花長裙,暗花高束腰抹胸,臂間纏著白色點金挽紗,挽了個同心髻,也沒戴什麼複雜的裝飾,只是髮角上壓了兩朵小珠花。臉上也不敷粉,乾淨清雅。站在陽光下看著別人掛招牌,不時比劃著高低。

  辛雨澤本打算,幫千喜招牌掛了再回太和鎮,不想臨時收了信,說山寨有急事,好生為難。

  千喜不願為自已的事耽擱了他,勸著他回去。他想想,掛招牌有師傅動手,千喜只需在下面看著,也沒什麼難事,才連夜趕著回了太和鎮。

  小麵食館的兩口子手攬著抹布站在門裡張望,一臉的喜色。

  「這新牌子好,看上去醒目,大老遠就能看到,哪像我們以前那個,黑麻麻的,直到跟前,還沒認出是啥字。」

  老闆娘拿手肘搗了搗丈夫。

  「可不是嗎?人家開衣坊的眼光就是不同,人長得漂亮,做出的東西也漂亮。「老闆望著那招牌,喜笑顏開。」

  老闆娘聽他誇別的女人,心裡不舒服,白了丈夫一眼,但有免費的新招牌換,又剛得了半貫錢,再說人家作招牌的匠人來釘牌子,喝的茶還是千喜事先給了茶水錢的,這完全是不花錢的買賣,白白的掙,心情正好,也沒跟他計較。

  看看自已小麵攤的招牌,再看下面的秀色坊,總覺得這矮一點的位置反而顯眼,可是當初人家說在上面,她非要調過來壓在人家頭上的,再說自家那塊已經釘上了,不好再反口叫人家換回來,也只能這麼著了。

  等那兩個工匠從房簷上下來,千喜遞了茶過去,「師傅,辛苦了,這以後有修修補補的事,還得麻煩師傅。」

  工匠也都是年青人,見千喜和婉娘兩個都是年輕小媳婦,長得也俊,也沒個男人幫著,自個跳前奔後的,早起了憐憫之心,「小娘子有什麼需要,儘管差來人說一聲,我們能做到的,定不推辭。」

  千喜連忙謝過。

  工匠三兩口的喝乾了茶,也不多坐,辭了千喜走了。

  千喜和婉娘這才回了鋪子。

  鋪子裡已經收拾妥當,千喜請人設了屏風,作坊就設在屏風後面,前面仍如太和鎮一般分了三組,男女裝各一邊,當中牆壁仍是情侶裝。

  在太和鎮秀色坊請的那兩個做手工媳婦,有一個本來就是寡婦,家裡也沒拖累,聽說到京裡發展,一來想見見世面,二來也掙些家用,捎了信來問,能不能仍在她這兒謀個活計。

  另外一個家裡窮,為著哥哥娶媳婦的錢一籌未展,家人見寡婦捎信,也跟著讓她帶上筆,看能不能一起來掙些錢財。

  千喜正是要用人的時候,京裡不熟,當然願意她們過來幫上一把,昨天辛雨澤走,也就順便帶了口信回去,只要她們願來,隨時歡迎。

  人員落實了,也就只等著再補充些新衣便可以開張。

  千喜惦記著上次看見的客棧二樓的那塊空牆,和婉娘打了個招呼,朝著客棧去了。

  赫子佩站在樓上望著街對面的『秀色坊』幾個字,又喜又憂。喜,她近在眼前,憂,這條街,有一半的鋪子屬於吳家,只怕這日後難免生出事端。

  正看著,見千喜從巷子裡出來,忙閃到窗後避開,從竹簾縫裡見她站在樓下往他這個方向望了望,心裡『咯噔』的猛跳了一下,待她進了客棧,心裡更是七上八下,不知是不是被她發現了自已。

  他才被放了出來,屋裡還有兩個看守,怎麼敢見她?忙對兩個家僕說出去逛逛,買些東西。出去別臉避開,好過被她堵在屋裡。

  那兩個家僕正在屋裡坐得發霉,一拍即合,屁顛屁顛的跟了他出門。

  到了樓下,見千喜正跟掌櫃的談在他所住的那間客房窗下的空牆上釘塊招牌的事,並沒留意過往行人,自然也沒發現他,暗鬆了口氣,回頭對家僕道:「差不多也到午飯時間,不如我們吃了再出去。」也不等他們同意,徑直走到千喜身後一張飯桌旁,背對櫃檯坐了。

  有得白吃,家僕哪能不願意,喜嗞滋的隨了他坐在他兩側。

  赫子佩一邊點菜,一邊豎著耳朵聽千喜和掌櫃的談話。

  至於在那空牆上掛不掛塊牌子,掌櫃的倒無所謂,他開著這麼大間客棧,也不稀罕那快牌子的那點錢,不過見他能做這麼大的生意,為人處事自然圓滑,也不直接回絕千喜,只是道:「那間客房被人包下的,要在他窗下掛牌子,還得經他同意。」

  「那請問那客官現在,在不在房裡?我去問問他。」他既然不回絕,千喜也就死纏爛打。

  赫子佩聽著,撇嘴笑了,這丫頭還是小聰明不斷,被她纏上了,就算他現在不在房裡,她能一直守著他回去不可,湊到家僕耳邊說了幾句。

  家僕應著站起身,走向櫃檯,在掌櫃耳邊嘀咕陣。

  掌櫃連連點頭,等家僕坐回桌邊,對千喜道:「你可真遇上貴人了,那客官讓你掛,也不收你這點銀子。」

  千喜大喜,「那我去謝謝人家。」

  掌櫃搖了搖頭,「人家說了,你也用不著去謝了,自已去訂了牌子,什麼時候要掛,提前招呼聲,也就成了。」

  千喜千謝萬謝的走了,三天後,客棧那塊空牆上掛了『秀色坊』三個大字。她只見到了那客房裡的兩個家僕,沒見到他家公子,不過只要掛上了牌子,見是個禮,人家不見,她也樂得省了。

  又過了三天,一陣鞭炮響,『秀色坊』算是在這京裡開了張,不過這震天的鞭炮,沒引來一個商家,卻驚動了過來巡鋪的吳采蘭。

  吳采蘭聽著鞭炮響,問布行的夥計,「這是誰家有喜事?」

  「那賣冥貨的鋪子換了主,是開衣坊的,今天開張。」雖然那鋪子偏僻,來往商人看不見,但這條街上的夥計卻不會不知道。

  吳采蘭一聽是那家冥貨鋪,不以為然,在那角落開衣坊,鬼才尋得去,出了布行,望了望客棧大門,聽說赫子佩現在住在這兒,猶豫著是不是該去探望探望他。



第118章   困境

  吳采蘭下意識的抬了抬頭,頭頂的『秀色坊』三個字十分眼熟,看向街巷一角,小麵食攤上懸著的『秀色坊』,赫然一驚,難道是她?

  半個月後………

  婉娘放開手中稜子,長嘆了口氣,直到正在描圖的千喜旁邊高凳上坐下,手肘撐著案板,「千喜啊,半個月了,一個客人也沒有,這可該怎麼辦?這鋪子實在不行啊。」

  孟素心也放下手裡針線活,湊了過來,「千喜姐,對面和我們同一天開張的那家衣坊,生意倒是紅紅火火的,要不咱想想辦法?」自開了這鋪子,她便跟了千喜到這鋪子上幫忙做些針線活計。

  千喜琢磨著有客人,她慢慢學著招呼客人,賣賣衣裳,不過半個月來,一個客人影子都沒見過。

  放下手裡的筆,「你有什麼想法麼?」

  孟素心臉一紅,「我哪能有什麼主意,不過………我們能不能在門口瞅著,萬一看到有人,就往我們裡面拉。」

  婉娘一聽,來了精神,「這主意好啊,要不我們請個夥計,讓他專門負責站在巷子口拉人?」

  千喜笑了,「還說沒主意,其實是有主意的,你這法子,我也想過,但只怕我們拉不上。」

  「為啥?」婉娘想,這麼大的招牌看不見,難道一個大活人站在面前拉還能感覺不到?

  千喜輕嘆了口氣,「不是大家看不見我們的招牌,不知道有我們這家衣坊。」

  「那是?」婉娘更迷惑了。

  千喜又拿起筆開始描圖,「我觀察了好幾天,是對面的鋪子截了我們的客。「孟素心恍然大悟,」千喜姐這麼一說,我也回過味了,我也有好幾次看見一個男人在這巷子外跟人拉拉扯扯的說著什麼,難道那個人就是截客的?」

  千喜點了點頭,「就是他,我這些天在隔壁麵攤吃飯時,有意多坐了會兒,好幾次見到他攔下的人進了對面鋪子。」

  婉娘怒了,拍的一聲拍在案台上,嚇了千喜一跳,「我找他們去,這做法太過齷齪。」起身解了圍裙就要往外走。

  千喜拉住她,「在咱家門口截客雖然手段卑劣了些,在生意中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就是去踢他們的館,也站不了正理。」

  還有一點,她沒明說,就是她有兩次看見吳采蘭在她門口下轎,裡面掌櫃彎腰駝背的接著往裡引,如此看來,吳采蘭才是那家鋪子正東家,這麼說來,那家衣坊選著和自已同一天開張,緊接著就有人截客,這些絕不是巧合。

  「那咱就不理不問,這麼等死嗎?」婉娘又急又氣,雖然這是千喜的生意,但她當著千喜是親妹妹,見千喜這一個月來,表面上沉著氣,不作表示,但她哪能不知道千喜這是強裝著沒事一般,心裡還不知怎麼急呢。

  千喜笑了笑,「既然人家是有備而來,就不怕這邊的人鬧,沒準她們就等著自已鬧呢。」

  「千喜說對了。」辛雨澤從門外邁了進來。

  千喜忙起了身讓座,打趣著笑道:「我還以為來了客人呢,卻是二哥啊。素心,快去倒茶。」

  婉娘忙搬了張高凳過來,放在桌案前,「二爺,請坐。」

  辛雨澤也笑,順勢在桌案邊高凳坐了,「怎麼?不願我來?」

  千喜笑了笑,接了素心遞過來的清茶,放到辛雨澤手邊,「哪能,盼也盼不來呢,剛才二哥說對了,是指?」

  辛雨澤收了笑,「我剛到京,就收到些風聲,吳采蘭開了家新鋪,就在秀色坊對面,支著人截秀色坊的客,明截,暗威脅,這就不在話裡了,過往小商戶,也不願得罪這麼個大後台,反正沒看過秀色坊的東西,索性不看了,省得惹事上身。」

  千喜抿著嘴,微垂著頭淺淺的笑了,這就是她這幾天看到的。

  「不過光這到也罷了,她支了衙門的人,日日盯著,就是等著你們去尋那個截客的人,只要你們去尋了,他就會把事鬧大,到時給你們定下個聚眾鬧事的罪名,到時罰款,關鋪,收監,就看他們的了。我怕你們沒看出這點,一時衝動,闖下大禍,巴巴的趕著來看看。」

  辛雨澤搖了搖頭,真是好歹毒的女人,非要把人往死裡趕,端了茶喝了一口。

  婉娘氣得臉色發白,「那家人咋這麼心黑,我們礙著她啥了。」

  她氣頭上,一時間沒多想,話出了口才想到只怕是因為赫子佩,嘆了口氣,「千喜啊,要不咱不攪這渾水了,回去吧。」

  千喜唇邊露出一抹淺笑,「就這麼走了,不正合了人家心意?我是不回去的,雖然我並不指望著,這世道一定有王法,但我相信一點,沒有當真能一手遮天,吳采蘭也是一樣,雖然攪黑了一鍋水,但這鍋黑水抹不黑整個天。」

  「千喜啊,這事賭不得氣,你別為了賭氣把啥都賠上了,你肚子裡還帶著孩子呢。」婉娘真怕她逼急了,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反傷了自已。

  辛雨澤也想勸千喜算了,但他偏又喜歡千喜的這份倔強,「你是有什麼主意了?」

  千喜將桌上的水壺遞給素心,「素心,這水是早上煮的了,這茶衝不出好味道,你去重新燒壺水,給二爺重沏壺茶,茶葉用咱自已卷的那茶葉。」

  千喜等素心去了後面燒水,才道:「大多小商戶都和吳家有著生意往來,所以不會為了沒過貨的鋪子,去得罪吳家斷自已的財路,咱就是去硬拉,人家也不會理會,沒準還得碰一鼻子的灰。既然小商戶接不得,咱就不走常規生意線路,從小做起,咱躍高些,從高處做起。」

  婉娘一臉迷惑,這小商戶都不上門,還能指望著拉上大商戶?

  辛雨澤也是不解,「你的意思是………」

  千喜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攤開來,「二哥看看這個。」

  那是一張朝裡發佈的告示,為著一個重大的招待宴的頭舞徵舞服。

  辛雨澤人雖不在朝中,但因為舅舅的原因,對朝中之事卻是知道不少,「難道是四個月後的招待各國來使的歡慶宴?據說來的全是各國的皇子。」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1:41 AM

第119章   貴人相助

  千喜點了點頭,「我差人打聽過了,就是那個招待宴,所以才特別慎重,據說京城幾大衣坊,都有指名上交版衣,沒有一家通過,如今都在第二次試版,為期只剩下一個月不到的時間。」

  辛雨澤吸了口氣,凡是有些宮廷常識的人都知道,只有持有徵文的人才有資格送樣版進宮參選,一旦被選中的人,做出的成衣利潤相當高,當然如果出了岔子,輕則罰款收監,重則人頭不保,「這些東西,平時不會往外傳,你是從何得來的這徵文?」

  「這事說來也怪,大前天早晨開舖,便見在地上擺著,該是夜裡不知誰從門縫裡塞進來的。我當時也覺得納悶,尋了人打聽,這事卻是真的。」千喜這幾日不動聲色,已有了想法。

  「只怕真的是有貴人相助。」辛雨澤也想不出這東西會是誰送來的,「你可有想法?這宮裡的東西,可開不得玩笑。」

  千喜笑了笑,道:「有一些想法,不過尚不成熟。雖說宮裡的事,要百般慎重,但如果頭選選不上,也就沒什麼風險,不過是虧了些版布錢。當真選上了,我們認真把細著做,還怕做不好嗎?」

  「也是。」太和鎮的秀色坊開張,辛雨澤雖然沒看見,但聽周成貴說過,一口一個贊,東西也賣了個七七八八,雖然說太和鎮比不得京裡,但能一日之間就賣掉那麼多的貨,實在不簡單,「有啥我能幫上的不?」

  千喜搖了搖頭,「暫時沒什麼。」

  辛雨澤「呃。」了一聲往後靠了靠,有些失望。

  千喜撇頭看見,道:「如果二哥能幫我尋樣東西,那就感激不盡了。」

  「什麼東西?」辛雨澤往前移了移身子,面露喜色。

  「在鄭府時見過後院養著一對白孔雀,孔雀每年會掉毛。二哥能不能幫我問問,那白孔雀換來的孔雀翎能不能賞我兩根?」千喜看了他一眼,白孔雀畢竟少見,換下來的孔雀翎只怕也十分珍貴,又道:「如果不方便,就不要強求。」

  「這容易,那對孔雀平時也是我母親養著,換下來的翎毛,也是我母親收著的,她屋裡花瓶裡就插了好大一把,我回去給你討些來。」辛雨澤站起身,「我這就給你要去。」

  「不必這麼急。」千喜忙站了起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有事擱在心裡不踏實,早些做了,省心。」辛雨澤撩了衣衫下襬,邁出門檻。

  素心沖了茶進來,見人卻走了,追在門口眼巴巴的望了一回,「這茶………」

  千喜抿嘴笑了笑,取了三個杯子,「我們自已喝。」

  玉娘看著千喜手下的圖稿,又回頭看了兩眼織布機上的那塊白色絲絹,「這由天你要我織的那幾塊布就是用來做這個舞服的?」

  「嗯。」千喜把青瓷茶杯端到鼻子下聞了聞,「真香。」吹了吹浮上來的茶葉卷,輕啜了一口,「我當初怎麼就沒想著開茶鋪呢,咱家的茶,可是最香的。」

  玉娘被她逗得笑了,「您家這茶做得太精貴了,一大畝的茶樹,就出那幾兩,我看只有皇上才吃得起。」

  千喜捧著茶杯笑了,到底是誰送來的徵稿,剛開始還以為是辛雨澤怕明著幫她,她不肯接受,所以才暗裡塞到她鋪子裡,可是剛才的情形,分明就不對了。

  婉娘見她出神,推了推她,「那絹這麼卡白卡白的,什麼也沒有,而且暗得一點光澤都沒有,能成嗎?」普通的絹都多少有些光澤,而千喜讓她織這塊,真淡的不能再淡了,對著太陽也反不出光來,別人晃眼一看,怕還當是喪服。

  千喜捧著茶杯,站在織布機前,喝了口茶,「我看挺好。」

  婉娘總覺得有些不妥當,這招待宴,弄這麼塊喪服一樣的東西,沒選上到也罷了,只怕被人胡亂扣上個罪名,又惹出事端。

  但千喜素來是個有主見的人,也不好再說,坐回織布機前,依著她織了下去。

  雖然對這布不滿意,但有了目標,心裡卻是比前些日子有盼頭,做起事來也有精神不少。

  千喜喚了素心坐過一邊,拿絲光線打辮子,每條辮子下面,墜著一粒圓珠,圓珠下是一個小小的銀鈴。

  沒一會兒功夫,辛雨澤回來了,手裡多了七八支純白孔雀翎,「看這些夠不夠?不夠,我再去要去。」

  「我只要兩隻便夠了,這多的,您帶回去吧。」這東西不比其他,千喜不敢貪多。

  辛雨澤一把塞在她手裡,「這拿出來的東西,哪能再收回去,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有什麼事要我去做的,喚個人去府上說一聲就行。」

  千喜放下手中孔雀翎,送了他出去。

  到了小食攤外,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懷裡包著個包裹,匆匆忙忙的一路小跑過來,額頭上滲著微汗。

  到了小食攤外面,抬頭望瞭望『秀色坊』三個大字,正要往巷子裡鑽。

  一個胖男人,從角落裡搶了出來,攔住那婦人,「這位姐姐,是做衣裳嗎?」

  千喜和辛雨澤對看了一眼,駐足觀看。

  婦人站住腳,警惕的打量著中年人,「有事麼?」

  胖男人臉上肥肉,堆在一起,笑道:「如果做衣裳,我們『絕色坊』有京裡最好的剪裁師傅。」

  婦人望瞭望對面掛著『絕色坊』三個大字的豪華鋪子,眼裡閃過一絲猶豫,「是嗎?不過我只是縫補一點東西。」

  「縫補啊,那就更容易了,我們『絕色坊』隨便拉個裁縫出來,也是京裡數一數二的,包給您縫補得,您挑不出半點不是來。」

  婦人有些心動,又望了望那對面的『絕色坊』,卻沒往那方向走,道:「這樣吧,你喚個縫補師傅出來,幫我看看,這是什麼質地的,說了,我就給你家縫補。」

  胖男人有些不耐煩,補個衣裳還要這麼多名堂,但他的任務就是截客,只得陪著和氣,「您等著,我這就去叫。」

  女人果然挾了那包裹站在那兒等著。



第120章   生意上門

  很快,胖男子從絕色坊裡拖了個紮了方巾的中年男人出來,那男人皺著眉,一臉的不悅,嘴裡小聲嘟囔,「什麼客這麼大面子,補件衣裳,還要到門外辨認。」

  胖男子低聲半勸半要挾,「不就看一眼麼,又不是什麼難事,萬一放了人去了對門,被東家知道了,才是吃不了兜著走,就算你有本事去別家,別家能給你現在的月俸?有一半給你,也得偷笑。」

  中年男人被踩了痛腳,才沒再吱聲,一張臉拉得更長。

  等著的婦人耳朵尖,雖沒能把話聽得完整。也能湊出個大概意思,忍著沒發作。嘴角卻是拉了下來。

  胖男子指著中年男人,對婦人道:「這是我們這兒技術一等一的宋師傅,您有什麼儘管給他看看。」

  婦人瞟了中年男人一眼,遲疑了片刻,抖開包裹,露出裡面一件折得整整齊齊的明黃錦緞華服,攤在上面的左肩膀處繡著一條暗龍花紋,其中一隻龍眼處被燙破了個小洞。

  千喜暗吸了口氣,當今世上,能穿這樣明黃料子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當今皇上,再說在衣衫上敢繡龍的,就更不能有第二位了。

  再看那婦人,穿著平常婦人家的衣衫,但袖口處卻露出裡面衣裳的錦邊,卻是宮中有地位的宮人的衣飾。

  心裡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只怕是不知道誰燙破了皇上的衣裳,不敢被別人知道,偷偷送出宮來尋人織補。

  宋師傅臉色一變,「你...你這是哪兒來的?」

  婦人沉了沉臉,「哪來的,還輪不到你問,你就說這能不能補,用什麼補?」

  宋師傅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不敢再多問,牽著那衣裳看了好一會兒,道:「這是用沉金絲線繡的,不過...」他捏了捏另一隻龍眼。「不過又有些不像,沉金絲線硬,繡出來只怕沒有這般軟和。」

  婦人眉頭一擰,包了包裹布,轉身又往巷子裡走。

  胖男人一把拉住,「怎麼就走?」

  「別拉拉扯扯的。」婦人甩開他的手,「他自個都拿不定主意,我還能指望他補得一模一樣?」

  胖男人不死心,「如果我們的宋師傅補不上,這京城裡只怕也沒有第二家能補上了。」

  那婦人不以為然道:「既然有人給我打了包票說裡面那家,肯定能補,我怎麼也得先去問問,如果那家說的對,我也燒了高香。如果說得更不離譜,我再來尋你們也不遲。」

  胖男人的臉上頓時蒙了黑色,「卻不知是誰給夫人大的包票?」

  婦人冷笑了聲,「這就不勞您操心了。」夾了包裹又要往前走。

  胖男人見攔不住,也冷了臉,說話的口氣不如先頭客氣,「這裡面那家,你是不能去。」

  婦人剛才就窩了些火,拿來聽得他這麼個口氣說話,哼了一聲,「為啥不能去?」

  「裡面是非多,您非要往裡走,萬一有個什麼冬瓜豆腐的,吃虧的還是您。」胖男人不認得宮裡的東西,沒猜出婦人的身份,語氣有些囂張。

  宋師傅扯了扯胖男人的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怕是宮裡的人。」

  胖男人愣了愣,看向宋師傅,一臉的迷惑,「當真?」

  宋師傅只盼趕快離開,免得惹事上身,暗罵這人木魚疙瘩,連宮裡的東西都不識貨,還在這兒磨牙,「當真。」

  胖男人雖不識貨,卻不是不識時務,忙打了哈哈,「您走好。」

  婦人鄙視的瞪了他一眼,徑直往裡走。

  千喜忙辭了辛雨澤,追著女人進了鋪子,接著婦人,喚著素心上茶。

  婦人在外面站了半天,也渴了,喝了口茶,才問道:「誰是這兒的掌櫃?」

  千喜忙立在她身邊應了,「我就是。」

  婦人見了是個女掌櫃,有些意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千喜一番,讚了聲,「好素氣的一個人。」打開包裹,「你看這個能補嗎?」

  千喜剛才站得遠,只看了個大概,接了衣衫對光看了看,道:「這的確是剛才那位宋師傅所說的,用的沉金絲線秀的,不過沉金絲線粗,又硬,這麼繡上去,鐵定這眼睛會突出來。」

  婦人見她也是一般的說法,有些失望。

  千喜用指甲輕刮了刮另一隻龍眼,「不過這是將沉金絲線破成三十二股,兩股合了再繡那線就會變得又軟又細,繡出來就是效果了。」

  婦人眼睛一亮,「果然沒有錯,當初繡這圖案的人正是這麼說的,只是她頭一個月才回了鄉下,這頭便出了這事,既然你認得方法,不知織補得來嗎?」

  千喜將那龍眼翻來覆去地看了一回,也就是蘇繡,能破得那三十二隻紗,手技也算得上是上乘,不過在刺繡上卻沒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笑了笑說,道:「織補倒是能,不過這沉金絲線不是這市面上買的,我這兒只怕沒有這樣的沉金絲線。」

  婦人大喜,忙從荷包裡取出了一束沉金絲線來,遞給千喜,「線,我帶來了。」

  那線和市面上的沉金絲線不同,市面上的沉金絲線只是比普通的金絲線光澤暗啞些,而這線望上去沒光,只要輕輕一晃,就有一道流光在線上面晃動。

  又從衣裳裡面取出一小塊夾在裡面的同衣裳一樣的錦緞,「你看什麼時候能織補好?」

  「您兩天後來取。」千喜將包裹繫上,省的那件皇服露在外面,萬一有人看見,生出事端,只留了了沉金絲線和那塊碎布在外面準備抽紗用。

  婦人見她心思細緻,心下滿意,取了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銀子放在桌案上,「這是定錢,等你織補好了,我再付二十兩。」

  光是織補,又不出本錢,最多也就是幾錢銀子,千喜推脫不受這多出來的。

  婦人在宮裡掙錢也不容易,這出來織補又是自個貼錢,雖然三十兩銀子也在掙些日子,但只要能補得上,保住小命,比啥都重要。

  這時見千喜死活不受,自是歡喜,「你不肯收我這麼多銀子,可是這衣衫可得好好補,你既然是識得貨的人,也不用我說,也明白這衣裳是誰的,出了差錯,誰都擔待不起。」

  千喜笑著應了,「儘管放心,兩日後,您來,如果看得出毛病,您來拿了我這條命去。」

  婦人這才喝乾了那杯裡茶,起身告辭,走到門口,轉頭問,「這茶是哪兒買的?」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1:49 AM

第121章   貴人

  「這茶是我自家烤出來的。」這茶是陸掌櫃夫婦親手烤的,聞上去淡淡幽香,入了口茶香卻是久久不散,就算京裡買的一等好茶,也沒這等醇香。

  婦人把千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你姓什麼?」

  「我姓陸。」千喜也看婦人,難道她和這茶有什麼淵源。

  婦人有些失望,笑了笑抬了一條腿邁出門檻。

  千喜忙叫住她,「還沒問怎麼稱呼。」

  婦人停了下來,「我姓程名錦秀,我年長你不少,你稱我一聲姑姑吧。」

  千喜心裡犯了嘀咕,她居然和母親同姓,不過從來沒聽說過有個什麼親戚在宮裡,不敢胡亂認親,該認還是不該問,還是以後有機會問過父母再說,趕著叫了程姑姑,「姑姑說是有人指你來尋我織補這衣裳?」

  程錦秀點了點頭,「正是。」

  「不知放不方便告訴我,是什麼人指著姑姑來的?」千喜這鋪子開門就一直被人截著生意,還有誰能幫著她招攬生意?

  程錦秀望了望天,「喲,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後天過來取衣裳。」

  千喜不好在死拉著人家不放,「這事還真是奇怪了,我們這鋪子開了這麼久,鬼影沒見過一個,能是誰介紹?」該不會是楊大哥認得的人?」

  千喜也想不明白,搖了搖頭,「不會是他。」難道是子佩?但他現在正忙著籌辦和吳采蘭的婚事,不該幫著她與吳采蘭作對,但除了他,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

  胡亂想了一陣,也沒想出個什麼名堂,索性丟開不想,取了那塊錦料抽紗,織補衣裳。

  到了掌燈時間,才收拾起衣裳用布包了,帶回去連夜趕工。

  直到三更時分,才吹了燈歇息,第二天起身,隨意洗漱了,又接著織補。

  盤算著再趕上一日,明日人家不管什麼時候來拿,都能順順當當的交出去。

  到了午後,總算將那破洞補上了,不管怎麼看,都沒有破綻,可是將兩隻眼睛放在一起,一比,問題出來了。

  這件衣衫不管宮人們再怎麼小心,終是洗滌過的,而才補的這隻眼,卻是嶄新的,兩隻眼睛放在一起,明顯的一新一舊,光澤一明一暗。

  千喜皺了皺眉,將另一隻眼睛上的繡線,細細的剪掉,重新織補,這樣一來,足足到了半夜才將這隻眼重新繡好。

  放下手中衣裳,後腰痠痛不已,撐著腰,扭了扭身子,才算好過了些。

  婉娘批了件衣衫起身淨手,見千喜房裡還亮著燈,推門進來,「千喜,還沒睡呢?」

  千喜收著桌上針線,站起身,「就睡。」

  婉娘看了看她隆起的小腹,「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總這麼個累法,如果累出個好歹,那還了得?」

  千喜笑著應了,將補好的衣裳遞給她,「你看看,能看得出來嗎?」

  婉娘牽了衣裳細看,「喲,這比以前可還漂亮,繡法雖然一樣,以前那人手藝也算得上上成,但排針就不如你了,眼神有些散,現在這眼神不管怎麼看,都像跟著在轉,真是神了。」

  千喜接回衣裳,「看不出破綻就行,這可是皇上用的東西,萬一出什麼岔子,平白害了人家。」

  婉娘幫她舀著洗臉水,「繡差了,看出來容易,這繡好了,還能有意見?」

  千喜鎚了鎚痠痛的後腰,洗了臉,留著婉娘就在這邊陪著她睡了。

  第二天,剛過了時辰,程錦秀就來了,攤著衣裳在陽光下左晃右照的看了半天,面露喜色,「千喜果然好手藝,哪位公子可真沒給我介紹錯人,可真幫了我大忙了。」

  千喜喚著素心沏茶,「程姑姑喝杯茶,歇一歇。」

  程錦秀又將那龍眼看了一回,心滿意足回到屋裡,包了衣裳,在桌邊坐下,端了茶。

  千喜乘機問道:「姑姑說的那位公子,長什麼樣子?」

  程錦秀想了想,道:「長挑個子,白淨皮膚,濃眉高鼻,眼睛窄長窄長的,嘴長得也好,可俊了,穿著素色衣衫,看上去像個讀書人,也就二十來歲模樣。」

  千喜心裡突的一跳,只怕是他了,他雖然休了自己,這是在暗處巴巴的幫她,也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事。

  程錦秀見她臉色有些發白,「千喜,你認得那位公子?」

  「呃。」千喜忙笑了笑,「不認得。」

  程錦秀織補好衣衫,心情大好,也不急著走,起身將鋪子裡的成品一件一件的看了一遍,不管手工針角,還是裁剪包口都是一等一的好,「這都是你們做的?」

  「嗯,都是我們做的。」千喜接了素心送來的插,為程錦秀斟上一杯。

  程錦秀又把千喜讚了一回,「有這麼好的手藝,這生意想必也十分的好。」

  千喜苦笑了笑,「不瞞姑姑,我們開張到現在,您還是我的第一個客人。」

  程錦秀怔了一怔,想著那天被攔下來的事,心下瞭然,「你才來,手藝又好,人家怕你出頭搶了他們的生意,打壓你是難免的。再說他們財大氣粗,又有後台,你跟他們硬斗,也只能吃虧,不過這生意這麼整日荒著也不是辦法。這樣吧,以後,我有什麼活計,就均些出來給你做,宮裡均出的活雖然價錢不高,但銀子是有保證的,不拖不欠,不用擔心收不到帳。」

  宮裡所有的針線活,不管是後宮的妃嬪的宮服,還是宮女太監的制服,都歸她管著。個個月都得添制新的衣裳,宮裡衣坊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不時的要將這些衣衫均出宮給人家製作,至於給誰,就全憑她高興。

  宮外衣坊想討得這筆生意,少不得要破費些銀子,所以這也算得上是個肥差。



第122章   鬥不過她,氣死她

  所以她以往總是將妃嬪的衣衫留在宮中製作,一來因為宮裡衣坊的宮女們瞭解主子的喜好,做出的東西能討得上面歡心,她這飯碗就捧得穩穩的。

  而宮人和太監的衣衫,饒是她們抓破了頭皮,送出去的衣裳也得不到半個『好』字,眾妃嬪看她的臉色也就差了許多。

  她在宮裡多年,哪能不會看這臉色,這麼下去,這飯碗怕是要換人吃了。

  正暗暗著急,現在看了千喜的這些衣裳,件件別緻特色,便起了試一試的心思,萬一那些妃嬪們耳目一新,投了所好,她這晚飯也能再多吃上幾年。

  千喜知道宮廷複雜,不願和宮裡有太多牽扯,就是舞服的事,也是迫不得已的險棋。不過既然人家一番好心,也不好當面落了人家的面子,何況人家話是這麼說,也不見得當真就拿了衣裳來做,只管先答應了下來。

  程錦秀又坐了一會兒,將杯裡的茶喝了,才起身告辭。

  千喜將事先包好的茶葉,遞了過去,「這茶雖不是什麼好茶,姑姑不嫌棄,就帶些回去。」

  對程錦秀來說,銀子還算好掙,可這茶就不是處處能的得了,也不推辭,眉開眼笑的接了,「不瞞你說,這茶讓我想起我的家人,我實在喜歡,也不跟你客套推讓了,以後你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寫上便條,尋著看守皇宮西門的隨便哪個守衛,是說給我的,他們自會暗地裡傳個我,我能做的,少不得幫你做了。」

  千喜謝著將她送出了門。

  不管怎麼說,這鋪子算是做成了第一筆買賣。

  看了婉娘新織出來的布料,對著圖紙又做了修改,便比劃著裁剪。

  婉娘在一旁看著,「你昨夜辛苦了半宿,不歇歇?」

  千喜手上不停,道:「咱已經比別人起步晚了好些天,織補那衣裳又耽擱了兩天,我怕那些徵舞服的又看中的款式,這後來交上去的,怕是看都懶得看一眼。還是早些趕出來,提前些交上去,穩妥些。」

  婉娘知道她的性子,多勸無用,從袖子裡掏了些銅錢交給素心,要她去割些五花肉回來剁爛了,煮肉丸子給千喜補著。

  等素心走了,幫千喜修剪小樣,「我怎麼覺得那個幫我們的人,像是赫掌櫃?」

  千喜手裡的剪子停了停,接著剪布,「不也認為就是他。」

  「他既然都要和那姓吳的成親了,為啥還要這麼做?」婉娘實在不明白,赫子佩和千喜好好的一對,他到京裡才個把來月,怎麼就能把千喜休了,就算對方財大氣粗,但千喜又沒煩七出,這怎麼也說不過去。

  既然休了,那又何必再來招惹。

  千喜在布上狠狠的剪了一剪刀,發出『嘎嘎』的一聲響,「覺得對不起我唄,心裡有愧,所以暗地裡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求安心。」

  「你猜到是他了?」婉娘睜圓了眼。

  「嗯,上次程錦秀來,我就猜到了。」千喜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想法。

  「那你還接?」婉娘還以為千喜粗枝大葉,沒想到這層,接下來這些活。

  「我為啥不接?」千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那樣對你,你還跟他牽扯不清?這不是找罪受麼?」

  千喜不以為然的道:「這有什麼?他既然覺得有愧,想要還債,我就成全他,他做啥我都接著,最好讓對面那女人知道,她的男人天天向著前妻,氣死才好。」

  婉娘始終覺得她這是在賭氣,放下手裡的活,「千喜啊,咱不拿雞蛋碰石頭,不求這氣,姓吳的這麼壞,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千喜將剪下的一布樣捲起,放到一邊,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任何想法,「我氣過,但現在不氣了,赫子佩休我,肯定有理由,不過不管他有理沒理,都不該這麼一聲不出的交別人把休書給我送來,我這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呢,幹嘛就要我一個人難受?所以他心裡要是難受,我是求之不得。他越向我是好,越說明他心裡不好過,他心裡越不好過,我就越開心。

  雖然我這麼說,為人實在不地道了些,但誰讓他對不住我的?

  至於那個吳采蘭,就更不是東西了,她家有靠山,有錢,想要的就是赫子佩,那我就讓她得的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咱鬥不死她,氣死她。」

  婉娘皺了皺眉,「看你,又說孩子話了,氣了她,還能不給你是黑手?」

  千喜嘴裡說這話,手上功夫一點不耽擱,準確無誤,「說起黑手,我還想起了,他不就是靠著她叔叔是當官的嗎?開始我還不願和宮裡扯上關係,怕是非多,但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還想通了,我不但要和宮裡處好關係,還要拉上大關係。」

  剪好了布料,又犯了愁,以前做衣裳,不管是染布,染線,染配料,只要動動嘴,自有赫子佩去完成,她想到的東西,有不合理的地方,他自會想辦法做處理,往往染出來的東西比她想像的還要好。

  可是現在得自己去找染坊,染這麼一點點東西,很難尋到願意染的染坊,就算有有人肯染,價錢只怕也是天價,豆腐能搬成肉價錢。

  價錢高不說,能不能染出她想要的東西,還是個問題。

  現在手上這套舞服下襬就採用的是扎染的方法,等做出成品後,將裙襬扭緊,再用繩子纏緊,纏緊後,將裙子吊起來,只將最下端的一點點裙邊浸在染料裡,讓染料慢慢放上浸染。這樣越到上面,顏色越淺,到了最上面,就像是攏了一層煙。

  這染法,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就不是這麼回事,裙襬的褶怎麼擺,扭的鬆緊程度,繩子纏的鬆緊,繩子的纏法,都決定了染出來的效果,一點出入,差別就大了。

  可是京城,她就沒有熟悉的染坊,更不知技術如何,這扎染可是最後的工序了,萬一染砸了,這麼久的功夫就白費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1:58 AM

第123章   解燒眉之急

  千喜擱下筆,收拾了塊白布,回頭對婉娘道:「我得出去尋個染坊,今天就不回鋪子了,有什麼事,你能處理的,就自個處理了,實在不行的,晚上就回去再說。」

  婉娘也放了手裡的稜子,「你京裡也不熟,不等辛二哥來了在一同去?」

  千喜搖了搖頭,「不等了,雖然喚著二哥,但事事煩人家,也不是回事。」

  婉娘隱隱約約察覺出辛雨澤對千喜有意思,她如果事事肯麻煩辛雨澤,只怕辛雨澤高興還來不及呢。

  赫子佩休了千喜,如果辛雨澤當真對千喜有意,對她來說也是個好歸宿。

  婉娘看了看千喜的肚子,這話終是沒敢說出來,「你帶著身子,哪經得住挨家尋的累?」

  千喜攏了攏頭髮,站起身,「倒不用挨家去尋,我琢磨著去尋尋子佩以前在京裡買染料的那馮家看看,聽子佩說,那家的手藝也是了不得的,只是不知他才吃了幾日的牢飯,又只與子佩熟,並不認得我,肯不肯幫我的忙。不過凡事不試過,又怎麼知道結果,我還是去看看,求上一求,沒準肯了。」

  婉娘也覺得有些難度,但試試倒是無妨,「要不我同你一起去,你帶著身子,一個人那麼多條街,我實在放心不下,手上這點活計,我回去再趕趕,橫豎也完得了。」

  以婉娘的手腳麻利,那幾匹料子,也沒必要趕得太急,千喜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交待了素心幾句,要她到點自己關門回去,便和婉娘出了門。

  剛走出一巷子,見一個中年男人,望了望對面客棧窗戶下的『秀色坊』招牌,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和千喜她們擦肩而過。

  那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扭頭回望,仔細一想,見他正抬了頭看小麵攤頭頂上掛的牌子,一拉婉娘,小跑著奔到中年男子前面,「是馮掌櫃吧?」

  他一眼就認出,面前的兩個女人中,其中一個是那日大牢裡所見的,赫子佩的妻子,千喜,行了個禮,「正是在下,赫夫人好啊。」

  千喜臉色微微變了變,赫夫人已是過時的稱呼了。勉強笑了笑,「馮掌櫃是來尋人麼?」

  馮掌櫃點頭應了,「我正是尋夫人你的。」

  千喜微微一愣,笑道:「這可巧了,我也正想去您那兒尋你呢,裡面請。」比了手勢在前面引路。

  素心也是個機靈的姑娘,見千喜和婉娘引了客人上門,不等招呼,先行奔著去沏茶倒水。

  千喜臉上沒什麼表示,心裡卻暗暗歡喜,等馮掌櫃坐下了,才在一旁矮身坐下相陪,「馮掌櫃來尋我,是有什麼事麼?」

  馮掌櫃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是這樣的,赫夫人也知道,我們做染布生意的,靠的就是做衣裳的衣坊,你們在這京裡新開了衣坊,我自然也就來踩趟頭水,遞上了個片子,如果您有什麼東西要染的,就打發著給我們染染,我也指著您以後做大了,我們染坊能是你們家的頭號下家。」

  千喜心明,她這生意都沒有的衣坊,怎麼能讓人家京城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染坊掌櫃親自上門,這裡面肯定有問題,笑了笑道:「千喜在這兒先謝過馮掌櫃,我們這衣坊剛開,生意都只開了個張,還是幫人做了點織補的東西,卻不知馮掌櫃哪兒得知我們這家衣坊?」

  「嗨,這做生意的人,誰沒幾個眼線到處盯著?您這剛開,我也就收到風了,只不過您也知道,我這才從牢裡出來,家裡事多,所以才拖到今天才上門來瞧瞧。」馮掌櫃一番話說的再合情理不過,而至於到底怎麼知道千喜這家衣坊,就說了等於沒說。

  人家一句話就把話堵死了,他這麼說,千喜也只能這麼聽著,「還有件事,想向馮掌櫃打聽打聽。」

  馮掌櫃正在吹茶葉,抬了頭,「您說,看我知道不知道。」

  千喜端起茶壺,等他放下茶杯,為他斟了茶,才道:「不知馮掌櫃最近有沒有見過赫子佩?」

  馮掌櫃像是早料到她會有如此一問,面不改色,「不瞞您,自從出了大牢,就沒再見過他。」

  千喜暗嘆了口氣,這個馮掌櫃找到這兒來,絕非他所說的有什麼眼線,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赫子佩託了他,但人家不認,她能怎麼著?只得暫時作罷,「今天,您來了,我還真有事求您,我這兒正好有塊料子想染,正愁著沒地方染呢。」

  馮掌櫃『哦』了一聲,挑了挑眉頭,笑道:「好事啊,我一來就有生意上門,出師吉利,出師吉利。」

  千喜臉上微微發燙,人家是數一數二的大染坊,她這一塊料給人當抹布還嫌小,忙取了婉娘織好的布料和染色說明出來,放到掌櫃面前,「您看看這個,我想用來參加這次宮裡舞衣競選的。」

  馮掌櫃臉色露出詫異,飛快的看了千喜一眼,這女娃子心大啊,這才到京裡就趕上宮裡的菜,接了染坊方案,看了看,眉頭慢慢擰在了一堆,這麼個染法,他別說看了,聽都沒聽過,「這能染出來嗎?」

  「能染出來,只是染色的時候控制上比較麻煩。」千喜攤開那塊料子,指著上面用線縫上的部位,「我怕您不好染,在一些褶子上,先做了處理,剩下的就只能手工綁紮。我多備了幾分的料,您可以試著染染看。」

  馮掌櫃把那染色圖看是看明白了,但要做,卻不是這麼回事,「成,你叫給我就是了,這布,你啥時要?」

  千喜見他臉上沒有更多能染與不能染的表情,看樣子,只是弄明白這圖的意思,當真染卻是回去交給別人來做,「三天時間,您看有問題嗎?」

  馮掌櫃疊起面料和圖紙,「試試吧,按理是沒啥問題。」他答得乾脆,「三天後,我叫夥計給您送來。」站起身,打算走人。

  「我自己去取就行了,怎麼好意思再麻煩您呢。」千喜忙跟著站了起來。

  「沒啥不好意思的。」馮掌櫃將布包了,提在手上,「那我先告辭了。」

  「您還說沒這錢的事……」千喜跟在他身後。

  「這染幾塊布樣,還談啥錢?等你有批貨要染的時候,別忘了我就行。」馮掌櫃回頭揚了揚手,「別送了。」

  千喜怎麼好意思讓人家白染,見他已出了門,只得暫時作罷,以後再想辦法還這人情。



第124章   有來有往

  馮記染坊的夥計站在客棧樓下,往後張望了一回,不見有人跟著,閃身進了客棧,直奔二樓。

  赫子佩開門放了他進去,「秀色坊的掌櫃看了那染的料子沒有?」

  夥計恭恭敬敬的答道:「看過了,當時啥也沒說。」

  赫子佩牙根抽了一道冷風,奔到窗邊,用手指扳著細竹簾縫,朝樓下街道望瞭望,沒發現異樣才安了心,重新回過頭,問道:「她沒說啥了?也沒說成還不成?要不要翻染?」

  夥計隨著赫子佩往外張了張,「公子放心,我進客棧前就望過,沒人盯上。秀色坊那女掌櫃頭先是沒說什麼,我追問了幾句,這布有沒有需要翻染加工的,她才回了神,說這布染得很好,不用翻染了。」

  赫子佩笑了笑,這小子倒是個會看臉色的人,取了塊碎銀,拋給他,「辛苦了,以後有空的時候就往那秀色坊多跑跑,有什麼消息,儘管來回,少不了你的好處。」

  夥計藉著銀子眉開眼笑,「公子,這怎麼好意思?」

  赫子佩矮身在桌邊坐下,順手端了桌上的茶,「得,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該自己掙的,就拿著。」

  夥計笑著作了揖,「那謝謝公子了,我也該回去幹活了,您有啥要小的去做的,儘管叫人來喚一聲,小的說什麼也得給您拼了命的去辦。」

  赫子佩哈哈一笑,「成,憑著這張嘴,也餓不著了,回去吧。」

  夥計揣了銀子,應著走了。

  赫子佩放了杯子,又渡到窗邊,望向秀色坊的方向。

  一頂轎子停在對面的『絕色坊』門口,吳采蘭從轎子裡出來,向客棧這方向望了過來。

  赫子佩也隔著簾子看吳采蘭,唇角抽了一絲冷笑。

  千喜抱了個包裹和婉娘從巷子裡出來,看見吳采蘭並不意味。順著她的視線望了望掛在客棧二樓的『秀色坊』牌坊。

  吳采蘭眼角掛在千喜,忙收回視線,客客氣氣的朝著千喜打了個招呼。

  千喜也是一笑回了禮,婉娘卻是黑了一張臉,拉著千喜走快幾步。

  等走得遠了,才慢下來,問道:「你怎麼還能她笑得出來?」

  千喜笑了笑,「我這笑可不是充她的,是笑給這過往行人的。這來來去去的人,凡是被她的人拉過的,都知道誰站著理。現在我們佔著理,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沒人願意為了我這不相干的人招惹麻煩。

  俗話又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如今人家笑著臉,我一巴掌摑過去,別人看來倒是我小氣,心裡難免犯琢磨,吳家為什麼這麼對我,只怕是我沒理在先。我這有理的沒準成了沒理的。在別人心裡先失了可信度。所以不管這暗裡怎麼鬥,這面子上還得裝給別人看。」

  婉娘不明白幹嘛要這麼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裝給別人看,「反正這些人不跟咱做買賣,裝來做啥?累得慌。」

  千喜挽了她的手臂,「他們現在不跟咱們作買賣,但不能表示這一輩子不跟咱做買賣,等他們能跟咱做買賣的時候,不用過於擔心咱的人品。」

  婉娘在她手臂上擰了一把,笑道:「平時看你粗枝大葉的,肚子裡那些花花腸子,比別人可多纏了好幾圈。」

  千喜抿著嘴笑,這還不是以前跟赫子佩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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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喜挑了燈,攤開著馮掌櫃派人送來的布樣,手指撫過那些精緻的褶皺,幽幽的嘆了口氣。

  雖然這個染法,以前赫子佩並沒染過,但是除了他,還有誰能這麼輕巧的意會她的意思,染出她想要的效果?

  想想便覺得氣悶,他對她一舉一動,瞭如指掌;而她對他卻是一無所知,甚至不知他在哪裡。

  接下來的日子,忙著趕製舞服,也無暇多想,赫子佩的事,也就暫時丟開了。

  這天正忙著,程錦秀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太監,背上背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像是出來採辦的。

  加上時辰也晚,她趕著回宮,也不多坐,直接在貨架上取了一套紫羅蘭的披紗罩衫,和與之相配的一條紫羅蘭撇花裙,付了銀子,匆匆忙忙的領著那兩個小太監走了。

  隔了一天,她又來了,手裡抱著個包裹,打開來卻是前日買的那套衣裙。

  千喜只道她拿回去不合用,開了箱子就要退錢。

  程錦秀忙拉著,「我拿回來不是退的。」

  「那是這身衣衫問題?或者是有哪兒要修改的?」千喜將那身衣衫翻來覆去的看,看是不是哪兒出了質量問題,當初檢查時沒能發現。

  「別尋了,沒問題,」程錦秀扯了那紫紗,問道:「這料,你是在哪兒買的?」

  「這是我們自個織的。」千喜從裁剪桌竹籃裡取了那紫羅蘭薄紗布碎遞給她。

  程錦秀將那料在手上捏了捏,「有白色的嗎?」

  千喜搖了搖頭,「這線是上次低價收來的,也只得紫羅蘭色。」

  程錦秀失望的嘆了口氣,「這可真難死我了。」

  千喜反覺得奇怪,這年代的宮中女子,很少穿這樣的白紗,穿得不好,活脫脫就像喪服,「為什麼非要白色?」

  程錦秀苦著臉,「我也不瞞你,這衣衫拿回去,本想送給我們宮裡的夫人的,還沒送出手,被皇上身邊的一個受寵的公子看見了,他喜歡這紗,說想做件罩衫。這公子平素只穿白色。他可是目前當紅的人,我哪趕得罪,乘著出來採辦,巴巴來尋你問問。」

  「原來是這樣,姑姑也不必擔心,我現在雖然沒有白色,不過我可以試這想想辦法,只是不能包成。」千喜尋思著,如果上次給自己染布的是赫子佩,那定能有辦法把這紫色去了,變成白色,就怕那人不是。

  程錦秀眉頭一展,「那就試試,萬一成了,我回也好交差,實在不成,和現在這麼空手回去,也是一樣的結局,倒不如賭上一賭。」

  千喜把玩著手中碎紗,「後天,姑姑派人來問問,順便把那位公子的尺寸帶上,如果成,我直接照著尺寸做成罩衫,如果不成也能給你回個話。」

  程錦秀長籲了口氣,起了身。「那我先回了,這事可得你多費心了。」

  千喜笑著相送。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06 AM

第125章   屏風後的人影

  程錦秀一走,千喜就收拾了塊料子,用包裹包裹了,吩咐了婉娘幾句,匆匆出門。

  那巷子裡不見光,鋪子裡也陰陰的涼,到了外門,卻是風和日麗。

  千喜習慣性的抬頭望了望客棧二樓的牌子,尋思著總得再找個機會去謝謝人家,雖然那牌子對人家沒什麼影響,不過她白白這麼佔著人家的便宜,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

  到了馮氏,站在染坊門口,衝著裡面喊了幾聲,出來個小廝,將千喜打量了一番,見她穿著得體,也不敢怠慢,客客氣氣的問道:「請問,您找誰?」

  千喜報了家門,「馮掌櫃的再嗎?」

  小廝不認得千喜,也不敢隨便往裡讓,行了個禮,「您等著,我這就去給您回。」

  「謝謝小哥了。」千喜抱著包裹,站在門口,往裡張望,這染坊比太和鎮的大不了多少,牆角卻蓋了十幾間大屋,屋頂上全用鋪了厚厚的稻草,窗得得很高,太陽根本射不進去,看來是用來堆放染料的地方。

  如此看來,馮氏並不是以染布而生,這染坊不過為試染料而設的樣版作坊。如果按樣版作坊的規模來看,這場子規模就十分可觀了。

  馮掌櫃一臉的喜色,正陪著赫子佩喝茶,「子佩兄弟,您這次又幫了我一個大忙了,最近咱研製成功的那染料,開門就憑著那幾塊版布就賣了上千桶的染料,這新染料前景不可忽視啊。」

  給赫子佩親手斟了茶,「你要的染料,剛剛鏢局已回了信,說已經在路上了。」又端了身邊一個裝了二百兩銀子的托盤,推到赫子佩面前,「這些是今天賣的染料的分紅,你先用著,等月底咱再結。」

  赫子佩笑著喝了口茶,「馮掌櫃真是急性子人,今天剛剛賣了染料,就巴巴的分銀子,您也不怕這染料退回來?」

  馮掌櫃搖頭笑了笑,「我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這點眼光還是有的,這染料不但退了回來,還會大賣。」

  二人正說著,小廝進來說有個叫千喜的小娘子求見馮掌櫃。

  赫子佩和馮掌櫃交換了個眼色,站起身,「我到後面暫時躲躲。」閃身繞到屋裡黃梨木鏤花屏風背後。

  馮掌櫃忙捲了銀子,用抹布包了,推到桌角,「快請。」

  小廝小跑著出去接千喜。

  千喜隨著小廝進來。

  馮掌櫃忙起身讓座,吩咐下人上茶。

  千喜在赫子佩剛才所坐的位置上矮身坐下,見屋裡只有馮掌櫃一人,桌上卻擺著兩杯茶,茶杯蓋半合著,露出半杯茶,還冒著熱氣。

  心裡莫名的跳了一跳,下意識的望了望四周,隱約見屏風後有個人影,卻不知藏的是什麼人。

  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只裝作不知。

  馮掌櫃這才留意到她面前擺著的茶杯,在下人上茶之時,順手端了赫子佩喝的那杯茶,遞給下人撤了下去。

  「千喜姑娘前來,可是有布要染?」馮掌櫃開門見山。

  「的確是有點事來麻煩馮掌櫃,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千喜將懷裡的包裹放到桌上,打開。

  「方便,方便,你也看到了,我們這兒不是什麼大批量生產的作坊,開這染坊也不過是為了試這些染料,所以給你染幾塊小料,方便得很。」馮掌櫃牽開包裹裡的那塊染料有些懵,「這不是染好的嗎?」

  「的確是染好的,不過有一個客人,指著要這料子的白色……」千喜不著痕跡的觀察著馮掌櫃的表情。

  「這……你是想將這布漂白了?」馮掌櫃也是個有見識的人。

  「正是,您看成嗎?」千喜聽他這麼一說,暗慶來對了地方,這事只怕是有門。

  馮掌櫃將那料對著光照了照,面露難色,「這料子,本身的色調甚深,要漂染,也得相當長的時間,可是這料子薄如蟬翼,確實經不得高溫,等它漂白了,這料也捲縮了。如果時間短些,只怕漂不白淨,看上去灰不溜秋的,髒得很。」

  千喜捧著茶杯,看了眼,被撇下去的茶杯放過的地方,馮掌櫃所的,她全想到過,在這年代染布,沒有溫度計,全靠經驗和手試溫,水太燙了,手也下不去,所以靠著手背感受水面上的熱氣來掌握溫度,想精確溫度實在是相當的難,抿了抿嘴,「能試試看嗎?」

  馮掌櫃憑自己多年的經驗,覺得要跟沒多少可能性,試不試也就這麼一回事,但看著千喜眼巴巴的神情,又忍不住這麼一回就回絕了。

  再說他與赫子佩有約,凡是千喜那邊的事,都要與他商量商量,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你把這布留下,我叫我們這兒最好的師傅給你試試,成不成,我說不準。」

  千喜忙連連道謝,「能試就好。」

  馮掌櫃將布折了起來,「我一會兒就開工, 不管成不成,明兒,我叫人給你去回個話。」

  千喜千恩百謝的起身告辭,一腳邁出門檻時,不自覺的掃了眼屋裡的那扇屏風。

  看見屏風後的影子往裡縮了縮。

  馮掌櫃送走千喜,重新回到屋裡,見赫子佩手裡正拿了那塊料在看,問道:「你覺得這料能漂嗎?」

  赫子佩搖了搖頭,「怕是不能。」

  馮掌櫃點了點頭,「我看也是漂不出來,明兒,我叫人去回她便是。」

  赫子佩微笑了笑,「這料子是不能漂,但織這料子的的絲卻是可以。」

  馮掌櫃愣了愣,「你的意思……」

  赫子佩挑開那塊面料一角的布紗,「這料子,是她用兩種線交纏著織出來的,兩種線受熱不同,等慢熱的漂出了色,另一股早焦了,所以才漂不出來,如果單獨漂玩了再織,卻不是不可能。」

  馮掌櫃眼裡露出驚讚,「子佩兄弟,你可真是天才。」

  赫子佩輕笑了笑,「還得麻煩掌櫃的去她鋪子上,找她要上些紗線。」

  馮掌櫃又是一驚,「你是說,這線是她們自己織的?」

  赫子佩點了點頭,「的確是。」

  馮掌櫃連連稱讚,這對夫妻手上各有絕活,當真不同尋常人,衝著門外喚人,「三子,去秀色坊,找她們的女掌櫃,要她剛剛送來的這布的紗線。」

  外面負責千喜那塊的那小廝應著去了。



第126章   彼此不為難

  秀色坊,婉娘從絲堆裡尋了幾卷線出來,放在桌面上,這些線夠織一匹布的了。

  千喜把線推到『馮氏染坊』的夥計面前,「這是你們馮掌櫃叫你來拿的嗎?」

  夥計取了包包裹包了線,背在背上,「是我們掌櫃叫我來的。」把素心遞來的茶一口氣喝了,把茶杯放回桌上,抹了嘴,「掌櫃的,我們師傅等著我拿線回去開工,我回去了。」

  千喜送他到門口,「我剛從你們那剛回來不久,怎麼不見你們掌櫃?」

  夥計已經邁出了門檻,見問,只好聽了下來,轉回身,他得過馮掌櫃的吩咐,自然不會供了赫子佩出來,「是我掌櫃拿了布去找師傅漂染,師傅看過以後才說起的。」

  話說到這份上,千喜哪能不明白,這伙計是受過指點的,三棍子也別想打出他一個屁來,只得放了他回去。

  不過就算他不說,千喜也是心明如鏡,除了那個人,誰能知道她有這線?知道這布是她們自己織的。

  她也能肯定赫子佩不可能想不到她能猜到是他在染布,既然能猜到,卻不見她,就必然有因了。

  至於原因,還能是什麼?不外乎就是那個吳采蘭。

  想到吳采蘭,不自覺的咬緊了牙根。

  婉娘見她咬牙切齒的,有些害怕,輕搖了搖她的手臂,「千喜,你這是怎麼了?」

  千喜『哎』了一聲,回過神,暗嘆了口氣,「沒啥,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

  她帶著身子,來回奔波,忙起來時,也就忘了累,這一停下來,覺得兩個膝蓋痠痛的難受,扶著桌子,在桌邊矮身坐下。

  婉娘拉了根板凳在她對面坐下,幫她揉著腫漲的腿,「要不我們再雇一個小廝吧,什麼事都由你自己真麼跑著,不是辦法,再過兩個月,這肚子更大了,哪經得起這麼個折騰法?」

  千喜輕捶著另一隻腿,「請個小廝不是什麼難事,難就難在,有些事不親自盯著,出了錯,誤了時間,補都補不回來。」

  婉娘『哎』的一聲嘆了口氣,她要忙著織補,又不能代她跑。

  二人正聊著,一方藍袍衣角在門口一掀,辛雨澤邁了進來。

  千喜和婉娘忙站了起來見著。

  辛雨澤睨了眼千喜身上長裙,「不舒服?」

  「沒有,帶著身子的人,總有些這樣那樣的。」千喜讓這座,朝著裡面叫喚,「素心,給二爺沏壺好茶來。」

  辛雨澤忙攔著,「別忙活了,你們這兒也收鋪了。」

  「沏個茶能要多少時間。」千喜將推開的紙樣疊起來,放到桌案一角,「吳家的婚期還沒放出來嗎?」、

  辛雨澤撩了衣衫下襬,坐下,「這事說來奇怪,我叫我們府上與吳府相熟的小廝去打聽過,說今年之內都不會有婚事。」

  千喜愣了愣,雖然並沒指望著還能和赫子佩再結前緣,但聽了這消息,仍十分歡喜,「這是為什麼?不是說是太平公主……」

  「這是,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赫子佩從皇家大牢裡出來了。但他出來了,卻不和我聯繫,這事十分蹊蹺,不過你別急,我會慢慢打聽到底怎麼一回事。」辛雨澤接了素心送上來的茶,道了謝。

  千喜笑了笑,「二哥,其實我是想跟你說,別再打聽子佩的事了。」

  「為啥?」辛雨澤剛含了口茶,茶杯在嘴邊停住了,抬眼看她,難道說她對赫子佩死了心了?

  千喜慢慢透出口氣,神色黯了黯,過了一會兒才又笑道:「既然他不願見我,我也不必死扭著不放,他為難,我也不痛快。」

  辛雨澤放下茶杯,對她好好審視一遍,「你這是真心話?」

  「真心話。」

  千喜看了看門外天氣,站起身說「今天反正也沒啥事,我們早些收鋪回去,素心她娘做了小雞燉蘑菇,我們路上再打點小酒,陪著二哥。」

  辛雨澤看不出千喜臉上有什麼不愉快的表情才放了心,起了身,「好啊,我還正琢磨著今天的晚飯在哪兒解決呢。」

  千喜招呼這婉娘,素心,收了鋪,上了鎖,一行四人往回走。

  經過客棧,辛雨澤抬頭看向二樓,見窗戶上趴著個人,覺得有些面熟,仔細一想,牙縫裡吸進一股涼風,那不是太平公主的人嗎?怎麼會在這兒?

  千喜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二樓,是個不認得的男人,「二哥,認得上面的人?」

  辛雨澤搖了搖頭,「不認得,不過前些日子張羅子佩那事的時候,見過這人兩次,太平公主府裡的人。」

  千喜一聽太平公主,就有些不感冒,不願理會,但又想著赫子佩的事都與太平公主有關,忍不住又往二樓那人多看了兩眼。

  正看著,迎面來了一頂藍布小嬌,這轎子,千喜看過不止一回,望了前方不加理會。

  吳采蘭揭開窗簾,對千喜他們笑道:「千喜妹子,聽說你織縫的技術一流,既然你不願回去,你那鋪子又不掙錢,不如關了鋪,到我們店子上搭個手……」

  千喜撇了撇嘴角,「吳小姐的美意,千喜心領了,不過千喜有個不好的習慣,那就是愛爭,越是爭得厲害,我越過得開心。」

  吳采蘭臉上的笑僵了一僵,「爭是要有本錢的。」

  千喜淺淺的笑了,「如果千喜沒本錢,吳小姐怎麼會巴巴的派人在我鋪子外守著截客呢?」

  吳采蘭臉沉了沉,又笑,「妹妹多心了,我從來沒叫他們截過客,不過是給他們訂下了些營業額,八成是他們怕完不成任務,才做出這等事,我就回去說說他們,還望妹妹別往心裡去。」

  千喜臉上還沒什麼表情,婉娘的臉已經垮了下來,照著一邊狠狠的呸了一口口水。

  千喜笑笑然的道:「吳小姐既然要回去整頓店風,那是好事,就是不知道那鋪子裡的夥計們把吳小姐放不放在眼裡,沒準今天回去說了,明天照樣站在街上。」

  吳采蘭撇了撇嘴角,放下轎簾,「走。」

  藍布小轎晃悠悠的走了。

  婉娘又朝著小轎離開的方向重重的呸了一口。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16 AM

第127章   提親

  千喜知道辛雨澤面相斯文,卻喜歡小飲兩杯,叫素心繞著這臨街『吳字號』老酒坊買兩壺好的下酒。她和婉娘陪著辛雨澤先行回家。吩咐孟氏炒了幾盤拿手小菜,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圍著桌邊。

  千喜不擅飲酒,加上有身孕在身,僅沾了沾唇,也就算了。倒是婉娘陪著辛雨澤喝了幾杯。

  酒過三旬,婉娘推說還有布料要織,提前退了席,離桌之前,在桌下輕擰了素心一把,又背著千喜,朝著孟氏使了個眼色。

  孟氏也說還有些事情沒做完,要素心幫著一起做做,二人也退了出去,順手帶了房門。

  千喜一看,這轉眼功夫,人全跑了,撂下辛雨澤獨飲,心裡過意不去,忙拿了酒壺,站起身為他斟酒。

  辛雨澤反而暗鬆了口氣,攔了千喜,「我自己來便好。」

  千喜壓著酒壺,仍幫他斟滿了酒,「可惜大哥不在,否則也不至於沒個陪你飲酒的人。」這些日子如不是辛雨澤一直幫著,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真不知會如何艱辛。

  辛雨澤笑了笑,看著慢慢注滿的酒杯,「其實你不必這麼客氣。」

  千喜放下酒壺,矮身坐下,「二哥,今天是有事而來,是麼?」

  辛雨澤端起酒杯,淺飲了一口,將酒杯握在手中,輕點了點頭,才放下酒杯,抬頭看她,「算是吧。」

  千喜正幫他挾了些菜到碗中,放下筷子,靜等著他的下文。

  辛雨澤放下桌下的手,握了握,有些汗濕,「這事,本來是想等大哥來跟你說的,不過我想了想,還是自己來問問你的好。」

  千喜見他說得慎重,也凝了神,「二哥有什麼事,儘管說。」

  辛雨澤側臉掃了眼她被長裙覆蓋的腹部,猶豫了片刻才問道:「你真打算自己撫養這個孩子麼?」

  千喜臉上笑意慢慢消褪,眼瞼要消失得無影無蹤之時,又再笑了笑,眼底深處帶著澀,「也只能這樣了。」

  辛雨澤握了酒杯,慢慢的轉了一圈,赫子佩雖然休她出於無奈,但皇家定下的事,他也是身不由己,與千喜是再也不可能了。

  「你……有沒有想過改嫁?」

  千喜愣了愣,垂著頭,笑了笑,「二哥,真是會開玩笑,我這大著個肚子……」這個年代,被休了的女人再嫁,已是不易,還帶著肚子,那就更是難上加難。再說萬一對方對孩子不好……那更是想也不敢想。

  「如果那個人會對孩子好,孩子出生也有個依靠,也不至於沒有爹……你認為如何?」辛雨澤端了酒杯,放到唇邊,沒飲又再放下。

  千喜飛快的看了眼辛雨澤,心如明鏡,當作不知,笑了笑,「二哥真是有心了,世間這樣的人,實在難找,如果當真有,千喜真是三世修來的福。只是……就這麼被他休了,心有不甘,帶著這樣的心思嫁人,又怎麼能安安心心的與人家過日子,那且不是虧了人家。」

  辛雨澤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微微一笑,「倒虧不了人家,這事,你也別急著定,慢慢想想。如果當真沒這心思,也不用往心裡去,我也只是問問。」飲進了杯中酒,望瞭望窗外,「天也不早了,我也該會去了。」

  說著起了身,抖平衣擺。

  「這光喝了酒,還沒吃什麼呢,我給你盛些飯。」千喜忙站起來相留。

  「飽了,明早還有些事要辦,得早些回去。」周成貴不在這兒,辛雨澤是絕不在這兒留宿的。

  千喜苦留不住,只得送了他出去,手扶著門框,看著他蕭瑟的背影融入夜色中,輕嘆了口氣,退進門檻,上了門柵。

  轉過身見一個人影站在院子裡,嚇得倒退一步,後背抵了門,才看清是婉娘,長鬆了口氣,上前推了推她,道:「走路也不帶點聲響,能被你活活嚇死。」

  婉娘搖了搖頭,道:「你自個望人家,望的失了神,沒聽見身後動靜,到怪人家沒有響聲。」

  看了看千喜身後的門,壓低聲音,「他跟你說什麼了?菜也沒吃上兩口,怎麼急匆匆的就走?」

  「沒說什麼,喝了兩杯酒,就說家裡有事,所以先回去了。」千喜胸口有些悶得慌,她一門心思放在作坊上,一直當他是子佩的結拜哥哥,所有也沒想到避嫌,如今人家生出這樣的心思,這以後相處,怕不是那麼隨意了。

  婉娘隨著她往屋裡走,收著桌上飯菜,「我總覺得辛二爺對你不是一般的好,按我這過來人的看法,對你該是有些意思,你有沒有想過與他進一步,就是不知他家裡人會不會在意你肚子裡的孩子。」

  千喜臉色沉了沉,「不要胡說,別看他現在帶著一幫子人在道上混,可是他背後是什麼世家,你也知道。別說我帶著孩子,就算是沒帶孩子,也高攀不得。」

  她壓根就沒有什麼門第觀念,不過是拿個站得住的藉口堵婉娘的嘴,省的以後她一門心思的最想撮合她和辛雨澤,在他耳邊吹些什麼風,給他添堵。

  婉娘正端著裝了菜碟的托盤往邁了一隻腳在門檻外,停了她這話,轉過身,道:「別人不知道你,我還能不知?你哪來的什麼門當戶對的想法,你不過是放不開赫掌櫃。」

  千喜正拿著抹布擦桌子,動作停了停,藉著擦,動作比剛才快了不少,「十幾歲一起長大,哪能說放就放?」

  婉娘轉了回來,把托盤放回桌上,「你不放又能怎麼樣?就算你們以前感情再好,能扭得過皇家的手腕嗎?如果扭得過,他還能休了你?事情都到了這步了,你乘早收了這心思,好好為以後想想,雖然你不像一般的女人,你有本事,但女人最終還是要嫁個男人靠著。」

  她一句接一句的說著,千喜只覺得那聲音飄飄忽忽的,離自己很遠,嘴動了動,不願和她爭辯,她說的話,就算放到二十一世紀,女人獨立的社會,也沒什麼錯,何況是這個年代。

  過了好一會兒,等她停下才道:「你也別操這個心,我的事,我自己心裡有譜。」

  婉娘也沒指望這麼一說,她就能聽進去,嘆了口氣,端了托盤出去了。



第128章   證實

  第二天一早,千喜照舊去了鋪子,剛轉過小麵攤,便看見馮氏染坊的夥計三子包著個包裹,立在門口,正巴巴的望巷子外張望。

  看到他過來,送了口氣,「掌櫃的,您可總算來了。」

  千喜忙快了兩步,小跑到門前,「三子,咋怎麼早?」

  三子將抱在懷裡的包裹晾了晾,「還不是為了這布,我們掌櫃的怕誤了您的時間,這布一乾巴巴的趕著我送來。」

  千喜開了門,將三子讓進屋,「哎喲,那你不是在這兒站了好一會兒了。」

  「可不是嗎,都有大半個時辰了。」三子跟在她後面進了鋪子,將包裹放在桌案上,「我們掌櫃的讓您看看,這效果成不成,不成的話,我立馬拿回去重染。」

  「先不急,你早飯還沒吃吧?」千喜喚著素心燒水。

  三子抓了抓頭皮,笑道:「這窮人家,還吃什麼早飯,能省就省點,存點錢,以後討房媳婦。」

  「這可不行,你才多大年紀,弄壞了身體,以後找了錢都沒福享。」千喜邁出門,手扶著門框,喚著前面的小麵攤老闆,煮一大碗小餛飩。

  三子搓著手,笑爛了臉,「這怎麼好意思。」

  「一碗小餛飩你就把你樂成這樣。」千喜笑著解了包裹,去看那些染好的線。

  那些線果然已經漂白,而且手感並不像普通漂白的面料那樣硬,摸上去倒比過去更柔了一些。

  三子見她捲了線,捏在手裡試手感,忙道:「這線漂出來後,發硬,而且有點黃,所以我們的師傅,有重新用白色翻染了一遍,這手感就有些柔了,師傅說這手感織出來的布應該比原先還好,但我們掌櫃的怕不合您的意,要我問問您,這樣有問題嗎?如果覺得不好,那我再拿回去,掛一層漿,就硬了。」

  「我覺得這樣挺好。」千喜擰了幾股線,在手上搓了搓,這工序全是他以前幫她染線慣用的。

  「掌櫃的,您的餛飩。」小麵攤老闆娘端著一大碗餛飩站在門口。

  千喜忙放下線,回來身,付了錢,接了餛飩,送到三子面前,「快趁熱吃。」

  三子歡歡喜喜的接了,坐到桌邊,唏裡呼嚕的吃得很歡快。吃得急了些,一個餛飩從嘴裡一直燙到肚子裡。

  千喜拉張板凳坐到他旁邊,「別急,別燙著。」

  三子又嚥下嘴裡的一個餛飩,「我得趕緊回去,師傅還在染坊等著我回去回話呢。」

  「你們師傅手藝可真好,在你們掌櫃那兒很久了吧?」

  「不久,他也不算我們染坊的師傅,是我們掌櫃的貴客,平時也不在染坊裡,只是有事時才請他來看看。」三子心裡高興,話也就多。

  「呃,這樣啊,你們師傅貴姓?」

  「姓赫。」三子話出了口,才想起掌櫃的交待,忙住了嘴,埋頭吃餛飩。

  千喜雖然早料到是他,但聽到這個姓,心臟仍然猛的一跳,心裡亂成了麻,「那他平時在哪兒高就?」

  「他……這我不知道……」三子抬頭看了眼千喜,「您問他做啥?也想開染坊?」

  千喜笑了笑,「不瞞你說,我老家的確開了家染坊,不過你別擔心,我沒撬你們掌櫃的人的意思。我家相公也是相喜歡染布的人,如果他們有緣見見,交流交流,肯定十分高興。」

  三子有些意外,「原來掌櫃的家裡也有染坊,怪不得對染布工序這麼熟習。」仰著脖子,把餛飩湯也喝了個乾淨,放下碗,扯著袖子抹了嘴,「謝謝掌櫃的,這線沒問題了麼?如果沒問題,我就回去回話了。」

  「沒問題,代我謝謝你們掌櫃的和那師傅。」千喜起身送他,順便拿了碗送還給隔壁小麵攤。

  回到鋪子裡,婉娘已經拿了桌案上的線,上了織布機,見千喜進來,拍了拍身邊空凳子,示意她坐下。

  千喜在她身邊坐了,「你也聽出來了?」

  婉娘皺了皺眉,「這赫掌櫃到底打什麼主意,面不見一個,盡在背後使著力的幫你。」

  千喜苦笑了笑,幫她繞著線,「這布能趕在明天前指出來嗎?」

  婉娘見她繞開了話題,擰了擰眉,「既然你放不開,咱不如尋個時間去截他一截,見一面,把話攤開來,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就怎麼走,也不用這麼不明不白的拖著。」

  千喜繞線的手稍停了停,「明天一早人家要來看料子。」

  「哎,你這人……」婉娘有擰了擰眉,「該怎麼著,你到是說句話。」

  千喜側臉看著她『哧』的笑了一聲,「你這眉頭再擰,就要出皺紋了,到時洪子還以為我拿你當牛使呢,快別擰了。」

  婉娘白了她一眼,「越來越不懂你。」千喜這肚子一天天變大,再過些日子就遮不住了,孩子出生就沒爹,叫人家怎麼看。

  再說陸家也不可能總這麼瞞著。

  千喜將團好的線穿上織布機,「前些日子我惱他,哪兒不好,就往哪兒想。總想著找他當面問下清楚。這幾天靜下來,反而想通了,子佩肯定是遇上難處了,才不肯見我,要不然的話,怎麼能這麼沒黑沒夜的幫著。」

  婉娘嘆了口氣,「說來說去,你就是放不下他,才盡幫他找藉口,難道你還真指望著與他破鏡重圓?他這麼幫著你,多半是對你有愧,所以才用這法子來求自己安心。」

  千喜笑了笑,「他可沒你想的這麼心軟,他要做啥事,眼都不會眨一下,更不會事後求心安。」

  當初他辦王家,不也說辦就辦了,事後絕不會去同情人家。

  「那你說啥,他都要成親了。」婉娘對著千喜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千喜冷笑了笑,「我看他們是成不了親。」

  「啥?」婉娘吃了一驚,「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沒有人說起這事,不過以他性子,要娶也就不會拖到這時候,早該娶了。既然拖了,這以後,也就別指望他會娶她。」千喜重新拿了圈線繞著。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29 AM

第129章   走後門

  婉娘聽出她話裡有話,我這稜子手停了下來,「你到底想怎麼?」

  千喜笑了笑道:「那單子是他送來的,我就照著他的意思去做,不但要做,還要做好。我們現在不是沒生意嗎?閒著也是閒著,沒準真闖出點門道。」

  婉娘搖了搖頭,繼續織補,「你要怎麼做,我都是幫著你的,不過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別以後後悔。」

  千喜將她抱了抱,「你就放心吧。」

  ……

  第二天一早,剛開舖不久,灰還沒撣完,程錦秀就來了。

  千喜將織好的那塊白紗放到她面前,「你看這行嗎?」

  程錦秀鋪開白紗,對著門口的光線一看,露出一臉的驚讚,「你還真做到了。」

  她來本沒抱著十分的希望,也只是來碰碰運氣,當真染出來了。皆大歡喜,她平白在那人面前得了個好,以後行事自然多個靠山。實在不行,回去回個話,宮裡那人雖然會失望,但也怨不得她。

  千喜笑了笑,將那塊紗抖開些,搭在手臂上,「這布料比以前,還要柔軟些,如果做成照在外面的袍子,能帶出點飄逸。」

  程錦秀連連點頭,笑不合口,「不錯,你這可是幫我了個大忙。」

  這下可真攀上個大靠山,只要合了那個人的心意,在皇上面前美言一句,頂過她拚死拚活兩年功。摸著荷包取銀子。

  千喜不肯收,「不就是塊布嗎,你儘管拿去用,值不了幾個錢。」

  程錦秀硬將銀子塞在她手裡,「你這鋪子才開不久,又有人攔著生意,平時也沒什麼銀子進,別和我客氣了,我也不瞞你,這塊料子,我拿回去,也用不著我掏腰包。」

  千喜這才收了。

  婉娘端了茶站在桌邊,「姑姑,喝杯茶解解渴。」

  程錦秀看了看門外的天, 還能再呆會兒,走到桌邊,接了婉娘手中的茶杯,矮身坐下,喝了一口香氣襲人的茶水,將茶杯順手放到身邊桌上,見桌上攤了張徵舞服的帖子,看向千喜,「你對這個感興趣?」

  千喜疊著白紗,看了看他手中的帖子,笑道:「這不是沒生意嗎?總不能這麼坐著等死,什麼都想試試,看有沒有點路子可走,姑姑也知道這事?」

  程錦秀悠然的一撣衣袖的一個褶皺。

  千喜挨著她身邊坐下,「你看我這笨的……姑姑是宮裡管事的人,怎麼能不知道這事。」

  程錦秀這次笑了笑道:「我正愁沒尋到機會謝你一謝,既然你對這事有興趣,我也就幫你一幫,算是還你的人情。」

  千喜忙給她杯裡添了茶,「看姑姑這話說的,什麼時候欠下我的情了,如果姑姑肯提點我一下,姑姑可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程錦秀搖了搖頭道:「你不知道,皇上那雙眼有多犀利,你給她縫補的衣衫,她剛穿上就看出來了。」

  千喜一驚,白了臉,「那……沒給姑姑添啥麻煩?皇上有沒有為難姑姑?」

  程錦秀見她想到的先是自己有沒有被為難,暗暗點了點頭,「皇上身邊的高總管派人來叫我,我當時著實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不過見了皇上,皇上不但沒責罵,反而說那龍眼比以前看上去有神,縫補的好,還問這龍眼是誰繡的。我說是我一個侄女,皇上當場就吩咐高總管,有什麼西宮裡如果有做不好的,就交給我來處理,所以才有了這塊料子的事。」

  千喜聽了忙恭敬她高昇。

  程錦秀也覺得臉上有光,「這舞服的事,並不歸我管,但管這事的那位管事,卻是我一家的妹妹。你也知道這官場裡的事,沒點路子,你就算送上去了,也不見得能讓我那妹妹看見。」

  千喜做出焦急之色,拉了程錦秀的袖子,「姑姑,您也知道,我這生意,被人攔著,是寸步難行,這舞服的事沒準就是我唯一的想頭。我在這京裡還能不能呆得下去,也就指著它了,我在這京裡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您看在我們有緣的份上,怎麼也幫我一幫。」

  程錦秀拍拍她的手,「你也別急,好好的做,做出來,儘管往上送,我自然會在裡面幫你打點,他們不敢漏了你的。」

  千喜千恩萬謝,「姑姑以後有啥用得上千喜的,千喜定然全力而為,為姑姑排憂解難。」

  程錦秀掃了眼她的貨架,「以後用得上你的地方,怕是不會少。」

  又喝了半盞茶,擱了茶杯,「不早了,我還得趕著回去,不能再坐了。」

  千喜忙將那塊紗包了起來,又包了些茶,放在包裹裡,雙手捧著遞著他,「姑姑好走。」

  程錦秀接了包裹,「上次拿的茶,都沒捨得喝呢。」

  千喜送著他,「您別不捨得,沒了就說聲,我這兒多的是。」

  送走程錦秀,千喜回過身和正要往外張望的婉娘相視一笑。

  婉娘指指門外,「走了?」

  千喜又往外面望了一眼,「嗯,走了。」走回桌邊,將那帖子收了。

  婉娘長鬆口氣,坐倒在案邊高凳上,「還是你想得周到,要不然,我們辛辛苦苦做出拉,卻送不到地頭上。」

  千喜抽了二十來支孔雀翎,剪了上面粗桿,只留尾部,在根部穿了銀絲線,辮成辮,在辮子上穿了一溜的銀鈴,再將十來條辮子盡頭繡在白羽紗裙襬上,高低起伏。

  穿上這舞裙的藝人,只要旋身,孔雀翎便會隨著裙襬飛舞,又不會緊緊貼在裙襬上,自成方圓,如同孔雀開屏,而那些鈴鐺自會發出清脆了輕響。

  另外在紙上畫了旋舞的美人圖,身上穿的正式這身白孔雀舞服,頭上梳著三叉反綰髻,每個叉頂上插著一支白孔雀翎。

  畫完美人圖,伸了個懶腰,才發現已經點了燈,看向身邊正在給那舞服做修整工作的婉娘,「哎呀,忘了時辰了,都這麼晚了。」

  婉娘咬了線頭,「我看你畫得正在興頭上,也沒敢叫你。」

  千喜忙收了圖紙,攤著婉娘手裡的舞服看了看,「再有兩天,這衣衫也就能交上去了。」望瞭望門外,天邊已稀稀疏疏的掛了幾顆星星,「別做了,回吧,快餓死了。」

  婉娘將舞服捲好包了,這衣衫關係到千喜今後的去留問題,她可不敢大意留在這鋪子裡,萬一遭了賊,可就生生毀了千喜,「我叫素心回去幫著她娘做飯了,我們這時回去,剛好趕著點。」



第130章   處處不講理

  孔雀舞服眼見是要完工了,左釘幾粒珠子,右挑兩朵花,不久過了三日。

  千喜一早起來,見窗紙上已透了橙光,心裡突的一跳,別睡過了頭,誤了送衫的時辰。

      看向屋角六角凳上的沙漏,還不到時辰。推開窗卻見窗外亮堂堂的一片,心想著別是沙漏出了問題,朝著隔壁屋喚婉娘。

  婉娘一邊攏著頭髮,一邊從屋裡出來,探了頭問,「千喜,啥事?」

  「現在什麼時辰了?」千喜快手快腳的整著身上衣裳。

  婉娘望了望正在起門柵的孟氏,「也差不多該時辰了。」

  千喜長吁了口氣,拍拍胸脯,「嚇死我了,今天大清早的,太陽就晃成這樣,害我還以為誤了時辰。」

  「這入了秋的季節,難得有著好的天氣,說明今天是好日子。」婉娘順手將手中髮梳放到身邊窗沿上。

  千喜拿了自己的髮梳,望了望天邊太陽,「難道是老天爺給我們。」

  婉娘見她眼圈有些泛黑,「昨夜又熬夜了?」

  千喜就著窗邊梳理一頭如絲長髮,「有個地方,一直覺得不完美,但又一直沒想出到底哪兒不對勁,昨天本來已經睡下了,突然起了個念頭。覺得下襬單薄了些,不動的時候和轉起來的時候倒沒什麼問題,可是只是扭動,那裙襬就有些貼腿。不像孔雀,像水蛇了。」

  婉娘『噗』的一聲笑,「你又沒穿來跳過,怎麼就知道扭起來會像水蛇。」

  千喜正了正臉色,「哎,你別笑,我昨夜想到這兒,特意穿上試過。」

  「你做事就是太過認真,容不得一點瑕疵,你別把那小腰撐破了。」婉娘想著她自己大著肚子試舞服的樣子,捂著嘴笑了。

  「沒,我沒敢往拉,就這麼套在身上試了試。」千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然後呢。」婉娘繞到她屋門前。

  千喜忙放了髮梳去開門,「我在裡面又加了一層百摺裙,把下襬膨了些起來,結果就完美,說明這問題就出在這下襬上。」

  婉娘圍著穿著那套舞服的人模轉了一圈,這人模還是千喜找人訂做的,只有半個身子,沒頭,沒腿,但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衣裳套在上面就跟穿在人身上效果一樣。

  舞服下襬,看上去果然比以前飽滿了許多,「這一改,還真比以前漂亮了許多,千喜,你真是行啊。」

  千喜不喜歡唐朝的複雜髮型,將頭髮簡單的挽了個簪,單單插了只珠釵,釵頭墜著寸餘的的絞金絲,金絲末端懸著粒瑪瑙珠。

  「婉娘,你說我這舞服送上去,能中嗎?」

  「我看能,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衣裳,這都不中,沒天理了。」婉娘將與這舞服配套的白色挽紗往人模上比了比,整套衣衫更顯得飄渺。

  千喜聽著,心裡蠻開心,嘴裡卻道:「你又沒見過宮裡的衣裳,怎麼就能說沒比這更好看的?」

  「我雖然沒進過宮,但這年年的唱大戲,我可是一出不漏的看了,那檯子上,還少了戲服不成?」

  千喜這才笑了笑,沒駁她。

  二人匆匆吃了早飯,將縫在舞服裙角上寫著名字,地址的小布片,再檢查了一遍,覺得沒什麼漏下的了,才能錦稠細細的包了。

  照著早幾日便打聽好的送交舞服的差館去了。

  差人見千喜眼生,將徵帖仔細審查,千喜捏著把汗,那徵帖雖然猜想是子佩送來的,但畢竟沒有證據,再說就算是他送來的,也不知他從何出得來的,唯一這中間環節錯上一點,就些日子就白費工夫了。

  直到差人抬了臉問道:「姓名,地址縫了上嗎?」才長鬆了口氣,「縫上了。」

  差人也不拆包裹,徑直往身後,已放了不少錦布包裹的貨架上一堆,「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將千喜的徵帖往桌邊那一疊徵帖裡一放,抬頭見千喜還沒走,「還有事?」

  千喜陪著笑著,「我這是第一次做宮裡的東西,想請問下官爺,大約啥時能有消息?」

  差人今天心情挺好,見千喜長得又漂亮,也不刁難她,「這舞服這是第三次上交了,時間趕得緊,最多也就十天半個月的就要放消息,如果你沒接到通知,也就是黃了。」

  「謝謝官爺。」千喜這才和婉娘出了差館。

  剛出門,見吳采蘭領著小丫頭往裡走,小丫頭手裡也捧了個錦布包裹,看樣子也是來送舞服的。

  吳采蘭與千喜擦肩而過,轉頭看了看她,眼裡露出差異。

  千喜下了台階,心裡有一股不好的感覺,驀然停了腳,轉身往門裡走。

  婉娘扯了扯她的袖子,「怎麼了?」

  千喜不回頭,道:「你等我一會兒,我進去看看。」

  「你去看她,不是找不痛快嗎?」婉娘朝著吳采蘭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千喜不答,返回差館,見吳采蘭正和那差人說了句什麼。

  差人點了點頭,回身將千喜的舞服包裹從貨架上拿了下來,丟到灰撲撲的櫃子一腳。

  千喜『嗖』的一下,火從胸腔竄上頭頂,三步並兩步的奔到桌案前,擠了一臉的笑,問道:「差爺,為啥把我的舞服撤出來?」

  差人沒想到她去而復返,有些尷尬,隨即道:「你交晚了,收衣裳的時辰已經過了。」

  千喜壓下滿腔的怒火,「裡截止還有三天時間呢。」

  差人臉上僵了僵,「我說到了,就到了。」

  「那您剛才怎麼不說?」

  差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不耐煩的道:「我忘了。」

  千喜氣得,滿腔的血直往上湧,忍了又忍,睨了眼一邊冷眼看著的吳采蘭,「那她的怎麼還收?」

  差人臉上露出一抹不屑,「你能跟吳小姐比嗎?人家是誰?鼎鼎大名的吳家大小姐。」

  千喜耐著性子,「這是宮裡對全民招徵,那就是不看身份,看的是衣裳,您這衣裳都沒看過一眼,就把撇開了,再說我也是拿著帖子來的,您這麼做,不在理。」

  這些差人平時橫行慣了的,幾時被一個百姓,這麼指著說過,惱羞成怒,一拍桌案,喝道:「你是有意來搗亂的?再不走,我叫衙門來抓了你去打上二十板子。」

  千喜又急又氣,「差爺,您怎能這麼不講道理。」

  差人火氣更大,「敢說老子不講道理,我還真讓你見見什麼道理。」轉頭喚跑腿的小兵,「去,去衙門說我們這有人鬧事,叫他們來抓人。」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39 AM

第131章   天無絕人之路

  小兵應著正要跑出去,身後傳來一個女人聲音,「孟彈子,什麼事這麼吵?」

  千喜順著聲音轉頭看過去,見一個與程錦秀裝扮差不多的大約二十八九歲的婦人引著個小太監,正從門外進來。知是從宮裡出來的,暫且收了聲。

  差人面臉堆著笑,從桌案後奔了出來,「什麼風把姑姑您吹來了?快給姑姑上茶。」後面一句是衝著正要出門的小兵喊的。

  小兵忙轉了回來,奔到後面沏茶去了。

  看差人點頭哈腰的樣子,千喜琢磨著,這個婦人怕是宮裡說得上話的人,或許可以想辦法讓她幫著帶著話給程錦秀。

  吳采蘭這時上前一步,「姑姑,有些天不見了,我正尋思著什麼時候去看看您呢。」

  婦人朝吳采蘭拂了拂,算是見過了禮,「喲,吳小姐也在這兒,來送舞服啊?」

  吳采蘭陪著笑,「可不是嗎,前兩次您都不滿意,這巴巴的接著您的意思,重新改過。」雖然她叔叔在朝裡為官,但她也不敢隨便得罪這些看似小人物,卻有實權的管事人。

  千喜心裡『咯噔』了一下,這人是和吳采蘭穿一條褲子的,只怕這事要黃。

  婦人笑了笑,也沒叫吳采蘭拿舞服出來看。

  小兵端了茶出來,差人端了椅子過來,請夫人坐。

  婦人不坐,也不喝茶,對差人道:「宮裡事多,我坐不住。我也是受上面的差使出來辦點事,本來事辦完了,就該趕著回去的。但有點事要吩咐你,就順便傳了過來,給你說了,我就走。」

  差人忙捶了手,恭恭敬敬的侯著,「您說,我聽著呢。」

  婦人掃了眼千喜,不曾見過,也沒在意,道:「你留意著,如果有一個叫陸千喜的,送衣裳來,不必等著衣裳收齊了才送,先差人給我送進宮去。」

  差人忙一疊聲的應了,「我記下了,姑姑放心。」

  婦人點了點頭,「沒啥事,我先走了。」又給吳采蘭打了個招呼,見吳采蘭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問,轉了身。

  千喜的心,又是猛的一跳,見婦人要轉身要走,忙上前一步,「姑姑,請留步。」

  吳采蘭一張臉陰沉了下去,又不敢擋著那婦人的面攔。

  婦人停了下來,回轉身,看向千喜,「你叫我?」

  千喜笑著點頭,「是的,姑姑。」

  「有事?」婦人急著要走,語氣淡淡的。

  千喜小心的道:「我就是您說的那個陸千喜。」

  婦人眼眸一亮,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好靈氣的一個女子,「你就是陸千喜?」

  千喜恭恭敬敬的道:「是。」

  「來送舞服的?」婦人見千喜一臉的和氣,說話又恭敬,有幾分喜歡。

  「是。」千喜陪著笑。

  「你的舞服呢?」婦人朝千喜手上看了眼,見她兩手空空,又朝貨架上望了望。

  「差爺把咱的舞服撇了,不收。」千喜不看差人,只看婦人。

  「不收?」婦人飛快的看來差人一眼,後者一張臉瞬間轉白,「為啥?」

  差人吃這碗飯,講的就是圓滑,哪能把事往自己身上攬,反正吳采蘭在這兒,自然將這爛番茄丟回給她,「是吳小姐……」

  婦人不用他把話說全,也明白這裡面是什麼回事,對吳采蘭道:「吳小姐,這事,你可就辦的越界了。」

  就算吳采蘭想對誰做手腳,都是通過她,當然,這裡面少不得要塞銀子。

  吳采蘭忙笑道:「這不是沒來得及跟姑姑說嗎?我正要差人去求姑姑呢。」她話是這麼說,可心裡沒當回事,以前辦法,也不過是塞點銀子,這婦人也不敢隨便得罪長公主,加上又有銀子得,對她的事,自是有求必應。

  婦人清了清嗓子,「這事是皇上對民間公開招徵,只看衣裳,不看人,這事,我可做不得主。」

  吳采蘭聽了這話,頓時沉下了臉,她幾時變得這麼廉潔,「姑姑這是拿話壓我呢?」

  婦人笑道:「你是長公主跟前的紅人,我哪敢壓你啊,不過這陸千喜是皇上點的名,就算是長公主自來,也不敢就這麼把她抹了,吳小姐卻嘴一張,就把她撇了,你叫我回去怎麼交差?」

  這話明裡暗裡都指著吳采蘭踩到了長公主頭上。

  吳采蘭哪敢擔這罪名,氣得不行,「姑姑休要胡說,我對長公主,敬重非常,哪能像你所說的這般?再皇上能知道這麼一個賤民?」她只道這個婦人提前收了千喜的銀子。

  婦人臉一冷,「至於皇上怎麼知道的這個陸千喜,我不清楚,但我的確是按皇上的意思辦事。吳小姐不相信,儘管自己問皇上去。」

  吳采蘭更是氣苦,她憑什麼能見龍顏?

  婦人又轉頭對差人道:「孟彈子,這事一旦傳到程大人那兒,你這日子怕是要到頭。」

  差人的臉煞白煞白的,忙從角落裡拾了千喜的錦稠包裹,拍了上面的灰,雙手遞給婦人,「姑姑看在我為您跑前跑後多年的份上,您高抬貴手。這是陸千喜的舞服。」

  婦人身後的小太監忙上前接了,抱在懷裡。

  千喜雖然不知皇上是不是真的點了名,要她的舞服,也或許是這個婦人拿來壓吳采蘭的藉口,不過不管怎麼說,她這衣裳是送進了門了,驚喜交加,「太謝謝姑姑了,姑姑有什麼吩咐千喜做的,千喜定然效犬馬之勞。」

  婦人點了點頭,又對差人道:「孟彈子,以後辦事,招子放亮些。沒啥事了,我也該回宮了。」

  差人見她不追究,才鬆了口氣,連連作揖,「謝謝姑姑,謝謝姑姑。」

  婦人又看了眼千喜,「你家的差不錯。」說完才轉身走了。

  千喜崩緊的身子頓時鬆了下來,果然是程錦秀幫了她。

  瞪了仍杵在那兒吳采蘭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婉娘見她出來,忙迎了上來,「你進去這麼久,出了啥事嗎?」

  千喜這時腿還有些發軟,扶了她的手臂,「我們的舞服差點被吳采蘭攔了下來。」

  婉娘臉色一變,「當真?那現在怎麼樣了?」

  千喜回頭見吳采蘭從裡面出來,別了臉,拉了婉娘就走,「等回去,我細細說給你聽。」



第132章   熟悉的背影

  千喜做了個深呼吸,儘可能的平穩自己的情緒,無意中朝了門要走的反方向望了望,一個熟悉修長的身影正背轉身離開,即時怔住了微張了嘴,卻沒叫出一個字。

  這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影已經轉過了他身邊拐角,只剩下空空的一堵泥牆。

  婉娘的手臂被她捏得發痛,見她額頭滲著汗,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千喜,你怎麼了?」

  千喜『呃』了一聲,回過神,轉過臉,看了看婉娘,鬆了絲絲捏著她手臂的手,又扭過頭,看向那個拐角,垂下頭,神色有些殃殃的。

  一陣風吹過,絲毫沒覺得涼爽,反而覺得胸口悶得難受,「沒事,我們走吧。」

  婉娘一臉迷惑的也回頭望了望,最終是什麼也沒看見,等著她說吳采蘭的事。

  過了好一會兒,見她仍是呆呆出神,心裡擔憂,「千喜,你看到啥了?」

  千喜扭了頭往後又望了望,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唇,「我看到子佩了。」

  「子佩?」婉娘驚叫一聲,忙扭了身往回跑。

  千喜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兒?」

  「當然是去追他,讓他當著你的面,說清楚。」婉娘掙著,要千喜放手,千喜不但不放,反而拉得更緊。

  婉娘有些急,又不敢跟她硬來,傷到她肚子裡的孩子。

  「你快放手啊,好不容易看見了,怎麼能放他走。」

  「別去,現在就算去,也追不上了。」千喜煞白著臉,「婉娘,別去。我不想添堵,還是不見的好。」

  婉娘她眼圈泛紅,長嘆了口氣,「你怎麼就這麼傻呢。」扶住她,「依你,不去,行了吧。」

  千喜咬著唇,點了點頭,「走吧。」

  婉娘看著她,剜心剜肺一樣的痛,「既然你不見,就別老摞在心裡,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肚子裡的孩子想想。」

  千喜吸了吸鼻子,忍著不掉眼淚,又點了點頭,「我給你說吳采蘭的事吧。」

  婉娘這才不再念叨她,「你說。」

  千喜將剛才的事,細細的說給她聽了。

  婉娘的心抽得一緊一緊的,直到聽到最後,才鬆了口氣,呸了一聲,「那吳采蘭,真不是東西。」

  千喜一咬牙,「這些賬,一筆一筆的,我總要討回來。」

  婉娘默了一會,「你說那宮女,會不會就是那程姑姑的那位?」

  「只怕是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再走。」千喜剛才在差館站了半天,腿早就痠軟,拉了婉娘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下,「這次是欠下了人家的大人情,我尋思這咱那點茶葉是還不上這情的,還得想想別的辦法,把這人情還上。」

  「事是該這麼辦,只是她整天在宮裡,咱宮裡又沒人,不知道她缺什麼,想要什麼?」

  「這事不急,咱慢慢打聽。」千喜掏了絲帕,試了額頭上的汗,又坐了會兒,見來往行人多了,不好再坐,「回去吧。」

  赫子佩站在窗前,隔著竹簾縫看著樓下,千喜慢慢走來的身影,挪不開眼,在她將拐彎之際,視線又落在她腹部,神色溫柔。

  她穿了條高束腰的長裙,又披著挽紗,看不到隆起的腹部。

  一陣風吹過,她身上長裙輕貼上她的身體,顯出隆起的小腹。

  赫子佩更看得眼都不捨得眨一下,直到她背轉身,進了前面小巷子,才幽幽的嘆了口氣,背靠著窗,望著前面天花板,愣愣出神。

  站在窗邊湊趣的小廝也收回目光,在他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公子,你幹嘛天天看著那女人,那女人長得是漂亮,但好像大著肚子呢。」

  赫子佩苦笑了笑,沒理他。

  小廝更加好奇,他跟著赫子佩有這麼些日子,從不見他去找女人。

  如果說他為了那樁婚事才守身如玉,可是人家吳小姐親自上門幾次,他都是打發他們堵著不見,分明就是對吳家小姐沒那意思。

  如果說他對女人不感興趣,他硬是每天早上站在這窗邊望著剛才過去的那個大肚子女人來開舖,到了晚上,又站在這兒望著那女人離開。

  不管他再怎麼忙,一早一晚這兩趟,他從不拉下。

  把凳子前前挪了挪,「如果公子實在喜歡,要不小的去勾兌勾兌?幫您牽牽線?」

  雖然說他們受長公主之命跟著赫子佩,但他們哪能不明白,這正說明赫子佩被長公主器重。

  他一個皇親國戚,玩個別女人算得了什麼。

  赫子佩垮下了臉,「我告訴你,你敢打那女人半點主意,我拼著挨長公主打罵,也要剝了你的皮。」

  小廝倒吸了口冷氣,感情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不敢,不敢。」殃殃的站起來,溜出們尋人賭錢去了。

  千喜回到秀色坊,見素心正服侍著程錦秀喝茶。

  忙走了過去,「姑姑,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一會兒。」程錦秀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拍拍身邊凳子,「聽說你送舞服去了?」

  「正是,托著姑姑的福,才算把舞服送進去。如果不是姑姑您在宮裡打點,今天又托著那位管這事的姑姑去差館親自提了我那件衣裳,這事兒,今天就黃了。」

  千喜上前一步,在她身邊坐下,捧了茶壺在手上,隨著準備著給她斟茶。

  程錦秀愣了愣,放下手裡茶杯,「宮裡,我的確是幫你打點過,但沒讓她去差館提你的衣裳,只是讓她在收衣裳時提一提你的名字,讓他們不敢不交,距她收衣裳還有三天呢。你說她今天出宮,親自去差館將你的舞服提走了?」

  「嗯,提走了。」千喜笑嘻嘻的為她倒了茶。

  「不對啊,今天她不是出宮採辦的日子。」程錦秀算著日子,他們宮女不是採辦的日子,是不能隨便出宮,「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千喜不懂宮裡的規矩,也沒往心裡去,將送的舞服的經過,說了一遍,「反正這事,多虧了姑姑,真不知該怎麼謝謝您呢。」

  程錦秀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千喜啊,你怕是另外遇上貴人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50 AM

第133章   挑剔的客人

  千喜腦海裡閃過赫子佩的背影,嘴上卻道:「我的貴人,也只能是姑姑您,除了您,這宮裡,我誰也不認得。」

  程錦秀雖然見她這麼承自己的情,很是歡喜,卻不肯冒名頂功,「你不懂這宮裡的規矩,我們外出採辦,全是安排好的日子,不是自己的日子使不能出宮的,除非上頭的人指派。你今天遇上的就是我說的那個,負責這次舞服徵收的同家妹妹,她叫桂枝,今天是她在宮裡當班的日子,沒有安排出宮。」

  千喜的心提了起來,為那個叫桂枝的宮女擔心,「那她,難不成是私自出宮?人家幫了我這麼大個忙,如果有點啥事,我這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程錦秀笑了笑,「私自出宮,她還沒這膽子,她敢出來,還帶著小太監,鐵定是上面的人指派的。至於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千喜把自己認得的人一個一個的想了個遍,朝裡的人只認得鄭大人,而能和宮裡扯上關係的也只得程錦秀。

  除了這兩個人,只怕就只有赫子佩和太平公主扯上些關係,可是太平公主又怎麼可能允許他來幫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她出宮之喜沒跟姑姑說起?」

  程錦秀搖了搖頭,「不曾說,雖然我與她是同家的妹妹,但宮裡的事,也是不敢亂說。」

  話說到這步,千喜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姑姑今天出宮,急著回去嗎?如果不急,千喜想請姑姑到家裡吃頓便飯。」

  「今天坐不住,我就等著你回來,有點事找你辦,弄完了,我也就得回去覆命。」程錦秀打開放在身邊桌上的包裹,將前幾日千喜交給她的那塊白紗取了出來。

  「這紗有問題嗎?」千喜一臉的迷惑,怎麼又送回來了,難道又要改?雖然可以再翻染,但這種紗,經高溫反覆翻染,對色澤影響很大。

  「這紗沒問題,不過這衣裳的款式卻成了問題。」程錦秀將紗推到她面前,「我上次回宮以後,見過宮裡的那位,把你說的話,給他說了一遍。結果他就聽進去了,當場隨了我回衣坊比劃了半天,吩咐我們給他把樣圖畫出來。

  像我們這樣從小進宮當宮女的,哪懂什麼丹青,平時做衣裳全憑的感覺,經驗,哪裡有畫過什麼人樣的。我們畫畫花樣自然手打擒來,但畫這人,畫這衣衫,如何畫得來。

  可那位說這紗得來不易,不肯讓我們輕易動剪刀,非要先看人樣,喜歡才開剪。逼得我們沒了辦法,請了宮裡畫像的畫師,接我們說的畫,連畫了十幾個幅,送上去,卻沒看上一件。我實在是沒法子了,又去見了那位。

  那位雖然受寵,倒也不為難人,說,這做法是誰說出來的,就要我找誰想想辦法去。我這不就巴巴的藉著出來採辦,來尋幫這個忙了。」

  千喜鬆了口氣,拍著胸口,「嚇死我了,還以為又怎麼了。不過聽姑姑這麼說,那位也是個挑剔的人,就怕我畫出來,也不合他的心意。」

  「沒試過,誰能知道,不管怎麼著,你先按著你那日所說的想法,畫上一幅,我拿進去給他看看。如果看上了,皆大歡喜,萬一還是沒看上,咱在想辦法。」

  千喜聽了這番話,心裡也有了個譜,也個人只怕不是特挑剔的人,便是極有品味。

  俗話說得好,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能得皇上寵愛,只怕是後者居多。「那千喜就大著膽子試一試,畫的不好,姑姑不要見怪才好。你把那位的長相,習好,平時有什麼特別避忌的地方說給我聽聽。」

  那位以前的衣裳到都是在程錦秀那兒做的,平時也沒少來往。程錦秀對他還算是瞭解,將自己知道的,給千喜說了一遍。

  「你看這些夠了嗎?」

  千喜聽完,心裡已經有了數,這人雖是個面首,但性子裡還有幾分傲氣,又讀過些書,不管是真的,還是假裝出來的,身上總是帶了些文人的儒雅之氣。但又撇不開做面首的那種骨子裡的風騷。

  對付這樣的人,要一眼望過去,飄逸,大方得體,但到了近處,卻得又引人注意的細節,能把人勾住。

  「夠了,姑姑說得很清楚了。」

  「那你慢慢想著畫,我明後日都出不了宮,不過你說個時間,我叫人來代我取。」程錦秀不見她臉上有什麼為難之色,心知這事,怕是能成。

  「姑姑今天還能在宮外呆多久?」千喜走到桌案邊,鋪開紙張,磨著墨。

  程錦秀望瞭望日頭,「還能呆個把時辰。」

  「時間足夠,姑姑只需等我一炷香時間,我畫給您看看,如果不滿意,咱再改。如果滿意了,您就能自己帶了圖稿回宮,也不必再叫人來拿了。」

  千喜放下墨條,提了小楷筆,蘸了墨汁,略想了想,挽了袖子,在紙上勾畫起來。

  程錦秀聞言,大喜,拖著凳子,湊到書案邊,看著她畫。

  千喜畫時裝畫極快,寥寥幾筆已將人型勾出,「姑姑,您看,您說的那位是這味道嗎?」

  程錦秀一看,雖然沒畫臉,但有幾分宮裡那位的神韻,搓著手,「他,就這個味道。」

  千喜心裡更加明白,大膽的按著自己想法將那身衣衫畫了出來。

  裡面是一件普通的長袍,寬帶束腰,簡單的沒有一點裝飾,然料子卻用的極輕極柔的,只要有風一吹,就能輕貼上身體,男性身體的部分曲線就會隱約顯出來。

  領口卻比普通的領口大了許多,也低了許多,露出一小片胸脯。

  外面罩了件透明紗衫,正是程錦秀拿回來的這塊。

  罩衫較為寬鬆,也不束腰,風一吹就帶出了飄逸。

  領口比裡面一件略小些,領邊繡上細緻的迴紋圖案,剛剛半掩了裡面的敞領,那些團圖案卻總引去看,認真看下去,又隱約看見裡露出的那小片胸脯,但想看清晰,卻又被那些花紋擋住,認真是讓人想看又看不真,煞是撩人。



第134章   他的下榻之處

  千喜完成了所有細節,放下筆,「姑姑,覺得這樣怎麼樣?」

  程錦繡看的挪不開眼,這款看上去和她們宮裡做的也差不多,但那些細節就一點不同,這點不同,差別就大了。

  「好,好,啥也不說了,咱這就拿去給那位看,這次再不成,我還不信這個神了。」程錦繡說什麼也不肯再坐,捲了圖紙,將那白紗往千喜面前一推,「這紗,你收著,等那位看過了,我也不折騰,直接由你來。」

  千喜收了白紗,「姑姑還是請那位看過再說。」

  程錦繡喜滋滋的走了。

  千喜收了笑,把桌上的筆墨收了,拍平裙襬上的褶,「婉娘,我先走一步,一會兒你和素心收了鋪,自己回去,不用等我了。」

  「你這是要去哪兒?」婉娘掃了眼她的肚子,這大著肚子,跑來跑去,萬一被人擠了碰了的,怎麼得了。

  「我去趟馮氏。」千喜到了民口,又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出了門。

  轉出巷子,掃了眼街角,見那個推著小竹車,遊走賣小雜貨的老頭子正蹲坐在那兒打盹。

  想著有好幾根針有些損了,也該買一包備著,走了過去,喚了聲,「大爺。」

  雜貨老頭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卻沒醒。

  千喜又叫了兩聲,他才猛地驚醒,睜開眼,看向千喜,「是千喜啊。」

  「是我,大爺,我想買一包好些的針。」

  「有,有,昨天剛到貨的一批針,包你滿意。」雜貨老頭站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腿,「人老了,才蹲著這會兒,著腿就不聽使喚了。」

  千喜笑了笑,「您如果實在睏,去我鋪子上睡會兒,這麼蹲著,麻了腿,起身沒站得穩,摔了可怎麼辦?」

  雜貨老頭「哎」了一聲,「這閨女,就是心好。」從小竹車上那堆雜貨裡尋了包針出來,遞給千喜,「你看這針。」

  千喜打開針包,抽了針出來,那針極細,針尖斜度平緩。捻在指上,輕輕扳了扳,卻比普通的針硬了些,不見彎,再有力些,針是彎了,不過一鬆手,有彈了回去,仍不見彎。

  「這針可真不錯,我要了。」

  「那還用說,這些針本來是要賣六文錢的,我還是收你平時的價,四文。」雜貨老頭兒伸了四隻手指。

  「這怎麼成,該多少就多少,咱也不能差您這點。」千喜不肯,掏了錢袋,去了錢遞給雜貨老頭。

  抬頭見,穿過小竹貨車,見吳彩蘭的轎子停在前面客棧門口,轎子微微一斜,吳彩蘭從轎子裡出來。

  轎伕抬著轎子走了。

  吳彩蘭抬頭望了望客棧二樓,抬步進了客棧。

  千喜也順著她剛才看的方向,望向二樓,哪兒還掛著「秀色坊」的牌子,半眯了眼眸,難道她是尋人拆她的牌子不成?

  當時也不多想,提了裙襬就走。

  「千喜,你的針。」雜貨老頭在後面喚她。

  她才回過神,退回來,接了針,謝過雜貨老頭,追著吳彩蘭後面進了客棧。

  上到二樓,剛到拐角的地方,聽吳彩蘭的聲音傳來,「赫公子在嗎?」

  千喜頓時像雷打的鴨子,愣在了樓梯口,難道他住在這兒?

  愣懵間,又聽有人答道:「他出去了,還沒回來。」

  「他什麼時候回來?」吳彩蘭平時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這時聲音卻很是溫和。

  看來這屋子的人不是她得罪不得,便是不想得罪的人。

  「這不清楚。」

  「我進屋,等等他。」

  「這...可不行。」裡面的人對她說話雖然客氣,但不見得有多奉承。

  「我也不行?」吳彩蘭語氣冷了下來,這京裡敢這麼攔下她的還沒幾個,何況只是個下人。

  「吳小姐,您別為難小的,這是赫公子定下的規矩,您也知道赫公子的身份,不是小的敢得罪的。」

  千喜慢慢回過了神,探頭見吳彩蘭拉長著一張臉,但終是把怒氣忍了下來。

  在看堵在門口那位,地地道道的大戶人家的家僕打扮,但衣料是上好的錦緞,隱隱也猜到是太平公主家的人。

  怪不得這個吳彩蘭能強忍著氣。

  吳彩蘭往屋裡望瞭望,確定赫子佩當真不在,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千喜忙縮了身子,小跑著下樓,這麼直接出客棧,鐵定被她看見,到時說她跟蹤她,這面子上也難看,下了樓,隨便在一樓角落的一張桌子邊背著門坐下。尋思著等吳彩蘭出去再離開。

  不料,吳彩蘭氣匆匆的下了樓,竟也不離開,也在這一樓尋了個窗邊位置坐下。

  他那個位置正好側對著千喜。

  如果千喜這時站起來,定然會引起她的注意。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隨後起身,見吳彩蘭站起來,笑著對門口喚道:「子佩。」

  千喜頓時手腳冰冷,哪還站得起來,那一聲「子佩」生生的叫碎了她的心,那女人叫他「子佩」。

  赫子佩聞聲,轉了頭,淡淡的看了眼吳彩蘭,徑直要往樓上走。

  吳彩蘭又忙喚了聲:「子佩,我們談談。」

  赫子佩皺了皺眉,走了過來,到桌邊停下,「吳小姐,未嫁之人,還是叫我聲赫掌櫃的好。」

  吳彩蘭看了他半晌,改了口,「赫掌櫃。」

  赫子佩這才撩了衣擺,矮身坐下。

  吳彩蘭跟著坐下,忙換著小二上茶。

  千喜聽了他這話,堵著的胸口才算舒服了些,強忍著想轉頭看他的衝動,微側了身子,不讓他看見自己。

  「茶不用上了,在下還有事,坐不住,吳小姐有什麼話,儘管說。」赫子佩打發了小二,不讓他上茶。

  吳彩蘭臉上笑意僵了僵,「你還在為千喜的事,對我心存芥蒂?」

  赫子佩臉上沒什麼表情,「你就是想問我這個?如果沒別的事,告辭了。」說完站起了身。

  吳彩蘭跟著站了起來,對這個人總是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到底想怎麼樣?」

  赫子佩已離了桌邊,側過頭問。「你想知道?」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3:09 AM

第135章   明著叫較

  吳采蘭微仰著頭,看著赫子佩那張俊儒的面容,這個男人看似文弱,但那雙眼,迫得人不敢直視。

  這廂吳采蘭還沒回答,那廂千喜心裡先跳開了,急著想知道他會說出什麼話來。

  雖然她惱他,面都不見一個,也沒個解釋的把她休了,但今天見他對吳采蘭這不冷不熱態度,倒也不添堵。

  吳采蘭也是做生意的人,明白什麼事最怕的就是藏著掖著,不知對方的心思,如果知道對方的心思,就算再難對付,也總能慢慢想辦法合上他的胃口,把挑起的眉頭,落了下來,「想知道。」

  赫子佩笑了笑,轉過身,「你派人去打聽過,不少關於我的事,但有一點,不知你有沒有打聽明白。」他停了停,接著道:「我這人記仇,相當的記仇。而且有仇不管是記者,還是有仇必報,連本帶利的報。」

  吳采蘭看著他嘴角溫和的笑,卻渾身冰冷,「你認為,我們之間有仇?」

  赫子佩冷冷一笑,「你認為呢?」

  吳采蘭搖了搖頭,「我們之間,不該有仇,你我是絕對相配的。」

  「打住。」赫子佩皺皺眉,厭煩的伸手示意,「這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我們之間到底有沒有仇,你心裡清除。」

  吳采蘭吸了口冷氣,來找他談,沒預著能聽好話,但沒想到他一點不顧吳家與太平公主之間的關係,把話說的這麼直白,不留情面,「你認為我們之間有仇,那這仇,你打算怎麼報?」

  赫子佩笑了笑,略湊近她,壓低聲音,「我要你吳家傾家蕩產。」

  千喜聽到這兒,剛剛吸進去的氣,才慢慢呼呼,他還是以前的他,這性子一點沒變。

  吳采蘭心裡雖然想著他,但終歸是有脾氣的,處處跟他陪著好話,他半點不領情,還句句針鋒相對,再也覺不住氣,「半個月前,吳家收購了一批上好的翡翠原石,不料中途跳出一個身份不明的巨商,將那批原石高價買走,卻將我的原石人換成了劣石,騙了我們吳家萬兩白銀。如我所料不錯,那巨商便是你。」

  赫子佩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不置而否,「賭石,本就存在風險,換石也是你們吳家同意換的,何來騙不騙之說?」

  吳采蘭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的怒火,「大前天,我們運往京城的錦稠絲線,途中下雨,路上本就滑,偏前面有輛車上不住滾西瓜下來,瓜汁,瓜皮跌得滿地,害我們運線的車,人仰馬翻,一車線落進被瓜汁染的透紅,再也用不得,生生的誤了交貨時間。賠償人家五千兩白銀。那西瓜車是赫掌櫃安排的吧?」

  最讓她氣惱的是,那送西瓜的,卻是送去太平公主府上的。

  如果換成別家,她還能尋人家晦氣,討回些本錢,可偏偏是太平公主家的,只鞥你是啞巴吃黃連。

  赫子佩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是不是我安排的不重要,不過你們的人明知那一地瓜皮,瓜汁,不但不停下來,連速度都不曾減上一減,想必是對自己的駕駛能力十分自信,翻了車,又怪得了誰?」

  千喜豎耳聽著,暗叫痛快,看她平時風光,原來這背地時,吃了他這許多的鱉,當真是活該。

  吳采蘭強壓著一腔的火有數了好幾件事出來,全是賠銀子不討好的事。

  結果赫子佩依然不承認也不否認,嗆得它火冒三丈,又無可奈何。

  「我們就要成親了,我吳家傾家蕩產,對你有什麼好處?」

  「成親?」赫子佩嘴角一撇,不屑的掃了她一眼,「誰和你成親?」

  吳采蘭知道這個人張狂,哪想到他張狂到敢對太平公主定下的婚事詆毀不認,雙手扣著桌緣,死死撐著,身一陣子才沒軟坐去,臉色刷白,「你敢違抗公主定下的婚事?」

  赫子佩低頭看著桌上的一處劃痕,「不敢。」

  吳采蘭剛鬆了口氣,又聽他道:「不過你也得撐得到,我必須娶你的那天。」

  他抬起頭,直視著她,眼裡冰冷一片,「不過,別存僥倖,你撐不到那天。你可以不信,但我說過的話,沒有一句不應驗,我說你撐不到,就撐不到。你識趣的,趕緊找個男人嫁了,我心情一好,沒準還能讓你吳家,多撐幾天。」

  吳采蘭幾時聽過別人跟她說這樣的重話,赤裸裸的威脅,一拍桌子,「赫子佩,你別太過分了,我讓你是敬你。你這般不知深淺,就不怕我去告你一狀,你這腦袋不報?」

  千喜聽到這兒,真怕他一時意氣用事,與官家扭著硬來,丟了性命。端著茶碗的手,不住哆嗦,茶碗蓋,一個沒拿穩,跌在桌上,『啪』的一聲,好在沒打破。

  千喜不安的轉頭來看他們有沒有發現自己,剛好吳采蘭和赫子佩聞聲望了過來,與她對了個面對面,同時一愣。

  吳采蘭正一肚子氣沒處發,偏這是看見千喜,一雙眼,眯了有眯,滿腔的怨氣盡數潑向她身上,冷冷道:「你居然在這兒偷聽別人談話,難道不知道什麼羞恥?」

  千喜弄出聲音,被人發現,本有些心虛,聽了這話,心反而定了下來,冷笑著轉身,「我在這兒坐下的時候,你可不在這兒。

  你尋人說話,自個不選好地頭,又不放低聲音,拿這個大嗓門瞎喊,倒怪人家沒塞耳朵,世間哪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事?

  再說人家男人不要你,你還死皮賴臉的往上貼,這『不知羞恥』四字,吳小姐是當之無愧。」

  她這番話,說出來,雖然沒刻意放大聲音,但足以讓周圍喝茶的人聽見。

  那些人紛紛轉頭來看,打量著吳采蘭,議論紛紛。

  有認得她的人,不敢多話,結了賬,先行離開,免得被她盯上,少不得以後麻煩。

  吳采蘭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紅,紅了又紫,很是好看,掃了眼周圍看熱鬧的人,咬牙切齒,有意放大聲量,「被休之人,有何資格評公主賜下的婚姻?」

  千喜冷笑了笑,「賜婚,好大的面子。」

  說完也不看赫子佩,丟了幾文錢在桌上,轉身往門口走。

  赫子佩在看見千喜以後,一雙眼就沒離開過她,心裡波浪翻滾。

  休她,雖然是為了保她,保陸家,但終是愧對她。

  見她被吳采蘭拿休妻一事侮辱,越加的難受,狠狠的瞪了吳采蘭一眼。

  那一眼像冰刀刮過,讓吳采蘭打了個寒戰。

  赫子佩千喜從自己身邊走過,卻連眼角也不瞟他一眼,心痛如絞,與她身體一錯之際,驀然伸手,抓住她垂在身側的手腕。

  千喜身體一僵,心裡像堵進了一塊大石,鼻子一酸,就想落淚,強行忍住,不冷不熱的道:「赫掌櫃,男女授受不親,請放尊重些。」

  赫子佩胸口起伏了下,雙眼仍看著那道深深的劃痕,桌子花了,不去理會,這道劃痕自然一直擱在這兒,如果有心打磨,哪能當真消不掉?

  聽了她的話,不但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緊。

  千喜手腕被他捏得發痛,心裡更是心酸,別開臉不讓他看見她湧上淚的眼眶。

  吳采蘭盯著他握著她手腕的手,氣得身如篩豆,再也忍不住,「赫子佩,你不記得上頭說過的話了嗎?如果你跟她再有什麼,會是什麼後果。」

  赫子佩一個叮靈醒悟過來,心裡雖疼,但千喜和陸氏夫婦的性命,不能不顧。那道痕不是不抹,但現在不是時候。

  慢慢的鬆了手。

  千喜心裡一陣冰涼,飛快的出了客棧,摸著被他握過的手,眼淚就下來了。

  也不再去別處,小跑著回了『秀色坊』。

  赫子佩望著窗外,愣愣的看著她跑遠,不時有抬手拭淚的動作,心就像被一隻手使勁揉搓,痛得全身抽搐。

  轉過臉,對仍盯著他的吳采蘭冷森森的道:「你記好了,你讓我失了她;這筆帳,我會和你好好的算,我會讓你一無所有。」

  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往樓上走。

  吳采蘭氣不過,雙手握了拳,衝著他道:「你敢這麼明著與我較勁,不怕我對她做什麼?」

  赫子佩站在樓梯上,轉了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道:「你儘管試試。」

  吳采蘭看著他在樓梯口消失,身子晃了晃,無力的坐了下去,她不相信,就拿不下這個男人,就不信真的拿不到他的心。

  赫子佩的身份已不是秘密,他父親薛崇簡雖然和太平公主不和,但他們終是母子,而且太平公主一直指望著收服這個兒子,赫子佩正是她用來收薛崇簡的關鍵。

  可見他在太平公主心裡是何等地位,肯讓他娶她,是看上了她家的財路。

  但太平公主的財路,不是吳家一家。

  她決然不會為了吳家葬送了赫子佩的命。

  否則又怎麼聽那道士說什麼,赫子佩近年不宜婚嫁,便當真將他們的婚期推後。

  赫子佩是聰明人,深知自己處在什麼位置,也擅於運用自己所在的位置來給自己爭取利益。



第136章   撒謊

  千喜回到「秀色坊」徑直進了裡間,撲在小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裡,心裡實在堵得難受。

  如果是他變了心,貪圖那個吳彩蘭什麼的,那她也就狠狠的痛一回。

  痛過之後,就可以把他完完全全的丟開,再也不去想不去念。

  可是今天來看,偏偏不是這麼回事,他不但對吳彩蘭沒有任何想念,還恨著吳彩蘭。

  恨吳彩蘭拆了他們家。

  他離開她,只是出於無奈。

  可是他那裡知道,她寧願隨他一起死,也不願過這樣的日子。

  婉娘見她臉色煞白,放下手裡梭子,跟著她進了裡間,在床邊坐下,輕推了推她,「千喜,你這是怎麼了?」

  千喜把臉陷在枕頭裡,搖了搖頭,哽嚥著,「我沒事。」

  婉娘自從來京城見了她,不管心裡再難受,也沒見她這樣過。有些著急,使勁推了推她,「千喜,有什麼事,說出來,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你懷著孩子呢,不能這樣。」

  千喜深吸了口氣,這事還能怎麼解決?方才吳彩蘭的話,她聽得明明白白,他們是拿著自己的命來威脅他,「我沒事,真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

  婉娘尋思著她是要去馮家,去馮家,多半是想尋赫子佩。

  可這來去才多少時間,絕對是到不了馮家的,難道說在路上遇見他了?「你見到赫掌櫃了?」

  千喜身子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籲出一口氣,點了點頭,「見到了。」

  「他給你氣受了?」婉娘小心的問。

  千喜搖了搖頭,「如果他給我氣受,我還就想開了。」

  「到底怎麼回事?」婉娘放柔了聲音,千喜和赫子佩本來是一對良人,弄成現在這情況,著實讓人看著心酸。

  千喜翻過身,兩眼通紅,望著屋角房簷,「你就別問了。」

  婉娘點了點頭,合上眼。

  一定要把生意做大,一定要把那女人壓下去,這帳說什麼也要算。

  婉娘嘆了口氣,拉了被子給她蓋上,「那你睡會兒,一會兒關普,我叫你。」說完起身出去了,走到門口,又看了看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千喜,才掀起簾子。

  就在這時,聽見門口有人喊,「請問你們家掌櫃在嗎?」

  沒等素心回答,千喜一咕嚕的爬了起來。

  婉娘已經飛快的奔了出去,「程二掌櫃,洪子,你們怎麼來了。」

  千喜深呼了口氣,穩住神,掏了絲帕,抹乾淨臉,對著鏡子攏好頭髮。

  鏡子裡一張臉卡白卡白,眼圈卻紅得厲害。

  用手掐了掐兩邊面頰,掐出些血色,至於眼圈上的紅,就沒辦法了,看著來人笑道:「呀,這來也不事先給個信,我們也好提前準備準備。」

  程根笑著將包裹放在桌上,順勢在桌邊坐下,「有什麼好準備的。」

  「怎麼也說得去買點好酒好菜準備看給你們接風。」千喜笑著轉頭喚素心,「快充壺好茶來給根兒和洪子解解渴。」

  說完一邊給洪子讓座一邊打趣他,「想老婆了?信都沒一個,就巴巴地趕來了。」

  沈洪看了婉娘一眼,靦腆的笑了。

  千喜捅了捅臉泛紅的的婉娘,「咋不去陪你家洪子說話?」

  婉娘連更紅,「老夫老妻了,有啥說的。」

  千喜笑啐了她一口,「你才多大,就老夫老妻了。」

  在座的人都是一笑。

  「爹娘身體還好吧?」千喜一想到爹娘,心裡就有愧。

  「爹娘身體都好,就是掛念你們得慌,總叨念,要你們忙過了就回去看看。」程根看著千喜眼圈有些泛紅,「姐,你眼睛咋了?」

  千喜揉了揉眼,「剛才進了沙子,揉的。」

  程根沒接觸過女人,千喜又是個不愛哭的人,她這麼說,他也就信了。

  沈洪卻是有些迷惑,看了看婉娘。

  婉娘忙衝他笑了笑,他雖然沒說什麼,心裡這謎團卻是擱上了。

  素心剛才見婉娘招呼程根和沈洪,已經跳開去斟茶,這是聽千喜叫沖好茶,忙將手上拿著的茶葉放回去,另拿了千喜自家烤的好茶沏上,端了出來。

  千喜拉了程根道:「這是我弟弟,程根,我們都喚他根兒,他比你大,你叫他聲哥就行了。」

  素心抬頭看了程根一眼,見他長得濃眉大眼,憨厚端正,臉上微微一紅,把茶遞了過去,沒敢叫哥,「二掌櫃,請喝茶。」

  程根忙起身接了茶,「謝謝姑娘。」

  程根人老實,只抬頭看了素心一眼,就不敢再看,問話自也不敢答,只是點了點頭,走了下去,喝茶。

  千喜戳了戳他的額頭,「還是這麼沒出息。」

  程根臉更紅了。

  千喜這才又給素心介紹沈洪,問道:「你們今天怎麼來了?」

  程根吃了口茶,放下茶杯,「爹說欠下程大人這麼大的一個人情,過幾天是程大人的生辰,叫我們來給程大人賀壽,順便來看看姐和子佩哥。對了,子佩哥不在嗎?」

  他說著,左右亂看,尋著赫子佩。

  千喜心裡一沉,這事要怎麼瞞,「他辦事去了,沒在鋪子上。」

  程根知道赫子佩在別人的染坊,幫人家研究染料的事,聽千喜這麼說,也沒往別處想,「好久沒見子佩哥了,一會兒見了他得拉他好好喝幾杯。」

  婉娘心裡一慌,飛快的看了千喜一眼,見她臉色雖然白了些,但還算淡定,也就沒吱聲。

  「酒是肯定要喝的。」千喜笑了笑,取了些碎銀交給素心,「你先回去,順路打些好酒,要最好桂花醇,另外去買隻雞,再買兩條大些的魚。你娘的那個蘑菇燒雞做得好,叫你娘趕著燒出來,給咱弟和洪子接風。」

  素心應著,接了銀子去了。

  婉娘心裡忐忑不安,這一會兒,再問起赫子佩,該怎麼說。

  程根打量著這鋪子,「這鋪子真好,就是地頭背了點,如不是外面那兩牌子,還找不進來。」

  千喜笑了笑,「你們能找得進來,就說明沒背到家。」

  程根和沈洪也笑了。

  幾人坐了一陣,看看天色已經差不多了。

  千喜站起身,「我們也收鋪回去吧。」

  程根站起身,拿了包裹背上,「子佩哥啥時回去?」

  婉娘心裡一緊,眼巴巴的看向千喜。

  千喜笑道:「他平時忙,回家晚。你和洪子趕了這麼一天的路,也累了。咱不等他,先回去。」

  程根跟著千喜往門外走,看到千喜和婉娘要去扳門板,忙上前,「我來。」

  千喜也不搶,由著他搬。

  沈洪也接過婉娘手裡的門板,「讓我來,你別閃了腰。」

  婉娘笑呸他一口,「哪能這麼嬌氣,你們不在,這門,還不是我們自個天天搬。」

  沈洪只是笑,馬力的上著門板。

  程根一邊上著門板,一邊扭頭問千喜,「那啥時能看到子佩哥?我有大半年沒見他了,怪想的。」

  千喜被問得沒辦法,只得到:「咱先走,婉娘正好要去趟染坊,順便喚他回來。」

  「我?」婉娘看著千喜,指了指自己,見千喜使著顏色,忙道:「你們先去,我這就去喚去。」

  話是這麼說,心裡卻是叫苦連連,她上哪兒喚赫子佩去?

  千喜捏了捏她的手,「快去吧。」

  沈洪衝著婉娘道:「要不你等我一等,我馬上上完這門板,陪你一起去。」

  婉娘更是頭痛,這謊該怎麼圓過去,「不用了,你也累了,我自己去就行,反正也不遠。人家染坊的人沒見過你,平白見一個男人跟著我,怪不好意思。」

  沈洪聽了這才沒好意思,硬要跟著,「那你快去快回。」

  「知道了。」婉娘硬著頭皮往前走,琢磨著這該去哪兒晃個點,一會兒領不了赫子佩回去,又該怎麼收場。

  剛走到要拐彎的地方,聽千喜在後面叫道:「婉娘,等我一等,我忘了點事給你交代。」

  婉娘停了下來,轉過身,見千喜追了上來,探頭望了望在裡面上門板的兩人,看不見她,一張臉苦的能擰出汁來,拉了千喜,小聲道:「我的姑奶奶,這該怎麼辦?我哪兒去尋個赫掌櫃去?你今天在哪兒看見他了?我去尋一尋。」

  千喜回頭看了看,「你尋他也沒用,你隨便去哪兒逛一圈,回來就說哪個周邊鄉鎮買的染料出了問題,人家又是急活,等不得,赫子佩跟了人家回去處理問題去了,派了人來通知咱,剛好在路上撞見你,這事也就暫時圓過去了。」

  「說哪家啊?」婉娘一想著還得編謊話,心裡就緊張。

  「張三李四,王麻子的,你胡掐一家,不就行了。」千喜推了推她,「去吧。」

  「他們見不到赫掌櫃,該有多失望啊?」婉娘想著他們巴巴的來了京裡見不到赫子佩一面,心裡就難受。

  「失望好過知道了真相,回去氣死咱爹娘。」千喜又推她,「快去,再不走,一會兒洪子看出了名堂,可要起疑心了。」

  程根好騙,但沈洪可不是這麼好騙的。

  婉娘老實好騙,只得依著她,懵懵的往前走,不住嘆息,這都是那姓吳的造的孽。

  千喜打發走了婉娘,才定了神,回去上了門鎖。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3:21 AM

第137章   圓謊

  千喜領著程根和沈洪先回了家,拾掇著燒水給他們泡了洗個熱水澡,去去疲勞,這飯菜也差不多就能上桌。

  雖然打發了婉娘隨便去哪兒逛蕩一圈兒就回來,但心裡始終是沒底,萬一誰說漏了一句,這謊就揭底了。

  趁程根和沈洪洗澡的時候,去給孟氏和素心又做了一番叮囑。

  讓她們反覆對了口風,沒問題了,又在院子裡來回逛蕩,搓著手,等婉娘。

  婉娘是不說謊的人,再說洪子是她相公,難保枕邊風不漏點風,洪子又是子佩親手調教出來的,捕到一點線頭,就能把瓜給摸了,想瞞著他,實是個大難題。

  尋思著,要麼讓他偷偷告訴洪子,求他幫著將這事瞞下,這樣爹娘那邊也有個人能幫著說話。

  轉了幾個圈,仍不見婉娘回來,她還真就逛得有模有樣,這半天不見回來。

  就在這時,門『吱』一聲開了,婉娘的聲音傳來,「我們回來了。」

  千喜懸著的心頓時落下,婉娘的『我們』二字,讓她有些奇怪,急轉了身見婉娘正讓開門口,一個頑長的身影隨她身後,進了門。

  那張熟悉的俊臉朝著她笑了笑,千喜捏在手中的錦帕跌落地上,被風吹得在地上捲了兩卷,四目相對,膠在了一起,半晌不能分開。

  婉娘見二人這麼個狀態,反身關了院門,落了柵,識趣的去了廚房幫忙。

  過了好一會兒,赫子佩才向千喜走進,彎腰拾起她跌落在地的錦帕,拍拍上面沾上的塵,遞給她,柔聲道:「我回來了。」

  千喜這才深吸了口氣,回過神,臉色蒼白,不接他手中的錦帕,壓低聲音,冷冷道:「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兄弟們。」赫子佩將錦帕疊好,準備收進自己懷裡。

  千喜一把奪過他手中錦帕,她的東西是不能再給他的了,「你還嫌我不夠丟人麼?趁他們沒看見你,快走。」

  赫子佩往屋裡望了望,將她拉過一邊。

  千喜忙甩了他的手,「放尊重些,別拉拉扯扯的。」

  赫子佩訕訕的放開她的手,「我對不住你,你惱我,恨我,都是應該的。」

  千喜鼻子一酸,差點落淚,忙強行忍著,暗罵自己不爭氣,「既然知道,那還不快走?」

  赫子佩低頭看著她隆起的小腹,心裡痛的難受,「根兒他們不知道我們的事,我不來,你這謊圓不過去。」

  千喜撇臉不看他 ,「那也與你無關,圓不過去,大不了直說,我爹娘大不了當沒養過你這個兒,我當沒嫁你這個夫,還能怎麼著不成?」

  「別,千喜,不能讓家裡知道。」赫子佩心裡一急,又捉住她的氣的冰涼的小手,「如果家裡知道了,怎麼還能讓我跟你白頭到老?」

  千喜抽了手出來,「家裡?哪裡還有什麼家裡?還有誰與你白頭到老?」她忍著淚,惱他歸惱他,但不是不想他,不是不想和他一夥重歸於好。

  但她清楚,他是皇家的人,而她只是個平民百姓,他們之間橫了萬丈的溝,是邁不過去的了。

  赫子佩看她傷心,比在他心窩子上捅幾刀還痛,捉了她的手,打自己臉。

  千喜握了拳,僵著手,不肯打,「放手。」

  赫子佩硬是不放,「你打我解解氣,隨你怎麼打,只要你不氣壞了身子,怎麼都行,成嗎?」

  千喜心裡一軟,淚下來了,「那我要你不要呆在京裡了,隨我回太和鎮,成嗎?」

  赫子佩沉默了,握著她的手,卻更緊。

  千喜心裡沉了沉,垮了臉,要抽手,冷聲道,「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可說的,你走吧。」

  赫子佩慣來嘴巧,這時卻急得說不出話,只恨不得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再也不放,但終是不敢,「千喜,那休書並非我真心,給我時間,我以後定會加倍補償。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的賠給你。」

  千喜冷笑了笑,「只說就算是自家養的狗,招手來,揮手去,也得看看它的心情,何況我還是個人。」說完停了停又道:「赫公子,千喜只是一介平民,不敢越禮。」

  赫子佩沒來得及說什麼,程根從偏房出來,頭髮上還冒著熱氣,「子佩哥,可想死我了。」笑著衝他們奔了過來。

  千喜趁機抽出被他握著的手,但程根過來,也不好當著程根的面再轟赫子佩,只得道:「我去屋裡收拾收拾。」

  赫子佩久不見程根,這時見他比前次黑了些,人卻更壯了,在他肩膀上輕搗了一拳,「好小子,出息了。」

  程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著一把抱住他,鼻子一紅,竟哭了,「哥,你咋這麼久不回來看我們,知道你出事,急得爹娘差點撞了牆。」

  赫子佩心下難過,扶了他,「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啥,我也想回,但遇上些難事,實在走不了,你回去一定要照顧好爹娘,把我那份孝心也敬上,再過些日子,我這兒的事一了,立馬回去給爹娘請罪。」

  程根這才扯了袖子抹了淚,「哥,您放心,爹娘有我照看著,您有什麼難處,我們能幫上的,儘管的開口,早些結了,早些回去。」

  赫子佩心裡堵得慌,「有你這話,我就放心,我這事,你們也幫不上。爹娘身體還好嗎?」

  「好,就是天天站在門口望你們回去。」程根說著又抹淚。

  赫子佩也忍不住,別過臉,偷偷拭淚。

  千喜在屋裡聽見,背靠了牆,捂著嘴哭,不讓自己哭出聲。

  婉娘進了千喜屋裡,忙遞了帕子給她,「我的姑奶奶,你帶著身子的人,怎麼能這麼個哭法,快打住,打住。」

  千喜接了她手中的帕子,「我上輩子到底做了啥孽啊,這輩子老天要這麼對我。」

  婉娘長嘆了口氣, 扶她在桌邊坐下,給她倒了茶,「誰一輩子沒點坡坡坎坎的,我看赫掌櫃對你還是一往情深,你也看開些。」

  千喜搖了搖頭,「有啥用。」



第138章   徘徊

  婉娘扶了千喜的肩膀,往窗外看了看,見沈洪也洗完澡出來,出了院子拉了赫子佩說話,「你再哭,這眼睛哭腫了,看你怎麼跟二掌櫃解釋。」

  千喜這才收了淚,去打水洗了臉,「你怎麼遇上他的?」

  婉娘順手端了千喜洗過臉的水,開門潑了,「我從鋪子裡出來,沒走幾步,就有一個客棧的夥計攔下我,說有個叫赫子佩的客官尋我。

  我一聽赫掌櫃的名字,那還想別的,巴巴的就跟了那伙計進了客棧。

  原來,赫掌櫃就住我們鋪子出來,街對面的那家客棧二樓。」

  她怕千喜沒聽明白,又補充了一句,「就是我們掛著『秀色坊』牌子的那家客房。」

  千喜暗嘆了口氣,今天跟著吳采蘭進客棧,已經知道他住著那間房,那掛牌子的事,也就不用解釋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然後呢?」

  「我見了赫掌櫃,他就問我,陸掌櫃他們知道這休書的事嗎。我說陸掌櫃還不知道。那他又問我,二掌櫃他們來,你是怎麼辦的。我就按照你說的法子,說了一遍,聽了苦笑了笑,樣子好不失落。說你這事辦的草率了,騙不過去,讓我領了他來。我也覺得你那法子哄了今晚,也哄不過明晚,就依了他。」

  婉娘見孟氏招呼著要擺飯,忙站了起來,「他人都來了,不管你跟他還願不願續前緣,這齣戲還得先演好了,省得二掌櫃回去了,告訴你爹娘,能活活氣死他們二老。」

  千喜默了會點了點頭,站起來,「擺飯吧。」推著婉娘往外走。

  孟氏母女得了婉娘的吩咐,知道赫子佩是千喜的丈夫。

  從窗戶偷偷看了赫子佩,嘖嘖兩聲,沒想到千喜的夫君是這麼標緻的一個人。二人當真是郎才女貌,不明白他們怎麼就不在一塊。

  有客在,加上赫子佩來了,就是當家的,孟氏和素心也就不再上桌。

  千喜並沒將她們母女當下人使喚,千催萬叫的,二人才小心翼翼的上了桌,等赫子佩他們坐下,才掛個桌角坐下。

  沈洪是有媳婦的人,倒沒覺得什麼。

  程根就有些難為情,低了頭不敢看素心。

  素心覺得這人老實得有趣,不時看他。

  千喜端了酒杯道:「根兒,洪子,你們難得來一次,我先敬你們一杯。」

  程銀和沈洪忙端了酒杯站起來。

  赫子佩握了千喜端著的酒杯,「千喜一直不善飲酒,現在身子又不方便,這酒又是冷酒,我代她喝了。」千喜只得送了手。

  赫子佩笑了笑,端了酒杯,一飲而盡,反了杯子照了照。

  程根和沈洪也跟著乾了。

  婉娘忙幫著相公挾菜。

  千喜也幫著程根布菜。

  婉娘見赫子佩只喝了杯酒,也不挾菜,在桌下推了推千喜,向她使著眼色。

  千喜看赫子佩只喝酒,也是心痛,就是過不了心裡那道檻,被婉娘推了兩推,只得拿了筷子給他挾菜。

  赫子佩看著她的動作,想著過去與她一起吃飯,她總是這麼給自己挾菜,心裡一暖。

  垂下一隻手,在桌下握了她放在膝蓋上的小手。

  千喜輕輕掙了掙,偷偷看她臉上沒有怒氣,安下心,把手握得更緊,這一頓飯,硬沒放開她的手。

  飯後,在偏房陪著程根和沈洪說了會兒話。

  婉娘敲門進去喚沈洪休息,「相公,二掌櫃,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早些歇了罷。」

  沈洪有這麼些日子不見婉娘,自是腳一顛,便跟著她回屋。

  赫子佩見程根的確有些倦意,只得起了身往外走。

  出了門望著千喜的屋裡亮著燈,卻不敢去。

  婉娘背著沈洪,在他背後推了一把,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快去啊。」

  赫子佩感激的看了婉娘一眼,硬著頭皮,蹭著千喜屋前,聽到身後婉娘關了門。

  才抬起手去推門,手指剛碰到門,又停下了。

  定了定神,過了會兒,才屈了手指,輕輕敲了敲門,「千喜。」

  千喜正坐在桌邊望著燭火發呆,聽著他的聲音,心猛的抽緊,想也沒想,撲到門邊,手碰到門,又停下了。

  這麼放他進來,他們這關係算什麼。

  院門早落了柵,不放他進來,讓他在院子裡站上一宿,實在說不過去。

  嘆了口氣,把門開了,轉身走開,坐回桌邊。

  赫子佩在門口又立了一會兒,才進了屋,反手關了門,慢慢走到桌邊,在她身邊坐下,靜靜的把她看著。

  別人懷孩子,總會胖,她卻比以前瘦了許多,臉色不如以前紅潤,心裡陣陣的絞痛,輕嘆了口氣,柔聲道:「你累了一天了,早些去睡吧。」

  千喜帶著孩子,也是在容易犯睏,加上白天和吳采蘭鬧了那一場,這時也的確沒多少精神。

  但這屋就一張床,他們兩已不是夫妻,這可怎麼睡,「你呢?」

  「你別管我,我在這兒眯一眯就行。」赫子佩催著她,「快去吧。」

  千喜又看了看他,才起身上了床,落下幔帳,脫了外衣,側身躺下,隔著半透明的幔帳看著他。

  他比在牢裡時還瘦,眼裡也佈著血絲,也不知他一個人是怎麼過的。

  幾次想叫他上床來,可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

  赫子佩隔著幔帳望了良久,才手撐了額頭,合了眼。

  千喜不忍心再看,翻了身,面朝著裡,強行閉了眼,越睡,越覺得心亂,又嘆了口氣,自己就死這麼沒骨氣,「打了半夜,會冷,上床來睡吧。」

  赫子佩猛的睜開眼,盯著幔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試問,「千喜?你是在跟我說話?」

  千喜翻身坐起,隔著幔帳瞪著他,沒好氣的道:「這兒還有別人嗎?」

  赫子佩心跳如搗鼓,三步並兩步的邁到床邊,站住,手慢慢抬起,觸碰到幔帳,沒馬上掀開,「我……進來了。」

  千喜躺倒下去,面朝著裡,背朝外,「嗯。」了一聲。

  赫子佩深吸了口氣,撩了幔帳,慢慢坐到床邊,看了她一會兒,見她強閉著眼,長睫輕輕的顫。

  抿了抿微乾的唇,脫了外袍,搭上床緣,在她身邊躺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3:35 AM

第139章   舊情重燃

  千喜繃著身子睡了半晌,不見身後有動靜,一陣風吹過,火燭暗了暗,以為要熄,風一過,卻更亮了些。露在薄被外面的膀子就有點涼。

  剛才以為他睡下會,會自己拉被子蓋,結果他自躺下,就連手指頭也沒動一動。千喜暗嘆了口氣,轉過了身,見他沒闔眼,眼定定的看著他,他背著光,看不清神情,「你看著我做什麼?」

  「想看,很久沒這麼近看過你了。」赫子佩笑了笑,聲音有些啞。

  千喜鼻子又有些酸,拉了一半被子,蓋在他身上,嘆了口氣,「咱們在太和鎮,染咱的布,過咱的小日子,多好。你偏要往這京裡闖,這下好了,闖了個家破人散,這是何苦呢。」

  赫子佩捉住給他蓋著被子的小手,他的手已被風吹得冰涼。

  千喜往回抽了抽,被他握得更緊,抽不出來,也只能由著他。

  赫子佩拉著她的小手,放到嘴上,親了親,「我不來,她們也會尋過去,要怪就怪我這不合適的身份,我以為娶了你,她們知道我只想留在民間,也就不會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沒想到,還是不行,反害了你。但不娶你,我這輩子也就沒想頭了。」

  千喜垂了眼瞼,如果不嫁他,她這輩子也是沒想頭的,「這話別說了,我知道你也是沒辦法,唉。」

  「我想摸摸咱的孩子,成嗎?」赫子佩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回答,苦笑了笑,「我知道我沒資格……」

  話沒說完,感覺到千喜拉著他的手,慢慢移到她的腹部。

  他呼吸緊了緊,緊張得手心竟滲了汗,又驚又喜,「千喜。」

  千喜微笑了笑,他貼在她小腹上的手心微微的涼,她心裡卻是一片暖,小聲道:「孩子,這是你爹。」

  赫子佩深吸了兩口氣,眼眶發熱,有東西湧上來,掀了被子,撩起她的衣衫,在她肚臍上親了親,將臉貼在鼓起的腹部,粗糙的大掌,在她肚子上慢慢摩挲,「我是你爹啊,五個多月了,你才第一次見你爹,你爹對不住你們娘兒倆。」

  千喜忍著的淚滑了出來,「你知道他多大了?」

  「哪能不知道,我天天算著呢。」赫子佩怕她涼,不敢讓她這麼晾著時間太長,拉了被子給她蓋上,手臂穿過她的頸窩,儘可能輕的將她抱住,炙人的身體貼著她,不敢壓到她的小腹。

  吻去她眼角的淚,可是越是吻,她眼裡湧出的淚越多。

  他心疼得心揪成了一團,「別哭,那休書只是個緩兵之計,作不得數,我這輩子只能有你一個。」

  唇細細碎碎的順著她的面頰一路吻下,最後覆上她的唇。

  她身子僵了僵,心跳迅速加快,手臂纏上他後背,抽搐著回吻著他。他心裡拋起了千層浪,再也壓不下隱忍著的情愫,一點點吻著她,手伸進她的衣襟,一點點撫摸著她的身子,手越來越燙,在她腹部又摩挲了一陣,心裡柔情化成水。

  順著她顫著的身子撫上,握住她細滑的豐盈,呼吸變得急促。另一隻手下滑,按著她臀,壓在自己的硬挺上。與她纏綿的舌退了出來,在她唇上親了親,「千喜,我想得厲害」,千喜臉上火熱滾燙,咬著他的唇,伸手去解他的中衣。

  無聲的邀請,讓他雀躍得差點歡呼出聲。

  落了幔帳,脫了她的衣衫,燭光中,吻遍了她的身體,最後又在她小腹上親了親,才分了她的腿,慢慢進入。

  雖然已經好些日子沒碰過女人,早忍得難受,額頭上已憋出了汗,進出間的動作卻儘可能的輕柔。

  他慢慢捻著她細膩的肌膚,溫柔的律動,越是壓抑,進出間的感觸越是敏感,刺激。

  漸漸的,她歡愉的呻吟,他粗重急促的呼吸交替著充滿了整個幔帳,久久不息。她緊纏著他,他磨著她,抵著她。

  弓著身,含著她胸前花蕾,吮著咬著,乳尖上的酥麻與身下強烈的快感交融,腦海被完全抽空,只知道隨著他的動作斷斷續續的呻吟,低喚著他的名字。沒有一點空隙的緊縛,絞得他急劇的抽搐。

  他深抽幾下,將她送上雲端。

  她因高潮的一下緊過一下的收緊,他低吼一聲,無法隱忍的深深挺進,在她燙熱緊致的花徑裡縱橫。

  全身輕飄飄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崩著身子任一波強過一波的快感在體內淋漓盡致的衝撞。

  聽著她無力的喘息,笑了笑,心滿意足的趴伏在她身邊,攪過她汗濕疲軟的身子,深深的吻上她的唇。

  直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平復,才慢慢退出她的身體,取了乾巾,細細的為她抹乾身子。

  又打了水,為她拭盡身下的狼籍,才自行收拾乾淨。

  重回到床上,她已昏昏欲睡。

  他拂開她面頰上的秀髮,重新將她摟緊,低聲輕喃,「千喜,相信我,不會讓你等太久。我決不會讓孩子出生見不到爹。」

  千喜迷糊中微笑著將臉蹭進他懷裡,抱住他窄緊的腰,她這輩子只要這個男人,絕不放手。

  睡到半夜醒來,感到腿壓在他身上那處硬得厲害,伸手摸了摸,驚得睜開眼,見他睜著眼看著她,含糊的問,「你怎麼不睡?」

  「想看你。」他親親她的額頭。

  「傻啊?以後又不是看不見了。」千喜的睡意也去了幾分,小手握著他的硬漲,入手燙得厲害。

  他笑了笑,「還是想多看看。」說著,身下被她的小手,上下套弄了兩下,經不住一喘,「我漲得厲害,你還惹我。」

  千喜抿著嘴笑,抬腿架到他腰間,將他那處抵著自己身下的柔軟,輕輕的磨。

  他皺了皺眉,呼吸一促,揉著她的嬌乳,「你這是在折磨我。」

  她笑著,勾了他的腰,將他擠進自己身體。

  他眼裡閃燃著火,閃著歡愉,翻身壓了她的腿,握著她的腰,不客氣的肆虐進出起來……

  直到抽完了她最後一絲力氣,才盡興的洩在她體內,攪了她沉沉睡去。



第140章   夫妻樂

  陽光懶懶的透過窗櫺,撒了一地淡淡的金光,兩隻麻雀在窗口上覓食。

  千喜慢慢醒來,動了動身子,身下有些火辣辣的,沒睜開眼,臉上就紅了紅,心裡像淌過一汪蜜泉。

  往身邊摸了摸,卻摸了個空,神智瞬間清醒。

  睜眼一看,身邊哪有他的身影,心裡一涼,難不成,他就走了?

  翻身坐起,摸著他昨夜睡過的地方,心裡一抽一抽的痛。

  門「吱」的一聲,開了,忙拉高薄被掩住赤著的身子。

  見赫子佩端了她洗臉用的銅盆進來,盆裡騰著熱氣。

  他見她坐在床上,呆看著她,微笑了笑,「醒了?」反腳踢上房門,把熱水放到洗漱架上。

  千喜望著他的身影,輕吁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走了。」

  他一邊絞著帕子,一邊回頭看她,神色溫柔,「這幾天,我住這兒,成嗎?如果成的話,我一會兒去客棧取兩身換洗衣裳。」

  千喜垂著頭笑了,「換洗衣裳倒是不用取,這兒都有。我閒著沒事的時候,給你做了幾套放這兒呢。」

  他心尖尖上頓時塌了下去,「哎」了一聲,拿著熱巾子,走到床邊坐下,「你昨夜又出了些汗,我給你用熱水擦擦,舒服些。」

  千喜忙伸了手,去接他手中的巾子,「我自己來罷。」

  「我來。」他拿著熱巾的手往旁邊讓了讓,捂上她的頸項,慢慢給她擦拭。

  滾熱的巾子擦過的肌膚,被風一吹,絲絲涼涼,十分舒服。

  靜靜看著他專注的樣子,彷彿又回到從前的日子。

  他手中熱巾,一路往下,揭了她抱在胸前的薄被。

  她豐滿挺立的玉乳呈現在他眼前。

  他眸子一黯,一低頭,含了她胸前紅蕾,將她摁倒在枕頭上,纏綿了一回,才起身重絞了熱巾,為她渾身上下抹拭乾淨。

  「婉娘兩口子也還沒起身,根兒正幫著素心燒火,早飯還有一會兒才做得好,你再眯會兒。」赫子佩順手將巾子擲回盆中,靠坐在床欄上,將她摟了,半闔著眼,撫著她隆起的小腹,愜意得很,這樣的日子太久違了。

  千喜靠在他懷裡,反手抱了他的腰,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鼻息間儘是她熟悉的味道,「昨天,根兒看了素心就臉紅,這會兒又去幫著人家燒火,會不會對人家有那麼點意思?」

  「我看著像,如果真是這樣,倒是好事,我看素心那姑娘也還端莊,也是過得日子的女子,如果能跟了根兒,倒是件好事。」赫子佩將臉埋在她耳鬢,聞著她的髮香。

  千喜抬著臉打趣他,「人家素心明明就長得漂亮,到你這兒就只得個端莊,你存著什麼心呢?怕我當你看上了人家,打翻了醋罈子,尋你麻煩?」

  赫子佩嘿嘿笑了,咬她的耳朵,「有這麼個意思,昨兒夜裡才饒了我,讓我舒服了兩回,再惱起來,我這日子還怎麼過。」

  千喜呸了他一口,臉上滾燙滾燙的,「她長那麼漂亮,你就沒一點想法?」

  赫子佩臉色一正,收了笑,掐了她下巴,正視著她,「我說過,這輩子,我就只有你一個,我這心裡也只裝得下你一個,這玩笑不許再開。」

  千喜見他動了怒,不敢再逗他,湊上前咬了咬他的唇角,「開個玩笑都不行,我知道你心裡只有我一個。」

  他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將摟著她的手,緊了緊,抱著她輕輕搖了幾搖,笑著道:「其實我娘子才是最漂亮的,誰都比不上,要不我哪能這麼巴巴的守著你長大。」

  千喜忍不住笑,又呸了他一口,「油嘴滑舌,把外面做生意的那套,帶回家來了。」

  他也笑,「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在外面,我雖然是見人就誇,但都誇的是真的,絕不會黑說成白,白說成黑。人家不好的地方,我不提,專挑人家好的地方誇。這麼誇起來,人家聽著舒服,我說的也不堵心。」

  千喜更笑的不行,戳了下他的額頭,「那我不好的地方,你說來看看。」

  他想了想,道:「不成,說不得,說了,你還不把我轟出門去。」

  千喜聽了這話,更想知道,轉了臉看他,「說啊,你看我哪兒不好?」

  「不說。」他抱著她接著輕輕的搖。

  「別再搖了,我被你晃得頭暈,快說,不說我真轟你出去。」女人最怕丈夫心裡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想法,聽他這麼說,哪能不刨根問底。

  「我說了,你轟我出去怎麼辦?還是不說了,說是轟,不說也是轟,不如不說。」赫子佩看著她虎虎的看著他,笑著去咬她的唇。

  「你說,說了,我不轟你就是。」千喜別了臉不讓他咬。

  赫子佩一本正經的道:「那我可說了?」

  「嗯,我聽著。」千喜不覺中,抱在他身後的手,揪緊了他的衣裳。

  赫子佩裝模作樣的盯著她,不語。

  「你快說啊。」千喜不耐煩的催著。

  「我認真的想了半天,沒想出來,等我想出來了,再告訴你。」赫子佩說完「噗」的一聲笑。

  千喜這才知道上了他的當,氣得笑,捶了他一拳,「我就這麼好,沒一點缺點?」

  赫子佩親了親她,「人哪能沒點缺點,不過咱從小在一塊,小東小西的毛病,早習慣了,感覺不出是缺點,沒有這些小毛病,反而覺得不像你了,只怕還不習慣。」

  千喜想想也的確是這麼回事,將頭靠回他肩膀,「如果吳采蘭他們知道你這幾天住我這兒,會不會對你不利?」

  赫子佩輕拍了拍她,「吳采蘭幫太平公主做的一樁買賣砸了,這次損失只怕不少於五萬兩銀子,太平公主大發雷霆,吳采蘭正焦頭爛額,想辦法補救,昨兒連夜趕著去了湘城,哪有精力理會我的事。」

  千喜一喜,又是一憂,「那單生意又是你破壞的?」

  赫子佩輕「嗯」了一聲。

  千喜坐直身,一臉的擔憂,「你讓太平公主破這麼多財,就不怕她知道了治你?」

  赫子佩挑了挑眉毛,「那五萬兩已經進了她口袋,只不過是我這兒進的,她又怎麼會治我?」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24 PM

第141章   打探心思

  鄭大人壽辰,程根踩著日子去鄭府送上賀禮。

  他見大門前人來人往的都是衣著光鮮的達官貴人,也就不願往進蹭,擱下東西,挨著牆角離開了。

  鄭大人看了管家送來的東西,問了幾句,想著千喜的事,對這位同窗好友,心存愧疚,既然送禮來的人走了,也就沒叫人去追。

  這樣一來,赫子佩和千喜倒暗鬆了口氣,省得程根在府裡耽擱時間長了,難免聽到些風聲,回來問東問西,又得費一番心思解釋。

  說謊吧,對不住兄弟,說真話吧,程根又是個實在人。回去被爹娘問多幾句,難免要漏口風。

  又過了兩天,千喜掛記著家裡生意由爹一人頂著,太過辛苦,收拾著打發了程根和沈洪回去。

  程根背了包裹走到門口,邁了一隻腳出門檻,回頭望向素心的房間。

  千喜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看,見素心屋裡窗簾輕動了動。

  再看程根,程根正不捨的收回視線,見千喜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臉一紅,轉身就走,慌亂間腳在門檻上絆了一下,如果不是赫子佩一把扶住,怕是要摔個狗吃屎。

  程根忙站直身子,一張臉更紅得跟紅布一樣,抬頭見沈洪和婉娘手拖著手,依依不捨,叫道:「洪子,走了。」

  沈洪朝他看了看,「來了。」

  婉娘給沈洪理了理衣領,「路上小心,回去好好幫著陸掌櫃,等過陣子,我回去看你。」

  沈洪「哎」了一聲應了,「你進去吧,千喜帶著身子,你能多做的,就多做些。」

  婉娘拍了拍他,「還用你教,走吧。」

  沈洪這才一步一回頭的隨著程根走了。

  千喜看了看赫子佩,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問出來。

  還是赫子佩轉過身問她,「你一會兒上不上鋪子?」

  千喜忙道:「要上的,收拾收拾就去。」

  「那成,我先送根兒和洪子去搭車,回頭尋你。」赫子佩轉身要走。

  千喜又忙叫住他,「你過來一下,有點事兒。」

  赫子佩衝著走在了前面的喚道:「根兒,洪子走慢點,等我一等。」轉了回來,站在門邊,笑看著千喜,「啥事?」

  千喜扶著門,往外看了看程根,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你在路上尋個機會,問問根兒是不是對素心存了心思。」

  赫子佩挑了眉笑了,「成,我一會兒就問,不過這不光是他一個人的事。」

  千喜往裡指了指,道:「剛才我見素心也在窗簾後往外望呢,怕也是有心,我找機會問問,如果都有心的話,倒也是個好姻緣。也正好讓你死了打人家主意的心思。」

  赫子佩眉毛豎了起來,「我哪有那心思,你不要胡說。」

  千喜掩著嘴笑了,推了推他,「還是這性子,一點就炸。逗你玩呢,根兒他們等著呢,快走吧。」

  赫子佩眉毛這才落了下來,「那我走了。」

  「走吧。」千喜揚了揚手,將跨在門檻上的腿縮了回去。

  赫子佩追著程根他們去了。

  沈洪扭身過來打趣赫子佩,「你們這天天見的,倒比我們這幾個月沒見的更黏人。」

  赫子佩嘿嘿笑了,他哪知道他們這天天看到,卻不能一起的日子,比他這幾個月不見更難熬。

  千喜回身掩了半邊門。

  婉娘望不見沈洪了才返身回來,掩了另一半門,擠眉弄眼的笑看著千喜,「這幾天都不得機會問你,和好了?」

  千喜紅著臉,扭身就走。

  婉娘追在她身後不放,扯了她袖子,「你有沒有讓他碰你?」

  千喜窘得不行,佯裝著惱,瞪了她一眼,走得更快,「跟洪子過了幾日小夫妻生活,這嘴怎麼就這麼貧了?」

  婉娘將她拉了回來,「我是女人,知道女人的事,如果只是口頭上和好,你不肯讓他碰你,說明你心裡那坎沒邁過去,而男人最忌的就是不讓碰,他表面上不表示,心裡鐵定要埋下禍根,以後早晚得發作。」

  千喜白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拽了下來,「有完沒完,收拾著趕著去開舖呢。」

  婉娘見她這樣,以為給自己烏鴉嘴說中了,急得聲量高了些,「孤男寡女的幾個晚上,能忍著不碰你,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了?」

  千喜一聽,這還了得,前面屋裡還有個沒成過親的素心,聽了話,還不得羞死?忙轉了身,捂了她的嘴,低罵,「有你這麼咒他的嗎,你哪個眼睛看到他不行了?」

  婉娘扳開她的手,神情曖昧,低聲笑道,「這麼說,你們有那啥了?」

  千喜紅著臉啐了她一口,「就你多事。」丟開她往素心房裡走。

  婉娘雙手合十,朝著天拜了拜,「阿彌陀佛。」又跟上她,「那休書的事,怎麼說?」

  「他說是緩兵之計,作不得數。」千喜前些天買了些小雞養在這院子裡,這時路過裝碎玉米的小竹篩,順手抓了兩把,撒向那群小雞。

  婉娘拍拍胸口,長鬆口氣,望瞭望素心房裡,「根兒和素心,好像有點意思。」

  千喜拍掉手上的碎玉米粒,「我也正想去問問,被你死拉著,耽擱了這許多時間。」

  婉娘一扁嘴,「這能有多少時間,問問也好,不過如果他們真有這意思,素心這家裡條件……你爹娘能同意嗎?」

  千喜回身擰了她一把,「枉你在我們家這麼久,還不瞭解我爹娘的性子?他們也不是有錢人家出生,還能看這個?想當年子佩進我家門的時候,連雙鞋都沒有,一雙腳凍得紫黑紫黑的,還是我爹娘給他一個搓腳,一個搓手的救回來的。」

  婉娘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推著她去素心屋裡,「快去問吧,我去收拾收拾,等你問了,我們也該出門了,你那個舞服的事,也差不多該有消息了,不去鋪子上候著,來了消息,沒人接著,白白錯過了,也叫冤枉。」

  「哪能一次沒通知到就算了的。」千喜嘴裡這樣說,腳下卻走得快了,婉娘說的不無道理,宮裡的人辦事,有時不見得都那麼靠譜。

  敲了敲素心的房門,「素心。」

  裡面立馬傳來素心的應門聲,「譁」的一聲拉開門,「千喜姐,我收拾好了,隨時能走。」



第142章   提親

  千喜握了素心的手,往屋裡走,「還不忙走。」

  素心一臉迷糊,隨著她回了屋裡,在床邊坐下,「千喜姐,是有什麼事嗎?」

  「也沒啥,只是和你說說話。」千喜將她看著,她長得端莊大方,又有股子潑辣勁;而根兒憨厚老實,就是少了點魄力。

  如果他們兩能湊一塊,倒是個互補。

  素心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身子都繃緊了,「千喜姐,是我哪兒做的不好嗎?」

  千喜這才收回視線,「哎,你看我,光看你,都忘了說事,你哪兒都好。」抬手給她理了理碎髮,「聽你娘說,你也十八了吧?」

  素心點了點頭,「頭兩月已經過了十八了。」

  「有婆家了嗎?」在這年代十八早過了成家的年紀,千喜也是死拖著成親才晚了些。

  素心搖了搖頭,臉上有些難過,「以前在家裡時,本來爹娘是答應了一家提親,但爹出了事,那家就把婚事退了……」

  千喜「哎」了一聲,也為她難過,被人退婚事對沒成親的姑娘來說,是致命的打擊,一旦被退了親,以後再嫁就掉了身價了,怪不得孟氏要帶了她來京裡,不肯回去,「這麼俊的姑娘他們不要,是他們沒福。」

  素心埋著頭,不敢接千喜的話。

  千喜拍拍她的手,「我想給你介紹個婆家,本來這事該問你娘的,但我想是你跟人家過一輩子,這事,還是先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有這心,我再去給你娘說,如果你沒這心,這事也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素心頓時紅了臉,已猜到千喜指的誰,頭埋得更低。

  千喜看著她紅了的耳廊子,笑道:「你肯定也猜到了我想的啥,那你的意思呢?」

  素心一臉更紅得厲害,哪裡敢說話,偷偷看了千喜一眼,只恨不得把頭藏進褲兜裡。

  「有啥不好意思?這事是女人一輩子的事,我和我家那口子,就是自己訂下的。」千喜看她這樣子,知道已成了七八分了,但話還是說明白好些,低了聲音,「你覺得我家根兒怎麼樣?」

  素心捂了滾燙的臉,只是笑。

  千喜去扳她的手,「你不說,我就當你是同意了?」

  素心還是不說話。

  千喜笑了笑,有意逗她,「這麼說是不同意了?唉,我家根兒沒這福氣。」佯裝起身要走。

  素心不知她有詐,怕她真走,急得忙拉住她的衣角,「千喜姐,別走。」

  千喜又笑,坐回床邊,「你怎麼?」

  素心漲紅著臉,輕點了點頭,「他老實,挺好的。」

  「這就對了。」千喜笑嘻嘻的拍了拍她,「我家根兒雖然說不上是大福大貴,但我們陸家一日三餐倒是餓不了。根兒又是個死心眼的,你嫁他,不怕他另外會找小的讓你慪氣。」

  素心定了定神,「有錢人家,還能有不找小的嗎?」

  千喜正了臉色,「怎麼沒有啊?我家根兒敢找小的,你跟我說,我打斷他的狗腿。」

  素心低頭吃吃的笑了,「聽說赫掌櫃很有能耐,他也不找小嗎?」

  千喜心裡沉了沉,臉上卻不表露,「他不會找的。」

  素心怔怔的看著她,從來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麼坦坦然的肯定自己相公不會納妾。

  千喜拍了拍衣擺上的褶,站了起來,「我這就去問問你娘的意思,看看要多嫁妝,這是能定就早些定下來。」

  說著就往屋外走。

  至於她讓赫子佩去問程根,不過是個過場,這幾天光看程根看著素心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啥心思。

  進了廚房,拿了抹布擦孟氏剛洗出來的碗上的水,「嬸子,你們以後還打算回老家嗎?」

  孟氏心裡驚了一下,洗碗手停了下來,手還泡在水裡,轉頭看向千喜,「姑娘是不想我們在這兒了?」

  千喜放下抹乾的碗,拿了另一個碗在手上擦,「哪能啊,我是想如果你們沒打算回去了,幫素心說個婆家。」

  孟氏雙眼一亮,接著又暗了下來,接著洗碗,「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又窮成這樣,我不願她去給人當妾受委屈,這婆家哪有這麼好找。」

  千喜放下手裡的碗,等著她把洗好的碗遞過來,「嬸子,你看我弟弟,程根怎麼樣?」

  孟氏遞給千喜的碗停在了半空中,慌了神,「二掌櫃?」

  千喜接下她手裡的碗,「嗯,他是我表弟,自小在我家養著,我家那家業也就有他一份,如果你覺得還行的話,這以後,也不用擔心東奔西波的沒個著落。」

  孟氏喜得差點沒拿住手裡的碟子,「姑娘,你這話不哄我嗎?」

  千喜放下抹布,「誰拿這種事開玩笑,根兒是個老實人,從來沒見他對哪家姑娘上過心,這次來京裡,有眼的都看得出,他一門心思就放在了素心身上。這事我這做姐姐的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還能不管?」

  孟氏使勁搓著儘是水的手,「陸家這麼好的身家,二掌櫃還沒定下親家嗎?」

  「你別說,還真沒定下。」千喜見婉娘在院子裡向她招手,加快了說法,「我家以前也窮,後來全靠著我相公和根兒硬撐起來,這些年來,一直忙生意,婚事也就耽擱了。這兩年我爹娘也尋思著給他物色個好姑娘,偏遇上我相公這擔子事,又給擱下了,所以婚事就一直沒著落。素心嫁他,絕對是明媒正娶,你不用擔心。如果你同意,我便寫信回家,叫我爹娘請了媒婆來正式提親。」

  孟氏聽到這兒,早笑得有眉沒眼,哪還說得出話,眼裡閃著淚光,「全憑姑娘作主。」

  「這麼說,你就同意了?」

  「同意,同意。」孟氏就憑著這些日子和千喜的接觸,對陸家的人品也信得過。

  這幾天再看赫子佩的那氣質,更是折服,陸家的姑爺能有這等人才,更可以想這陸家是什麼樣的家風。

  再說程根又是親眼見到,雖然嘴笨些,不大說話,但相貌堂堂,性子又是極為憨厚,素心嫁了他也絕吃不了虧。

  有這樣的好親家,她哪還能說不同意。

  千喜見這事這麼就結了,笑道:「成,我一會兒就給家裡去信,那我先去開舖了。」

  孟氏忙把她送出來,「姑娘好走。」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34 PM

第143章   好事上門

  赫子佩穿著千喜為他做的銀白軟綢斜襟闊袖長袍,領口繡著淺藍迴紋圖案,兩邊肩膀繡的是兩團暗紋團花。

  他依著窗邊,風一吹,下襬開叉處露出裡面與領口圖案同色的淺藍長褲,更顯得俊逸非凡。

  看著負責舞服徵收的宮女桂枝從樓下走過,進了前面的絕色坊,抿緊了薄唇。

  負責看著他的家丁二狗趴在窗邊,跟著他往下望,「公子,你喜歡那種年紀大的宮女?」

  赫子佩瞪了他一眼。

  他忙閉了嘴,又跟著往下看。

  赫子佩見桂枝出來,又走向秀色坊所在的小巷,慢慢垂了眼眸,暗鬆了口氣,轉過身,對二狗道:「聽說你跟『絕色坊』裡負責刺繡的那姑娘關係不錯。」

  二狗搔了搔頭,有些難為情,「認識也不久。」

  赫子佩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茶,「你小子行啊,沒見兩面就帶上肚子,什麼時候請我喝酒?」

  「哪能有什麼酒喝,我那點身家,誰知道猴年馬月,才娶得上媳婦。」二狗到他對面,扒了張圓凳,從雙腿間塞到屁股下面。

  赫子佩喝著茶,單手從錢袋裡掏了兩粒金豆出來,斜眸著他,「少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事,不過,你如果幫我做件事,這個給貼補著辦喜事。」

  二狗兩眼頓時放了光,那兩粒金豆夠他掙上四五年,別說辦喜事了,把家裡那破房子翻修一番,都足夠,「不瞞公子說,娶是肯定娶的,我不正為這事愁嗎。」伸了手去拿金豆。

  赫子佩手一按,將二狗的手壓在桌上,那兩粒金豆在他手下,卻拿不出來。

  二狗視線從赫子佩手上上移,「公子……」

  赫子佩笑了笑,「現在還不能給你,你得把事給我辦了,才行。」說完將手拿開。

  二狗又將那兩粒金豆,在手掌下滾了兩滾,才不舍的把手移開,「小的能為公子做啥?吳家可是大戶人家,小的雖然是公主府的,但始終只是個奴才……太難了,小的可做不來。」

  「不難。」赫子佩慢慢將那杯茶喝乾了。

  「當真不難?」二狗又來了精神。

  「當真不難。你把耳朵湊過來。」赫子佩放下手中茶杯。

  二狗把耳朵湊到他面前。

  赫子佩壓低了聲音,耳語了幾句,退開來,靠向身後椅背,「不難吧?」

  二狗想了想,「應該不難,不過萬一……」

  「這衣裳已經送進宮裡了,還有什麼萬一?」赫子佩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輕敲了敲,輕彈了粒金豆到他面前,「先給你一粒辦彩禮,事辦好了,這粒也給你,不過這事得快。」將剩下的一粒拈在指間把玩。

  二狗喜滋滋的端起茶壺給赫子佩倒了茶,才拿了那粒金豆,哈了哈氣,在衣袖上擦了兩擦,那粒金豆在從窗櫺射進來的陽光下澄亮,笑得有牙沒眼,小心的收進懷裡,「小的這就給公子辦去。」

  桂枝站在『秀色坊』門口望瞭望頭頂的門牌,她身後的小太監也跟著在看。

  素心忙迎了上去,「姑娘,看衣裳嗎?」

  千喜撇過頭,認得是那個收舞服的宮女管事,忙放下手中的筆,奔了過去,「今天一早,枝頭的喜鵲叫得厲害,我就尋思著怕是有貴人前來,還真把姑姑盼來了。快請,快請。」

  一邊說,忙著往裡讓,「素心,快去把我們家裡的茶沖一壺來給姑姑和這位兄弟解解渴。」

  桂枝聽得心裡舒服,提了長裙,邁過門檻。

  她身後小太監上次是見過千喜的,也認得人,跟在後面,笑道:「千喜姑娘,你還真是攤上喜事了。」

  千喜已猜到了是什麼事,心裡歡喜,揚著眉,「真的?啥喜事?」抖著絲帕,拂了拂沒有塵的圓凳,「姑姑快坐。」

  桂枝也不謙讓,順勢坐了。

  千喜又請小太監坐,小太監卻不坐,站在桂枝身後。

  桂枝回頭道:「你就坐下,反正不在宮裡,也不用這麼規矩。」

  小太監這才挨著她身邊凳子坐了。

  素心捧了茶出來,千喜接過,親手斟了,雙手遞到桂枝面前。

  桂枝表面沒什麼多的表情,暗裡卻贊,果然懂事,難怪錦秀誇個不停,接了茶喝了一口,「原來這茶是你送給錦秀的。」

  千喜又遞了一杯給小太監,「這是自家烤的粗茶,怕姑姑喝不習慣。」

  「你就別謙虛了,這茶比我們宮裡咱喝的那些強得多了。」桂枝把茶湊到鼻尖下聞了聞,十分愜意,「錦秀跟寶一樣,不捨得喝。」

  千喜忙喚素心,將那茶包了一包,送到桂枝面前,「如果姑姑覺得這茶,還入得口,就拿點回去解解渴。」

  有錦秀接這茶在前面,桂枝也不推拒,瞟了眼身後小太監。

  小太監伸手接了,「姑姑,既然千喜姑娘有這心,咱也就順了人家的好意。」

  桂枝笑了笑,把茶包放在桌上,小太監就把茶收了。

  千喜又將杯裡茶,倒滿,才在桌對面坐下。

  桂枝道:「你那舞服,上頭看上了。」

  千喜雖然在她到這門口就猜到了,但聽她親口說出,仍是喜不自禁,「全托姑姑的福,都不知該怎麼謝謝姑姑才好。」

  桂枝微笑了笑,「也用不著謝我,能被選上,也了了我的一樁心事。不過你也知道,上頭看上了,但還得上身最後覆審,能不能過,還得看這最後。你運氣也好,這次進得覆審的也只得兩家,你把餘下的幾件做出來。到時最後綵排的時候,穿上一舞,誰勝誰負,也就出來了,上頭一拍板,不出三日,銀子就到你手上了。」

  千喜這心突突地跳,只個笑,不知該說什麼好。

  桂枝看了她一眼,也笑,「終是個沒見過大世面的孩子,這才多大點事就樂成這樣。」

  千喜臉紅了紅,「不瞞姑姑,咱從小地方來的,還真沒見過宮裡這樣的大世面。」

  桂枝拍拍她的手,「別緊張,你緊著自己的能力去做,我看好你。」

  千喜『哎』了一聲應了,「這還有一家,不知是哪家中了?」

  桂枝眼尖,一眼看見前面貨架上掛的一襲半透明男袍,站起身,走了過去,拈了那件男裝細看,隨口道:「就是你們對面的『絕色坊』。」



第144章   玲瓏心

  千喜湊上前,小心試探,「這衣服有問題嗎?」

  「啊,沒問題,我只是隨便看看。」桂枝放開手中衣裳,這料子與宮裡看到那塊顏色不同,質地卻是一樣,「這料子,你在哪兒買的?」

  「這是我們自己織的。」千喜引著她看了另外幾套衣裳,「這些料子都是我們自己織出來的,在外面買不到。」

  桂枝看了一圈,點了點頭,又轉回剛剛看的那套半透明的男衫,「這料子還有嗎?如果有的話,賣我一匹。」

  「這料沒了,最後一匹都被別人定去了,只剩下些殘角布,做不得衣裳了。」千喜可惜的嘆了口氣,「難得被姑姑看上,千喜沒這福分。」

  「不能再織一匹麼?」桂枝放了衣裳,坐回桌邊。

  「材料不足,織不了了,倒是可以幫姑姑做幾朵絹花玩玩。」

  婉娘從織布機後面抬頭望瞭望,也不知千喜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料子明明還有一匹存著,再說紗線有的是,再織一匹也不是什麼難事。

  人家看上了,賣她不就是錢麼,何況還是宮裡說得話的管事。

  桂枝失望的又掃一眼那件衣裳,「是可惜。」

  「不知姑姑看上這料是想做男裝還是女裝?」

  「男裝。」

  千喜又問,「敢問下,姑姑,心目中穿這衣衫的人的喜好如何?」

  桂枝本待不說,但想了想,道:「倒沒什麼特別喜好,就喜歡圖個新鮮。」

  千喜彎身從身下樣布簍子裡尋了另一塊面料出來,也是半透明的,不過上面點著些牡丹暗花紋,手一晃,那些暗紋就像在動,好像是風吹過牡丹,花朵隨風顫抖。

  將料子遞到桂枝面前,「這是我們才想出的新樣片,雖與那塊有些不同,但也還看得,不知姑姑喜歡不喜歡。」

  桂枝接過,雙眸一亮,這塊料和那塊料都是同樣的半透明,手感也是差不多,但這塊多了花紋,雖然是暗花,卻明顯的招搖許多,也亮麗了許多,倒是合她心裡想的那位的口味,「這料有?」

  「也沒,不過您喜歡,可以織。」

  「這樣吧,你就照著這織,織匹藕色的,照著你架子上的那件做出來,大概要多少天?」桂枝去了失望之心,神色間又帶了悅色。

  「連同那舞服,一同給您送去,成嗎?」千喜盤算著時間,擠一擠,到時不成問題。

  「成,我就等著了。」桂枝站了起來,「我也不坐了,你也盡快動工,別誤了日子。」

  千喜又留了一陣,桂枝執意要走,便恭恭敬敬的送了她和小太監出去。

  站在門口見她們拐出了小巷子,喚了素心過來,小聲道:「到街口幫我看著,如果她們轉回來,馬上來通知我。」

  素心『哎』了一聲去了。

  千喜拋了桌布,從裡面一疊疊布裡抽了那匹半透明的料子,直奔裡間,在床上抖開,拿著剪刀,第隔兩尺的地方就剪上一個口子。

  婉娘從外面跟進來,見她手指扳著那些剪口一陣的撕,好好的一匹料子,給撕成兩尺一段,兩尺一段的,再也做不得衣裳。

  心疼得奔到床邊,抓了那些碎布在手上,急道:「千喜,你這是做什麼,不可惜嗎?」

  「可惜啊,怎麼不可惜?」這些料子哪塊得來都不容易,從構思,排紗,用線,到織樣哪不是絞了腦汁。

  「那你還……那姑姑既然喜歡,你給她就是,也不用怕她發現還有這料子,巴巴的趕著撕了,再說要做舞服,又要織那新料,這時間又緊,何必自找麻煩?」

  千喜手上不停,「你別光坐著,快幫手。」

  「我可不做這糟蹋東西的事。」婉娘別開臉。

  千喜『哎』了一聲,「錦秀嘴裡那位,連個顏色都挑剔到那樣的人,能容下宮裡還有人跟他穿著一樣的到處晃蕩?誰不喜歡獨一無二呢?何況是皇上身邊的人。讓她拿回去,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總要擠兌到錦秀口中那位。他就算嘴裡不說,心裡只怕不知會怎麼想。到頭來這火肯定是要撒在錦秀身上,錦秀在裡面受了氣,沒得到好,到頭來尋誰?最後倒霉的還是我們秀色坊。她們都是什麼人?我們惹得起?惹惱了錦秀,不知要怎麼收拾我們。」

  婉娘倒抽了口冷氣,「我的媽呀,還是你想得周到,你看我這笨的,好在剛才沒多嘴,要不就惹出禍事了。」

  伸了手也去幫千喜撕料子。

  千喜笑了笑,也不多說,怕有人來看到,手上動作又快了些。

  「既然這料子不要了,為什麼不一把火燒了乾淨?」婉娘疊著撕下來的碎料。

  「這可是錢,燒了就成了一捧灰。」千喜拿了塊粗布,留下一塊在外面,將剩餘的那些疊好的碎布包了,打了個結,堆到屋角貨架上。

  婉娘一臉迷惑,「這還能做啥?」

  「你想啊,這一塊料子,宮裡兩個姑姑看上,說明這塊料在宮裡肯定能行得開。等那位穿出來,多半好多人眼熱,喜歡追風的人不會在少數。」

  「你不是說不能擠兌了那位嗎?」婉娘更摸不到魂頭。

  「不做衣裳,可以做花啊,一會兒我尋些絲光緞面的綢料,摻著這個做幾朵絹花出來,等錦秀來的時候,給她看看。如果能看上,賣到宮裡,也是一筆小財。價錢打高些,能用得起的,也只能是有身份的。這些喜歡追風的人只得朵花,那位卻整件衣衫,不更顯得地位不同?既滿足了那位的虛榮心,又滿足了這些追風的人,何樂而不為?再說做幾朵花,也不費事,看不上,行不通,錦秀也不會往宮裡帶,我們也不損失什麼,到時再燒這料子也不遲。」

  婉娘感嘆了一陣,搓了搓她的額頭,「你這小腦瓜是怎麼長的,這麼多心眼,跟赫掌櫃還真是彎刀對瓜瓢。」

  千喜抿著嘴笑了,要說心眼,哪能有子佩那玲瓏心的心眼多。

  「對了,子佩也說了,根兒是打心眼喜歡素心,我還是趕著先給爹娘去信,把這事辦了,根兒老大不小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43 PM

第145章   又來風波

  千喜拿了留出來的那二尺紗料出到外間,素心已經回來,一張臉紅得熟透。

  婉娘撩著簾出來,推了推素心的胳膊,「聽見了?」

  素心更羞得說不出話,一個人走過一邊貨架整理衣裳。

  千喜笑著啐了她一口,「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當初我跟子佩,連打什麼首飾,都是面對面直接談,哪,就是我頭上戴的這珍珠釵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攏了攏頭髮。

  婉娘戳了她的額頭,笑道:「你當是你啊,自小跟赫掌櫃窩在一處的。」

  千喜也笑,在紗料上剪下三塊巴掌大的正方形。又拿了另一種比這紗淺色些的絲光綢,同樣剪下三塊。

  將絲光綢對折了再對折,折成方形,捏著摺疊著的中心,將上面散口的三角形走弧線修剪成樹葉形狀。

  那三塊紗料也是如此剪裁。

  另取了同樣的絲光綢料,顏色同方才那塊同是一色系,基色卻是不同,剪成了一條條食指寬窄的細條。

  點了蠟燭將所有毛邊在火上過了一道,那些邊也就不再散口。

  再拿米湯將細條漿過,放到一邊,任風吹乾。

  將剪出弧線的絲光綢和紗料單邊收褶,交叉著用針線穿了,串在一起,收緊花心,剪了線頭,便圈成了一朵六瓣花形,絲光綢比紗料厚實些,所佔的位置就寬,紗料便皺皺窄窄的鑲在了絲光花瓣中間。

  坐到這兒,漿了米湯的細條也乾得差不多了。

  將細條對折,兩頭釘合,固定在花朵背後,或長或短的釘了一圈,剪了塊圓布將底子一封。

  翻轉過來,在花心的空洞上團了個紗球,串了些珠串,把串珠串的線拉得緊緊的,一根根立在紗球裡,在後打了結,這花也就做完了。

  對著光一照,三個色調,不同的光華交替著流轉。

  婉娘拿著那花愛不釋手,「千喜,你做花可越做越漂亮了。」

  千喜在背後裝了夾子,往婉娘髮側簪上一別,「送你了。」退後一步,看了看,這花倒是極配的這頭螺旋簪。

  婉娘忙要取,「這怎麼行,你不是說要拿給錦秀看,設法賣進宮裡的嗎?」

  千喜拉下她的手,在她耳邊又挑出一小束髮絲,襯得那花更活了,遞了小銅鏡到她手中,「自然要賣的,不過咱巴巴的遞給她。她一看就知道咱是什麼意思,還不往死裡壓價?咱是要她求著咱買,反正這料只有咱有,她不求咱,哪兒也做不出來。」

  婉娘拿著銅鏡照了照,平凡的髮型頓時放了彩,笑得合不攏嘴,「別說,這花一戴,人看上去都不同了。」

  「那當然。」千喜又剪了些紗料,正準備再做幾朵不同的出來。

  眼角餘光,門檻上長裙掃過,進來個人。

  抬頭一看,心裡一喜,起身迎了上去,「我就尋思著姑姑快來了,快進來坐。」

  她牽著錦秀的手,進了屋,讓到桌邊坐下,素心已跑開了去沏茶。

  「還沒進門便聽到你們笑,舞服頭審過了也大意不得。」錦秀好心的輕拍了拍千喜的手,提醒著。

  「姑姑說的是,這餘下的事,千喜一定加倍努力,不能丟了姑姑的臉。」千喜翻著杯子,接了素心送來的茶,親手給她斟茶。

  錦秀接茶的功夫,轉頭見桌案上攤了些碎布片,其中有些正是給宮裡那位做衣裳的紗,只是色澤鮮豔了許多,「你這是做什麼呢?」

  千喜順手拈了塊碎料在手上,「這料給了您說的那位做了衣衫,這多出來的,我尋思著不能再用了,丟著也丟著,做兩朵花戴著玩玩。」

  錦秀聽她說這紗不再做別的,心裡暗喜,千喜果然識得時務,望向婉娘頭上戴的絹花,眼睛一亮,「這是你們剛做的?」

  「嗯,剛做的,這不才上頭嗎?」婉娘取下來,遞給錦秀。

  那花在錦秀手裡,風一吹,就像活的一樣,越看越愛,「這花比我們宮裡那些公主們戴的還漂亮,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個做法的花。沒想到這料做這花,能這麼別緻。」

  說著把花遞還給婉娘,目光卻一刻沒離那花。

  「這朵花已經戴過了,是萬萬不敢拿給姑姑了。我重新做兩朵,姑姑拿回去戴著玩玩。」千喜說著,就動上了手。也不怕錦秀看她怎麼做,都是同行,一眼就穿的事,也不用藏著掖著。

  錦秀剛剛看到那花就已經明白,這花做法上雖然別緻,但並不難,貴在她會搭,再便是那層紗點的剛剛好。

  就學會了怎麼做,回去沒這料,做出來的東西怕也是不同。

  等花做好,拿在手上,看天色已經不早,起身想走,才想起來的目的,「看我這記性,一看到好東西,差點把大事誤了。」

  「啥事?」千喜尋了個錦盒將那兩朵絹花裝好。

  「你最好把做舞服要的材料清點清點,怕有的東西會缺貨,買不到。」錦秀說完,拿了錦盒,「這種事,年年有,本來不是什麼稀奇事,我也不該過問。但你初來京裡,怕是不知道。難得你我有緣,今天特意出來告訴你一聲。我也得回去了,這話,你聽過了就爛在肚子裡,當我沒來過。」

  千喜愣了愣,還想再問,見她已走向門口,怕是不會再說什麼了,念頭一轉,臉色微微一變,「姑姑,您對千喜的大恩,千喜來日,定然厚報。」

  錦秀看了看她,唇動了動,終是忍下了沒說什麼,「別的事以後再說,你還是先顧你的舞服,這事你辦不了,以後在京裡也再難呆了。」

  「我明白,姑姑費心了。」千喜心裡沉甸甸的,就知道凡事不可能這麼順利。

  送走錦秀,婉娘湊了上來,「千喜啊,姑姑這話是什麼意思?」

  千喜沒回答,垂著頭細想了一會兒,抬頭問道:「我們在金氏線坊買的那銀絲線,還有多少?」

  「還有一卷,還可以做得兩套,十幾件做下來,怕是不夠。」婉娘不知出了什麼事,心裡七上八下的。

  千喜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我們中計了。」



第146章   銀絲線

  婉娘唇一哆嗦,「中計?我們中什麼計了?」

  千喜白著臉,進裡屋拿了外袍,搭在手彎裡出來,急匆匆的往外走,「快拿上些線版,咱得跑一趟金氏線坊,在路上我慢慢跟你說。」

  婉娘忙在線筐裡,尋了些沒用了的線頭,塞進袖袋,交待了素心幾句,追著千喜出了門。

  「千喜,你別嚇我,這道底怎麼回事?」

  千喜慢走一步,等她跟上,挽了她的手臂,低聲道:「這線我們買的時候,這線不是貨緊嗎?」

  「啊,可是掌櫃的不是說過幾天就有大批的貨到嗎?還拍著胸脯保證,讓我們放心。」婉娘回想著那日線坊掌櫃的神態,「看她不像哄我們啊。」

  千喜深吸了口氣,緩了緩冒起來的火氣,冷笑了笑,「她是沒哄我們,只怕是我們的人出了內鬼了。」

  婉娘一驚,看向千喜,「不能吧?我們也就這幾個,除了素心母女,便都是太和鎮帶出來的人。素心母女倆跟我們的時間雖然不長,可都是貼心貼肺的,萬萬做不出這事。」

  千喜輕笑著搖了搖頭,「你想岔了,不關素心母女倆的事。」

  「那……」婉娘將捏得手心汗濕一片,「你指著誰?」

  千喜拍拍她按在自己手上的手,「別猜了,這事沒證實,不能亂說,萬一是我想錯了,冤枉了人家,可就是我造的孽了。」

  婉娘心裡上上下下不得安寧,只得壓了亂麻麻的心緒,跟著千喜直奔著金氏線坊去了。

  到了金氏大戰口,千喜抬頭望了望,門上金光閃閃的門匾框,深嘆了口氣。

  小廝從裡面迎了出來,「是陸掌櫃來了。」

  千喜朝著他笑了笑,「金掌櫃在嗎?」

  「在,我們掌櫃的在。」小廝引著二人進了院子,朝著裡面喚,「掌櫃的,秀色坊的陸掌櫃來了。」

  金氏線坊的掌櫃是個寡婦,叫瑩玉,才三十來歲。

  這家線坊本來是她丈夫的。

  她丈夫經營不當,把生意做得只剩了個空殼子,外面還欠下了一屁股的貸款。

  偏這時又得了場大病,一口氣沒喘過來,丟下她和一雙兒女走了。

  金掌櫃在的時候,瑩玉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終日在家相夫教子。

  丈夫這一走,沒了生計,上門討債的,又是一批接一批,逼得沒了辦法,求著娘家湊了些銀子,一個債主還上一些暫時將那些人吊著。

  餘下的那點錢,正好遇上一批走貨商人帶了批銀絲線來兜售,被她一眼看中。

  想著餘下這點錢,也做不了什麼,再過幾天,債主上門,還得給人家,到頭來也是兩手空空,不如壓上這一回。

  虧了跟這點銀子給了債主區別也不大。

  一狠心把那些線全買了下來,沒想到這寶押中了。

  那些線拿到手上,剛巧遇上宮裡出來搜東西,也是一眼看中,盡數收了去,轉眼間便掙了三倍的價錢。

  瑩玉第一次做生意,嘗了個甜頭,膽子就大了。

  知道那走貨商人還有些貨沒能賣完,住在離她丈夫線坊不遠處的一家小客棧。

  把剛掙的銀子盡數帶上,在小客棧門口等了兩個時辰,終是把走貨商等到了。

  將他沒賣完的銀絲線盡數買了下來。

  又得知這個走貨商每個月要來京裡跑一趟,便約定,每次來都給她帶些銀絲線,如果有別的好線,也一併帶來。

  這樣一來二往的,這生意竟叫她做活了,陸陸續續還完了丈夫欠下的債和在娘家借來的錢。

  到後來金氏雖然算不上京城最大的線坊,信用卻是屈指一數的。

  好景不長,銀絲線賣開了,很快被吳采蘭知道了,挖著金氏的牆角,把銀絲線進貨的渠道扒拉得一清二楚。

  派人在小客棧侯著,等走貨商再次到京裡,還沒來得及聯繫瑩玉時,便將他截了下來,出著高出瑩玉不少價錢買斷銀絲線。

  走貨商雖然心動,但不是沒心沒肝的人,也知道個先來後到,也不肯答應,暫時推了吳采蘭,尋了瑩玉。

  雖然貨沒給吳采蘭,但生生的將價錢給抬了上去,直恨得瑩玉牙癢癢,還不能伸手打,無可奈何,只得忍了這口氣。

  本以為價錢漲了,這事也就過了。

  不料吳采蘭不惜花著路費錢,叫自家的小廝暗地裡跟走貨商跑了兩個半月,尋到銀絲線的那村莊。

  那村莊有兩家人紡這線,平時都供給走貨商一人。

  那二人本是婦道人家,平時紡線也不過是掙些零碎錢,貼補家用。

  不料竟有人出著比給走貨商高了一倍價錢來收,自是歡天喜地的接下來,不過唸著和走貨商多年的交情,不好做得絕情,第個月均些線給他。

  這樣一來,貨源平白的少了七八分。

  瑩玉沒了奈何,又抬了價錢,才把那貨搶了回來,但價錢一抬再抬,自然少了銷量。

  不過倒是勉強斷了吳采蘭那邊的念頭。

  瑩玉說完這來龍去脈,道:「這個月,他們說是死了好多蠶,線紡不出來,正趕著催蠶吐絲趕貨。我走先懷疑過是吳采蘭截了貨,後來拖著人去吳家打聽過,他們也沒見貨回來。我便信了。照你這事看來,只怕是她們去把貨給壓下了,沒往京裡送,要麼就是送來了,給藏在哪兒,沒拿出來。怕是要等你們的徵舞服的事過了,再拿出來。」

  千喜聽,眉頭慢慢擰緊了眉頭,「那些當真沒一點存的了?」

  瑩玉搖了搖頭,「實在是沒了,誰攤上她都沒得個好事。」

  婉娘急得紅了臉,一個勁的扭著臂彎裡的挽紗,「那天殺的吳采蘭,做這麼多壞事,怎麼不出門一頭跌死。」

  千喜笑了笑,起了身,朝瑩玉道:「掌櫃的,謝謝你了,如果哦那線回來了,您立馬可得通知我。」

  瑩玉跟著站了起來,「那是肯定的,你就走?」

  「嗯,還有點事要去辦。您也忙,不耽擱你了。」千喜將身邊圓凳塞進桌子下面。

  「看這事,給我辦得,實在是對不住你。」瑩玉如果早猜到有這麼一遭,說什麼也會攔下她用這線。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2:55 PM

本帖最後由 ying700406 於 2011-4-2 04:30 PM 編輯

第147章   失策

  千喜反過來安慰著瑩玉,「這不是沒辦法嗎?這京裡當真沒有別家有這貨了?」

  瑩玉搖了搖頭,「沒了,只有我家和吳采蘭有。」

  千喜苦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就這麼著吧,我還得去另想辦法。」

  瑩玉一臉愧意,送了她們出來。

  婉娘拽著千喜的衣袖,臉上苦得可以擰出汁,「千喜,這可該怎麼辦?能換別的線嗎?」

  千喜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在現代客戶訂下的東西,都不能隨便更新用料,就算迫不得已要換,也得跟人打過商量,看人家同意還是不同意。

  而她們現在尋誰商量去?難道這宮裡還能隨便讓她換配料?完全不知道效果的情況下同意她換?

  又自苦笑了笑,天方夜譚。

  「我想去尋尋子佩,他主意多。」千喜猶豫著,如果這麼尋上客棧,被吳采蘭知道,定要往上報,不知又要出什麼漏子。

  「去吧,赫掌櫃聰明過人,沒準能想到什麼法子也說不定。」婉娘早沒了主意。

  …………………………

  絕色坊……

  吳采蘭將手裡的細瓷茶杯重重的砸在作坊管事面前,「沒用的東西,這點事都辦不了,我養著你們這群廢物做什麼?再去給我查,兩天之內再查不出來,你就別回來見我了。」

  管事攏在袖子裡的兩隻手索索發抖,「這就去,這就去。」向吳采蘭躬身行了個禮,小跑著出去外間,吼喝著外面的夥計,「還不趕快出去查,到底是哪家包下了雪紗綢?」

  戰戰兢兢縮在屋角的夥計馬上跑走了兩個。

  負責刺繡的文姑將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往這邊看。

  管事又罵罵咧咧的道:「老方頭還沒回來嗎?這老東西,開飯時跑得最快,辦點事,比烏龜還慢,他奶奶的。」

  縮在一旁的負責些雜事的小丫頭小心的道:「方叔已經回來了,見管事和吳小姐在裡面說事,便到後面喝水去了。」

  「他奶奶的還有心思喝水,喝尿還差不多,快給我喊來。」管事聲量提高了些。

  老方在側門角聽見,打了個哆嗦蹭了進來,挨近他面前,「管事。」

  管事正還要罵,見他過來,收了嘴,拉長著臉,「尋到沒有?」

  老方緊張的嚥了口唾沫,「沒找到,城裡大大小小的布坊,我都找過了,全沒有雪紗綢。」

  管事在裡面受了一肚子氣,正尋著人亂發,「我看你們全是吃白飯的,屁大點的事,都辦不了,雪紗綢雖不便宜,但絕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怎麼可能滿城就沒一家有?」

  他們做出收購銀絲線的事,也就防著自家的東西也出什麼漏子,那些東西都看得緊緊的,以為萬無一失,現在偏偏沒了讓他們最不注意的東西。

  說起雪紗綢,這東西價錢雖然不便宜,但並不稀罕,城裡大大小小布坊都有得賣,唯一一點缺點就是貨期長,賣光了,再等貨便要好長一段時間,但由於到處有賣,這家沒了,另家有,所以從來不會造成麻煩,誰知道一夜間,全城大大小小的布坊,竟賣得一匹不剩,簡直是地皮搜刮。

  老方忐忐忑忑,「不知怎麼了,每家布坊都說昨天一下子全賣光了,一匹不剩。您老也知道這雪紗綢這東西誰會稀罕。」

  管事煩躁的一揮袖子,「去去去,再去找,我還真不信就沒一家。」

  老方苦著臉,「真沒了,所有布坊,我都去過了。」

  「叫你去找,就去找,哪來這麼多廢話。」管事瞪了眼,揚著手,把他往門外趕。

  老方沒了辦法,只得出了絕色坊,到避開門的地方,對著門口呸了一聲,「你有事,自己去找。」

  話沒完,見管事從門裡探了半邊頭出來,慌得抱著膀子,小跑開了。

  去了隔壁小巷子一間小茶館,尋了個角落位置,貓上長板凳,「給我沖碗茶來。」

  夥計一手提著大水壺,一手端了個裝著粗茶的茶碗,小跑著過來,「老方頭,又被管事罵了?」

  老方沉著臉,「去去去,哪來這麼多廢話,沖了茶快走。」

  夥計也不惱,笑嘻嘻的沖了茶走開。

  「回來。」老方忙叫住他。

  「還有啥事?」夥計轉了回來,把茶壺頓在木桌面上,立在桌邊。

  老方四處望了一會,「你們這人來人往的,有沒有聽說過有關雪紗綢的事?」

  夥計想了想,「今天早上倒聽人提起過。」

  老方頓時來了精神,從長板凳上跳下來,坐好,「都說些啥?」

  夥計眼睛溜了他面前的茶碗一眼,沒吱聲。

  老方撇了撇嘴角,從袖子裡摸了幾個銅板來,放了兩文在桌上,「這是茶錢。」接著又把手裡的幾文放在桌上,「這些給你。」

  夥計聽了人家牆角,轉手倒給別人,就能掙上點小錢,日積月累下來,也不是筆小數,將給他的那幾文先放進懷裡,才把那兩文茶錢拽在手裡,順手扯了搭在肩膀上的抹布,象徵性的擦了擦桌子,「他們說接到筆好買賣,只消把雪紗綢搬一搬,過些天再一匹不少的搬回來,就能白白得筆錢。」

  老方『嗖』的一下,從凳子上坐直了身,「你說他們只是把雪紗綢搬到別的地方,並不是賣給別人?」

  「嗨。」夥計把帕子往背上一甩,「您老還是做這行的,難道不知道這雪紗綢,用的人極少,一年到頭也賣不出幾匹,誰能要那麼多,反正這東西難賣,一年也沒什麼錢掙,不過是用來配配鋪子,有人給著錢往哪兒擱上些日子,就白花花的來了銀子,這麼好的事,誰不做?換成您,您搬不?」

  「搬,當然搬。」老方眼睛睜得更圓,「你知道他們是搬去哪兒不?」

  「這,他們沒說。」夥計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老方又摸了幾文錢出來,丟在了桌上,「當真不知?」

  夥計聳了聳肩,「當真不知。」他雖然賣消息,但不知道的事,絕不占人便宜。

  「你好好想想。」老方不肯就此罷休。

  夥計又想了想,「確實不知,不過聽他們說,尋他們的東家好像是姓陸,是個女掌櫃。」



第148章   不明去處

  「還說了別的什麼嗎?」老方屁股離了板凳,不大坐得住了。

  「沒啥了,他們說了這些就走了。」夥計提了水壺,正要去摸桌上那幾個銅板。

  老方飛快的將那幾個銅幣刮進手掌,連蹦帶跳的往外奔。

  夥計衝著他喊了聲,「喂,你這人怎麼這樣?」

  老方人已到了門口,回頭道:「你自己說不知道的。」

  「感情我這後面白告訴你了。」夥計一臉的不憤。

  「那茶我沒喝過,你收回去便是,那兩文茶錢給你了。」老方說著,跳出了門。

  夥計朝著門口啐了一口,「我呸,沖過的茶,誰還喝,別指望有下次。」

  老方三步並兩步的竄回絕色坊,剛進門檻,扯著嗓子就嚷開了,「吳小姐,吳小姐,我知道雪紗綢的去處了。」

  吳采蘭正急得在裡面來回打轉,聽了喊,搶出裡間,「哪兒去了?」

  管事跟在吳采蘭身後,狠狠的瞪了老方一眼,居然直接踏過他頭頂了。

  老方一個哆嗦,忙縮了脖子。

  吳采蘭順著老方的目光,冷冷看了管事一眼。

  管事忙對老方道:「吳小姐問你話呢,還愣著幹啥?」

  吳采蘭這才轉過頭,「說吧,那些雪紗綢是誰截了。」

  「聽說是姓陸的掌櫃。」老方往門外秀色坊的方向望了一眼。

  吳采蘭眼睛一眯,抬手一掌拍在身邊桌案上,發出『啪』的一聲響,牙縫裡擠出三個字,「陸千喜……」

  管事和老方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吳采蘭吸了口氣,壓下滿肚子的火,往外就走。

  管事追在後面,「吳小姐,這是去哪兒?」

  吳采蘭也不回頭,「秀色坊。」

  ……………………

  千喜進了客棧,心裡七上八下,這麼冒然找他,也不知會不會落下什麼禍根。

  躊躇間,夥計將她打量了下,走上來,「請問,您是赫夫人嗎?」

  千喜微微一愣,自到了京裡,還沒有人這麼稱呼過她,愣仲間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夥計見了這架勢,又問道:「那請問您,姓陸嗎?」

  「有個客官在包間裡等您。」夥計讓出道,在前面引路。

  千喜心裡一緊,「是誰等我?」

  「您去見就知道了。」夥計回頭笑了笑。

  千喜往樓上望瞭望,心裡懸掛掛的,跟著夥計去了。

  進了包間,見窗邊坐了個人,一襲青袍,卻是辛雨澤,愣了愣,自上次他提過親事的事,便沒再來見過她。

  她也為這事,揪了好久的心,想著他對自己的照顧之情,而自己有無以為報。也不知這以後該怎麼面對他,後來想著,或許拿些日子不見,他也就把這事給淡了。

  這時猛的見著,又偏在這當頭上,心裡亂麻麻的一片,站在門口,愣愣了叫了聲:「辛二哥。」

  辛雨澤回過頭,站起身,面帶微笑,「來了。」

  「來了。」千喜滿腹迷惑,走到他對面,「辛二哥,怎麼知道我要來這兒?」

  辛雨澤望了望天色,「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千喜更是不解,「去哪兒?」

  辛雨澤看了眼夥計,「咱邊走邊聊。」

  千喜明白有些話,怕是不方便說給別人聽,跟在她後面。

  出了客棧,辛雨澤一路無語,千喜也不知該不該問。

  懵懵懂懂的隨著他到了一件宅子前。

  辛雨澤推開門,邁進門檻。

  千喜站在門口望了望左右,卻不肯進門。

  辛雨澤轉過頭,眼角帶笑,「怎麼不進?」

  千喜雙手攏在袖子裡,絞在一起,小心的問道:「這是誰的宅子?」

  辛雨澤看著她警惕的樣子,笑了笑,「進去不就知道了。」

  千喜見他派坦然,如果自己太過扭捏,倒顯得矯情,定了定神,走到門邊,往裡望了望。

  裡面竟然是個二進門的院子,院子裡有個老婦人正在落葉,院角還有一個老人在劈柴。

  看到這兒,安下了心,抬腿邁過門檻。

  辛雨澤隨手關了大門,對他剛才的防範之態,像是渾然不覺,道:「我還是你二哥,以後該怎麼見,還是怎麼見。」

  千喜聽了反倒為自己剛才的表現感到羞愧,「二哥,我……」

  辛雨澤笑了笑,徑直往裡走,「什麼也別說,今天叫你來,有事。」

  「什麼事?」千喜打量著這間院子,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但能看得出,這院子有些年份,只不過樑角那些漆都是新刷過來。

  辛雨澤走到西側一間廂房,推開房門,「你看看這些。」

  千喜站起來往裡一望,吃了一驚,不解的問,「這麼多雪紗綢?」

  辛雨澤把門完全推開,日光透過打開的廂房門,撒在滿屋的雪紗綢上,泛著光,「全城的雪紗綢全在這兒了。」

  「難道辛二哥想做雪紗綢的買賣,可是這麼多,得賣到猴年馬月啊。」千喜做著服裝,不會不明白雪紗綢的用量。

  雪紗綢只是用在一些邊角地方做裝飾,而且價格昂貴,一般百姓用不起,用量也就更加侷限。

  辛雨澤勾唇一笑,「這可不是我的。」

  「誰的?」千喜更弄不明白狀況。

  「誰的也不是。」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千喜心裡突的一跳,即刻轉身,看著筆直的站在門口的修長身影,他的臉隱在背光中,看不真切,「子佩。」

  赫子佩悠然進來,走到那堆雪紗綢前停下,「這些是京裡所有布坊的雪紗綢,只是暫時放在這兒。」

  千喜看了看赫子佩,又看了看辛雨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辛雨澤退開一步,「你們聊,我還有些事,先回去。」

  赫子佩拍拍他的肩膀,「謝謝你,二哥。」

  辛雨澤輕捶了他胸脯一拳,「千喜真是好姑娘,好好待她。」

  赫子佩揚了揚眉,「不好,我能從小守著她嗎?」

  辛雨澤搖著頭笑了笑,轉身出去了,隨手關了門。

  赫子佩回過身,見千喜正眼睛瞪著他,身子僵了僵,臉上的笑慢慢褪去,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千喜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突然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我不好,你就不守著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3:06 PM

本帖最後由 ying700406 於 2011-4-2 04:31 PM 編輯

第149章   新家

  「守,怎麼能不守,再不好也要守。」赫子佩轉憂為喜。

  千喜臉卻不見好轉,有擰了他一把,「你還真覺得我不好呢?」

  赫子佩心裡哎呦一聲,感情馬屁沒拍到點子上,全擱馬蹄上了,陪著笑,去抱她,「好,哪能不好。」心裡嘀咕,就算不好,也不敢說啊。

  千喜這才笑了出來,將他推開些,「饒你這回,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赫子佩看著她笑顏如花,心裡一蕩,上前一步,將她抵在半人高的布軸堆上,低頭去咬她頸側肌膚,摟在她腰間的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滑到前面,隔著衣衫揉著她胸前豐潤,「吳彩蘭送進宮裡的舞服要用這紗。」

  千喜心裡「咯噔」一聲,「你都打聽好了?」

  「嗯。」赫子佩仍咬著她,鬆了她腰間綢帶,長裙連著裹胸一同滑落。

  風一陣,千喜胸前一涼。

  低頭見自己裡面衣裙堆在腳邊,身上只著外面那件白色透明的外袍。他一雙眼瀏覽著她胸前,白紗中露出兩點嫣紅,頓時羞紅了臉,哎呀一聲叫,「你做什麼呢。」

  赫子佩將她壓緊,一雙手隔著紗摩著她緊繃的身體,在她唇上親了親,嘿嘿一笑,「為你跑了這麼許久的腿,辦了這麼件大事,找你討報酬呢。」

  千喜不安的看了看掩著的木門,一張臉漲得更紅,抵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親,「你也不怕人進來看見。」

  赫子佩眼裡燃著火,將她的手拉了下來,背到她身後,將她抱起,放到她身後布堆上,和著衣裳含了她胸前紅蕾,含糊道:「沒人來,二哥走了,看院子的老兩口不會進來。」

  一道電流從她胸前傳開,竄遍全身,胸口起伏了一下,繃緊的身子一軟,「你一點也不知節制,就不能回家再...」

  赫子佩按了衣褲,不讓她動,「這就是我們的家。」

  千喜愣了愣,「你說什麼?」

  赫子佩硬硬的抵著她身下柔軟,慢慢廝磨,引得身下更滾燙漲硬,磨著它高高隆起的肚子,「你總住在二哥那兒,也不方便,過些日子要生孩子,咱娘肯定要來。見你住在人家那兒,難免不會想到咱混的寒酸,心裡不只會多難受。所以就以你的名,買了這間宅子,你得閒的時候,搬過來吧。」

  這間院子比辛雨澤那間大了不少,位置也好,不知得多少銀子。

  她不知他怎麼弄這許多銀子,不過她相信以他那腦袋瓜子,沒有辦不成的事,只是問,「這宅子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赫子佩抬頭看向她,一雙眼黑沉不見底,「什麼麻煩?」

  「你買宅子,我住,合適嗎?萬一被人知道了...」

  赫子佩歪了歪頭,「這話說的奇怪了,我買宅子,我媳婦不住。」

  「那吳彩蘭...」千喜低頭看了看兩個人現在這架勢,也知道這話說的極不時候。

  果然他豎了眉毛,眼裡帶了怒,「吳彩蘭,怎麼了,他跟我有什麼關係?這些日子,我讓她有多遠,滾多遠。拆我的家,我呸...」

  被她這麼一折騰,也失了興趣,將她身上,被他撩開的紗衣,給他攏上,就要推開。

  千喜見他著惱,心裡一堵,忙來了他回來,「我不就問問麼?生氣了?」

  赫子佩笑了笑,唇邊帶了澀意,親了親她的臉膛,「沒生氣,怪我,讓你把這日子過得,疑神疑鬼的。」

  說完嘆了口氣。

  千喜心裡更抽的緊,這些日子,他一聲不出,一個人與家纏萬貫的吳家相鬥,不知有多少難處,她看不到,但也想得到。

  摸著他消瘦了不少的面頰,逗他,「你可不能太累了,再瘦下去,可就不俊了。」

  赫子佩心裡的烏雲瞬間消散,體內剛熄了的火,重新躥了上來,又膩了上來,貼著她,「不俊,就不喜歡了?」

  千喜湊上前,咬了他下唇一口,「不喜歡,還能拿了休書,還賴在這京裡不走?」

  赫子佩眉頭一皺,「不是說了那個不算數嗎?」

  千喜抿嘴笑了笑,伸了纖纖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還這麼爆竹性子,一點就爆。」

  赫子佩眉頭一舒,笑了,分了她的腿,抱緊她的腰,小小的慢慢將自己的硬挺抵進她身體,「我得讓我兒子看看,他老子有多厲害。」

  千喜一個沒忍住,笑了場,「有你這麼當爹的嗎?你可慢著點,別傷了他。」

  赫子佩剛進去,舒服的渾身一鬆,正想加緊來一下,聽了她這話,忙放輕動作,輕抽慢進了一陣,生生將一股的火壓抑著,道:「兒子,你到時間快出來吧,你賴在你娘肚子裡,你爹想舒服些,都得被你娘壓著,那個難受啊,等以後你娶了媳婦就知道苦了。」

  千喜好氣又好笑,扣著他的肩膀,身下用力一絞。

  赫子佩臉色一變,呼吸頓急,「是你惹我的。」伏在她身上,一陣急抽。

  這間倉庫霎時間一片春色,只聽二人時起時伏的喘息和呻吟,也不知過了多久,無與倫比的快感在體內化開,將她送上極致,十指死死扣進他的雙臂,深喘著低喚,「子佩...」

  他也是箭在弦上,被她體內一陣緊過一陣的絞著,喉嚨發出一聲悶哼,身子往前一頂,熱流盡數衝過身體最深處。

  雙手撐著她肩膀兩側,閉著眼,等那靈魂再次飄回體內,才睜開眼睛,看著身下臉色豔紅的嬌妻,滿足的慵懶之態,笑了笑,「舒服了?」

  千喜手上無力,軟軟的捶了他一拳,尋思著不知去哪兒清洗。

  赫子佩從她體內慢慢出來,將她抱上布堆,拾了地上衣裙給她蓋上,「你躺著休息會兒,我去給你打水。」

  千喜望了望,「你一個男人,大白天的去打水?被看見,怎麼好?」

  赫子佩穿著衣衫,「這有啥,自己要做,自己擔著唄,再說人家老兩口也是過來人,我正值壯年,又無妾侍,只得這麼一個嬌妻,偶爾放縱下,還能說我啥?」

  千喜心裡躺著暖流,要下來,「我去吧。」

  「躺著。」赫子佩按下她,轉身出去了。

  轉眼間當真打了熱水回來,

  「你放心,這些東西全是我讓他們買來擱著的,沒人用過。」

  千喜看著他擰巾子來為她擦拭,甜進了心尖裡,他沒忘了她有這麼個潔癖,不用別人用過的盆、巾子。



第150章   沒笨到家

  赫子佩倒了水回來,見千喜已經自己穿好衣裳,躺在布堆上半眯著眼,拾了掉在地上的繡花鞋,將她打橫抱了就走。

  千喜死死勾著他的脖子,看了看四周,不見有人,低聲道:「你這是去哪兒,快放我下來,別讓人看著。」

  赫子佩不肯放,抱得更緊,走快幾步,「回屋睡,在那布堆上,睡涼了怎麼得了。」

  「那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千喜盯著二門,這大白天的,被那兩個老人進來看見,怪難為情的。

  「到了。」赫子佩上了台階,踹開身前的雙開雕雙大門,邁進去,又反腳將門踢上,將她放上裡間的大床,「回太和鎮之前,咱就先住這兒。」

  反身走到門口,將門落了柵。

  千喜摸著身下嶄新的被縟,拉開絲被,剛剛曬過的清香撲鼻而來,「你怎麼一個人,一聲不出就自己辦了。」

  赫子佩脫了外衫,搭上身前屏風,「這都是老程夫婦自己打點的,我也沒費神,我看你天天為舞服的事忙活,又挺著個肚子,就沒叫你來弄,你住著,有什麼不習慣或者缺了什麼的,再自己補上。」

  千喜看著他躺下,眼睛裡布著血絲,「這些天弄這些雪紗綢,沒怎麼休息吧?」

  赫子佩一手枕在腦後,一手去摸她的肚子,側臉看著她,「這東西也不難弄,就是這東西隨便哪個旮角地方,只要有一片布賣的,就都有,多跑了些路。」

  千喜扶著他的臉,「真難為你,尋著這樣的東西來斷她的貨。我也正為著銀絲線的事來尋你的,愁得都不知道該怎麼好,見了這些雪紗綢,這心就踏實了一大半。」

  赫子佩笑了笑,「有你相公在呢,你有啥可愁的。就因為這東西滿天都是,她才想不到,換別的,鐵定早備的好好的,你今天也別回鋪子,休息好了就回去收拾東西,我也尋了人給你搬家。」

  千喜順服的在他身邊躺下。

  他順手將他摟了,「你做生意還是嫩了些,她現在沒了這東西,跟你沒了銀絲線一樣愁,應該說比你還愁。你輸了,大不了敗了下來,你一個平民,損失的不過是些做衣衫的銀子。她不同,她丟的是吳家的威信。再說,她這些日子在太平公主那兒辦砸了好幾樁事,指著這舞服再豎豎吳家在皇家的地位。所以她看得比你重。」

  「那我尋她,不是更容易解決?」千喜不解,既然這樣,那為什麼壓著不讓去尋吳采蘭。

  赫子佩將她攬緊些,「千喜啊,咱可以借這機會向她要的更多,比如說,我得看著咱兒子出世。」

  千喜定定的看著他,一道暖流在心裡淌過,摟了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他脖窩,眼睛濕濕潤潤。

  「怎麼了,千喜,哭了?」赫子佩懵了,手忙腳亂的去摸她的眼,「我說錯什麼了嗎?」

  千喜吸細鼻子,「我是高興呢。」

  深吸了口氣,將淚蹭在他臉上,道:「我也是沒遇上過這樣的損人,你這麼一說,我心裡也有底了。我那銀絲線,是用在後頭的,我先把前面的工序做著。而雪紗綢如果不出我所料,定是開剪就要用上。所以時間上來說,她就輸了。再像你說的,她肯定比我急,我就躲她三兩天的,沒準她能急出火來。等她來尋我,我這身價肯定比去尋她要高了。」

  赫子佩捏了捏她的臉,笑道:「還沒笨到家,她現在肯定在你的『秀色坊』裡呢。她今天等不到你,明天准尋到二哥那兒去。」

  千喜臉紅了紅,打開他的手,嗔怪的白了他一眼,「那就讓她坐著,咱也不等明兒,今晚就搬家,明兒讓她撲個空。睡吧,養養精神,搬一回家,可得脫層皮,有得你累的。」

  赫子佩又在她臉上親了親,心滿意足的閉了眼。

  千喜反沒了瞌睡,反覆輕撫著他的消瘦的臉,心裡五味雜陳。

  自己還有婉娘陪著,大哥,二哥幫著。這些日子不知他一個人是怎麼撐著過來的,要保她們陸家,還要做這麼多的事。

  ************

  吳采蘭抬了看了看頭頂的『秀色坊』三個大字,這還是第一次進這裡。

  帶著管事大大咧咧的抬腿邁進門檻,掃了掃四周,整個堂子規劃得極是誘人,衣架上的衣裳款式新穎,如不是她派人在外面截著客,怕是早紅紅火火了。

  心裡一把火燃了起來。

  素心見是吳采蘭,微微一哆嗦,定了定神,裝著不認得她,上前問:「小姐,想要點啥?」

  吳采蘭撇了眼素心,自行走到桌邊坐下,冷著一張臉不出聲。

  管事跟在她身後,站著冷冷道:「陸千喜呢?叫她出來見我家小姐。」

  素心儘量讓自己臉上帶著笑,「我家掌櫃的出去辦事去了,現在不在,有什麼需要,看我能幫您嗎?」

  管事的橫了素心一眼,「你有幾分幾兩,幫我們小姐,也不擔擔自己的份量。」

  素心被他一喝,唬了一跳,又有些委屈,強忍著不做表示,見他們沒有要走的意思,道:「我去給二位沏茶。」

  婉娘打她們進來,就看見,心裡恨著吳采蘭,不願理睬,見素心受氣,從織布機後站了起來,「素心。吳小姐是什麼樣的人家,我們這粗茶,人家怎麼喝得下口,還是別拿出來獻醜了。」

  素心本不願服侍吳采蘭,不過遵照著上門是客的禮節,聽婉娘一吩咐,立馬應著退到了一邊。

  吳采蘭見婉娘一個下人也敢對她不敬,連沏杯茶都要攔著,心裡更惱,一張臉冷冽如寒冰,一雙杏眸卻聚著火。

  管事的看了,知道她是怒到了極點,心裡害怕,轉身喝碼婉娘「你又是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說話?」

  婉娘壓著竄到心窩裡的火,微微笑道:「你又是什麼東西?我們家掌櫃的不在,這兒還就輪得到我說話。如果你不願同我說話,大可請!」

  她說著,做了個外請的手勢。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3:46 PM

本帖最後由 ying700406 於 2011-4-2 04:33 PM 編輯

第151章   清理門戶

  管事平日仗著吳采蘭的勢,狐假虎威,幾時受過被人驅趕的氣,漲紫了臉,再看吳采蘭也是氣得發抖,上前一步,提高聲量,「放肆,敢對我們小姐不敬。這地方,你是呆膩了。」

  婉娘冷笑了笑,「這地方,我還真是呆膩了。再說她是你們的小姐,不是我家小姐,這是我們的鋪子,我們拿了掌櫃的月錢,有客人上門,自當招呼。如果只是來閒坐吆喝人的,咱不陪了。」

  轉頭又對素心道:「素心,你手裡活沒做完的抓緊著做,省得一會兒到了關鋪的時間,你還走不了。」

  說完轉身回到織布機後,重手重腳的織起布,當這二人透明了。

  素心手上也沒什麼要趕的活,聽婉娘這麼說,便去抱了個裝珠子的盒子,分用剩下的珠子。

  吳采蘭和管事完全被凍在那兒了。

  管事偷看了看吳采蘭的臉色,想走到織布機前揪婉娘出來。

  吳采蘭一張臉氣得紅紅紫紫,將他攔了下來,「算了,我們走。」

  起身狠狠的瞪了婉娘一眼,走出大門。

  管事拿手指了指婉娘,「你這賤人,你等著!」

  婉娘連眼皮也不抬下。

  管事磨了磨牙,追著吳采蘭出去了。

  婉娘對著他們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什麼玩意兒。」

  吳采蘭在門口聽到,恨得咬牙,頓了頓,衝著走了。

  管事見她咬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小心問道:「小姐,這口氣,咱就嚥下了?」

  吳采蘭冷眼暼向他,「那是她們鋪子,不嚥下,能怎麼?」

  管事聳了下鼻子,有些傲慢,「我帶幾個兄弟去砸了她的場子,看她還橫什麼………」

  話沒落,突然見吳采蘭停了下來,轉過身,一巴掌摑了過來,愣忡間聽『啪』的一聲脆響,臉上著著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兩旁行人齊齊向他望來。

  管事捂著臉,愣愣的道:『小姐,你這是………」

  吳采蘭半眯了眼,「虧你也在吳家十幾年了,不但不長進,還退回去了。你砸了她場子,我找誰要紗去?你是存著心害我吳家?吳家你呆膩了,就乘早給我滾。」

  管事又氣又悔,他不過氣不過那婆娘,想出口氣,不料卻讓自已受了這巴掌,實在窩囊,又不敢頂撞吳采蘭,委屈的道:「小的………小的是看不得小姐受委屈。」

  吳采蘭哼了一聲,「還不快去找人盯著,如果陸千喜回來,立馬來稟報。」

  管事忙跑著走開,沒跑出兩步又聽吳采蘭叫了聲,「回來。」

  又巴巴的轉了回來。

  吳采蘭看了看他,「你不是有辦法知道陸家的事嗎?」

  管事心裡明白她的意思,道:「我去叫人盯著對面,馬上去尋人問問去。」

  「去吧,這事辦好了,少不得你的好處。」吳采蘭將聲音放柔和。

  「謝謝吳小姐,小的去了。」管事又摸了摸被她打過之後,火辣辣的臉,心裡氣惱,但聽說有好處,那股怨氣頓時沒了,一溜煙的走了。

  吳采蘭回轉身,抬頭瞪著上前方的『秀色坊』三個字,眼裡噴著火。

  過了好一會兒,才反身進了『絕色坊』。

  在『絕色坊』直坐到掌燈時分,聽人來報說陸千喜沒回來,婉娘她們收了鋪子回去了。

  吳采蘭滿腹的火幾乎將整個人燃了起來,一甩袖子沖上前面客棧,結果吃了個閉門羹,別說赫子佩,就連小廝也不見一個。

  無可奈何只得回了吳府。

  ********************

  千喜坐在桌邊,單手握著個茶杯,臉色陰沉。

  婉娘不安的給她倒了杯茶,看了眼一旁的赫子佩,挨著千喜身邊坐了下來。

  從太和鎮出來的曾寡婦站到門口,看了看屋裡的氣氛,心裡抽過一絲冷風,小心的問道:掌櫃的,找我有事?」

  千喜淡淡的『嗯』了一聲,「進來坐吧。」

  曾寡婦望了赫子佩一眼,見他神色淡然,看不出什麼表情,慢慢走了進來,立在那兒,卻不敢坐。

  赫子佩站起身,對千喜道:「你們談,我先出去。」等千喜應了,飄然出去了。

  千喜撇了眼桌子對面的位置,「坐吧。」

  曾寡婦這才小心的掛了個角坐下,等著千喜發話。

  千喜嘆了口氣,令表情緩和些,將備好的三貫銅錢推到她前面。

  曾寡婦迷惑的看向千喜,「掌櫃的,這是…………」

  千喜掃了眼那些銅錢,「這是你兩個月的月錢,你走吧。」

  曾寡婦臉色大變,心裡突的一跳,「掌櫃………您要我去哪兒?」

  千喜笑了笑,將面前的兩貫錢又推到她面前,「回太和鎮還是留在京裡,這得看你自個願意。這些錢足夠你回去的路費,或者在京裡尋間客棧住上些日子,我也不留你了,你現在就去收拾收拾走吧。我相公派了人在院子裡候著,送你去客棧住上一宿,走也好,留也罷,你明兒再決定也不遲,不過今晚,我這院子,你是呆不得了。」

  曾寡婦望瞭望門外濛濛黑的天,急道:「這………這是為什麼?我一心為著掌櫃的做事,掌櫃的怎麼沒有徵兆,說趕我就趕我?」

  千喜看著她默了會兒,「你當真不知道?」

  曾寡婦臉色煞白,坐凳子上滑下來,撲通的一聲跪了下去,「我……我……掌櫃的,你就饒了我這回事。」

  婉娘看了看曾寡婦,有些不忍心,輕喚了聲,「千喜。」

  千喜向她搖搖手,阻止她說下去,又對曾寡婦道:「這事,就這麼定了,你趕著去收拾吧。」

  曾寡婦兩眼含淚,怨念的望著千喜,「陸千喜,當真這麼絕情?」

  千喜正了正臉色,「我絕情?我給過你多少次機會,我不出聲,你就當我當真是怕了姓吳的,不敢對你怎麼著,是嗎?我告訴你,不是因為你攀了姓吳的手下,就怕了,而是唸著我們同鄉的份上,希望你自已覺悟。你到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秀色坊』的事透給姓吳的,這次的舞服不是拜你所賜,且能被姓吳的買斷了銀絲線?我不說穿是想大家好聚好散,你偏要逼我,就不要怪我不給你臉。」



第152章   搬家

  曾寡婦唇哆嗦了下,瞪著千喜,一抹淚,「好,我走,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反正你在京裡也呆不久了。」說完起身將桌上銅錢用裙襬兜了,跑了出去。

  婉娘看著曾寡婦的背影,『誒』了一聲,罵道:「你怎麼這麼說話?這麼些日子千喜虧待了你不成?不知恩,還做出這害人的事,良心給狗吃了?」

  千喜拍拍她的手臂看,「算了。」曾寡婦也跟了她一些日子,鬧到這地步,心裡也堵得難受。

  婉娘嘆了口氣,真是知面不知心,「她怎麼就能幹出這事?」

  千喜也嘆了了口氣,把杯子裡的茶一口喝了。「她一個寡婦家,寂寞些,想找個男人,也是對的。錯就錯在她明知道『絕色坊』的管事是衝著咱,才尋她的,並不是拿著真心對她,她還跟他睡了。起先,我只當她是一時糊塗,過些日子就醒了,不想她為了讓那管事納她為妾,將我們的啥事都說給人家聽。」

  婉娘唏噓了一聲,「這人啊,唉!你怎麼知道銀絲線的事是她透出去的?」

  千喜苦笑了笑,「說來也巧,以前我撞上過幾次,她跟那管事出去。點了她幾次,她硬是執迷不悟,一門心思放在那人身上。我說多了兩說,她表面不吭聲,心裡難免不舒服。

  今天我和相公,比平時回來的早些,遠遠看見那管事鬼頭鬼腦的趴在咱牆根上往裡叫喚。

  他這時候來尋她,我和相公琢磨著可能與雪紗綢有關,便躲在了牆角,結果聽到了一齣好戲。那管事向她許諾,只要她尋到雪紗綢的下落,便大紅花轎抬她進門,納她為妾。」

  婉娘咬了咬牙,對著門口呸了一聲,「那管事真不是東西,那她就答應了那個狗東西?」

  「應了,應得爽爽快快的。」千喜也是一肚子的火,「再不打發了她走,今晚吳采蘭就能知道那些紗藏在哪兒,咱的銀絲線也就別指望拿到了。」

  婉娘一聽,起了身,「不行,聽你這一說,我還不放心了,我得去催著她快些走。她走了,咱才好收拾東西搬家。」

  千喜點了點頭,「去吧,盯著點總是好的。」

  婉娘出去了,赫子佩才撩了簾進來,「辦好了?」

  「辦好了。」千喜心裡像擱了塊石頭,怎麼著都難受。

  赫子佩在她身邊坐下,「這才多大點事,你就難過成這樣,遇到再大些的事,你怎麼辦?」

  千喜『嗯』了聲,「可是她也跟了咱這麼久了,這人說變就變,我這心裡實在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赫子佩將她氣得發冷的手拽在手心裡,伸了另一隻手掌,豎在她面前,笑了笑,「十根手指,你不能指望它們根根一樣長。別想了,收拾東西吧,要不不知得忙到幾點。」

  千喜應了,撐著腰站起來,指劃著赫子佩收拾東西。

  ********************

  第二天一早,吳采蘭坐到『絕色坊』,派人去『秀色坊』門前守著,不料一直到晌午也不見有人來開舖。

  又坐了個把時辰,再也坐不住了,問管事:「昨天,讓你去問的事呢?」

  管事有些不自在,哼哼兩聲,「那沒用的婆娘,被陸千喜趕了回來。」

  吳采蘭冷哼了聲,「就是說,啥也沒打聽到?」

  管事雙手縮在袖子裡,垂著頭,不敢看吳采蘭,低聲道:「我再去叫她想辦法去問問。」

  「算了,不必了。」吳采蘭暗罵了聲,不中用的東西,站起身走出門外,坐上轎子,見管事的還杵在那兒,更是著惱,冷聲道:「還不帶路。」

  管事愣了愣,「去哪兒?」

  「去找陸千喜。」吳采蘭重重的將轎簾摔上。

  管事的奔了出來,走在前面,引著她朝著千喜的住處去了。

  不料到了門前,見大門緊閉,兩個拾破爛在一旁收拾雜七雜八被丟棄的東西。

  差了家丁前去拍了半天門,也不見有人答應。

  最後還是那兩個拾破爛的看不過去,粗聲粗氣道:「這院子沒人住。」

  吳采蘭再存不下身份,刷的一下掀開窗簾,「你說啥?這院子沒人住?」

  「沒人住。」拾破爛的也不懂什麼規矩,見吳采蘭長得貌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吳采蘭怒火上衝,杏眼一瞪,瞪得那人忙將臉轉開,才有問道:「這兒明明有人住著個姓陸的女人。」

  「搬了,昨夜一家人連夜搬了。」拾破爛的整理著千喜她們留給他們的這些東西,心裡美滋滋的,這些東西一賣,又夠一家大小個把月的飯前。

  吳采蘭背脊一陣冰涼,「她們搬哪兒了?」

  拾破爛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吳采蘭扣著轎子窗邊的手不覺間太過用力,戳斷了兩根長指甲,痛得『哎喲』一聲,深吸了幾口氣,強壓下火,「陸千喜,我看低了你。」

  將窗簾重重一摔,「回去。」

  到了客棧門口,喝著轎伕停了轎,朝著二樓直奔了上去。

  在赫子佩的房間門口拍了一陣門,門才『吱嘎』的一聲開了,小廝打著哈欠,一副睡眼惺惺的模樣,半眯著眼看清是吳采蘭,身子站起了些,將捂著嘴打哈欠的手放了下來,堆了些笑在臉上,「吳小姐,尋我家公子?」

  吳采蘭心下氣苦,赫子佩和太平公主水火不融。近幾個月,赫子佩截了她幾樁生意,掙的銀子轉手給了太平公主,身份也不同了,不管赫子佩認不認這個公主是奶奶,在太平公主府那兒,他就成了她家公子了。這以後想要要挾他怕是更難了。

  「他在嗎?」

  「您來的不巧,他前天出去,就沒回來過。」小廝讓開門口,讓她看個明白,省得多費口舌,還得罪人。

  「他去哪兒了?」吳采蘭往裡望了望,果真沒人,心裡越加沒底。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3:59 PM

第153章   『稀客』上門

  小廝昨夜賭了個通宵,天亮才回來睡下,睡的正香,被叫起來有些不痛快。見她問三問四,總不肯走,有些不耐煩,又不敢表出來,垂著手立在門邊,只盼她看清了,早些離開,好回去睡個回籠覺,搖了搖頭,「不知道。」

  吳采蘭愣了愣,眸子陰沉下來,「不是要你們跟著他,他兩天不回來,你們居然不知道他去哪了?」

  小廝是公主府上的人,不敢得罪吳采蘭,卻也不必聽她吆喝,責罵,嘴角掛了絲冷笑,「這,您得問我家公主,前些天,公主才吩咐小的得聽公子吩咐,公子不讓我們跟著. 我們做下人的,哪敢硬貼上去?公子不說去哪,我們做小的的,又哪裡敢問?吳小姐還沒嫁進公主府呢,就開始看不得公主的分排,以後當真進了門,且不是連我們公主都不看在眼裡了。」

  吳采蘭被這個下人頂的生生憋了一肚子氣,黑了臉,同時又倒吸了口冷氣,這些奴才身份雖然卑微,但這些話吹進公主耳中,實在不妙,強擠出笑臉「小哥說笑了,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有這心思」。從袖子裡掏出些碎銀子,塞到小廝手裡,「有你家公子的消息,麻煩小哥來通知我一聲。」

  小廝略推了推,便收下,笑著道「一定,一定」

  吳采蘭又朝屋裡望了望,才轉身下了樓。

  小廝臉上笑意一收,掩了房門,將手中碎銀拋了拋。冷笑了笑「能為你這點銀子,丟了西瓜揀芝麻」

  把碎銀往懷裡一塞,躺倒榻上,打了個哈欠,閉了眼。

  千喜帶著,一班人馬,將舞服前序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轉眼便過了兩日。琢磨著這兩天已經夠吳采蘭受的,在拖下去,怕吳采蘭趕工都趕不出那些衣裳,到時來個破罐子破摔,結果是兩敗俱傷。

  等赫子佩跟人談完買賣,從書房裡出來,上前拉住他的手「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你看呢 」

  赫子佩拈了她髮梢上黏著的一根尾線「我陪你一起去鋪子?」

  千喜不肯,「你別去,這事,我要自己解決,咱要讓他看看,咱也不是好欺負的。」

  赫子佩偏著臉笑了笑,她表面上不說什麼,這心裡憋著火氣呢「你和婉娘路上走慢些,別跌著,我一會去接你」

  千喜摸了摸肚子,點了點頭,「等這批舞服的事完了,咱得孩子也該出世了」

  赫子佩摟了她的腰,扶她下了台階,「我給爹娘去了信了,再過個把月,娘也就該來了。對了我叫人做了個小搖床,明天也差不多送來了。」

  千喜笑道「看你猴急的。」

  赫子佩嘿嘿一笑朝西屋喊腕娘。

  等婉娘出來又千叮嚀萬囑咐一番。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這才多大歲數,嘮叨的快成老頭子了」

  赫子佩抓了抓頭髮,只是傻笑,送了千喜出門,忍了忍,終還是對婉娘道「這路上人來人往,你多扶著她些。」

  婉娘捂著嘴笑,「您就放心吧,跌了我也跌不了你兒子」

  赫子佩難為情的垂頭笑了笑。

  千喜橫他一眼,心裡卻甜的像灌了蜜,見素心還沒出來,朝裡屋喊著「素心,走了」。

  「來了,來了」素心從屋裡奔了出來,手上捏了個大紅吉祥如意結。

  千喜眼見「你拿著啥呢」

  素心將手裡的如意結攤給她看了看,順手往她腰間掛,「我們那兒有個風俗,等肚子裡的孩子滿了六個月,就要掛這麼個結,是保佑母子平安」

  「感情你在屋子裡折騰這半天,就是編了這個了」千喜心下歡喜,和赫子佩對望了一眼,後者也是滿臉的幸福相,就像那是祝福他平安一樣。

  「絕色坊」的夥計沒精打采的守著去「秀色坊」的巷子口,一會兒站,一會兒蹲,一會兒揉腿的也不知在那兒立了多久。

  到後來站得是在不行了,沒等到千喜,又不敢回「絕色坊」,只得摸進小巷子,找小麵攤老闆借了跟矮板凳出來做在巷子腳,抱了腿打盹。

  千喜和婉娘剛拐到客棧樓下,遠遠望見,會意的相視一笑。

  走進巷子,裝作沒看見他,若無其事的從他身邊走過

  夥計這一閉眼,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身子不穩,晃了兩晃,往一邊歪倒。『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痛的一呲牙,罵了聲三字經,爬起來,拍拍衣裳上的塵。

  回頭見見千喜和腕娘正站在「秀色坊」門口 開著門鎖,素心站在他們身後朝他望了過來。

  『哎呀』一聲也顧不得還人家板凳,連踹帶跳的奔回「絕色坊」一進門,就扯著喉嚨 喊道「吳小姐,吳小姐....」

  裡間坐在桌邊犯愁的吳采蘭眉頭一擰,瞪了眼「喊魂呢?」

  夥計順了口氣,道「陸千喜來了,在開舖子呢。」

  吳采蘭猛的站起來,「來了?」

  「來了」夥計肯定的重複了一句。

  吳采蘭看了縮在一旁的管事一眼,提了裙子就朝門口走,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在鋪子裡來回轉了幾圈,才出了門。

  千喜這鋪子幾天沒開,雖然沒當著街,也沾了些灰塵,順手拿了雞毛撢子,撣她做活的桌案上的灰。

  吳采蘭來了,在門口咳了一聲,邁了進來。

  千喜回身 『呦』了一聲 「稀客,有事?」見吳采蘭臉色不多好看,也就沒陪著笑臉,仍自坐著,也不起來迎接。

  吳采蘭也沒指望能在她這討得好臉色,有赫子佩幫著,千喜不可能不知道是她截了線,在這種情況下,能有好臉色才叫奇怪,自行走到桌邊,看了眼有些灰塵,尚沒來得及打掃的凳子。

  管事忙扯了袖子將等著上的塵摸去,「小姐請坐」

  吳采蘭順勢坐了,「是有點事。」

  千喜接著撣塵,「我們之間能有啥事?」

  吳采蘭臉僵了僵,她這是明知故問,裝蒜,「你不會不知道啥事,咱也不多廢話,打開天窗說亮話,雪紗綢,你給弄哪去了?」



第154章   不再客氣

  千喜撣了撣臂間挽紗,扶著桌坐下,不接他的話,回頭對素心道:「怎麼不給客人斟茶?」

  素心看不得吳采蘭趾高氣揚的模樣,進到茶水房,尋著茶渣沖了一杯,端到門口,又怕令千喜失禮,又折了回去,潑了茶渣,重新斟了一杯,端了出去。

  放在吳采蘭面前,也不叫請字,轉身走開。

  對素心的無禮,千喜只當沒瞧見。

  吳采蘭枯坐了這一會兒功夫,也明白對方是鐵了心要與她打個對手,壓是壓不下去的,鬧得僵了,只怕是來個魚死網破。

  火焰下了下來,「我要雪紗綢。」

  千喜接了素心為她泡來的山楂水,輕抿了一口,「吳小姐要雪紗綢,儘管去布坊買,怎麼到我這衣坊來了?」

  吳采蘭臉上烏雲滾滾,耐著性子道:「京城所有布坊沒一家有雪紗綢。」

  「這樣啊?這就奇怪了,這東西雖然貴了點,但滿街都是,怎麼會沒一家?」千喜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不等吳采蘭接話,又道:「我前些日子做衣裳還剩下兩尺,吳小姐急用的,就先拿去用著。」

  兩尺?吳采蘭恨得咬牙,一件衣裳都不知兩尺,更別說十幾套衣裳。

  對方明明知道她手上捏著銀絲線,卻一字不提,生生的讓她這一口不知從什麼地方咬下去。

  如果她先提銀絲線的事,說明她不義在前,談起條件先弱了三分。

  但如果不提,看對方的樣子,是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事到了這地步,也顧不得這許多,強壓著怒火,問道:「陸姑娘。」

  千喜臉一沉,打斷她的話,撫著自己的肚子,「你看我這樣子,還能叫姑娘嗎?」

  吳采蘭臉上暗暗明明,頓了半晌才又道:「陸夫人……」

  千喜冷哼了一聲,「夫家姓赫。」

  「你!」吳采蘭再也忍不住,赫然起身,怒視著千喜。

  千喜直直的與她對視,眸子裡沒有絲毫柔弱和退縮。

  吳采蘭在她的迫視下,第一次知道眼前這個看似少根筋的女子,有這等氣勢,平日的強悍霸道突然裂了個口子,剎時間軟塌下去,又不願服輸。

  管事在她身後看的著急,壓低聲音咳了一聲。

  吳采蘭驀然驚醒,深吸了口氣,穩了穩情緒,重新坐下,「他不是已經休了你?」

  千喜唇邊勾起一抹嘲諷,「我從來沒接到他親自給我的休書,吳小姐是否要將他喚來,親自寫上一封給我?如果吳小姐喚得他來,按傳統當著我的面,將休書寫給我,我再不談『夫家』二字。」

  吳采蘭愣了愣,腳底升起一股寒意,上了赫子佩的當了,休書沒當面遞交,的確做不得數,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千喜也不急,一席話說完,便慢慢喝著她的山楂水,不再看吳采蘭。

  管事在後面看得著急,插嘴道:「赫公子休你,可是太平公主的旨令。

  千喜斜了他一眼,站起身,「那吳小姐儘管去問太平公主,追究下來,我陸千喜也不過是爛命一條。」

  說我一拂袖子,「素心,送客。」

  吳采蘭見她現在當真是破罐子破摔,反而沒了辦法,回頭瞪了管事一眼,「這兒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話。」

  管事這才知道馬屁又拍在馬蹄上了,漲紅了臉,退開一步。

  吳采蘭轉頭對著千喜問道:「你的舞服所要的材料可都齊了?」

  千喜掃了他一眼,重新坐下,「自然不齊。」

  吳采蘭略鬆了口氣,「你不妨說說,缺了什麼,或許我有,我們可以談筆交易。」

  千喜捧著茶杯,笑了,「我一個鄉下女子,做那舞服也不過是一時的頭腦發熱,沒有就沒有吧,上面怪下來,大不了抄了我這鋪子。」

  「欺君怕是不會抄個鋪子這麼簡單。」吳采蘭攏在袖子裡的手滲出冷汗。

  千喜放下手中茶杯,嘆了口氣,「我一個平民,平民的命能值幾個錢?再說,我與夫君從小在一處,如何分開了,我這麼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去了就去了,還落個一了百了。再說……」說到這兒看著吳采蘭停了下來。

  吳采蘭眉梢跳了跳,生意場上也沒少見難纏的,但這麼為了點生意,不顧死活的倒是沒見過,「不過什麼?」

  「不過能讓京城第一商家的吳家坐棺材底,值了。」千喜將手中茶杯遞給素心,「在幫我泡上一杯,這幾天腹中孩兒鬧得厲害,想吃酸得緊。」

  吳采蘭盯著她的小腹,眸子沉了又沉,千喜不管身份地位有多卑微,但腹中懷的的的確確是皇家的種,皇家慣來有母以子為貴的說法。

  看她現在這形態,離產子怕是不久,再加上如今赫子佩得勢,這事鬧上去爬又是另一番說辭。

  真鬧起來,『秀色坊』固然保不了,但以赫子佩現在在太平公主面前的地位,憑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她的命是斷然賠不進去的。

  如果他鐵了心壓了那些雪紗綢,她賠進去的就是整個吳家的產業。

  「你到底想怎麼樣?」

  千喜看了眼管事,「我們先不談生意,先談家事。」

  吳采蘭忙扭頭對管事道:「你先回去。」聽陸千喜這口風也料到關於赫子佩,也關係到她的婚事,家醜不得外揚,這事怎麼能在下人面前說起。

  管事見吳采蘭處處受制,窩了一肚子的火,早就怕她一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得了這句話,忙應著走了。

  「我與你又不是一家人,有什麼家事可言?」

  千喜冷笑了笑,「我可不跟跟吳小姐到一個家裡去,真後悔讓他把你從山上背下來。我們鄉下人見了點什麼事,總要搭上把手,哪想竟背了只豺狼回家。過了的事,我也不說了。」吳采蘭一時間出不了聲。

  千喜不再跟她繞彎子,冷冷道:「我要求也不高,只要吳小姐哪來,哪去,我和我相公該怎麼過日子,還是怎麼過日子,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吳采蘭臉色越加難看,「我和他的婚事是太平公主賜上的,我做不了主。」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4:09 PM

第155章   出口惡氣

  千喜並不指望僅憑這一點,將她完全擠開,「我和他是結髮夫妻,你這麼摻和著,實在不是個事。不過指著你去找公主退親,你未必敢去。不管是你不敢去也還,還是不願去也罷,我不強求。我們這以後,各走各的道。你和我相公之間的事,你們愛怎麼攪合,怎麼攪合。他要納你為妾也好,收你進房也罷,你們自己勾兌。但你的手可不能再伸到我頭頂上。」

  「什麼?納我為妾?」吳采蘭又驚又怒,這話對她而言,無疑是個笑話,她給人納妾,正妻還是個平民,且不叫全天下笑話?

  她以為陸千喜,打不了是爭個進門的機會。實在不行,便允了她進門,以後在尋機會除了她,一個正室要打發一個妾侍,再容易不過,只求先過了這關。不料對方的心大到這種程度。

  千喜接了素心重新沖來的山楂水,冷笑了笑,納你進門,除非赫子佩與她陸家一刀兩斷,面上不露聲色,淡淡的看著她,「你用不著這麼看著我,我這麼說是我單方面的意思,以我家子佩的性子,能不能納你,還不一定呢。要不尋他來問問她的意思?他說怎麼著,我就怎麼著,誰要我嫁雞隨雞呢?至於雪紗綢,你同意了我的說法,今天晚上便能買上。」

  吳采蘭恨不得將眼前笑臉撕個粉碎,手扣緊桌緣,戳斷了兩根指甲也沒發覺,赫子佩現在恨得她入骨,叫了來,不過是自討沒趣,如今也只能先拿到雪紗綢,重新在公主面前拿回以前的地位,再慢慢計議。

  憤憤的站起身,「依你,我什麼時候能拿到雪紗綢?」

  「晚上,我叫人去通知你。」千喜不知赫子佩安排的什麼時辰,也不敢給她說實了。

  吳采蘭怨毒的刮了她一眼,一甩袖子,扭身就走。

  千喜輕言慢語的衝著她背影問道:「我的銀絲線呢?不求多,十支便夠。」

  吳采蘭越發的火冒三丈,扳著臉回過身,眼裡只差沒噴出火來燒了坐在那兒慢慢喝山楂水的人,「我這便叫人給你送來。」

  千喜放下杯子,笑笑道:「那我就備著銀子等你了。」

  吳采蘭重重哼了一聲,「最好把你的棺材本一起備上。」一轉身,見赫子佩立在門口,驚處後退一步,出了一身汗,「你……」

  赫子佩手背在身後,一張臉黑得嚇人,他斜眼看著她,「要不要我幫你吳家備上棺材本?我怕趕明兒,你連買棺材都不夠本。」

  吳采蘭看著他眼裡燃著的怒火,心差點跳出胸膛,她一輩子沒怕過誰,對眼前這男人,卻說不出的害怕,偏偏越是這樣,越想得到他,「赫子佩,你別得寸進尺。」

  赫子佩冷笑了聲,「我還就要得寸進尺了,你能拿我怎麼著?你是咒我斷子絕孫,我還能由著你?」

  吳采蘭的臉一陣白過一陣,不願在千喜面前,和他硬鬧,放軟了聲調,「我哪能有那心思……你多心了。」

  赫子佩邁進門檻,向她迫進一步,「她肚子裡懷著我的孩子,你要她備棺材本,這不是咒我斷子絕孫?」

  吳采蘭撇了千喜一眼,後者只顧喝水,全不看他們,心裡氣苦,難道只有她會生孩子不成?

  狠狠的一咬牙,強忍下這口氣,擰身出了『秀色坊』,頭也不回的走了。

  千喜見赫子佩臉上怒氣不消,端了手中杯子,朝著他晃了晃,「嘗不嘗點?」

  赫子佩見她笑口吟吟,知道事情辦成了,心情好些,坐到桌邊,接了她手中杯子,望瞭望裡面黃澄澄的半杯水,裡面漂著幾片山楂,也不忌她喝過,湊到嘴邊嘗了嘗,酸得打了個顫慄。

  千喜看著捂了嘴直笑。

  婉娘從織布機後走了出來,推了推千喜肩膀,「赫掌櫃哪能喝得你喝的這東西,別折騰人家大老爺們了。」回頭招呼著素心,「快去給赫掌櫃沖茶來。」

  赫子佩被她這麼一笑,氣也消了,把杯子還給千喜,「剛才我見前面賣蜜餞的剛到了批新鮮梅子正在下貨,我要他忙完了,給你包些,一會兒就送來。」

  婉娘正要走開,聽了這話,又轉過身來揶揄這千喜,「你早上不是說,想吃老鷹肉嗎?」

  赫子佩愣了愣,皺緊了眉頭,「這東西怕是不好找。」修長的手指敲了敲額頭,「對了,城西有戶人家,養了幾隻,我去問問他,肯不肯賣我一隻。」

  說完起身就要走。

  千喜好氣又好笑的,一把拽住他,「你平時那麼精明,一到這事上,怎麼就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她說啥,你都聽得進去,那東西也吃得?」

  說完又回頭嗔怪婉娘,「你知道他在一些事上,一根筋從上通到下,還逗他。」

  赫子佩回頭看了看千喜,又看了看婉娘,婉娘正笑得打千喜,方知上了當,搔著頭,嘿嘿傻笑,「昨晚見你胃口不大好,不是著急嗎?」

  「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千喜笑罵著拉他坐下,接了素心端來的茶,遞給他,「那雪紗綢啥時可以給她?」

  赫子佩接了茶,喝了口,去了嘴裡的酸味,「我叫人在隔壁茶館侯著呢,他們送了線過來,我過去支吾一聲,他們便回去通知布坊老闆來搬料子回去。再過一個把時辰就可以叫吳采蘭自個去布坊買。」

  「真麼一折騰,虧了不少銀子吧?」千喜盤算著時間,這料子可是按存放天數算錢的,這麼一放就這麼些天,實在不是小數。

  「虧?掙大了。」赫子佩情挑了挑眉梢,「話說回來,你相公能做的也就這些了,那舞服餘下的也只能看你自己了。不過最後當不當選,咱不在意,萬萬不能為了幾件衣裳,過於勞累,傷了身子。」

  千喜握了他的手,「這餘下的事,大多是婉娘和素心他們在做,我累不了。倒是你和吳家擰著做,還得有些分寸,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我曉得。」赫子佩陪著她有聊了會兒,『絕色坊』的管事急匆匆的送了銀絲線過來,果然不多不少剛剛十支。



第156章   心比鶴頂紅

  眼見上交舞服的時間快到了,秀色坊裡一派忙碌氣氛。

  不過這些日子反而是千喜過得最舒坦的日子。

  舞服之事,她要親手做的大頭,已做在了前面,餘下織織補補的事,都有婉娘和素心她們擔著。

  赫子佩害怕她累著,將外面生意除了要緊的自己跑跑,別的也暫時擱下,儘可能的留在千喜身邊,幫她跑跑腿,應付應付外面的事。

  這樣一來,千喜平日能做的,不過是些精巧的手工活,費不了太多的神。

  吳采蘭總算得了雪紗綢,雖然將千喜恨入了骨,但時間緊迫,為了趕製舞服,無暇分太多心思千喜的麻煩。

  每每聽到探子回報千喜的赫子佩的事,都恨不得叫人去掀了千喜的『秀色坊』。不過對方現在手上宮裡的舞服的名額,她又哪裡敢動她。

  只是在去給太平公主府送銀子時,以向太平公主請安為名,前去將千喜與赫子佩的事提了提。暗示著赫子佩不守約定,掃了太平公主的臉面。

  太平公主聽了臉色一沉,「他又沒毀了和你的婚約,怎麼就不守約定了?」如今得著赫子佩的好處,加上事先收到風,說千喜懷了赫子佩的孩子的事。

  赫子佩性子再不好,再難使喚,終是她的孫子,如今又給她做了幾個大單生意,他的能力,她是看在眼裡的,比這吳采蘭手段不知高了多少倍。

  再說千喜懷著的是她的曾孫,母以子為貴,對千喜自然多了些好感。

  而吳采蘭不過是給她掙錢的一個工具,就算嫁了赫子佩,也不過是她的孫媳婦。

  雖然她也沒打算給千喜什麼正妻的名分,但孫媳婦哪能有孫子親。

  聽了吳采蘭的話,也不一口回拒她,只是道:「哪個男人不寵上幾個女人,那個千喜現在正懷著他的孩子,他對她自在興頭上,越打,他反而越心痛那女人。反正子佩近期也成不了親,你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還顯得你大度。等他這新鮮勁過來,你們以後成了親,你再慢慢管教,收拾不就成了。」

  吳采蘭哪聽不出太平公主的敷衍之辭,又沒得駁,坐了會兒,見太平公主打了個哈欠,只得辭了太平公主,離了公主府。

  坐在轎子裡遠遠見婉娘扶著千喜從一頂小轎子上下來,身後跟著個拉著車的人,車上堆著用錦布覆著的一堆東西,正朝著宮門方向走。

  算算時間,離交舞服的時間只得兩日,千喜出現在這兒,不想而知是做什麼了,心裡恨意迅速滋長,叫停了轎子,喚了跟在身邊的一個跟班,湊到他耳邊嘀咕了一陣。

  跟班連連點頭。

  吳采蘭遠遠望著千喜,嘴角抽出一抹冷笑,「走。」摔下轎簾,一隊人轉過前面拐轉路口,停了下來。

  她下了轎子站在角落角,靜觀著前面的事態。

  跟班等吳采蘭走得看不到身影,翻身上馬,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向千喜和婉娘直衝過去。

  千喜沒到過皇宮,這次前來交舞服,不用進宮,只需在門口與人交涉,喚桂枝出來接了舞服進去。

  遠遠看著那幾道宏偉的宮門,高牆飛簷,暗沉的青灰石磚連綿排開,心裡便已突突直跳。

  扶在她臂上的婉娘的手掌已經汗濕一片。

  婉娘崩緊著身子,望著遠處宮門前拿著長戟的官兵,將千喜的胳膊捏得緊緊的,「千喜啊,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宮。」

  千喜摳著手臂上的手,「你掐死我了,我也是第一次見。走吧,昨天請人遞了信,跟桂枝約了時間,可不能讓人家等著。」

  婉娘扶著她走了一步,腳下一軟。

  千喜忙將她一把扯住,笑道:「你咋比我還緊張,得,我扶著你吧。」

  婉娘難為情的笑了笑,「咱沒見過世面,突然到這麼個地方,這腳哪能不軟。」

  千喜戳了她一下,眼裡帶著樂子,「平時那麼厲害,這時就沒出息了。」

  婉娘被她一笑,反而不那麼緊張了,揉了揉發軟的膝蓋,望著宮門,「等下次咱見了洪子,也能在他面前得意一把,他再也說不得咱是個見不得大場面的。」

  千喜被她逗得樂了,「那我一會兒回去,也跟咱子佩顯擺顯擺。」

  婉娘『噗』的笑出了聲,「赫掌櫃哪能像咱家洪子,沒見過世面。」

  二人說笑著招呼小廝推了車跟著。

  宮門裡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人身材修長,體態瀟灑,竟像是赫子佩。那身天青袍子,還是早晨千喜服侍著他穿的。

  千喜心裡一顫,他怎麼也進宮了,再看另一個人,四十來歲年紀,一身官袍,相貌堂堂,長得和子佩依稀有些相似,卻從來不曾見過。

  婉娘『咦』了一聲,「那不是赫掌櫃嗎?」

  千喜心裡正亂著,她知道赫子佩在京裡做這些轉手的買賣,但一直忙著舞服的事,也沒多問,但怎麼也沒想到他和宮裡扯上了關係,「我也在納悶呢,沒聽他說要進宮啊。」

  「問問去?」婉娘看著赫子佩身邊穿官服的人,也只是嘴上說說,哪敢真上去問。

  千喜輕咳了聲,「別管了,他跟人談事呢,咱做咱的,交了舞服,就回去,這地方,不宜久呆。」

  定了定神,鎮定的往前走,看著子佩和官袍上了輛馬車,朝著他們這方向過來。

  馬車沒放下窗簾,赫子佩坐在車裡見到千喜,衝著她笑了笑。

  突然見一匹馬發瘋一樣向千喜撞了過去,面色大變,一拋車簾,從車上跳了下來,直撲千喜。

  千喜聽到馬蹄聲,回頭一看,頓時嚇白了臉,連躲都忘了。

  眨眼間,那馬已奔到眼前,眼見便要踩著千喜和婉娘。

  千喜心下慌亂,猛的將婉娘往旁邊一推。

  婉娘正被衝來的馬嚇得愣了,被她一推,腳下不穩,踉蹌著後退幾步,坐倒在地,眼看著馬在她面前奔過,驚得急叫。「千喜。」

  千喜推婉娘時過於用力,穩不住身子,也往後退倒,腳下一拌,往地上跌倒。

  馬蹄已到眼前,驚得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望著。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4:18 PM

第157章   不安

  千喜看著馬蹄在眼前抬起,絕望的嘆了口氣,這一跤跌下去,先不說馬踢一腳踩下來的事,就是跌也能跌個半死。

  不想,身子後仰,竟摔在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並不多疼痛。

  腰間驀然被人從身後抱緊,隨著一道力道,那雙手臂護在她腹部,在地上滾了兩滾,眼角處見抱著她的那個人一腳狠狠的踹向馬蹄,又准又狠。

  馬痛得一聲驚嘶,調了方向。

  千喜愣神間,扭著頭,見馬衝向馬車,驚叫出聲,「小心,車……馬……」

  抱著她腰間的手一緊,身後天青影子一晃,一個人已生生拽住馬尾。

  千喜嚇出一身冷汗,那馬受了驚,已不大受控制,馬尾被拽著,萬一一個後踢,馬匹股後面的人定難閃避。

  眼定定的望著那個背影,『子佩』二字,到了嘴邊,卻不敢喚出口。

  馬受了驚,力道奇大,子佩又哪裡拉得住,眼見馬要衝到馬車前,沉著氣,臂上猛的用力,借力翻上馬背,提了馬上的人的後領,將他摔下馬背,一手持韁,一手狠狠擊向馬右側脖頸。

  幾拳下去,馬吃痛不住,調了頭,朝左手方向奔跑,閃避他的拳頭,馬險險從馬車左側擦過。

  車裡車外的人,同時長鬆了口氣。

  千喜懸著一顆心,看著子佩死死勒著馬韁,捏著一把汗,生怕他被馬甩下來。

  直到那馬慢慢放慢了速度,才垮下了肩膀,坐在地上,一身軟得沒一點力氣,扯了袖子拭了額頭的汗。

  婉娘到這時才回過神,爬起來,慌慌張張的奔向千喜,急道:「千喜,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裡?」

  千喜仍看著控了馬,慢慢往這邊走的子佩,扶著婉娘站起,腳下一軟,差點又坐了下,忙一把扶住婉娘,穩住身子。

  婉娘更是著急,眼裡包著淚,「你看你,懷著孩子呢,這時候,怎麼能先顧我,不先顧你肚子裡的孩子。」

  千喜收回視線,朝她笑了笑,「我沒事,好好的,就是嚇軟了腿。」

  拍著身上的塵,覺得有人盯著她在看,順著眼光傳來方向望過去,見穿著官袍的中年人正撩著簾子看著她,見她看來,溫和的笑了笑,「你叫千喜?」

  千喜點了點頭,向他行了個禮,「民婦是叫千喜。」

  官袍人將她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剛才不是你喚那聲,我這命,可能就沒了。」

  千喜望了望已走近的赫子佩,安下心,對官袍人笑了笑道:「大人客氣了,是大人福大,跟民婦叫那聲,並無關係。」

  官袍人見她不居功,眼裡閃過一抹讚許,微微一笑,扭頭見被赫子佩丟下馬的那人,正掙著起身,想要溜走,對左右道:「抓起來。」

  那人慌了,加快腳下步子,被摔傷的腿不大好使,踉蹌兩步,身子一歪,又自撲倒,被趕上來的家僕牢牢按住。

  官袍人見捉住縱馬的人,轉頭看已到近前,跳下馬背的赫子佩,「可傷到哪裡沒有?」

  赫子佩走到他面前停下,恭恭敬敬的道:「孩兒沒傷到,讓父親受驚了。」

  原來這官袍人不是別人,正是赫子佩的親生父親,薛崇簡。

  薛崇簡笑了笑,「我沒事。」看向愕在了那兒的千喜,「你媳婦倒是嚇得不輕。」

  赫子佩轉頭看向千喜,見她蒼白著的臉,心下擔憂,在父親面前也不敢太多表示,看了眼被押在一邊的人,認得是吳采蘭身邊的人,怒從心起,不動聲色的問道:「這個人,父親如何處置?」

  薛崇簡沉下臉,「送去衙門。」

  赫子佩眸子閃了閃,上前一步低聲道:「父親,這人是吳采蘭府上的。」

  薛崇簡愣了愣,斜瞥了那人一眼,「當真?」

  赫子佩點了點頭,「當真,孩兒不會看錯。」

  薛崇簡冷笑了笑,「那就要帶回去審審了,你隨我一起回去。」說完看向灰頭灰臉的千喜,「把你媳婦一起帶回府,叫太醫看看,可有傷到腹中孩兒。」

  赫子佩眸露喜色,半跪下去,「謝父親。」

  薛崇簡在這離宮門不遠的地方,也不便多耽擱,吩咐家僕去給赫子佩調車,一干人先行離開。

  送走薛崇簡,赫子佩才走向千喜,看著她仍慘白的臉,有些著急,「千喜,你可傷到哪兒沒有?」

  千喜搖了搖頭,抓住他的手臂,「你跟你爹認了?」

  赫子佩審視著她,看不出她有痛苦之色,才略放了心,「認了。」

  千喜心裡擰得難受,他如果和他父親相認了,他便是皇親貴族,和自己又離得遠了,當著婉娘也不好多說,攏了攏頭髮,拉平衣衫,神色黯然,「我得趕著去把舞服交了。」

  赫子佩攬了她的腰,「我陪你一起去。」經過剛才的事,他哪能還放心她一個人。

  千喜柔順的應了,招呼著呆在一邊的小廝拖了車跟上。

  婉娘偷看了看赫子佩,再看千喜,心裡七上八下的跟在後面。

  到了宮門口,赫子佩上前和守門的官兵交涉了幾句,便有人跑著走了。

  沒一會兒功夫,桂枝從裡面出來,千喜忙上去見禮,「麻煩姑姑跑這一趟。」

  桂枝一眼看見千喜,笑道,「我就琢磨著你快來了,早些出來候著,果然才走到半路上就遇上來通報的人。」

  說著,視線落在扶在千喜腰間的手上,順著手上移,望著眼前那張俊美的臉,吃了一驚,「薛公子?你們……」

  之前赫子佩便為千喜參加這次舞服應徵的事,尋過她,但她聽說赫子佩在太和鎮長大,又聽說千喜是太和鎮出來的,就猜到他們之間怕是有些交情,但沒想到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這麼摟著千喜,這層關係就不是交情這麼簡單了。

  千喜聽她喚赫子佩薛公子,心裡更堵得厲害。

  有吳采蘭那擔子事,千喜不敢隨便說她和赫子佩的關係,剛才被他摟著就覺得有些不合適,但剛才那一跤雖然沒摔到,但終是受了驚,腿上沒多少力氣,再加上知道赫子佩的性子,這時候,如果不讓他扶著,他能在這大街上跟她急,也只能由著他。

  現在桂枝問起,卻不知道該怎麼答。



第158章   忐忑

  千喜尚未想好怎麼回答,赫子佩已經開了口,「剛才有馬受驚了,差點踩到內人,內人懷著孩子,身子不大方便,一時嚇得傻了,受了點驚嚇。

  桂枝下巴差點掉了下去,瞪圓了一雙眼,「內人,千喜是公子的……」

  「我妻子。」赫子佩手扶著千喜的後腰,也不鬆開。

  「哎喲,這……我還真有眼不識泰山,薛夫人,那馬……你沒事嗎?」桂枝看千喜頭髮有些鬆散,衣裳上多少還有點沒完全拍去的塵。

  千喜見他當著外人的面不避諱他們的關係,雖然覺得他這麼做有些冒失了,但心裡像灌了蜜糖,笑道:「那馬,被相公制住了,有驚無險,好在沒誤了和姑姑約好的時辰。姑姑別叫我什麼薛夫人,咱鄉下人出來的人,不習慣,叫我千喜吧。」

  桂枝滿心歡喜,方才在宮裡已經聽說這位薛公子在外面做了點手腳,將朝中所缺的物資貨源供應數量翻了一翻,皇上大喜之下,要他入朝為官,負責宮中緊缺貨物那攤子事,被他以只習慣做生意,不慣為官的藉口拒絕了。

  皇上念他長在民間,不慣受約束,也沒強求他入朝為官,但賜了金牌,緊缺的那些貨物置辦的事,仍要他管著。

  如果換成以前,這樣的事,太平公主定然百般阻撓,但這次,太平公主不但不攔,反而上了一奏,保他上位。

  也就一個早朝時間,他便飛上枝頭,她們後宮一些貨物進出自然也得問過他才能出入。

  凡事涉及到物資進出的,誰不想得個機會早些巴結上他?

  桂枝萬萬沒料到,過去她承了他一個情,如今便得了這麼個交情,心花怒放,拉了千喜的手,「沒傷到就好,要不,還不心疼死薛公子。」

  千喜笑了笑,偷看了赫子佩一眼。

  他也正看著她,「可不是嗎?她有啥事,我哪還活得下去。」

  千喜忙在他身後擰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

  桂枝笑著當沒看見。

  千喜往旁邊讓了讓,亮出向身後的板車,「這舞服。」

  「交給我吧,你剛受了驚,回去好好歇著,這攤子事,就別費心了。」桂枝招呼著小太監來抱衣衫。

  千喜謝謝著,又將這些舞服該如何掛,如何擺放說了。

  桂枝一一記真記下,又沒明白的,還追著問過,千喜有赫子佩這個後台,她可不敢有絲毫差錯。

  說話間見一輛馬車停在他們面前,坐在前面的車伕是薛崇簡府上的,車伕跳下來,恭恭敬敬的向赫子佩喚了聲公子,又朝千喜喚了聲少夫人。

  桂枝看在眼裡,越加的小心,千喜的後台還不止赫子佩這一層關係。

  千喜不知赫子佩封官任職一事,被下人喚著少夫人,也不知答好還是不答好,見赫子佩坦然的點頭應了,只得跟著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赫子佩等她說完,對桂枝道:「這舞服該怎麼比,還是怎麼比,玩玩不能有所偏幫。內人心高,如果藉著一些關係得來的東西,她會怨念一輩子,我可不想被她念叨這過後半輩子。」

  千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沒白跟他這些年。

  桂枝跟千喜也打過幾次交道,對她的為人多少有所瞭解,再加上這麼久了,她沒將與赫子佩的關係,露出一聲口風,可見她也是想憑著實力比這一回,道:「薛公子,千喜,儘管放下,桂枝在宮裡這些年,這分寸還是有的。」

  赫子佩滿意的點了點頭。

  千喜又將帶來的兩包茶葉遞給桂枝,「那就有勞姑姑了,這茶,姑姑和錦秀姑姑一人一包,還麻煩姑姑幫千喜帶一帶。」

  如果是單單給她一人,桂枝不敢受,但還有錦秀一份,她就不好推,喜滋滋的接了過去。

  千喜不好叫薛府的人久等,見交代的差不多了,桂枝也一一記下了,又想了想,沒什麼漏下的,便辭了桂枝,扶著赫子佩上了馬車,又將婉娘拉了上去。

  婉娘聽說薛家是皇親貴族,說什麼也不肯去。

  赫子佩只得要車伕先將婉娘送了回去,才轉回薛府。

  上次去鄭家,千喜已經覺得十分拘束,這是進了薛府,更是不同一般人家,處處金瓦琉璃,十分氣派,所過之處,均有丫頭家丁問安,跟不同於普通大戶人家。

  再加上赫子佩的這層關係,千喜更是忐忑不安。

  再進二門,就有人來稟,「太醫已經侯在了公子的院子裡。」

  赫子佩點頭應了,「我們這就過去。」

  千喜沒受過大家的教育,見了這架勢,屏息靜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說錯話,行錯了路,給赫子佩丟臉,自己也難堪。

  赫子佩反倒坦然,握了她的手,牽著她一路前行。

  千喜奇怪他為何對這座斗大的宅子道路,如此熟悉,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你怎麼認得路?」

  赫子佩低頭在她耳邊道:「你相公兒時沒被送出去前,就住在這兒。」

  千喜吃了一驚,將他過去的一些事細細一想,赫然明了,怪不得他認得那些貴族人家才有的東西,原來全是兒時在這府中見過。

  心裡堵上了口氣,「你瞞得我好慘。」

  赫子佩見她沉了臉,捏了捏她的手,「以前沒想過會回來,這些事又何必在你面前說起,說了,你反倒不安心。」

  千喜嘆了口氣,「如今我該如何是好?」大戶人家不都講什麼門當戶對麼,而她不過是平民出身,再說大戶人家,能有幾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赫子佩望了望前面門口,這次回來,心裡也是感慨萬千,他離開家已有不短的日子,而他兒時所住的院子,父親卻一直給他留空著。

  「在太和鎮怎麼辦,在這兒還是怎麼辦?」

  「如果你那個爹給你另娶妻子,怎麼辦?」千喜手上汗津津的,不知他成親前說的話,算不算數,又或者他做不做得主。

  赫子佩哪能不知道她那點小心眼,「這孩子都有了,長子為大,哪能再給我娶什麼正妻。」

  「納妾呢?」她可容不得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如果那樣,她寧肯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過。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4:27 PM

第159章   進府

  赫子佩大拇指輕撫她的手背,「家有虎妻,納個妾回來,還不天天被你罵,咱不找這罪受。」

  千喜『噗』的笑出聲,「就怕你躲著我,我想罵也尋不到人罵。」

  赫子佩斜睨著她,見她臉上雖然笑著,眼裡卻儘是緊張,笑道:「你相公在你心裡,就這麼沒信用?」

  千喜被他看穿心思,臉上燙了燙,心裡還是緊巴巴的難受,「人家都說生在豪門,身不由己。」

  赫子佩笑了。「你相公我可是生在豪門,長在民間,沒受這麼多的豪門教育。」

  千喜心裡送了些,仍不放心,「萬一忠孝難兩全呢?」

  赫子佩停了下來,將她身子扳正,凝視著她的眼,「千喜,我爹是皇家的人,但他不是你想的,如果他沒點遠見,就不會將我送給我太傅養著。

  他將我送了出去,就沒指望我能像皇家子孫那樣任人擺佈。

  朝中事,你不懂,這樣說吧,咱爹和我那奶奶,就是太平公主,不和,這是天下盡知的事。

  奶奶為了這事,經常打我爹,我爹就是擰著股勁,不屈服。

  他是這麼個性了,又怎麼能強迫得了我?

  咱的事,咱爹娘對我的好,我全給爹說過,爹對咱爹娘是一口一個好,你不用多想。我光這麼說,你心裡也是虛的。一會兒看過太醫,洗個澡,休息休息,過去陪爹吃個飯,你自個感覺,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進了赫子佩的住處,赫子佩直接將千喜領進主屋。

  安排來服侍千喜的嬤嬤低聲向赫子佩道:「我們給少夫人收拾了房間,就在少爺屋子西廂房。」

  千喜還沒有所表示,赫子佩斜一眼,冷眼看著她,「另外收拾屋子做什麼?」

  嬤嬤本是一片好心,這大戶人家的公子,誰不是妻妾成群,給千喜安置好了,以後他再納妾也就一溜的安置過去,沒想到這馬屁反而拍到馬蹄上了,看了千喜一眼,沒敢哼聲。

  千喜也明白,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規矩,拉了拉赫子佩,「我去西廂房吧。」

  赫子佩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咱領著你正正式式的見過爹,明兒就回自個的宅子,隨便睡一晚上,還睡啥西廂房,也不嫌麻煩,誰愛睡留給誰睡去,咱不睡。

  嬤嬤一聽,知道這個少爺不是好脾性了,也看得出來,這個少夫人是他心尖上的人。哪敢多說,小跑著去喚侯在西廂房的太醫。

  千喜被赫子佩拉著進了屋,心裡懸掛掛的,沒底,「咱一來就不按府裡的規矩,能成嗎?這麼跟人擰著,還沒正式見,就給人壞印象了。」

  「規矩是人定的,合理的咱依著,不合理的,咱沒必要忍著,再說不過是住間屋子,哪來這麼多狗屁規矩。」赫子佩扶她在床邊上坐下,把絲被團起來,塞在她背後枕著,蹲下身,脫了她腳上繡鞋,摸著她的腳,有些腫,心裡就有些不自在。

  千喜抬手摸他消瘦的面頰,「孩子懷到這後面,大多會有些腫,沒事,你別擔心。」

  赫子佩握著她的腳揉了揉。

  千喜怕下人進來看見,把腳縮上床,另抖了絲被蓋上。

  赫子佩聽門外下人通報,說太醫到了,起了身,把太醫讓了進來。

  太醫看過,說只是受了些驚嚇,好好休息休息,定定神便沒什麼大礙。

  赫子佩又問了她腳腫的事,太醫也說大多孕婦會如此,不必在意,才算放下心。

  有追著太醫,寫了藥方,叫藥童去熬了來給千喜泡泡腳,讓她舒服些。

  千喜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但想著他第一次當爹,少不得的緊張,也就由著他折騰,心裡反倒是歡喜得很。

  ☆ ☆ ☆ ☆ ☆ ☆ ☆ ☆ ☆ ☆

  俗語有說醜媳婦總要見家婆,赫子佩一直長在陸家,千喜一直當他是孤兒,從來沒有想過見公婆一說。

  這突然間要去見公公,雖然說和赫子佩成親在前,仍難免緊張。

  畢竟這是唐朝,家中規矩和二十一世紀不同,不能由著自己想怎麼就怎麼。

  就算在二十世紀,沒有等級劃分的年代,如果雙方層次差別大了,見家長,也很容易生出這樣,那樣的事。

  如果遇上家長開明的,見了面,雙方滿意,固然好;如果遇上不滿意的,公婆刁難的事比比皆是,不是什麼稀奇事。

  一旦遇上這樣的,也不能說不高興就不顧對方,拍拍屁股走人。

  當真任著性子掀了桌子走了,到頭不外呼幾個結果。一是跟對方吵個雞飛狗跳,各不相讓,分道揚鑣。二便是不顧父母,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再就是忍氣吞聲,設法哄得父母同意。不管是哪一樣都難得過得舒暢。

  而在孝字當頭的古代,遇上那樣的事,就更加難過了。

  千喜被赫子佩拖著的手滲滿了汗,不安的看著他泰然的側臉。

  在宮外見過薛崇簡,雖然和顏悅色,但他終是大戶人家的人,大戶人家最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

  她不擔心他會捨了她,她懷著他的孩子,也不太擔心薛崇簡不承認她。唯一擔心的就是人家只把她看作他的妾侍,以後還得給他另娶正妻。

  以他的性子,斷不是那種不孝之子,如果當真遇上這樣的事,最為難的只怕就是他。

  赫子佩轉臉,低頭看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問道:「我臉上有東西?」

  「有只蚊子。」千喜揚手作勢要給他打蚊子。

  赫子佩捉了她的手笑了,「你那點花花腸子,哄得了誰。別擔心,平時怎麼樣的,今天還怎麼樣,啊?」

  千喜點了點頭,捅了捅他,「萬一你爹,拿著掃帚打我出去,咋辦?」

  赫子佩『嗤』的笑出了聲,「哪能。」

  千喜也笑,「我知道不能,不是說萬一嗎?」

  「我給你頂著,咱一起跑,能跑多遠,跑多遠。」赫子佩細侃著,眼裡透著真。

  千喜張開五指,將他的手緊緊扣住,垂下頭,看著腳尖地面,咬著唇笑了,眼裡湧著淚。



第160章   醜媳婦見公婆

  後花院,薛崇簡的赫子佩對坐石桌邊,打發下人,只得他們三人。

  薛崇簡微笑看著千喜,壓了壓手,「別立著了,挺著個肚子,看得我累得慌。」

  千喜笑了笑,挨著赫子佩坐下。

  赫子佩給他夾了筷子菜,「也沒外人,不用這麼約束。」

  薛崇簡在宮門外便見過她,那時她跌得頭髮散亂,十分狼狽,給他見禮時,也不肯失了禮,已有好感,這時見她收拾齊整了。雖然挺著個肚子,卻大大方方,舉止得體,雖不是大戶人家的姑娘,這身氣度卻不比大戶人家出來的差。

  千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在桌下輕輕拉了拉赫子佩的袖子。

  赫子佩微微一笑,舉了酒杯給薛崇簡敬了酒。

  等薛崇簡喝過酒,吃了兩口菜,千喜起身給他斟上,也端了酒杯,「老爺,媳婦也敬您一杯。」心裡七上八下,如果他不承認她和赫子佩的這婚事,這麼做有些冒失,但也正好借這個機會探探口風,如果他受了這杯酒,就是認了自己。

  僵了片刻,不見薛崇簡有反映,這心就提了起來,眼角偷看赫子佩,只是坐著,神色坦然,滿意的看了她一眼,也轉頭看向薛崇簡。

  千喜心裡就犯了嘀咕,自己這麼做,他到是願意,可他老子不受啊。

  平端著杯子既不敢放下,又不敢抬頭平時薛崇簡。心裡砰砰亂跳,不知這老爺子是什麼心意,時間一秒一秒的像是完全停止了,額頭上滲出些細汗。

  又等了等,終是耐不住,定了定神,抬起頭看向對面。

  薛崇簡直到這時,才微笑著點了點頭,「果然好膽識,怪不得敢放肆到與吳采蘭作對,截她宮裡的活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千喜長鬆了口氣,抬了手要飲杯裡的酒,赫子佩接了過去,「爹,您媳婦再過些日子就要給您添個人丁,這酒,兒子替她喝。」

  薛崇簡點了點頭,「你做丈夫的是該多擔待些,吃菜,吃菜,也沒外人,不必拘禮。」

  千喜等赫子佩把酒吃了,給公公和丈夫布了些菜才坐下。

  一頓飯沒吃什麼,心情卻是極好。

  薛崇簡話不多,往往是問他們一些問題後,便細細聆聽,聽千喜說到赫子佩差點凍死在門外,臉色變了變,過了好一會兒都緩不過神。

  千喜見赫子佩使來顏色,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赫子佩說以前的事都跟他爹說了,此時看來說是說了,不過是只報喜不報憂。

  輕踢了踢赫子佩的腳,赫子佩起身給薛崇簡倒上酒,「爹,您別聽她說,婦道人家,芝麻大點事,能說得西瓜那麼大,我好著呢。」

  薛崇簡端了酒對赫子佩道:「等你岳父岳母來了京裡,引來讓我瞧瞧,幫我把兒子養這麼大,現在又要給我添孫子,我也得謝一謝他們。」

  赫子佩道:「一定,一定,沒準備這一兩個月就要來。」

  薛崇簡點著頭看了看赫子佩,又看了看千喜,「你這身子,還做那舞服,抵得住?」

  千喜忙道:「都已經交上去了,這以後也沒咱啥事了,不過是等個結果。」

  薛崇簡道:「既然這樣,這是就算到此為止,能不能徵上,咱也不用理會了,安安心心的養著身子。」

  千喜恭恭敬敬的應了。

  薛崇簡有問赫子佩,「你那院子自你出去了,就一直給你空著,你當真不回來住?您們回來住著,那吳采蘭雖然有你奶奶護著,但也不敢到咱府上尋麻煩。」

  千喜聽了這話,心裡突的一緊,吳采蘭是她心窩裡的石子,怎麼擱怎麼難受,有赫子佩他爹罩著,的確可以少不少麻煩,但大戶人家,人際複雜,又怕不是好呆的。

  拿眼看著赫子佩,看他怎麼定。

  赫子佩搖了搖頭,「爹,雖然咱是在這兒生的,但我和您媳婦都長在民間,實在不懂這麼多規矩,有爹護著,表面裡沒人敢說什麼,這人多口雜的事,暗地裡難免拿來當笑話。雖規矩是定下的,誰犯了,少不得要罰,但罰了起來,弄得府裡人心惶惶,何苦呢。反正府裡是住,外面也是住,都在京裡,也不遠,隨時能回來。家裡有啥事,叫個人來喚一聲,立馬就回來,絕不讓您老多等。」

  千喜感激的偷偷看了他一眼,雖然薛崇簡不介意她的地位,但這府裡的其他人,比如他現在的夫人,侍妾,另外的兒女們難保個個如他這麼通情達理。

  他這麼做,全是為了她在府裡不被這府裡的看不起。

  薛崇簡是何等精明一個人,哪能不明白這是兒子護著千喜,「也好,如果有什麼事,儘管往家裡說,別自個擔著。」

  赫子佩應了,問起今天縱馬踩千喜那人。

  薛崇簡臉色沉了沉,冷了下來,「那廝仗著吳采蘭跟你奶奶的那點關係,到了我這兒,死活賴著說是馬驚了,不是有意要踩誰。挨了幾下打,就吵著要見人去通報吳采蘭,一個奴才都無法無天到這地步,不把我看在眼裡。」

  赫子佩皺了皺眉,「爹是怎麼打算的?」

  薛崇簡摸了摸下巴下的鬍子,「我知道你恨吳采蘭,但你想借這個奴才把她怎麼著,怕是不能,雖然她現在失利,根基尚在,而她叔叔在朝裡也有些勢力。就算那奴才招了,說吳采蘭指使,她也大可說是奴才為了保命胡亂誆她,定然叫衙門給他判個死罪,那奴才充其量也就是個替死鬼。」

  千喜一聽那人只是替吳采蘭去死,一條人命沒了,吳采蘭一樣好好的,心裡就有些不自在,「要不這事,就算了,把那人打一頓,放了吧,怎麼也是條命。」

  薛崇簡看了眼她,笑了笑,終是婦人之仁,問赫子佩,「你的意思呢?」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5:17 PM

本帖最後由 ying700406 於 2011-4-3 11:37 PM 編輯

第161章   不同的審法

  赫子佩想了想,「這樣的人,就算送到衙門,多死幾個,吳采蘭也不會心痛,不過是讓她收斂幾天,過了這風頭,照樣跟現在一樣。不過這人能下得這黑手,也不是什麼好料,絕不能這麼放了。再說雖然不能為了個下人就能把吳采蘭怎麼樣,好歹也有點用處。」

  千喜知道赫子佩心狠,雖然恨那人縱馬行兇,仍忍不住為他捏了把汗,「你打算怎麼做?」

  薛崇簡也看著赫子佩,以前沒少派人打聽這個兒子的事,從他那些舊事裡知道是個有手段,有想法的人,這時候還真想親眼看看,如果當真能像以前下人回來稟的那樣,在太平公主眼皮下,不至於像自己這樣隔三岔四的要受些苦頭。

  赫子佩順手給父親挾了道菜,有給千喜挾了些,坐下,「回府之前,我叫人去打聽了,這人姓劉,名石斗,以前是個混混,手上也沒什麼本事,就是一個狠,做啥都狠的下心,在黑道上混了點小名氣,後來不知怎麼被吳采蘭看上了,使了個計把他收了,弄在府裡賣命。咱也可以就著吳采蘭的計,再用一回。」

  「啥計?」千喜回想著回府的路上,就是送婉娘回去的時候,他在門口吩咐了看院子老人幾句,就派了人去查了那人底細,這辦事也太神了些。

  赫子佩道:「這人好鬥,心黑,但有一點好,是個孝子,去年吳采蘭尋了他一些錯處,叫衙門將他娘抓了起來,打了兩下,關了一夜的黑屋,他就老老實實的進了吳家,給她賣了這一年多的命。

  薛崇簡聽著,沒作表示。

  千喜沉不住氣,側了身子,面對著他,有些著急,「子佩……」名字叫出了口,見薛崇簡向她看來,才想起,不能直呼相公的名字,特別是當著父母的面,不安的抿了抿嘴。不見薛崇簡神色有什麼異樣,才又道:「拿人家老太太說事的缺德事,咱不能做。」

  赫子佩笑著在桌下握了她的手,「咱是要那人家老太太說事。」停了停,見千喜急了,如不是礙著父親在場,怕已經拋了桌子,笑了笑接著道:「不過咱換個方法。」

  「什麼方法。」千喜把手反了過來,在他手心上掐了一把,他敢昧著良心做事,她跟他沒玩。

  赫子佩吃痛,挑了挑眉頭,不露聲色的道:「咱這就派人去把他老太太請來,好吃好喝的招呼著。劉石斗雖壞,那老太太確實向佛的,所有劉石斗在外面的壞事,都是瞞著老太太的。明兒審劉石斗的時候,你跟他老太太都往那堂上一坐,聽他兒子縱馬踢你這麼個孕婦,那老太太鐵定看不得,難保不煽她兒子幾巴掌,由咱審,倒不如讓她老太太審。都是招,但這招法和受刑不過的招法,就有些區別。吳采蘭用什麼來說咱嚴刑逼供,劉石斗為了保命才誆她指使?爹,您看,這麼著,成嗎?」

  千喜長鬆了口氣,將他的手捏了捏。

  赫子佩又挑了挑眉,也將她的小手捏了捏。

  薛崇簡聽他說話,手裡握著筷子一直沒放下,到這時才微笑點頭,放下筷子,「不錯。」說完偏著頭,嘆了口氣。

  赫子佩收了笑,和千喜對望了一眼,「怎麼了,爹?孩兒說錯了什麼麼?」

  薛崇簡忙抬頭,晃了晃手,「你的辦法很好,我只是後悔。」

  赫子佩和千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後悔啥?為他倒了杯酒,小心的問,「爹,您有啥想法?」

  薛崇簡將酒一飲而盡,「當初我是怕保不住你,才將你送出去,其實那時我不這麼怕事,把你留著,有你出著主意,這些年,咱薛家可能還少受些罪。唉……」

  千喜埋了頭,你當初不把他送出了,我哪兒撿這老公去,送得對才是,不過這話也只敢心裡說說。

  赫子佩見氣氛有些沉重了,把話頭一轉,「對了,爹,您孫子,還沒起名。」

  薛崇簡『呃』了一聲,「這得好好想想。」抬頭望了望身邊白樺,有看看對面的兒子,送他出去是錯,希望以後不再錯,「你這一輩是『之』字輩,叫之然吧。」

  「之然,之然……然……是也……正確之意……」赫子佩低聲念了念,明白父親之意,笑道,「這名字甚好。」

  千喜不會咬文嚼字,覺得這名字很是好聽,又聽他說子佩下一輩是『之』子字輩,給她沒出世的名字起名『之』字,也就有認祖歸宗的意思。

  以前赫子佩是孤兒,他長在她家,也算是上門女婿,陸氏夫婿也有意思讓他們生一個孩子姓陸,但他的父親活生生的在這兒,也不好將這頭胎孩子霸著,輕撫這肚子,小聲笑道:「孩子,你爺爺給你起名叫之然,你一會就叫之然了。」

  薛崇簡另外幾個媳婦,見了他或百般奉承,或拘謹得惟恐說錯半句話。這時見她喜怒表形於色,純樸天真,全不做作,反倒覺得可親,難得的有種子女圍在膝邊的天倫之樂。

  一陣風吹過,帶著涼,他望望天色,已是不早,道:「起風了,散了吧,你們也早些回去歇息,明天還有得忙的。」

  赫子佩和千喜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送薛崇簡出了院子,才手拖著手的往回走。

  回了屋,卻有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素裝美貌女子坐在桌邊,見他們進來,站起身,直直的看望著赫子佩,一雙大眼裡滿著淚,捂著嘴,哽嚥著,沒說出一句話。

  赫子佩看著那女子,看了一會兒,身子一僵,也愣在門口,定定與那女子四目相對,眼睛也慢慢濕潤。

  千喜看看那女子,在看看赫子佩,心跳頓時加快,七上八下,這可別是什麼兒時的青梅竹馬。

  再看那女子,盤了頭,是結過婚的打扮,略安了安心,再看她,鬢邊別著一朵白花,戴著孝呢,而衣裳雖然素淨,但已脫了孝服,一副孝期將滿三年的打扮,這心就更擰在一起了。

  輕咳了聲,「這位是……」



第162章   虛驚一場

  赫子佩回過神,仍只看那女子,試著問道:「晚亭,你是晚婷?」

  女子兩行淚滑了下來,「子佩哥,我是晚婷。」

  千喜被無視了,再看二人淒淒切切的模樣,叫的又這麼親熱,心裡不是味道,拉了拉赫子佩,小聲問,「這是誰啊?」

  赫子佩吸了口氣,把將湧出的淚吞了回去,強自笑了笑,扶了千喜的腰,邁進屋。

  千喜只覺他扶在腰間的手滾燙,安了些心,抬手握住扶在腰間的手,肯定自己跟他的關係。

  聽赫子佩對那女子道:「晚婷,這是你嫂子。」

  千喜懸著的心又落下了些,不管對方是誰,他沒把她藏著掖著。

  那女子向千喜一福,「嫂子。」

  千喜忙放開赫子佩的手,回禮,又不知該怎麼稱呼才合適,叫名字?關係不到那步,直呼對方名字,不大妥當,歪了臉看著赫子佩。

  赫子佩又吸了吸鼻子,將紛亂的情緒理了理,笑著道,「這是我嫡親的妹妹,我娘當年就生了我們兄妹倆。」

  「是妹妹啊。」千喜耳根子一燙,自己剛才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看了看桌面,「我去沏茶。」說著轉身要走。

  赫子佩一把將她拉住,「你往哪兒沏茶去,叫下人去就成了。」

  千喜臉更紅,低聲道:「我忘了這不是在咱家,啊,不是,不是在咱平時住的那個家。」

  赫子佩看著她忙亂的樣子,心裡的鬱結頓時散了些,道:「別說你,在這家裡,我也不習慣。」

  千喜咬著唇笑了,又扭頭去尋丫頭。

  晚婷正用絲帕抹淚,見千喜憨態可掬,轉泣為笑,「嫂嫂別忙,我也是剛剛才到,丫頭已經去了。」

  千喜看了眼她頭上的白花,「你們兄妹這麼久沒見過了,也有不少話要說,你們聊著,我到院子裡走走。」

  赫子佩覺得兄妹敘舊,沒必要避著她,想留著她,見她已經邁出門檻,只得作罷,喚了丫頭來,「給少奶奶拿件衣裳披著,扶著些,黑燈瞎火的,別跌了她。」

  千喜在門口聽見,回頭對他笑了笑,等著丫頭拿了衣裳燈籠,扶著門框出去了。

  晚婷一邊看著,嘆息不已,「哥哥對嫂嫂真好。」

  「你是不知,她們一家是怎麼對我的,沒她們那家子,我早沒了。」赫子佩笑了笑,指著她在桌邊坐下。

  小丫頭一點不敢大意的一手提著燈籠,一乎扶著她,不時的叮囑一聲,「少奶奶,前面有個坎,您小心些。」

  「少奶奶,前面有個梯子,您慢著點。」

  「少奶奶,轉彎那睡著一塊青石,您別碰到了。」

  千喜看著腳前的那一團亮光,隨著小丫頭在院子裡閒逛。

  聽著這一聲一聲的少奶奶,不知是什麼滋味。

  不管是這古代還是二十一世紀,可能許多人都巴望著嫁入豪門,如果歷史上記得沒錯的話,自己公公以後是要封王的,可謂真正的豪門。

  但不知怎麼的,她心裡沒一點歡悅,反而憂慮重重,這心裡還不如以前窮的時候,日日被他背著過河的那時候舒坦。

  那時雖然窮些,但整天想的不過是怎麼掙錢吃飯,現在不愁吃穿了,反而擔心的多了,怕他在薛家和太平公主之間左右為難。

  如果得罪了太平公主,不用等以後公公封王,他已經先掉了腦袋。

  如果為太平公主做太多的事,以後李家當政,絕對沒好下場。

  千喜想到這些,愁得眉頭都展不開,但這些事,這些話又不能說,萬一現在情況與記載的歷史有出入呢?說了,只怕還引來殺生之禍。

  府裡的小丫頭很懂規矩,見她想事,也不打擾她,只是默默的跟著,逛了好一會兒,才指著旁邊一處石凳道:「少奶奶,走累了麼?累了,過那兒坐坐。」

  千喜被她這麼一說,才發現,腳上是有些痠軟,望了望來路,怕子佩他們還沒聊完,如果這時回去,倒像是催著晚婷離開,便依了她,「坐坐吧。」

  小丫頭放開扶著她的手,將一個軟墊鋪在石凳上,「少奶奶,您坐。」

  千喜這才發現,她居然還挾了個墊子在腋下,暗讚這丫頭好細的心,在那墊子上坐了,「誰要你拿的這墊子?」

  「沒誰,只是我們晚上時常在外面坐著聊天,這凳子怪涼的,剛剛少爺叫奴婢拿衣裳,奴婢就想著少奶奶懷著孩子,多半怕涼。」

  「好細緻的心思,你叫什麼名字?」千喜仔細看,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窮人家的孩子就是早當家。

  「我叫勺紅。」小丫頭口齒伶俐。

  千喜打心眼喜歡這個小丫頭,拍拍身邊凳子,「坐下吧。」

  「奴婢不敢。」千喜是主,她是僕,哪敢隨便跟主子平坐。

  「不用怕,我也是窮人家出來的,沒這麼多規矩,我坐著,你站著,我仰著脖子說話,也累得慌。」

  勺紅這才挨著一邊石凳坐下,「少奶奶真是和藹可親。」

  千喜笑了笑,很想問他家別的奶奶們是不是也和藹可親,想了想,萬一這話傳了出去,偏遇上心眼多的,少不得對她有所看法,也就不問了,反正赫子佩也說了,並不在這府裡長住,她們可不可親又有什麼關係。

  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勺紅閒聊。

  這丫頭見千喜沒有架子,也十分健談,東拉西扯的竟讓千喜知道了些以前一直不知道的,關於赫子佩的事。

  原來赫子佩是薛崇簡髮妻所生,早年喪母,薛崇簡後來才另立正妻。

  所以後來薛家事發,薛崇簡才怕自己自身難保,顧及不上赫子佩,而他又無生母照顧,另一方面為了保這條根,才交給太傅流落民間。

  後來事情過了,四處查訪赫子佩的太傅,結果太傅已暴病身亡,而赫子佩不知所蹤。

  薛崇簡雖然也想過赫子佩可能死在了外面,但終不甘心,這些年來沒間斷的尋找。

  不料得到他的消息時,卻是在大牢之中。

  勺紅所知道的也不過是下人們私下嚼的嘴根子,也說不完整,但大約也就這麼回事。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5:45 PM

本帖最後由 ying700406 於 2011-4-3 11:36 PM 編輯

第163章   家境好不如人好

  說起來還是薛家的長子嫡孫,怪不得這些年不見他,仍一直給他留著住處,看來在薛崇簡心目裡,還是很重要。

  只不過如今當家的正室另有其人,大宅裡的是是非非不想也能知道。

  或許正因為這樣,赫子佩才寧肯避開,隨她在外面居住。

  琢磨著,這麼在府裡呆著,不去給當家的奶奶請安,實在欠了禮數,但這麼跳著去,人家只怕要當她是為了巴結權貴。

  這去不是,不去也不是,尋思著是不是得找個機會探探口氣。

  正想著,聽勺紅道:「當家奶奶知道少爺和少奶奶回來,想見見少爺和少奶奶的,不過顧忌著顧忌著吳家小姐那兒,所以暫時擱了。」

  她說完,才發現自己多了嘴,忙捂了嘴,驚慌的看著千喜,「對不起,少奶奶,勺紅不是有意的。」

  千喜舌尖上泛著些苦澀,有那個吳采蘭攔著道,她這個結髮妻子終是上不得檯面,拍了拍勺紅,安慰道:「沒關係的。」

  一陣風吹過,帶著些涼,身邊樹葉上慢慢滲了水珠子,千喜抱了抱胳膀,拉緊披在身上的披風。

  勺紅看不出她有什麼不高興的表示,略略放下心,扶了她,「少奶奶,起露水了,回吧。」

  勺紅仍將墊子挾在腋下,挑了燈籠照在她身前。

  沒走多遠,便見赫子佩朝著她奔了過來,道:「我看著這兒有燈,尋思著是你在這兒,果然是對了,都起露水了,還不回來?」

  千喜挽了他的胳膊,「妹妹走了?」

  赫子佩轉臉看她笑了,「你叫妹妹倒是叫得順口,她比你大。」

  千喜臉上微微一燙,「我是她嫂子,咋就不能叫了。」

  赫子佩笑了笑,反手攪了她的肩膀,嘆了口氣,臉上笑意褪了不少。

  「咋了?」這黑燈瞎火的,就眼前一團光,千喜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覺得他心情有些低落。

  赫子佩長透了口氣,「沒啥,咱回去再說。」他不願當著下人的面,說家裡的事。

  回了屋,等下人打了熱水進來,打發了下人,一如既往的坐到她面前腳凳上。

  千喜正在脫鞋,看了看他,又望了望門外,小聲道:「我自己來,這不比得咱自己那麼,有這麼多下人,被人看到,說起你給老婆洗腳,多不好聽。」

  赫子佩眉毛一挑,臉色沉了沉,「有啥不好聽的?誰愛說啥說啥去。」

  千喜知他性子急,再加上他心情不太好,不敢惹他,老老實實的,把腳放進銅盆裡,由著他拿了巾子給她澆頭,「哎,和妹妹聊得怎麼樣?她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赫子佩見她死咬著叫晚婷妹妹,有些忍俊不禁,笑了笑,又嘆了口氣,「她這些年,沒少受苦。」

  千喜也跟著嘆了口氣,「她相公……」

  「三年前死了。」

  「年紀輕輕的,唉!」赫子佩才大她三歲,晚婷就算比她大,能有多少歲?也不過二十出頭。

  三年前就死了男人,這命也薄了些。

  赫子佩默了一會兒,才道:「那是薛家失勢,咱爹為了保她,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嫁給了吏部太守的兒子紹英。

  那時候紹英跟他娘屋裡的一個丫頭勾搭上了,他娘便將那丫頭給了他,二人正在甜處,難分難捨。晚婷嫁過去了,是正妻,那個丫頭是沒給名分的,自然不能留在屋裡,得暫時撇開些日子,等晚婷同意了,才能收房。

  紹英一時半會兒,哪離得那丫頭,大婚第二天便乘著晚婷去陪婆婆喝茶的時候,招了那丫頭在房裡行歡,沒料到正巧晚婷提前回來,撞了個面對面。

  晚婷才十五,哪受得這氣,一時沒忍著,去婆婆那兒告了一狀。

  她也不過是想讓紹英收斂些,沒想到太守為了顧著薛家的面子,只得把那丫頭打了二十板子,賣了。

  這一來,等於生生割了紹英的肉,在爹娘面前不敢說什麼,背後就將晚婷冷落了下來,一冷就是將近一年,這一年,他納了六七個妾,天天當著她的面寵著。

  晚婷說是正妻,連個妾都不如。

  直到晚婷生下孩子,而薛家總算熬了來。

  紹英不知是當真突然想通了,還是顧忌薛家,對晚婷的態度一個轉彎,不管怎麼說,二人總算是好了。

  好好的沒過上兩年,太守家被牽進了一樁貪污大案裡,太守和紹英被斬了,他們家也就落沒了,咱爹才把她接了回來。」

  他說的簡單,千喜又哪能不明白,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在人家家裡,被冷落的滋味何等淒涼。

  她聽著都覺得心裡酸酸的不是味道,何況是他這個親哥哥。

  嘆了口氣,「妹妹這命也怪苦的。」

  赫子佩眼圈有些泛紅,吸了吸鼻子,「她受苦的日子,咱一點不知道,也沒能幫上點什麼。」

  輕輕為他理著披散的墨髮,「你也別難過了,大戶人家的事,你能管得了啥?她這不是回來了嗎就?她也才二十出頭,年輕在呢。這三年孝期也滿了,這以後慢慢尋個好男人再嫁,這後半輩子還愁沒得福享啊?」

  赫子佩點了點頭,「我剛才也跟她說了,這以後嫁人,不能看背景,還得看人,家好不如人好。」

  「你家也是大戶人家,能按你這套來嗎?大戶人家不都講的門當戶對?」

  「話是這麼說,但晚婷是嫁過一次的,再說她過得不好,咱爹心裡也有愧,只要她自己當真堅持,咱爹也不會過於的強求。我娶了你,他也不沒什麼意見嗎?」

  是沒意見,不過還見不得光,千喜抿抿唇,這話可不敢隨便說。

  赫子佩抬眼看了看她,笑了,「怎麼?吃飯時只見了咱爹一個,沒見到我那當家的二娘,有想法了?」幫她抹乾了腳,將在懷裡捏了一陣,「這腳怎麼越來越腫。」

  千喜輕輕踹了他一腳,「你真成了我肚子裡的蛔蟲了。」



第164章   隱患

  第二天,千喜起了身,隨赫子佩過去給薛崇簡請安,打算請過安,便先回『秀色坊』看看。

  到了那邊,薛崇簡已經坐在堂上,他身邊還坐了個三十來歲的貴婦人,團臉,富態,彎眉細眼,十分和氣。

  赫子佩進了門,叫過爹,又向那婦人叫了聲二娘。

  千喜一聽,明白這婦人是薛崇簡現在的正妻,赫子佩的娘是原配,雖然不在了,但仍只是喚這婦人作二娘。

  他是這麼叫,可自已現在這身份尷尬得很,一邊給薛崇簡遞茶,一邊琢磨該怎麼稱呼這婦人。

  薛崇簡接了她遞上去的茶,道:「這是你二娘。」

  千喜暗鬆口氣,赫子佩當真有個好爹,待人很是貼心,倒了茶捧給薛夫人,「二娘喝茶。」

  薛崇簡都認了千喜這個媳婦,薛夫人又哪能敢不認,就算覺得千喜是平民家的女兒,也不能有所表示,再說,赫子佩娶了的是她,沒娘家的人撐著,以後也少些與她的兒子發生爭紛的事。

  千喜的身份對她而言是喜不是憂,爽爽快快的接了過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從手上褪了個玉鐲子下來,「子佩在外面娶的你,你們成親,咱也沒能出些力,這個鐲子就當是咱娘倆頭回見面的見面禮。」

  那鐲子通體透綠,千喜雖然不認得玉,也知道是好東西,不敢接,「二娘這份心,千喜已經是受寵若驚了,這鐲子太過名貴,千喜實在不敢要。」

  這樣的鐲子雖然也算得好貨,但對薛夫人而言,也不過是眾多玉鐲中的一個,並不大在意,笑道:「都是一家人,什麼名貴不名貴的,給你,就拿著。如果以後擺平了外面的事,正兒八經的立了名分,這些東西還能少?到時怕你還看不上了。」

  千喜臉色變了變,赫子佩忙道:「二娘的一片心意,接了吧。」

  千喜這才恭恭敬敬的接了,等赫子佩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才挨著他身邊椅子坐了。

  薛崇簡道:「你們也別忙著走,衙門把劉石斗已經提了過去,這一會兒怕就要來傳你們過去………」

  話還沒說完,管家便站到了門口,往裡張望。

  薛崇簡打住話岔,問管家,「有事?」

  管家答道:「衙門過來人接大少爺和少奶奶過去。」

  薛崇簡問:「是派了誰過來?」

  管家道:「他們師爺來了。」

  薛崇簡點了點頭,從袖袋裡取了封信交給管家,「這是我的證詞,交給他們師爺。」

  管家接了過去,「那大少爺和少奶奶是現在走嗎?」

  薛崇簡揚揚手,對赫子佩道:「你們現在過去吧,省得他們等著。」

  赫子佩和千喜同時起身,向薛崇簡和薛夫人告辭。

  薛崇簡又吩咐管家:「去年新買的那輛馬車,擱著也是擱著,去挑一匹穩妥溫和些的馬,以後就給了子佩和千喜,千喜懷著孩子,這車調來調去,也不妥當。這車就當是給之然的禮物。」

  赫子佩和千喜重新謝過父親,隨了管家出來。

  出了門,管家笑著對千喜道:「少奶奶,您肚子裡的這小少爺,面子可真大。」

  千喜心裡『咯噔』一下,看了赫子佩一眼,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馬車是去年老爺特地給自已訂製的,做出來後,十分愛惜,也沒用過幾回,碰巧皇上賞了現在的車,才擱置了起來。三少爺一直想著,要了幾回,沒要成,還托著太太找老爺要過,都沒要成。今天老爺二話不說,就給了這沒出世的小少爺了。」

  管家是好心,想說話討千喜高興,可千喜聽了,反而不安,人家要了幾回都沒要到的東西,這麼給了他們,不招人嫉妒嗎?

  拉拉赫子佩,「要不咱一會兒再回來一趟,把這車還給爹吧。」

  赫子佩還沒答,管家道:「老爺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再收回去。少奶奶把車送回去,還不讓老爺添堵?」

  「可是這………這不是老爺心愛的嗎?我們怎麼好奪人之好。」千喜明白山高風大的道理,實在不願在大戶人家的家裡有什麼特殊待遇,能低調就低調,何況赫子佩沒了娘,偏又是長子,而現在當家的卻是二娘,這關係實在有些尷尬。

  管家以前是薛府的老人,赫子佩的親娘還在的時候,就在府裡,也看著赫子佩長大,出府,對赫子佩自有些不同的感情,「少奶奶,您別擔心。咱大奶奶雖然沒了,但那牌位一直立著的,大少爺流在了外面,曾傳言在外面沒了,老爺傷心了好些日子。這時大少爺認祖歸宗,老爺自是歡喜。但大少爺長在外面,老爺覺得委屈了大少爺,才把沒能給大少爺的,補在小少爺身上。少奶奶如果過於執著把老爺這份心拒在門外,老爺反而心裡難過。」

  千喜聽著沒出聲,她當然明白薛崇簡的意思,進府這兩天也看出些眉目,赫子佩雖然送在了外面,但薛夫人生的兒子仍排了個老三,上面還頂著赫子佩和薛晚婷,薛崇簡的心思就再明白不過了。

  但就怕除他以外的人不這麼想,以前當赫子佩死在外面,三少爺雖然頂著個三字,但仍算是長子嫡孫。

  現在赫子佩回來了,他那個當了十幾年的長子嫡孫一夜間抹得乾乾淨淨。

  薛夫人頂著赫子佩娘親的牌位,不敢明著說什麼,但心裡會不會有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千喜雖然不能先去把別人往壞裡想,但也不能不防,能避就避,能讓就讓,儘量別捲進大戶人家勾心鬥角的漩渦裡。

  赫子佩在一旁聽著,扶了她的肩膀,道:「不就一輛車嗎?爹給都給了,給了咱就用。」

  管家使勁一點頭,「哎,就這就對了。大少爺,少奶奶,您們先往前面走吧,我去挑匹溫順的馬,在門口等著。」

  赫子佩點了點頭,「有勞管家。」

  管家跑著走了。

  千喜這才不安的對赫子佩道:「這車三少爺要了幾回沒能要到,咱這麼要了,不合適。」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5:55 PM

第165章   審案

  赫子佩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擔心啥,這個車也不是咱要的,爹要給,咱也不能掃了老人家的興。他不給,咱也不要。至於我弟弟那兒,打不了尋著別的地方給他補上。」

  千喜前思後想,也只能如此,挽了他走向二門。

  到了門口,管家正看著下人給一輛馬車套馬,那馬車款式樸實,並無過多裝飾,只是在車窗下方雕了一圈了手掌寬的如意花紋,但通身竟是用的黃梨木所做,這輛車的造價可想而知。

  管家回頭見他們走來,迎上來指著剛裝上套的馬車道:」這兩匹馬都是極溫順的,馬伕也是挑出來,很是把細的人,老爺說以後讓他就跟這大少爺,大少爺,少奶奶儘管放心乘坐。」

  赫子佩點了點頭,「管家費心了。」扶了千喜上車。

  管家立在一邊護著,「衙門,奴才就不去了,老爺的信已經交給了他們師爺。老爺也說了,餘下的事,少爺儘管順著他們去辦,出不了岔子。」

  「知道了。」赫子佩弓身進了車廂,放下窗簾。

  到了衙門,師爺引著赫子佩和千喜走進大堂,果然見堂裡坐著個忐忑不安的老太太。

  專司審案的官吏姓徐,名常銘,還算得上是個執法守正,在京裡也算得上一號人物,顧忌赫子佩和太平公主以及薛崇簡的關係,見赫子佩他們進來,起身相迎。

  赫子佩和千喜恭恭敬敬的行過禮,坐到事先為他們備好的太師椅上坐下。

  千喜見老太太惶恐不安的向她們看來,朝她笑了笑。

  師爺等徐常銘坐下,才將薛崇簡的信遞了上去,「這是薛大人的證詞,薛大人身體不適,便不親自來了。」

  徐常銘接過信,拆開看過,放於一邊,「帶人犯。」

  老太太雖然事先已聽說是她兒子犯了事,但見劉石斗被鐵鏈銬著手腳的帶上來,仍是心疼得直掉淚。

  劉石斗到了堂上,被推倒跪在地上,被震天響的一陣『威武』嚇得打了個哆嗦。

  鐵者心咬牙不招,等著吳采蘭賴領人的決心送了些。

  膽顫心驚的瞟了眼一旁的刑具,白了臉,額頭上滲得冷汗,不敢抬頭往堂上看。

  老太太聽說劉石斗縱馬踩人,轉頭看向千喜高高隆起的腹部,氣得只差點沒一口氣閉過去,起身走到堂中。

  衙差要上前阻止,師爺忙擺了擺手,使了個眼色,衙差重新退了回去。

  「孽障,你竟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

  劉石斗聽到聲音,抬起頭,這才發現他娘在這堂上,更嚇得面白如紙,顫聲叫道:「娘?您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在這兒?還是你做的好事,我才被請到了這兒。」老太太舉起手中枴杖,照著劉石斗身上一陣亂打,「人家懷著孩子,你這樣的事也做得出來,你這個畜生,你難道不是為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這個畜生。」

  劉石斗被老太太的枴杖沒頭沒腦的敲著,又不敢躲,只能強行忍著痛,「娘,別打了,別打了,在打要出人命了。」

  「打死你就出了人命,你拿馬踩人家就不出人命?」

  「娘,不是我要踩她……」劉石斗被打的急了,話出了口才發現說漏了嘴。

  老太太一聽不是他在踩的,手上停了停。

  徐常銘一拍案台,「不是你,是誰要你縱馬行兇?」

  劉石斗抱著頭,偷看了眼老娘,「沒……沒有誰,是馬驚了……」

  「大膽刁民,還敢抵賴,來人,大刑侍候。」徐常銘又是一拍桌案。

  執刑的衙差事先得了吩咐,上前來按住劉石斗,上夾板一系列動作氣勢洶洶,速度卻比平常慢了許多,也就是一個光打雷不下雨的架勢。

  老太太哪見過這場面,頓時嚇得手腳冰涼,坐倒在地上,慘白著臉,一口氣沒上來,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

  劉石斗大驚失色,掙著推開衙差,撲到老太太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掐著她的人中,直喚:「娘,你醒醒,別嚇兒子。」

  千喜心裡一緊,怕當真鬧出人命,要站起身去查看,被赫子佩拉住,低聲道:「你坐著,有大夫守著呢。」

  果然堂下奔了個郎中樣的人過去,在老太太身上一陣揉掐。

  老太太幽幽的醒了,見兒子正趴在她面前哭花了一張臉,再看旁邊立著的幾個拿著刑具的衙差,兩眼一翻,又要暈。

  劉石斗更嚇得沒了魂,搖著老太太,「娘,您彆氣著,千萬彆氣著。」

  老太太將眼皮翻下來,瞪著他,「你老實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石斗怕一上刑,他痛一痛事小,萬一沒等到吳采蘭來,先把老娘給急死了,只得說:「是人家給錢我,要我這麼做的。」

  老太太又急又氣,一巴掌扣在他臉上,「你這個畜生,為了點錢,良心都不要了。」

  赫子佩和千喜對看了一眼,暗鬆了一口氣。

  徐長銘和師爺交換了眼色。

  師爺重咳了一聲道:「你可知道你踩的人是誰?是薛大人的長媳婦,你如果不老實交待,明日午時就是你娘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時候。」

  老太太一聽,嘴一哆嗦,臉白如紙,舉了枴杖又打,「明天送你,不如我現在打死你。」

  師爺又重咳了一聲,「這是公堂,且能由著你們亂來?來人,把這刁婦押下去。」

  立在一旁的衙差,上前要去拉老太太。

  千喜有些坐不住,不是說不為難老太太嗎?剛想求情,見赫子佩向她搖了搖頭,吸了口氣,忍了忍,咬著赫子佩的耳朵,「他們帶老太太下去,會為難她嗎?」

  赫子佩伏在她耳邊道:「不過是演齣戲,你安著心看下去。」

  千喜定了定神,又看向堂下。

  劉石斗聽說要抓他娘,真的懵了,上前一把抱著他娘,嚎著,「你們別抓我娘,我娘啥也不知道,全是我聽人使喚做的事,你們別為難我娘,我說,我什麼都說。」

  徐長銘這才摸著下巴的鬍鬚點了點頭。

  師爺提了筆,準備記筆錄,道:「我們大人是出了名的公證,只要你如實坦白,定然從寬處理,你好好的說,咱也不為難你娘。」



第166章   處處相剋

  劉石斗還不願招,建師爺朝著衙差使了個臉色,衙差又要上前拉老太太,嚇得忙跪趴在地上,「我招,我招,我全招。」

  徐常銘朝下面衙差道:「別嚇著人家老太太,還不扶起來。」

  衙差一左一右的扶了老太太,送到座位上坐下。

  老太太嚇得不輕,也氣得不輕,坐在那兒直喘氣。

  千喜覺得這麼折騰個老太太有些不厚道,但好在沒傷著她,而劉石斗好歹一五一十的全招了,懸著的心也總算落了下來。

  看著劉石斗按了手印,雖然還沒能把吳采蘭怎麼著,心裡卻痛快了一把。

  這邊剛剛好,那邊就傳吳采蘭傳到了,這點當真是踩得準準的。

  吳采蘭諒著劉石鬥不敢亂說話,進來的時候,下巴抬得蠻高,看過赫子佩,眼裡帶了些怨念,再看千喜,就多了些恨意,轉到千喜身邊的老太太時,心裡就咯噔了一下。

  念過一過,已經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師爺拿了劉石斗的供詞給她看也不意外,只是一口咬定這是劉石斗想人脫身,拿她做墊背。

  雖然這兒有劉石斗的供詞,但確實沒她親口吩咐劉石斗的供詞,折騰了半天,也只能將劉石斗先收了監,而吳采蘭仍放了回去。

  雖然千喜沒指望這麼審一審就能把她怎麼著,還是有些失望,不過這麼一來,的確可以讓吳采蘭暫時有所收斂,不敢再鋌而走險,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

  除了衙門,赫子佩望著吳采蘭遠去的方向,是朝著公主府去的,叫車伕先送千喜回去。

  千喜不放心,一把將他拽住,「你要去公主府?」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千喜不放,「咱剛剛告了她,她現在去公主府就是去找公主給她撐腰,尋你的事,你現在去且不是剛上撞在槍頭上?要去也得與她錯開時間,免得公主尷尬,反走了極端。」

  赫子佩笑了笑,這個道理,他哪能想不到,「我不進府,只不過到門口叫人送樣東西進去。」

  千喜還是不放心,赫子佩被捉起來,而她得不到他的消息,只能胡猜亂想的那些日子,簡直就是噩夢,她怕他撞著去了,又像上次那般,說什麼也不肯放他一個人去,「既然不進府,我陪你一起去,你到門口丄交東西,我在車上等你便是。」

  赫子佩不讓她跟著,是覺得她在堂上做了這麼大半天,怕她累到,想她早些回去休息,見她執意不肯,也只能依著她,跟著她身後上了車。

  到了公主府門前,赫子佩下車,對看門的小廝道:「請管家出來一趟,我有急事尋他。」

  小廝認得赫子佩,不敢耽擱,小跑著去了,沒一會兒工夫,便見身著紫菱錦衣的管家跟在小廝後面出來,朝著赫子佩拱了拱手,壓低聲音道:「公子,怎麼這時候來?吳小姐剛剛進去,正立在公主面前訴苦。」

  赫子佩笑了笑,當然明白她不光是訴苦這麼簡單,「我不進去,所以才尋你出來。」

  管家聽他說不進去,鬆了口氣:「那公子今天來是……」

  赫子佩從袖袋裡取出一塊木牌,遞給管家,「勞煩管家即刻把這個交給公主,便能幫公主解眉前之急。」

  管家接了木牌看了看,那木排上刻了個『魏』字,除了四週報了個進金邊外並沒什麼特別,不明白這麼個不起眼的木牌有什麼作用,「公子,這是……」

  赫子佩拍拍他的肩膀,「你儘管交給公主,公主看了便會明白,要快,晚了就來不及了。」

  管家聽他說的慎重,不敢再問,提著下襬,跑著進了府。

  千喜撩著車簾,放他進了車廂,問道:「那牌子有什麼用?」

  赫子佩沒答千喜,揭著窗簾往公主府望瞭望,叫車伕把車駛前面拐彎處的一排木蘺後停下,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見公主府大門口。

  才道:「吳采蘭今天去尋公主,不外乎是拿魏家的交情來跟公主談條件。」

  「那魏家與吳家是什麼關係?」千喜雖然生意做得不大,但對魏家不會沒有耳聞,這魏家不是唐人士,而是駐京裡的一個使者,凡是西邊往京裡進的買賣都要經他點頭,貨才能過的邊境線。

  「吳采蘭的姨娘嫁了魏家老二。」

  千喜心裡驚了半截,就知道吳采蘭不是那麼容易對付,「那……那牌子是做什麼用的?」千喜問道。

  赫子佩搖頭一笑,「這事還得從吳采蘭那個姨娘說起,她姨娘曾氏,以前與她表哥郎情意切,一不小心懷上孩子,本想告訴家裡,求家裡成全。偏這是她娘家為了與魏家搭上關係,將曾氏嫁給魏家老二。曾氏與表哥的事就不敢說了,嫁到魏家用雞血混過洞房花燭夜,早產下一個孩子,這事本來也是天衣無縫。偏曾氏見胡混過去了,賊心又起,又暗中與她表哥勾搭,不想他運氣不好,幽會的地方正好在我隔壁。我不過是尋了個機會請魏家老二吃了個飯,魏家老二將隔壁二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魏家惱曾家欺瞞,不過挨著家醜不外揚,將曾氏母子冷在了偏院,我也就順便得了塊魏家的貨物進出的牌子。」

  千喜有些哭笑不得,輕捶了他胳膊一圈,「你也實在陰損了些。」

  赫子佩嘿嘿傻笑,「不是不得已嗎?拿不到魏家牌子,咱一直得被她捏在手上。」

  千喜笑看著他,眼角處見吳采蘭從公主府出來,忙向赫子佩使了個眼色,二人齊齊望了出去。

  只見吳采蘭黑著臉上了轎子。

  二人相視而笑。

  赫子佩放下窗簾,「回去。」

  千喜又揭了窗簾望瞭望反方向離開的吳采蘭,問道:「那案子會怎麼樣?」

  「劉石斗怕是要在牢裡呆上個三年兩載,至於吳采蘭,咱現在拿她沒辦法。」他說完,握了千喜的手,「你別擔心,雖然這次不能把她怎麼著,但她也不敢再打那些歪主意。」

  千喜點了點頭,「我不擔心,我正琢磨著劉石斗這一坐牢,他娘沒人管,不如接到我們那兒去,也可以幫咱們做些訂訂縫縫的事。」

  赫子佩攬了她的肩膀,「你說怎麼著,就怎麼著。明兒我得離開京城一趟,怕是要去個十天半個月的。」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2 06:06 PM

本帖最後由 ying700406 於 2011-4-3 11:33 PM 編輯

第167章   喜逢恩人

  「去哪兒?」千喜並不想過問他出去做什麼,只想知道,去那兒,能否平安,所做的事是否有危險。

  「有人給馮氏捎了樣新貨貨版,看著不錯,但到底好不好,還得親自去看過才知到,所以他尋著我陪他走了趟。」赫子佩把手移到她腹部,柔聲道:「放心,不會誤了咱孩子出世。」

  千喜把手覆在他手背上,將他的手在小腹上壓緊些,感到他手上的體溫,「到了外面,由不得自己地方,出什麼事也尋不到個人幫幫,不管在外面有啥事,你千萬不能跟人家急,平安重要。」

  「知道了。」赫子佩笑著應了,這些年,這話聽了不下百八十次的,每次出去,她還是免不了要交代一番。

  打手往她腹間慢慢移動,突然感到她肚子跳了跳,『哎喲』的叫一聲,眉眼裡竟是笑,睨向千喜,「他踢我呢。」

  千喜抿了嘴笑,想了想,問道:「如果咱生的是個女兒,你會嫌棄嗎?」

  「嫌棄?」赫子佩眸睨視著他,像是聽到個天大的笑話,「如果能生個如你這般的女兒,強過生兒子。」

  千喜低頭笑了,不管他這話是說來安慰她,還是真心,她滿足了,「我倒想生個像你這樣兒子。」

  赫子佩嘿嘿一笑,「那咱下次再生個像我一樣的兒子。」

  千喜笑著一戳他的額頭,「美得你,想生就生?」

  赫子佩把頭彈了回來,順勢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千喜『哎呀』一生捂了臉,瞟了眼門簾,才白了他一眼。

  他不以為然的晃著頭笑了笑,將她攬了,「真想咱孩子早些出來,我有些等不及了。」

  千喜靠了他的肩膀,心裡暖融融一片。

  回到家,赫子佩將她抱下車,見素心迎了上來,「赫掌櫃,千喜姐,總算回來了。」

  「有事?」千喜扶著赫子佩站穩了,撣著褶上的裙襬。

  「周大哥來了。」素心自從和根兒訂了親,便隨著千喜喚周貴成叫周大哥。

  「周大哥來了?」赫子佩濃眉一揚,放開千喜就往院子裡跑。

  周成貴在屋裡聽到動靜,已經奔出了院子。

  赫子佩上前一把將他的手握著,拉他進屋,「啥時到的?」

  「剛到,本來不進城的,不過琢磨著都到了這兒,不如轉進來看看你們,千喜呢?」周成貴站住往外看。

  千喜邁進院子,朝他笑道:「他見你來了,直接把我丟在外面了。」

  周成貴『喲』了一聲,扭頭對赫子佩道:「我這就不對了,啥事也沒弟妹重要啊。」

  赫子佩搔著頭傻笑。「走,咱進屋聊去。」

  千喜道:「你們先聊著,我去給你們斟壺好茶去。」

  等他們進了屋,扭身走向自己房間,拿了茶葉,沏了茶,剛出房門,又聽有馬車在門外停下,駐足望向門外。

  車簾撩開,車廂裡鑽了個丫頭出來,躍下車,揭著車簾。

  薛晚亭彎著身子出來,扶著丫頭下了車,走到門口,剛想叫門,見千喜立在那兒,喚道:「嫂嫂。」

  千喜心裡閃了閃,難道出了什麼事?忙走了出去,「晚亭,快進來。」又望了望門外,不見另外有人,試著問道:「府上沒事吧?」

  薛晚亭進來扶了千喜,笑著道:「沒事,今天出來買些東西,在路上遠遠看見一個恩人,追了兩條街,結果不見了人,想著哥哥嫂嫂在這附近,就過來混餐飯吃,就是不知嫂嫂歡不歡迎。」

  千喜暗鬆了口氣,牽了她的手,「能常來,我才高興呢,你哥的結拜哥哥來了,他正陪著,咱去我屋裡坐。」說著衝著堂屋裡叫了聲,「子佩,晚亭來了。」

  薛晚亭忙攔著,「嫂嫂別叫了,子佩哥有事,讓他忙著,我陪著嫂嫂說說話。」

  「也好。」路過堂屋門口,千喜指指自己房間,「你先進去,我把茶給他們送進去。」

  薛晚亭應著鬆開挽著千喜的手,無意中往堂屋瞟了一眼,整個人如雷打中的鴨子,愣在了原地。

  千喜不知她這是咋的了,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了神,吁了口氣出來。

  千喜問道:「晚亭,你咋了?」

  薛晚亭『呃』了一聲,紅了紅臉,「沒什麼。」眼角又往屋裡瞟。

  千喜看在眼裡,不好立在這門口多問,尋思著把茶送進去了,和她進了屋,再慢慢問,剛走出兩步,被薛晚亭拽了回來。

  薛晚亭看著屋裡,和赫子佩談笑著的周成貴,壓低了聲音問道:「嫂嫂說的子佩哥的結拜大哥,就是那人?」

  千喜『啊』了一聲,「怎麼?你認得?」

  薛晚亭臉漲得通紅,鼓了鼓勇氣,道:「他就是我剛剛跟嫂嫂說的,追了兩條街,追丟了的恩人。」

  「是嗎?」千喜挑了高了眉梢,有些意外,「你要不要見見他?」

  薛晚亭一張臉更紅得像要滴出血,卻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想見,就是不知方不方便。」

  千喜和周成貴本就是熟套,如果薛晚亭不來,她也是要去陪著說話的,「他是咱大哥,不是外人,沒什麼方不方便。」

  拉了她的手,進了屋,「子佩,你看誰來了。」

  赫子佩轉頭一看,「喲,你咋來了。」

  薛晚亭見周成貴掃了她一眼,便轉開頭,沒多看她,沒好意思說是追人家追了兩條街,追到這兒來的,「出來辦點事,路過這附近,就過來看看哥哥嫂嫂。」

  赫子佩鬆了口氣,「我還以為家裡出了啥事,要你親自跑一趟。」對周成貴道:「這是舍妹晚亭。」

  周成貴馬上起身見禮。

  薛晚亭不等赫子佩介紹,向周貴成拂了拂,「恩公,可還記得小女子?」

  周成貴聽了薛晚亭的話,一愣,認真打量起薛晚亭,即時愣了愣,道:「是你?」

  薛晚亭輕點了點頭,「一直沒得機會向恩公道謝,今天總算是見著了。」

  周成貴『嗨』了一聲,「芝麻大點事,虧你還記著。」

  薛晚亭垂了頭,「救命之恩,且能是小事。」

  赫子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看向千喜,千喜朝他笑了下,攤了攤手,他便又轉頭看向周成貴。

  千喜拉薛晚亭坐下,「都別站著了。」給周成貴和薛晚亭斟了茶,才給赫子佩和自己倒上。



第168章   往事

  晚亭端了茶杯又要起身給周成貴敬茶。

  周成貴是在草野裡滾打的人,哪習慣這麼多禮節,又不好回拒,只得端了杯子回禮。

  等她再次坐下才道:「其實那時,我也只是幫人跑個腿,報個信,真正救你的人,還另有他人,所以薛小姐也不必過於多利。」

  薛晚亭聽了微微一愣,覺得他這是推辭客套之言,也就沒往心裡去,笑了笑,拿了茶壺給他斟茶。

  周成貴長年在外面跑著,最懂得就是看人臉色,一看她這副模樣,知道她不相信他的話,急了,「我是買賣人,雖然不能說句句真話,但這話絕對真,比珍珠還真,救你那人當真不是我,是我二弟。」

  薛晚亭雖然長大戶人家,在家教祖訓的約束下處處表現的恬靜嫻熟,實際上性子與赫子佩也有些相像,並無大家小姐的蠻橫自大。

  見周成貴較了真,哧的一笑,「不管這後面還有沒有人,周大哥搭了把手,就是晚亭的恩人。既然我哥拜了您做大哥,您也就是晚亭的大哥。」說著又端了茶,「如果周大哥認我這個妹妹,就喝了這杯茶。」

  周成貴「喲」了一聲,哪敢接,人家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他只是個跑小買賣的,者地位差別也太大了些,但人家姑娘開了口,這輩子也端著,當面拒絕那不是讓人難堪,面露難色,手心起了汗,「這……這……」

  千喜見薛晚亭一直端著杯子,也不是回事,從她手裡拿過茶杯,往周成貴手裡一塞,「周大哥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的了,男的可以結拜,女的就不成了?你這不是重男輕女嗎?你收得我家相公,怎麼就收不得我相公的妹妹。」

  周成貴被她這麼一說,不好意思了,只得把杯子一握,「成,只要薛小姐不嫌棄,喚我聲哥哥,咱以後就是你的親哥,你以後有啥難事用得著哥哥的地方,儘管開口,站就是赴湯蹈火也給你辦了。」

  說完將茶一口氣喝了,薛晚亭這才鬆了口氣。

  千喜剛想問他們是怎麼認得的,聽素心在外面喚道:「辛二爺來了。」

  赫子佩『呵』的一聲笑,「來的還真快。」站起身。

  周成貴正被晚亭弄得不好意思,被這麼一岔,長鬆了口氣,問赫子佩,「你通知二弟的?」

  赫子佩『嗯』了一聲,立在門口對正邁進大門的辛雨澤笑道:「邪門了,我叫人去尋你,這一會兒的功夫,只怕剛出巷子口,你咋就到了?」

  辛雨澤將手裡提的魚遞給素心,朝著這邊走來,「還讓你說對了,我明天要回去,過來跟你們打個招呼,想著千喜燒的魚好吃,就順便過來撈餐魚吃吃。結果在巷子口便撞上你支來的人,說大哥來了,我這不就立馬跑這來了。」

  千喜在屋裡笑著站起身,「原來是衝著魚來,今天家裡可沒買魚。」

  辛雨澤有一些得意,「我自帶了,你懶不過去。」

  千喜撇著臉笑了,推開凳子往外走。

  薛晚亭見有生人來,坐不住,也跟著起身,「我去幫嫂嫂。」

  千喜按她坐下,「你哪會這些,坐著吧,不是外人,是你哥的二哥。」

  周成貴接著道:「你不是要見什麼恩人嗎?就是他了。」

  薛晚亭微微一愣,轉過臉,見門外進來一個人,素青衫長袍,腰間束了條三指寬的絞絲繡豹紋腰帶,一頭墨黑長髮在頭頂束成了一束,縫了條二指帶的青色豹紋長髮帶,正中壓了塊墨玉,面目清秀,劍眉入鬢,雙眸如星,文秀中又透著三分英氣。

  這一看之下,驚訝得瞪大了眼,臉上陰晴不定,「是你?」

  辛雨澤望見屋裡的薛晚亭,腳下頓了頓,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定了定神,才向她見了個禮,「薛姑娘。」

  薛晚亭臉一紅,都嫁過人了,叫姑娘有些難為情,唇動了動,沒說出什麼來。

  千喜和赫子佩對看了一眼,今天奇事還真多,「你們認識?」

  薛晚亭輕點了點頭,道:「我突然想到家裡還有點事,先回去了。」望瞭望門口,門口被辛雨澤堵著,又不好往門口擠,杵在原地。

  辛雨澤移開視線,往旁邊站了站,把門口讓了出來。

  千喜和赫子佩交換了眼色,這兩人不對勁,這個一來,那個就走,這裡面有文章。

  千喜上前拉了薛晚亭,「都說來吃飯了,這飯都快好了,怎麼能走?我這就去做魚,嘗嘗我的手藝。」

  「不了,下次。」薛晚亭跟她出了院子,執意要走。

  千喜死活拉著不肯,薛晚亭被她纏得沒了辦法,只得留下,又不願呆在這廳堂裡,便隨著千喜進了廚房。

  千喜捏了一把蔥給她,「會弄嗎?」

  薛晚亭雖然沒親自做過這些活,但也看過,接了過去,慢慢理著。

  千喜一邊殺著魚,一般試著問她辛雨澤的事。

  薛晚亭被千喜一陣的問,才吱吱嗚嗚的道出了她的一些往事。

  原來她在十二歲時去上香,遇上山匪,被外出踏青的辛雨澤相救,從此她的一絲情絲就繞到了辛雨澤身上,而辛雨澤對她也是有情有義。

  它長到十四時,辛雨澤便將他們彼此愛慕的事告訴了他的舅舅,想讓舅舅作主向薛家提親,那是薛家與皇家的關係十分尷尬,沈家為了避嫌,不但不允,還不行他在與薛晚亭來往。

  辛雨澤想著慢慢說服舅舅,不料舅舅平時對他極為寵愛,這這件事上,卻是死活不依。

  就在這時,薛家也知道了辛雨澤和晚亭的事。

  雖然沈家那是也是個官,但權小勢薄,沒能力護著薛家,因而薛家也是生死不同意二人的事。

  二人被逼的沒了辦法,就約著私奔,結果被丫頭告了密,晚亭被父親關了起來。

  辛雨澤在碼頭等了一夜,以為她反悔不肯與他離開,過隱居埋姓的平民生活,心灰意冷,離開了京城,從此他們便沒再見過面。

  半年後,她便被父親嫁給了紹英。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3 11:27 PM

第169章   前緣

  千喜吁噓了好一會兒,辛雨澤平時看來和和氣氣,沉沉穩穩,沒想到當初還有這麼些辛酸往事,他居然還是個癡情種子。

  這麼說起來,他棄了那麼好的家業和功名去當匪子,只怕也是因為這一出了,這人還當真不能光看外表。

  偏了偏臉,見薛晚亭眼圈微微泛著紅,低聲道:「你心裡還裝著他啊?」

  薛晚亭默著沒出聲,把手裡那蔥也不管老葉子,嫩葉子,亂扯一氣。

  千喜『哎喲』了一聲,從她手裡壓了蔥,「這蔥可沒惹你,可別再糟蹋了。」

  薛晚亭手上空了,沒東西折騰,才長嘆了口氣。

  千喜笑了笑,也覺得自已很幸運,如果他長在薛家,哪有他們這段姻緣,她穿到這年代,最慶幸的事便是嫁了他,現在給她一個億,讓她回二十一世紀,她也不願意。

  「你說周大哥救過你的命,是怎麼回事?」

  「那時我身懷六甲,婆婆要我去廟裡上香,讓我上完香順道去私宅取點東西,我去了私宅卻碰上相公與一個女子私會,那女子竟是相爺的妾侍,燈會時見過相爺帶出來,所以認得,當時便嚇得傻了,轉身就走。相公怕我去告密,追出來打我。那時恰好見一隊馬隊路過,我當時挨著打,沒能看清那些馬上坐著的是誰。那隊人見了我被相公拽倒在地上,他仍不肯停手,便下馬來將相公攔下,其中帶頭的便是周大哥。我被他那頓打,便早產了。過了兩天,相公鼻青臉腫的回來了,對我的態度突然大轉變,跟換了個人似的。家裡人都以為他是看著孩子出世了,便對我不同了。其實我知道,他不是看著孩子的份上,而是被周大哥他們收拾了。我不知他們用著什麼辦法威脅著他,那以後他背裡怎麼恨我,我不知道,但明裡卻不敢對我怎麼著了。」

  千喜聽完,又嘆了口氣,她這命當真苦,「那孩子呢?」

  「他打我時,踢到我的肚子,孩子生下後就弱,怎麼治都治不好,沒滿月便死。」薛晚亭掏了絲帕,抹著淚。

  「這些事,你哥知道嗎?」

  薛晚亭搖了搖頭,「沒敢說,只說孩子早產,身子弱,沒養活。」

  「不說也好,你哥性子,跟爆竹一樣,一點就著,這些話聽了,能活活氣死。」

  「嫂子,我真羨慕你和我哥。」

  「你哥長在民間,怎麼同。如今辛二哥也沒娶,如果你對他還有心,我尋個機會幫你探探他的意思?」

  薛晚亭紅了紅臉,搖了搖頭,「我現在哪裡還配得上他。」

  「只要郎情妾意,哪有配不配得上的的說法,再說當年你被你爹關了起來,沒能跟他走,也怪不得你。那事他也辦得魯莽,就沒多耽擱些日子來打聽打聽,就這麼丟下你走了,這事他也有責任,他還敢怨你不成?」

  千喜將魚過了油,放了作料燜著,拿著大勺子轉頭看著她。

  薛晚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猶猶豫豫,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與他的事都過了這麼些年了,還是別提了罷,省得彼此傷情。再說我現在背景不好,他家………」她苦笑了笑。

  千喜搖了搖頭,還是心結,家庭,不過這事也不是她說了就能算的,的確要從長計議。

  「千喜,你那魚好沒有?」赫子佩從外面進來,見薛晚亭紅著眼,臉上笑意褪去,「這是咋了?出啥事了?」

  薛晚亭忙揉了揉眼,「沒在廚房呆習慣,被煙熏的。」

  赫子佩這才又笑了,「不習慣還呆著,出去吧,讓我來。」說著便坐到灶頭邊的小板凳上,幫著加柴燒火。

  千喜推推他,「你往這兒湊什麼湊,進去陪著大哥,二哥,這魚我也要收汁起鍋了。」

  赫子佩往鍋裡望瞭望,聞了聞,「真香,那我先出去了?」拍了拍手,站起身走了出去。

  飯菜上了桌,千喜拽了薛晚亭坐下。

  辛雨澤性子豁達,倒還沒怎麼,薛晚亭坐得周身不自在,坐了半天,也沒怎麼動過筷子,還是千喜不住的催著她,才勉強吃了些。

  酒過三旬,赫子佩有些興奮,笑著問辛雨澤,「大哥,二哥,你們啥時給我添個嫂子?」

  話剛出口,千喜便在桌下擰了他一把,赫子佩痛得一抽,轉頭看她,見她瞪了他一眼,雖然不知自已這句話錯在了哪兒,仍老老實實的住了口。

  辛雨澤臉色微微一變,接著笑道:「大哥還沒成親呢,我急啥。」

  薛晚亭筷子停在半空中,咬了咬唇。

  周成貴也沒多想,傻呵呵的挾了筷子菜,「快了,快了,咱娘把姑娘家的聘禮都下了,就等算日子,到時你們可得給我好好的喝。」

  辛雨澤端了酒壺給周成貴倒了酒,「這麼大的喜事,大哥還藏著,該罰。」

  赫子佩也湊著興,端了酒杯,「確實該罰。」

  千喜望瞭望桌上,放了筷子,「廚房的菜怕是做好了,我去端去。」

  周成貴忙道:「你挺著肚子呢。」

  千喜笑道:「這不是有子佩嗎?」

  赫子佩嗖的站起來,「我去,你們先喝著。」跟了千喜出去。

  到了裡面著不見的地方,千喜回身在他手臂上一擰,「你可哪壺水不開,提哪壺。」

  赫子佩撫著手臂,直吸牙,「最毒婦人心,這手下的狠得…………」

  千喜沒忍住笑,笑出了聲,忙忍著,橫了他一眼,「你就沒看出晚亭和辛二哥之間………」

  辛雨澤剛來的時候,赫子佩也看出些眉目,怕是二人認得,但沒往深想,被她這麼一說,吸了口氣,「有這事?」

  千喜點了點頭,見已到廚房門口,收了聲,進了廚房,「嬸子,菜好了吧?」

  赫子佩杵在門口,想不出辛雨澤長年在太和鎮,也就近年來才在京裡日子多些。而薛晚這自守寡以來,聽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與他見了面,才想通了開始出來行走,怎麼二人就扯上了關係,但這時也不方便多問,跟著千喜進了廚房端了菜往回走。



第170章   嫁了他真好

  飯後,千喜送薛晚亭出門,看著她上了馬車,薛晚亭撩著簾子與她告別,望的卻是院裡。

  千喜回過頭望了望屋裡坐著的辛雨澤,真想進屋把他給拽出來送送薛晚亭。

  望著她的馬車走遠才回身去給屋裡三位重新換了新茶,才回了自已寢屋,給赫子佩收藏了行李,才剪了燈花,拿了針線簍子就著燈繡小肚兜。

  也沒過多久功夫就聽赫子佩和周成貴送辛雨澤聲音,以為赫子佩還會再陪周成貴坐會兒,也沒多理。

  不想沒過多久,門『吱嘎』的一聲響,赫子佩進來,只穿著中衣,頭髮濕著,脖子上還掛著水珠,手上提著外袍。反手關了門,見她正抬眼看他,手上還捏著個大紅小肚兜,眼角就帶了笑,「還以為你睡下了。」

  千喜將手裡的針別好,站起身,「辛二哥走了?」

  「走了。」他順手將外袍搭上屋內屏風,走到床邊,拉著她坐下,拉開她手中的小肚兜,見上面繡著兩隻頭碰頭的小老虎頭,跟他們一人帶著一個的荷包上的老虎頭一個模樣,眼裡笑意更濃,抱著她親了一下。

  「怎麼不多陪周大哥坐坐。」千喜笑著推開他,將手中竹簍放上床邊角凳。

  「我明天搭周大哥的車走,讓他早些歇下了,主要還是想能早些回屋陪陪你,明天一走,得好些天看不見你,還不想死我。」赫子佩又抱了她,往她頸窩裡蹭,深吸了口氣,聞到她剛洗過不久,身上殘留的幽香,「真香。」

  千喜皺了皺眉,又將他推開,起身去開了衣櫃取了套白色中衣出來,丟到他臉上,嗔罵道:「去沐浴也不先進來拿件衣裳。」

  他們的寢屋,另有小院,洗漱都在小院裡。

  赫子佩接了衣衫,傻笑著搔了搔頭,繞到屏風後換過衣裳。他長得本來就好,剛沐過浴,眸子顯得更黑,越加的俊美神朗。

  千喜收拾了他換下的衣衫,從背後將他抱了,臉貼著他的後背,一言不發。

  赫子佩握了她的手,扭頭看她,「怎麼?不捨得我走?其實也去不了多久。」

  千喜搖了搖頭,將他抱得更緊,今天經過薛晚亭那番話,更覺得在這個年代,能嫁個自已喜歡的,又對自已好的人太難。

  赫子佩又等了等,等不到她回應,轉過身抱了她,審視著她的眼,見她眼圈泛紅,心裡一抽,「千喜,怎麼了?是在哪兒受委屈了?」

  千喜又搖了搖頭,「我是覺得自已太幸福了。」

  「嗯?」赫子佩不知她今晚是怎麼了,心裡有些著急。

  千喜吸了吸鼻子,笑瞪了他一眼,「你這急性子啥時才能改一改,一句話說慢些,你就急。」

  赫子佩正了正臉色,「別的事,多大的事,我都能等,你的事,不行,能生生把我憋死。這性子到老也是改不了的了。」

  千喜笑著把頭靠到他肩膀上,「我想我上輩子不知積了多少德,怎麼就嫁了你。」

  赫子佩嘿嘿的笑了笑,「我上輩子也不知積了多少德,怎麼就娶了你。」停了停,扭頭看她微合著的眼,「真的沒事?」

  「沒事,歇了吧。」

  上了床,千喜一直摟著赫子佩,赫子佩覺得她有些奇怪,但不知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問半天,也問不出什麼,只得暫時作罷。

  千喜摟著他的脖子,問道:「你今天怎麼在飯桌上,突然向辛二哥提那事?」

  赫子佩突然笑得有些難為情,「其實啊,我是怕二哥對你還有想法,誤了大事,所以才………」

  千喜捏了他鼻子一下,「你這小心眼的,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赫子佩眉毛一立,正色道:「你這話可冤枉死我了,我是真為了二哥好。你想啊,對你,我是死也不會放手的,二哥見我們好了,雖然裝著沒事一樣,但我知道他心裡不好過。如果有合適的女子,就算開始兩個人之間的情份差些,但做了夫妻,時間一長就有感情了,生了兒女,心思又放了在兒女身上,啥事都淡了。」

  千喜聽著,把臉埋進他肩窩裡,自那次她回絕辛雨澤向她提親的事,辛雨澤就把對她的心思收拾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有那晚的話,她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不料赫子佩居然看出來了。當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罵道:「快呸,明天就要出去辦事,滿嘴的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赫子佩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哪能說死就當真死的。」

  千喜黑了臉,雙手抵著他肩膀,「還說?呸不呸。」

  赫子佩不認為這有什麼,不過見她急了,也不敢惹她,「好,好,我呸,我呸,可以了吧?」

  千喜這才轉怒為笑,重新抱了他,「你說,如果把晚亭說給他,薛沈兩家會怎麼樣?」

  「晚亭?」赫子佩把臉仰開些,將她看著,「晚亭跟辛二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千喜想了想,挑挑撿撿的把薛晚亭和辛雨澤的事說了一遍,「你說他們有可能嗎?」

  赫子佩蹙著眉,『嘖』了一聲,「不好說,辛二哥這人,表面和氣,卻硬氣得緊。周大哥救晚亭那事,鐵定是辛二哥背後操縱的。」

  「嗯,晚亭也這麼認為。」

  「這麼說來,辛二哥明知道晚亭的情況,晚亭已經孝滿三年,他也沒表示,怕是………」赫子佩說完,搖了搖頭,又『嘖』了一聲,「這事不好辦。」

  千喜也覺得這裡面有些什麼,「會不會是辛二哥介意晚亭嫁過人,還是個寡婦?」

  「哪能。」赫子佩笑著看她,「你看低辛二哥了,你懷著孩子,他都願意,又怎麼會嫌棄晚亭。」

  「那是為啥?」千喜想想也是,他都不介意當她孩子的後爹,「難道是因為薛家?」

  赫子佩又一搖頭,「怕不是,他既然能為了她,拋了功名,就不是在意官場關係的人。」

  「還真是急死人了,到底為個啥?」千喜覺得有時男人心比女人心更難琢磨。

  「別想了,等我回來,尋個機會試探一下,好過咱這麼瞎猜。」

  他說著,大手探進了她的衣裳,粗糙的手掌摩挲著她光滑細膩的肌膚,身子也貼了過去。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3 11:48 PM

第171章   別亂陣腳

  「也是。」千喜按住他不老實的手,「你明天什麼時候走。」

  「一早。」

  他湊了臉過去咬她的耳垂。

  「那你還……也不怕累著,早些歇了吧,明天趕路會累。」千喜攔著他,不讓他進一步動作。

  赫子佩一手覆上她胸前的豐潤,一手攬了她的後腰,身下硬硬的抵著她,膩著她耳邊啞聲道:「就是因為明天要走,才更不能省了。你想啊,我這一走這許多天,該多想你,人在外面,光得個想,有多淒涼。依了我,嗯?」

  千喜不過怕他累著,明天路上辛苦,並不是真想推脫,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咬了一口,「就你纏人。」

  赫子佩揚了眉梢,喜道:「允了?」

  千喜笑著『嗯』了一聲,「溫柔點,別傷了孩子。」

  「傷了我,也不能傷了他啊,這還沒出世就成了小祖宗了。」赫子佩翻身坐起,就著月光去解她身上衣裳。

  千喜推了推他,嗔怪道:「那別生。」

  「生,都到這份上了,怎麼能不生,別說是小祖宗,就是老祖宗,咱也得侍候著。」他慢慢摩挲著她的肌膚,她一身細皮嫩肉,比懷孕前更加細膩潤滑。

  千喜笑著呸了他一口,「你這話,被爹聽見了,還不剝了你的皮。」

  赫子佩嘿嘿笑著,伏身軀咬她的唇,「咱這床上的話,誰說給咱爹聽去,除非你肚子裡的小傢伙聽了去告密,不過等他生出來,再長到能說話告密,只怕他早不記得了。」

  千喜被他逗得差點笑岔氣,赫子佩也笑,吻上她的唇,慢慢收了笑,在她柔軟的唇間輾轉不去,他們能在一起,真不容易。

  大手在她身上敏感處輕撫慢捏,直到她身上軟成了棉,身下潤濕了他的手,才慢慢進入她。

  他們做夫妻已有些日子,摸索中,從初時的生僻到後來的水乳交融,他對她已是十分熟悉,知道怎麼樣能令她興奮,能更強的反應,更熱切的迎合他。

  他雖然並不大動,卻次次抵著她體內那處軟軟的地方,引來她身體一陣陣的顫,一次次的緊縮。

  她死死的按住他寬闊的肩膀,喘個不停,不管跟他有過多少次,仍受不得他的挑弄。

  那聲音羅在他耳中,全身酥麻,伏低身,貼著她的耳畔,一陣粗喘,「我最抵不得你這聲音,死在你身上也值了。」

  千喜雖然是二十一世紀的人,但她是死過一回的人,打心裡忌這個『死』字,忍著體內一波強過一波的快感,指甲扣了他肩膀,使勁一掐,咬了他的耳朵,「你再敢胡說那個字,我踹你下床,以後都不許你再碰我。」

  他痛得全身一崩,停下動作,片刻後,加大了身下動作。

  剎時間千喜只覺魂魄飄出體外,哪裡還有心思在責怪他。

  在魂魄越飄越遠之際,他忽的一退,猛地一進,全身崩緊,身子不住的顫動,喉間發出沙啞的低吟,過了好一會兒疲憊的攬緊她翻了個身,側躺下去。

  粗喘著氣,半眯著眼,一點點親著她的臉,她的鼻,她的唇,「咱不忌那個字,不過你忌諱,咱就不說,依你。」

  千喜怕他胡思亂想,再加上以前的事過了就過了,反正也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就一直沒告訴他自己是穿過來的事,聽他順了她的意,捧了他的臉回吻著他,「饒了你這次。」

  他等氣息平了,才下床打了水將二人打理乾淨,幫她穿上衣裳,攬了她睡下,一夜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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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喜醒來的時候,一摸身邊,空空如也,一骨碌爬起來,望向窗外,陽光在窗櫺上渡了一層金光,已是日上三竿。

  急著拋了床幔,提了軟鞋,披上件外袍,開了門往外跑,明明說好今天早上送他的,結果一睡過了頭,到了這時辰才醒,他什麼時候下的床都不知道,「婉娘,素心。」

  婉娘從屋裡跑出來,一臉焦急,「素心開舖去了,出啥事了?」

  千喜伸長脖子往院門外張望,大門洞開,看院子的老人正在打理著花草,他老婆掃著院子裡的塵,「赫子佩和周大哥他們走了?」

  「走了,一早就走了。赫掌櫃說你最近太辛苦,讓別叫醒你,反正鋪子上最近事也不多,讓你多睡會兒,所以我就讓素心先去開舖了。」自從有吳采蘭差人縱馬踩千喜那事,她更不敢放千喜一個人來回走動。

  雖然薛家老爺子給了輛馬車,但她不跟著,心裡始終不踏實。

  「走了多久了?」千喜攏了攏頭髮,失望的往回走。

  「個把時辰了。」婉娘隨她進了屋,順手拿髮梳幫她梳頭,「聽說朝裡發生了變動,節使們推後來唐了,舞服的事也跟著要延後。」

  千喜這幾天光顧著薛家的事了,這消息竟然沒留意到,愣了愣,凡是一拖,大多沒好事,但這上頭的事,也由不得她們,「延後就延後吧。」

  「其實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麼的,不過我擔心吳采蘭又藉機搞出什麼事來。」

  屋中靜了下來,只聽見窗外的鳥叫。

  這也是千喜所擔心的,默了一會兒,對著鏡子,理了理婉娘幫她挽好的墜馬髻,壓了朵珍珠花結,不在多做裝飾。

  「咱也不用自個先亂了陣腳,見步行步,咱也別主動招惹她,但她有動靜,咱也不能吃了虧就是。衣裳已經送進去了,子佩給遞了牌子,加上現在這官司,這還沒洗乾淨,在宮外她暫時不敢做什麼。她能做的就是在宮裡將咱的衣裳改上一改,讓最後篩選的時候,把咱刷下來。不過要改舞服,只能通過桂枝。」千喜打了水洗漱。

  婉娘轉到洗漱架前,給她遞著洗臉的軟巾,「如果真那樣,我們怎麼辦?」

  千喜洗了臉,順手將水在門外潑了,「今天該是桂枝出來採購的日子,一會兒叫素心去她必去的鋪子候著,見了她,請她務必過咱鋪子一趟。」



第172章   失小利釣大魚

  千喜和婉娘在『秀色坊』巷子口下了車,步行進了鋪子。

  素心已經將鋪子收拾的妥妥當當,正在給坐在桌上的一位二十一二歲的年輕婦人斟茶,那婦人頭上斜斜的梳了個墜馬髻,壓了朵粉藍色的絹花,穿著一件青藍色的高束腰長裙,沒披挽紗,身上束了件及腰短衫,料子倒是上好的帛綢。這打扮不像哪家的夫人,倒像是大戶人家開了面收了房的陪房,樣子十分面生,並沒見過。

  婦人見婉娘扶了千喜邁過門檻,忙站了起來,向她拂了一拂,「薛夫人。」

  千喜微微一楞,對這個薛夫人的稱號還不甚熟悉,回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叫自己,赫子佩以前讓他太傅養著,所以隨了太傅姓赫,其實他該姓薛才對。

  笑著請婦人坐下,看向素心。

  素心給她翻了個茶杯,也斟了茶,道:「這位邢姑娘是吏部田大人的夫人房裡的,田夫人聽說咱這兒的衣裳做得好,差了邢姑娘過來要些圖樣回去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

  千喜柳眉一挑,滿心歡喜,除了宮裡那兩位,這還是第一個上門的顧客,既然她進的來,說明吳采蘭沒敢在外面攔客了。

  先不去那圖樣,細細的問了那位田夫人的年紀,長相,體型,喜好。

  邢姑娘是田夫人陪嫁過去的,對主子自是十分瞭解,照著千喜的問話,一一答了。

  千喜認真的聽完,才從圖樣堆裡挑了幾幅圖出來,另外配上布料,又在貨架上尋了一套衣裳一起送到邢姑娘手上,這些圖你拿回去給你家太太看看,如果看不懂,可以照著這套衣裳來看,這套和這些圖上的有些相似,不過是細節,花色有些不同,你拿回去對著一看就明白。

  邢姑娘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圖,怕回去看不明白,交不了差,把圖攤在桌上,又將那套衣裳一併攤開,照著圖一一對過,不明的就問一問千喜,直到弄明白的了,才收了衣裳和圖紙,「那我先回去了,不管我家太太看不看得上,後天把這些一定要您送回來。」

  千喜笑了笑,「這衣裳,也不用拿回來,我們送給邢姑娘,雖然不是什麼好衣裳,反正多件衣裳換換新鮮,也佔不了多少櫃子。

  邢姑娘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也算是識得貨的,這件衣裳不管料子,款式,做工都是極好的。剛剛拿到手上一看便喜歡,聽她說送給自己,喜得滿面是笑,嘴上卻客套道:「這怎麼好意思,這麼貴重的衣裳,咱不敢收。」

  千喜端著茶杯,正揭了茶蓋刮著浮在上面的茶葉,「這樣的衣裳,我們這兒多得是,算不得什麼,邢姑娘不必客氣。」放下茶杯,又尋了幾張款式老沉些的圖,攤到她面前,「如果你家太太有看上的,你不妨把這些給她,讓她拿去給老太太看看,不管老太太看不看得上,她這份心,都能在老太太面前討份喜。」

  「那就謝謝薛夫人了。」邢姑娘得了好處,心情大好,話也多,「正好我們老太太要過壽辰了,我們太太不知送什麼好呢,可巧拿這個回去給她看看,萬一看上了哪件,正好當賀禮,比送那些金銀裝飾的,怕更能討喜。」

  「喲,是祝壽,那就得喜慶些的了。」千喜又另尋了幾張圖,攤到邢姑娘面前,「剛才那些適合平時穿,這幾張做出來穿上身,富態喜慶,倒適合過壽辰。」

  邢姑娘經她一解說,也覺得是這麼回事,收了圖,包了衣裳,不坐了,「那我就趕著回去給我們太太看看去,她還在家等著我回去回話呢。」

  千喜留了一陣,留不住,只得送了她出去。

  素心在門口望著邢姑娘走了,才一臉心疼的對千喜小聲道:「那件衣裳可不便宜,就這麼送她了?」

  千喜看了她一眼,笑笑口的道:「捨不得孩兒,套不到狼,她得了好處,回去還不能不死命的給咱宣傳啊,這些官家太太,都是一堆一堆的,閒著沒事,也攀著比著的,只要她看中一件,咱好好的做,合了她的心意,這以後就有得是細水長流的生意,這麼一件衣裳還不是芝麻大點的事。」

  素心聽著覺得挺有理,但一想著那件衣裳還是心疼。

  婉娘從織布機後面探出頭,「你別琢磨千喜的心思了,她的心思,你琢磨不明白,趕快去守著拉桂枝過來,才是正事。」

  千喜剛才當著外人的面,自不能差素心去攔桂枝,這時也是一疊聲的催著她去。

  素心應著走了。

  婉娘追著她問,「你知道在哪兒嗎?」

  「知道,我看過她好幾回了。」素心邊走邊應。

  婉娘這才回了屋,「這丫頭精靈得很。」

  二人坐了一會兒,果然素心引著桂枝來了。

  桂枝一進門,但朝著千喜道:「我也正想著來尋你,便遇上素心,咱還真是心有靈犀。」

  千喜忙讓著坐,「姑姑尋我啥事?」

  「還不是那舞服的事,心裡不太踏實,過來給你說一句。」桂枝在桌邊坐了。

  千喜『咯噔』了一下啊,果然宮裡不太平,「宮裡出事了?」

  「事倒是沒事,這不是過來跟你打個招呼,提前防著些嗎?」

  千喜鬆了口氣,「那是有麻煩了嗎?」

  桂枝也不瞞,直接道:」的確是遇上點麻煩。」

  千喜心裡收得更緊,「到底什麼事?」

  桂枝拍拍她的手,拉她坐下,「你別急,聽我慢慢說。」

  千喜接了素心衝來的茶,送到她面前。

  桂枝走得口渴,喝了半盅茶才道:「咱後面,才調來了一個費大人,這人是父親在皇上登基時沒少花力氣,所以深得皇上看重,這位費大人剛調過來,便向皇上請命管下這擔舞服的事,皇上見他新官上任便這麼勤快,心裡高興,便允了,還讚了他一回。」

  「那這費大人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千喜順著這話,聽出了味道,怕是這位新人任的費大人,要弄出什麼事端。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12:13 AM

第173章   小看了她

  「他能做啥,咋不知道,但錦秀跟我提過一件事,要我給你提個醒。」桂枝總覺得這幾天有些不太對勁,但到底哪兒不對勁,說不上來。

  「錦秀姑姑提過啥事?」千喜心理猛打了個突,如果不是什麼重要事,錦秀不會走這得罪人的一步。

  「費大人家的祖墳曾經在吳家地裡,近兩年才遷走,費大人欠著吳家的大人情。」

  千喜抽了口冷氣,還以為這舞服交上了就完事了,沒想到現在又要節外生枝,「費大人上任後有什麼舉動嗎?」

  「有一些,不過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桂枝想了想,還是沒想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看上去,對你這套舞服還得看重些。」

  「這話怎麼說?如果當真如此,姑姑為何擔憂?」

  「就是看不明白,才擔心,費大人擔心有人提換,損壞舞服,又怕你和吳采蘭的舞服弄混,特意命人將兩套舞服放在他自己所住的寢屋旁邊的兩件偏房,你這套正挨著他的房間,別人更難隨便做什麼手腳,而且每天進去打掃的宮女都得錦秀盯著,錦秀與你有積分交情,宮裡不少人知道,這麼說明擺要人知道,他辦事公正,並不私幫著。」千喜的舞服是桂枝力保的,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她在宮裡的十幾年的功力得毀了一半。

  千喜認真聽完,也沒尋到裡面有什麼不妥當,「姑姑仔細想想,這費大人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舉動或者習慣。」

  桂枝搖了搖頭,又再想了想,「他這人別的沒什麼不妥當,就是特別怕熱,總嫌他的住處被太陽烤的太燙,每天必定要人將他住的寢室外牆淋水,每天把那牆潑得濕嗒嗒的,你說他吧,喜歡水仙,一來就在屋外沏了一圈的水槽,種上了水仙,能熱到哪兒去。我昨天有點事向費大人稟報,進了他那屋,都冷颼颼的了,他還在叫熱,支著人在外面潑牆。」

  千喜心裡『咯噔』一下,「姑姑,這位費大人潑水,只整棟房子潑,還是只往他住的那房間?」

  「只潑他住那屋,和與他的屋挨著的半邊屋,也就降他自己那屋的熱氣。」

  「姑姑剛才說,放我的舞服的那屋和費大人的牆是挨著的?」

  「對,也就了潑了放你的舞服的那屋的半邊牆。」

  千喜笑了笑,「這位費大人的生活習慣,還真怪異得緊。」

  桂枝看了看窗外的天,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錦秀要出宮,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或想知道的,便問問她。」

  千喜忙站了起來,送她,「那有勞姑姑請錦秀姑姑明兒過來坐一坐。」

  桂枝應著走了。

  桂枝一走,千喜的臉就黑了下去。

  婉娘見她臉色不對,過來小聲問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可是我沒聽見桂枝說那個費大人對舞服怎麼著啊,就連打掃都是錦秀盯著,該出不了問題。」

  千喜冷笑了笑,「這位費大人為了吳家,當真忠心得緊。」

  婉娘嘆了口氣,還真是好事多磨,「他現在也沒做什麼,咋求著桂枝和錦秀緊著些,有一風吹草動便通知我們,咱再想對策。」

  千喜收拾了圖紙,「吳采蘭已經動手了,咱小看了吳采蘭。你收拾收拾,咱得出去辦點事。」

  「動手了?她做了啥?」婉娘講剛才枝枝說的話,又想了一遍,沒發現漏了哪兒,也沒聽見吳采蘭做了什麼。

  出了門,千喜才道:「這次我們用的帛綢怕潮,遇潮便縮,燙也燙不回去。」她冷笑了笑,「這個費大人,冒著自己得風濕的風險,讓咱的舞服受潮,吳采蘭這招可真陰損之極。」等衣裳受潮縮水變型,上頭追究的只會是製作人的用料不當,而不會說什麼管理不當,再說有吳采蘭的舞服盯著,又何必強求她的那套。

  千喜拉著婉娘去果鋪買了一隊的核桃,叫他們夥計送回家裡,又繞道去買了好幾個鐵皮桶,讓他們在挨著桶底的桶壁上打了個洞,裝了跟鐵皮罐子,斜斜的往下支著。

  婉娘看著那兩大筐的核桃,叫了聲,「媽呀,你想吃核桃也不用一下買這許多,這吃到壞也吃不完啊。」對那些怪模怪樣的鐵皮根究更不知是做何作用。

  千喜也不多做解釋,推著她,「你快去把院子裡空閒著的人全聚起來,把能用的火盆全拿到院子裡來,順道看看家裡還有多少木炭?」

  婉娘雖然不知她這是要做什麼,依言去了,回來道:「還存了幾大筐的木炭。」

  千喜深吸一口氣,「成,那就動手吧。」指使折下人把核桃盡數砸爛了,分裝在那些鐵皮桶裡,架到火盆上烘烤。

  一時間十來個火盆燃著火,整個院子熱得跟個蒸籠一樣。

  婉娘看著那些核桃,好不心疼,「這是幹啥啊,這一烤,還能吃嗎?」

  千喜笑了,「當然不是拿來吃的,你啥也別問,照做就行。」雖然這些下人都是赫子佩精挑細選的,但難保不漏上一句嘴,只要漏了一句,她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費了。

  緊盯著那些鐵皮桶裡的核桃渣,直到鐵管子不在冒氣,核桃渣全變成了熾紅的,才叫撤了火盆。

  一群人抹著頭上的汗,全跟要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千喜叫人帶著火盆散了,自行回去洗了個澡出來,那些核桃渣還沒冷透,不過已不再燙手,便差人倒了收來,收在一起,送上馬車,去了京裡最大的治金作坊。

  這家治金作坊治金是薛家開的,千喜所乘坐的這輛馬車,那些金屬的部位還是他們這兒做的,掌櫃自認得是薛崇簡的車。

  如今千喜坐這車來,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卻不敢有絲毫怠慢,恭恭敬敬的接了進去。

  雖然不知她口中的鹽酸是個什麼東西,但想著既然是酸,那與他們煉金屬的酸,怕是差不了太多,試著按她所說的法子,取了些烤成焦炭的核桃渣煮了倒,倒了煮,折騰了三次,再烘烤乾了,遞到千喜面前,「夫人,您看這行嗎?」



第174章   一物剋一物

  千喜將茶杯裡的茶潑了,將那些核桃渣丟進帶著濕的茶杯,過了會兒便見杯壁上的水珠被核桃渣吸了個乾淨,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成了,那餘下那些就勞煩掌櫃的照著這方式做出來,晚些我叫人來取。」

  說著將備好的銀子遞了過去。

  掌櫃的哪裡敢接,忙推了回來,「咱這是薛家產業,怎麼能收自家人的錢才,這銀子說什麼也不能收。」

  千喜不接,「自家人歸自家人,夥計們也要吃飯,不能白白使喚,家裡還有事,我也得回去了,就不坐了。」扶著婉娘站了起來,往門外走。

  掌櫃在後面送著,「您也不用差人來取,留個地址,咱做好了,給您送去。」

  千喜想想也好,自己就這一輛馬車,一天兩趟的往這兒跑也有些招眼,便將地址報了。

  掌櫃雖不認得千喜,卻認得赫子佩,一聽地址,『哎呀』一聲,「原來是大少奶奶,看我這眼拙的。那銀子,咱更不能受了。」說著又要回屋取那銀子退給千喜。

  千喜和婉娘已上了車,探了半邊頭,「拿著吧,你不拿著,我家相公知道了,也會怨我不懂事,平白來給你添麻煩。」對車伕說了聲,「走吧。」放下了車簾。

  掌櫃的這才算了,趕緊著去折騰那兩大框的核桃渣。

  回了家,千喜也不閒著,尋了些紗向最稀疏的綿胚布,帶著院子裡能做手工的媳婦們做成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袋口穿了可以扎口的繩索。

  到了晚上,將送回來的核桃渣分別裝在那些小布袋裡,紮了封口。

  婉娘也是聰明人,看到這兒已明白這東西的用處,杏眼裡泛著驚喜,「這都是誰教你的?木炭也能吸水,何需這麼麻煩?」

  千喜將那裝好的核桃渣的收在一起,用塊大布包了,「木炭的確可以,但是掉灰,那炭灰掉哪,哪黑,稍不小心弄在舞服上,那衣裳就全廢了。再說木炭吸水效果差,那費大人這麼個潑水法,那屋不知會有多潮,得多少木炭才夠。這天氣將炭搬來搬去,終是引得人懷疑,吳采蘭想得到這辦法,就會知道拿那木炭有什麼用。到頭來,不知又要使出什麼陰招,畢竟現在裡面蹲著的人是她的人」

  「可是這個送進宮,難道他們就不會懷疑?」

  千喜笑了笑,「那姓費的官,既然想我那衣服受潮變形之前不被人發現,定然不會在中途前去翻看,否則萬一被隨行的發現了,定然要上報,命我們重新製作,那樣,吳采蘭這番心思就全白費了。而這東西只要送進去了,裹在衣裳裡,三兩個月的根本無需更換,實在濕了,拿出來曬曬便可以接著用,不同於木炭。」

  婉娘摸著那些東西,「我的娘啊,你這小腦瓜裡都裝了些什麼,這也能想得到。」

  千喜笑而不言,這可不是她聰明,而在二十一世紀時,不少人都會用活性碳來防潮,她那時好奇翻過活性炭和木炭防潮的區別,就此有個印象,現在碰巧遇上這事,就搬出來用用。

  手指敲著桌面,忽的一停,眼裡帶了些恨意,「我以前只求自保,但那姓吳的逼人太甚,我讓一步,她進一步,還沒完了,這次咱也要讓她知道什麼叫自食其果。」

  婉娘心裡一緊,捏了一把汗,「你腹中孩子快出世了,千萬別玩過火了,引火燒身。」

  千喜嘴角輕抽了抽,「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你把耳朵湊過來。」

  婉娘忙湊了過來,千喜與她一陣耳語,如此這般的交待了一番。

  婉娘眉開眼笑,「成,這法子好。」

  千喜笑笑口的坐直身,輕推了推她,「去備銀子吧。」

  婉娘滿心歡喜的去開了櫃子取了錢箱,用錦布包了些銀子收著。

  第二天,回了『秀色坊』。

  千喜算了算時辰,差不多該到錦秀採購完宮裡事務的時間,便叫素心去門口侯著,果然不大會兒功夫,錦秀便跟著素心來了。

  錦秀剛坐下,千喜就給她行了個大禮,「姑姑,這次一定要救我一救。」

  「關於那舞服的事?」錦秀一看這架勢已猜到昨天桂枝給她說的話,她從中知道了些什麼。

  「可不就是舞服的事,這事只有姑姑能幫得了千喜了。」

  錦秀將她扶起,「你有話坐著說,我看著你累得慌,但這事,咋也把話說在面前,宮外的,我一點忙也幫不上。宮裡的,現在上頭弄了一個來壓著,出了咱能力的,也辦不了。」她的話說的很明白,如果要她對吳采蘭的舞服做什麼手腳,那也不成的。

  千喜在她身邊做了,「姑姑是聰明人,一定也察覺那位費大人怕熱怕得不大正常。」

  錦秀端了茶來喝,對她的話,不否認,也不承認。

  千喜看在眼裡,「姑姑對面料熟的不能再熟了,定然知道我那些帛綢遇不得濕,這擱個一兩個月,整件衣裳就沒型了。」

  錦秀嘆了口氣,放下茶杯,「你想我怎麼著?那衣裳我是拿不出那屋子。」

  千喜取了一個事先備好的小炭包,遞給錦秀,「姑姑只需將這些裹在衣裳裡,其他無需做什麼,如果過些日子這東西摸上去潮手了,便取出來再太陽下暴曬乾來,再放進去便可以。」

  錦秀打來束著封號的繩子,見裡面黑乎乎的一些東西,不知是什麼,「這是……」

  「這是烘乾的核桃,髒不了衣裳,但吸水甚好。」

  錦秀看了看堆在桌上的那一堆小布袋,欣然的道:「你果然冰雪聰明一點便透,手腳也麻利得很,這法子比我想像中更好用。」

  千喜微垂了頭,「這全靠姑姑指點。」

  錦秀揭了茶杯蓋,撥著茶葉,「得了,就別在我面前謙虛了,你那腦袋瓜子,我還知道些。」

  千喜笑著給她斟了茶,斜了眼朝著婉娘使了個眼色。

  婉娘取了銀子過來,送到錦秀面前,打開錦布,露出裡面白花花的一堆銀子。

  錦秀睨了眼,不解道:「這是……」。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12:25 AM

第175章   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我想求姑姑點事,如果姑姑答應了,少不得要些銀子打點,這錢也不能讓姑姑貼,所以……」千喜將那堆銀子連著錦布朝著錦秀推了推。

  「等等,你還沒說啥事,都不知我能不能辦。」錦秀不是不愛錢,但深深明白一個道理,有的錢掙得,有的錢掙不得。掙不得的錢掙了,倒貼是小事,弄大了隨時能丟了性命。

  「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全憑姑姑一句話。」千喜端了茶壺給她斟上茶。

  「呃?倒說來聽聽。」錦秀端了茶,只是那杯蓋撥著茶葉,側耳等著千喜接下去。

  千喜放了茶壺,坐了回去,才道:「那位大人,不是每天要住房子上淋水嗎?」她停了停,偷看錦秀沒什麼為難的神色,接著道:「只需淋水的時候,淋得寬些,讓吳家小姐放衣裳的牆也濕上半堵牆。」

  錦秀聽完,笑了,將微涼的茶湊到嘴邊喝了一口,「我就知道你壓不下這口氣,如果不幫你出這口氣,你怕會惱我一輩子。」

  千喜也笑,「我哪敢惱姑姑,只不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人,我一忍再忍,簡直沒個頭了。」

  錦秀喝剩的半盞茶放回桌上,站起身,「成,別說半堵牆,就是一堵牆全潑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千喜暗鬆口氣,跟著起身,「半堵就好,一堵全澆了,怕那位大人起疑心。」

  「那房子天天濕著,又陰又冷,那位大人,住了幾天,便住不下去了,現在壓根不住那兒去,白日裡在繡坊呆著,晚上便睡在了宮外的相好那兒,除了每日不忘了吩咐澆水,連面都不在那兒露,去了也不過是望望小太監和小宮女們有沒有做這道工序。」

  「如此甚好,不過萬一他哪天想起了,突然認真起來,有所發現,半堵牆到可以說是澆了這邊浸過去的,他也尋不到什麼話柄,如果全濕,他就能有話說了。」

  錦秀輕點了點頭,這宮裡的事,小心總是好的,「還是你想得周全,半堵就半堵吧。天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姑姑不再多坐兒?」

  「不坐了,你這事,早些處理早些好。」喚了候在門外的小太監背了那些裝著核桃殼的小布袋。

  千喜將那些銀子紮好,送到她懷裡,「咱也不懂宮裡的規矩,姑姑有什麼想法,支吾一聲,咱照著去做。如果銀子不夠使的,也儘管說聲,別自己撐著。」

  錦秀應了,領著小太監走了。

  婉娘陪著她送走錦秀,「澆那半堵牆有用嗎?」

  千喜冷笑了笑,「姓吳的只知道我們的面料怕潮,她卻忘了雪紗綢雖然相對我們的面料來說,不那麼怕受潮,但終是沒見過水的紗料,見水厲害了,還得縮,而且這一縮還不是一點點,她那套衣裳,所有邊邊角角都鑲著雪紗綢,做拖把還嫌它不夠吸水。」

  婉娘『噗』的一聲笑,「我倒想看看,那拖把長成個什麼樣子。」

  千喜也忍不住笑,「怕是見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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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一個來月過去了。

  這期間,吳采蘭怕千喜有所警覺,吩咐手下所有人不來招惹千喜。對外傳的是,她因為那官司的事,處處避嫌,所以深入簡出。以此來減弱千喜的警惕,省得她捕風捉影去差人去宮裡探出點什麼。雖然她有費大人這張牌,但夜長夢多,還是小心為好。

  只要忍過這陣子,等到最後關頭,千喜定會死得挺挺的,那時才是她笑的時候。

  每三四天,她會與費大人見一面,問問情況,每次得到的情況都是一樣。

  起先費大人在宮裡住著,她也放心,結果那人沒住上幾天,便住不下去了,天天泡在花樓裡。

  她怕那邊宮女偷懶,而費大人怕得罪她,沒澆水也說澆了。遍使著銀子收買了個臨著繡坊掃地的一個小太監。

  本來是想買個繡坊裡的人,但錦秀和桂枝在繡坊已有十幾年,下面哪兒沒她們的心腹眼線,她想買都無從下手,分不清誰是她們的人,萬一買錯了,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只得棄近就遠,買了這個隔壁場子當差的,使錢臨時買來的人,終不大信得過,怕他嘴碎,連那水該往哪兒澆都不敢告訴他,只是要他每天去繡坊門外望一望,有沒有給費大人的房子澆水。

  小太監不知道給費大人澆水是什麼目的,每天掃院子的時候,撥拉撥拉的混到繡坊院子外,搬塊石頭踮著腳,從圍牆上往裡張上兩眼,每天偷偷地把消息往外傳。

  一連數天都是如此,吳彩蘭安下了心。

  接連下了兩天的雨,才放了晴。

  千喜打發了素心給田夫人和她家老夫人做的幾套衣裳送去田府,有些犯睏,見左右沒事,便縮到『繡色坊』裡間小睡了會兒,正睡著,突然腹部一抽痛,給痛醒了。

  翻身坐起,撫著肚子,正想叫婉娘,又不痛了,靜坐著感受了一陣,也沒什麼反應,也就沒怎麼在意,只道是睡覺時一不小心擰著了。

  醒了也就睡不著了,索性起了身,站到門吸了口雨後的空氣,清鮮得周身舒暢。

  伸長手臂伸了個懶腰,伸長的手臂還沒縮回來,腹部又是痛了起來,『哎呀』一聲,捂了肚子不敢動,向裡喚道:「婉娘,快來。」

  婉娘聽她聲音有異,丟了稜子奔到門口,扶了她,「千喜,怎麼了?」

  千喜蒼白著臉,「我肚子痛。」

  千喜愣了愣,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時,年齡還小,沒關心過生孩子的事,但看過電視裡演的,生之前會陣痛。到了這兒,母親又不在身邊,婉娘又是沒生過孩子的,所以對這方便的事所知不多,被她這麼一提,發現還真像這麼回事。

  偏偏赫子佩還沒回來,有些著急,「那該怎麼。」

  順道將城裡很是出名的一個穩婆拽上了馬車。



第176章   意外驚喜

  穩婆聽說在這路上就要生了,也嚇了一跳,匆匆鑽進馬車,放了車簾,摸了摸千喜的肚子,又拋了她的裙子,鬆了口氣,「還早呢,趕著回去準備,來得急。」

  千喜其實肚子雖痛,但不是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是嚇得,越怕,越覺得痛,聽她這麼一說,心就寬了,催著婉娘,「叫車伕快些。」

  婉娘握了她的手,揭了車簾望了望,「馬都快被打得飛起來。」

  千喜又覺得馬跑得太快,如果遇上突然跑出來的小孩子,難收住腳,難保不踩了人家,又拉婉娘,「還是慢些好,別撞了人。」

  婉娘見她都這樣了,還瞎操這些心,有些好笑,怕她著急,便又撩了車簾吩咐車伕慢些。

  千喜閒著沒事,又開始罵赫子佩,說是要趕在她生之前回來,到這時候還不見個鬼影子。

  罵的兩罵,又有些委屈,鼻子一酸就想落淚,礙著有外人在,強忍著不作表示,婉娘只道她是痛得難受,不時的低聲安慰。

  到了門口,千喜被婉娘和穩婆扶著下了車,見門口還停了輛車,也正在下人,立在車下俯視著的竟然是赫子佩,車簾一掀,出來的竟是陸氏。

  千喜捂了著嘴,梗咽了一下,竟然說不出話來,剛才忍著的淚滑了下來。

  赫子佩回頭,見千喜慘白著臉,被人扶著,頓時一驚,也白了臉,朝她奔了過來,「這……這是怎麼了?」

  千喜眼淚婆娑的看了他一眼,看向陸氏,喚了聲:「娘。」

  陸氏是過來人,打了個愣,回過神,過來扶了她,「該不是要生了吧?」

  「要生了?」赫子佩愣了,繼而轉喜,問千喜道:「真的是要生了?」

  千喜點了點頭。

  赫子佩濃眉一揚,就要抱千喜,陸氏一把將他拽住,「這要生了的人,可經不得你折騰,還不快叫人去請穩婆去。」

  赫子佩一疊聲的應著,就要往馬車上爬,「這就去,這就去。」

  千喜見他高興得瘋了,又好氣,又好笑,拉住他,「已經請來了,你還去哪兒請去。」

  赫子佩這是才醒起她身邊還立了個婆子,搔了頭傻笑,也不知該做什麼。

  陸氏笑打了他一下,「沒出息,遇上點事就傻,快進去吧,別全杵在這門口了。」

  穩婆隨他們進了屋,指劃著別人燒水備乾淨巾子,一家人忙得團團轉。

  赫子佩在千喜床邊上杵著,一直笑著,合不攏嘴。

  站得久了,便挨了床邊坐下,握了千喜的手,夫妻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裡萬般滋味。

  陸氏忙完外面的事,進來看見,哎喲一聲,就去轟子佩,「你咋還在這兒?快出去,快出去。」

  赫子佩拽著千喜的手不肯走,「這不是還沒生嗎?再呆會兒,等到要生的時候,咱再出去。」

  陸氏不肯,上前拽他,「一個大男人,哪能在這兒候著,該幹嘛,幹嘛去。」

  赫子佩死活不肯,「都這時候了,我哪能還有心思做別的,就盼著咱孩子出世呢。」

  陸氏睨著他又好氣,又好笑,想著當初她生千喜的時候,陸掌櫃也是這麼賴著不肯走,最後還是被人給轟了出去,當時她看著他離開,心酸得直想落淚,看向千喜,正眼巴巴的瞅著她,「娘,就讓他在這兒陪我一會兒吧。」心軟了軟。

  赫子佩忙道:「誰知道還有多久呢,穩婆不是說還得等上些時辰嗎,娘,您就讓我在這兒再呆會兒,這屋裡要使喚人的,你儘管使喚我。」

  陸氏被他氣得笑,「這生孩子的事,還有啥事能使喚得上你的?得,得,讓你再呆會兒,一會兒可得出去。」

  「好咧。」赫子佩眉開眼笑,朝著千喜眨了眨眼。

  千喜現在肚子也不大痛,再加上見到子佩,還接了她娘,心情大好,等陸氏走開,才小聲道,你當真想討打,去接我娘也不跟我說聲。

  赫子佩嘿嘿一笑,「我想給你個驚喜,車在路上壞了,車伕修車花了不少時間,害我們差點誤了你生孩子的時候,好在老天有眼剛好讓咱趕上了。」

  千喜記掛著辛雨澤和薛晚亭的事,「你妹妹的事,辛二哥那兒,你問了嗎?」

  「問了。」赫子佩抿了抿唇,露出些難色。

  千喜的心皺巴了一下,「怎麼?他不同意?」

  「咱先不說這事,你說這孩子先叫爹,還是先叫娘?我猜啊,肯定先叫爹。」赫子佩摸著她的肚子轉了話題。

  千喜眉頭一豎,「美得你,孩子是我懷著的,我懷他多辛苦啊,幹嘛要先叫你。」

  赫子佩見她這肚子是一陣一陣的痛,也是說話逗她分心,不會這麼痛,見她著急,笑道:「先叫你,先叫你,都做娘了,還說翻臉就翻臉。」

  千喜這火也是裝的,臉沒崩住,笑了出來,「快告訴我,辛二哥到底怎麼說的,你這麼擱著,我心裡憋得更難受。」

  赫子佩收了笑,看著她,猶豫了片刻,吸了口氣,才道:「這事,你別管了。」

  「怎麼?」千喜也笑不出來了,多半是辛雨澤那兒沒通過,「辛二哥嫌棄晚亭嫁過人?」

  「這倒不是,他們分開已經這麼久了,哪能說在一起就能在一起,隨緣吧,啊?」

  千喜蹙了眉頭,「他們以前就有感情的,雖然分開了這麼久,處一處總能有感覺的。」

  赫子佩嘆了口氣,「千喜啊,你也不用著在我面前裝糊塗,其實你比誰都明白。」

  千喜咬著唇默了下來。

  赫子佩拍拍她,「我知道你是怕我多心,但咱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辛二哥是個重情的人,過了這麼多年才把晚亭的事擱開,心裡裝了你,他把這份心藏著,埋著,已經不好過,咱不能非要去給他割了。」

  千喜心裡難受,深吸了口氣,「可是……」她總覺得這麼拖著,辛雨澤心裡更不痛快。

  赫子佩捏了捏她的手,「別可是了,現在強著他們成了親,誰也快活不了,這是就這麼擱著吧,再過些日子或許就談了,他們當真有緣的,總會在一起,晚亭一個人都過了三年了,也不差再過上些日子。」

  千喜嘆了口氣,一口氣還沒出完,腹部一陣絞痛,額頭上斗大的汗珠滴下。

  赫子佩急得忙大叫穩婆。

  穩婆過來一看,「喲,怕是快了。」

  赫子佩雙眸頓時一亮,只得回頭叫道:「千喜,別怕,我就在門口候著,有啥事叫我。」

  陸氏笑著打他,「叫你做啥,快走,快走。」

  他只得出了門,剛在門縫裡望了一眼,門『哐噹』一聲給撞上了,差點沒撞了鼻子。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12:34 AM

第177章   兒女雙全

  赫子佩在門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趴在門縫上又啥也看不見。

  聽得千喜在裡面殺豬一樣的嚎,手裡的汗水是捏了一把又一把,生個孩子,怎就這麼難呢,只恨不得他幫她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裡面『哇』的一聲哭,懸在嗓子眼上的心總算落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喘了口大氣。

  門『嘎』的一聲被他撞開了,他爬起身就往裡闖,被趕過來的陸氏攔住,「你還不能進去。」

  赫子佩急得一身汗,伸長脖子往裡張望,「怎麼就不能進去,讓我看看她怎麼樣了。」剛才嚎得震天響,這會兒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心裡更不踏實。

  「能進去的時候,我自會叫你。」陸氏話剛落,聽裡面千喜又是一聲大叫,雙手一合就要關門。

  赫子佩聽了心裡更急,推著門不肯放手,「出啥事了?讓我進去。」

  「小心衝了血光。」陸氏不理三七二十一,硬生生的把門板合了。

  赫子佩在門板合攏的一瞬間聽裡面穩婆叫道:「快出來了,再用點力。」即時懵了,剛才不是明明聽到了哭聲嗎?難道沒生下來?

  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氣,該不是卡到了,出不來?想拍門,又不敢驚擾了裡面,從門口逛到窗下,哪兒都扣得死死的,望也望不見,張也張不著,得個乾著急,搓著手在門口窗下來回轉悠。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聽到裡面又是『哇』的一聲哭。

  按理到了這時候,他該安心了,可是有剛才的那一齣,怎麼也放心不下,三步並兩步的奔到門口候著,眼巴巴的望著緊閉的門板,暗地裡嘀咕,這門到底啥時候才肯開。

  正犯著愁,門總算是開了,陸氏滿面堆笑的抱了個孩子往他懷裡一塞,「你可算是當爹了。」

  赫子佩見陸氏這神色,也知道千喜安然無事,長鬆了口氣,裂了嘴,笑得合不攏,仍問了句,「千喜還好吧?」

  「好,大人孩子都平安,你放心,抱好了,別閃了孩子啊。」陸氏後退回門裡,反手又將門關了。

  赫子佩的心這才完全放了下來,低頭看懷裡抱著的孩子,緊閉著眼,一張小臉通紅,鄒巴巴看不出長得像啥。

  他歪著頭,瞅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名堂,至於男女就更不會看了,不過是男是女,他也不大關心,嘀咕了一聲,「小孩剛生下來怎麼這麼個模樣。」嘀咕歸嘀咕,打心眼裡卻是歡喜的緊,小聲的喚道:「寶貝,咱是你爹,你睜開眼,瞅我一眼,認認人,省得以後叫錯了爹。」

  他叫了幾聲,懷裡的孩子當真睜了眼,瞅了他一眼,又自合上。

  就那一眼,她看清那孩子一雙眼漆黑透亮,極是有神,喜得他直打轉。

  陸氏又開門出來,將他一把拽住,笑罵道:「才出世的孩子,經得你這麼折騰,小心閃著了。」

  赫子佩忙將懷裡孩子抱的緊些,「娘,他剛才睜眼看我了。」

  陸氏也笑,「看把你美得。」

  赫子佩見丫頭們將屋裡的東西撤了出來,忙問道:「娘,我可以進去看千喜了不?」不管怎麼說,沒親眼看到她,心裡始終有個疙瘩。

  「可以進去了。」陸氏搖了搖頭,沒見過這麼猴急的男人。

  赫子佩一得了准,應了一聲,抱緊了孩子三步並兩步的搶進屋,見千喜額頭上裹了巾子,斜斜的靠著團成一團的絲被,懷裡還抱了個孩子,即時懵了。轉頭看向跟在後面進來的陸氏,「娘,這是......」

  陸氏臉上也是止不住的笑,「龍鳳胎,你抱上的這個是兒子,千喜懷裡的是女兒。」

  赫子佩一聽,頭就熱了一半,只差點沒整個人彈了起來,這一生生了倆,兒女齊全,他這是啥命啊,走到床邊,挨著床邊坐下,看了看千喜懷裡的孩子,跟自己抱著的這個有些不同,雖然皮膚也紅,但沒皺巴巴的,一張小臉平平整整,甚是好看。

  他將懷裡這個放一塊一比,對陸氏道:「娘,咱這女兒怎麼長得就這麼好看,這兒子就跟個小老頭一樣?」

  千喜『噗』的一聲笑,「女兒像咱,當然好看,兒子像你,當然醜。」

  陸氏橫了女兒一眼,笑道:「你就逗他吧,孩子生出來大多數都皺巴皺巴的,過些日子長開了就好看了。」

  赫子佩揚了揚眉,看著千喜笑了,「像我,像我,反正醜的都像我。」見她臉色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心疼的擰了眉,抬手摸她的臉,「辛苦你了,生孩子太辛苦,咱就把這對孩子養著,以後不生了。」

  千喜剛得了這對龍鳳胎,初為人母,心正暖著,被他這麼一說,鼻子一酸,差點落了淚,這年代的人,都是巴不得子孫滿堂,他有這心,可見對她是何等情深意重。

  強忍了淚,白了他一眼,「你說不生就不生,過兩年,咱還想再要兩個呢。」

  赫子佩有兒有女了,樂的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麼,說不想再生了,是不想她再受這累,聽她這麼說,也不敢反駁她,讓她不高興,只是望著她傻笑。

  陸氏見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也不好再待,「我去看燉的雞湯怎麼樣了。」轉身出去了,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等陸氏一出去,赫子佩就歪了身子坐到千喜邊上。空了一隻手將她攬了,望著懷裡的兩個嬰孩,感慨道:「當年,沒你,我就凍死在外面了,你和爹娘救我一命,讓我有了家娶了媳婦,現在還得了一雙兒女,你說這天下,還有多少人能有我這好命?」

  千喜笑睨了他一眼,「還記著呢,咱兒子是有名字了,可女兒還沒有呢,你說咱給女兒起啥名?」

  赫子佩想了想道:「我遇上你的那天正好下大雪,第二天被抬進陸家的時候雪停了,天放了晴,她就叫雪晴吧,你看好不好?」

  千喜念叨了兩句,覺得「雪晴」這兩個字正好是他們初識的情景,點了點頭,手指撫著懷裡孩兒的小臉,「雪晴,雪晴,咱就叫雪晴了。」突然想到什麼,抬頭問赫子佩,「姓赫還是姓薛?」



第178章   添堵

  「姓陸。」赫子佩輕拍了拍她的肩,「本來,我想著以後生個孩子姓陸的,不過這次一生就生了兩,也不用等下次了。如果以後咱不生也就算了,如果你當還要生,再得個兒子,也姓陸。」

  千喜雖然是穿來的,並非陸氏夫妻親生,但是與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是深過親子。

  在這年代又生活了這些年,深深體會得到在他們心裡,傳宗接代的渴望心情。聽赫子佩這麼安排,打心眼裡喜歡,握了他的手,「我代我爹娘謝謝你了。」

  赫子佩笑著去逗懷裡的孩子。

  二人正樂著,陸氏在門外敲門,喚道:「千喜。」

  千喜衝著門口揚了揚聲,「娘,進來吧,沒事。」

  陸氏推門進來,赫子佩抱著之然轉身衝著陸氏笑道:「娘………」

  話剛出口,見陸氏神色不對,收了笑,「娘,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千喜也望了過來,見陸氏一臉彆扭,心裡『咯噔』了一下,「娘,怎麼了?」

  陸氏強自笑了笑,從赫子佩懷裡抱過孩子,「來了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說是姓吳,給千喜送賀禮來的,千喜才生了孩子,我怕撞了風,沒往這屋裡讓,叫婉娘引著去了堂屋。子佩,你過去看看吧。」

  赫子佩看了看千喜,皺了皺眉,又坐回床邊,「我不過去了,有婉娘陪著坐會兒,盡盡心意,一會兒送走就行了。」

  千喜也沒了聲音,只是抱著懷裡的孩子看,心裡像裝了顆石頭,咯得慌。

  陸氏臉沉了沉,「子佩,咱鄉里人,講得就是個厚道,來了就是客,咱也不能失了禮,婉娘雖然跟千喜好得跟姐姐一樣,但終究是外人。人家上了門,咱面都不露一個,就是咱的不是,說出去也不好聽,千喜這樣是見不了客了,所以你還是去見見,就算要打發,也要你好聲好氣的去打發,不能讓人說三道四。」

  千喜雖然不願意他出去,但娘開了口,也不好說什麼,推了推他,「去吧,娘說的對。」

  赫子佩肚子裡點了一把火,當著陸氏又不敢發,起了身,「我出去看看。」走到門口,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千喜一眼。

  見千喜眼巴巴的瞅著他,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對堂屋那人更是煩到極點。

  陸氏等他出去,板著臉,拉了根板凳在床邊坐下,盯著千喜,「你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千喜垂著頭,沒說話,心裡堵得慌。

  這時候千喜身子還虛,陸氏也不能讓她多費心神,生生憋了一肚子的氣,「我就問你一句,那女的是不是赫子佩在外面弄的小的?」

  千喜將雪晴往身邊一放,撐著身子,慢慢躺倒下去,「娘,你就別問了,過些天,我身子好些,再給你說。」

  陸氏見她這樣,心裡很不是味道,將子然也放到她身邊,「你先睡會兒,等雞湯好了,我給你端來。」

  起身出去,帶上房門。

  千喜望著身邊兩個熟睡的孩子,咬緊了唇,暗罵了句,不要臉在,還好意思來這兒。雖然不是赫子佩招來的,但怎麼想,怎麼不是個味道。

  婉娘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瞪著吳采蘭,也不給她倒茶,冷言冷語道:「吳小姐果然是與眾不同,居然還有臉往這兒來。你做這麼多陰損的事,也不怕報應。」

  吳采蘭臉色變了變,覺得她不過是千喜織布的,平時雖然跟千喜穿著一條褲子,但終究是個下人,撇了嘴角不搭理她。

  婉娘哪願意陪著她,不過是被陸氏打發來的,又不敢起開,見她不理,也懶得再費口舌,守著她乾坐。

  直到赫子佩進來,才站起身,冷著臉出去了,前腳出門,後腳就被陸氏揪著進了屋問話。

  吳采蘭見了赫子佩,也有些意外,不是說他外出未歸嗎?怎麼會在這兒?愣了愣,即時換了個臉色,起身笑道:「我早想過來看看妹妹,但家裡人說沒這麼快生,來了也是添亂,所以拖到現在才過來,不想來的還正是時候。」取了備好的長命金鎖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這個是我的一點心意,給孩子。」

  赫子佩明知她是有意來給千喜添堵的,但這大喜的日子,不便在這兒說些不吉利的話,淡淡的睨了眼桌上的長命鎖,不鹹不淡的道:「她可受不起這麼貴重的禮,你還是回去吧。」

  吳采蘭見了他,就沒指望得好臉色,「我想看看妹妹和孩子。」

  赫子佩不知千喜現在心裡堵成什麼樣子,不想在這兒浪費口舌,又不敢動靜過大驚動陸氏,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來做什麼,可惜我回來了,讓你白跑一趟。你現在最好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起來,離千喜遠些。她也不想見你,你乘早走吧。」

  吳采蘭作出個委屈相,「我是真心來探望妹妹的,我與她早晚是一家人,又怎麼能有別的想法,你誤會了。」

  赫子佩氣得吸了口冷氣,光是宮裡澆水的那擔子事,如果不是千喜聰明,就夠千喜受的,拉下了臉,「她跟你成不了一家人,你在別人面前裝可以,到了我這兒,省省。我忙,不陪了。」對著外面揚了聲音,「送客。」

  吳采蘭知道坐不住了,只得向他福了福,走向門口。

  赫子佩伸手攔住,她以為他要留她,臉上頓時放了光,「你…………」

  「你忘了東西。」赫子佩瞟了眼桌上的金鎖。

  吳采蘭臉僵住了,收了笑,「留給孩子的。」

  赫子佩臉黑了下去,「你這不是給他增壽,是給他減壽。」

  吳采蘭臉皮再厚,聽了這話也掛不住了,抓了桌上的長命金鎖氣沖沖的衝出院門,上了轎子,又揭了轎簾,將金鎖從窗戶上摔了出去。

  素心對她也是極不喜歡的,見她出去,『哐噹』一聲便關了院門。

  吳采蘭氣得發抖,小聲罵道「潑婦也養不出什麼好奴才。」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12:40 AM

第179章   小兩口一條心

  赫子佩打發了吳采蘭,急著往千喜屋裡走,吳采蘭來,就是想乘千喜剛生完來氣她一氣,落下些什麼病根。

  說什麼也不能讓千喜心裡堵著。

  剛走出沒兩步,被陸氏趕到門口叫住,「子佩,你來一下。」

  赫子佩暗暗叫苦,一面擔心千喜,一面又不敢違了陸氏,只得硬著頭皮隨陸氏進了門,垂著頭,喚了聲,「娘,有什麼話,等我看過千喜,再來跟您說,成嗎?」

  「不成。」陸氏板了臉,自打撿了赫子佩回家,他平日裡懂事乖巧,她打罵千喜的次數不算少,對他這麼嚴厲還是少見。

  赫子佩心裡犯著愁,知道這次怕是東窗事發,如果換成別的時候倒也沒什麼關係,偏偏這時候千喜還在屋裡不知堵成什麼樣子,怕陸氏一念半天,順手拿了撐在門口的晾衣架,進了屋,不等陸氏開口,『撲通』一聲先跪下了,將晾衣架舉過頭,「娘,不管您怨乾兒啥,您先打,打完,等我去看過千喜,再來跟您慢慢解釋。」

  陸氏方才迫著婉娘講這吳采蘭的身份,以及和赫子佩之間的糾葛說了一遍。

  婉娘不敢跟她提休書的事,只說吳采蘭是太平公主配的婚,又將赫子佩的身份說了一說,本意是想讓陸氏知道赫子佩也是出於無奈,對那吳采蘭並沒有情意。

  結果陸氏光聽了這些就氣炸了肺,對著地下狠狠的呸了一口,「這白眼狼,當初好心救她,倒是個禍害,早該讓她死在那山上。」

  雖然大戶人家的事一言難盡,但千喜是他明媒正娶的,走到哪也是行得端,坐得正,哪還有另立個正妻的說法,正當千喜什麼了?就算是大戶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婉娘還要解釋,正巧赫子佩出來,陸氏丟下她就去截了赫子佩。

  赫子佩一跪,婉娘也不好在一邊立著,忙挨著門邊溜了,去千喜屋裡先陪著千喜,出了門卻見千喜正扶著牆出來,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扶住,低聲道:「你可不能出來吹風,萬一落下個病根還得了?快進去。」

  千喜身子虛的厲害,也知道她的性子,勸是勸不回去的,只得摻了她往陸氏房裡去。

  陸氏本是一肚子的火,被他這麼一跪,不先想著給她解釋,就想著脫身,這火就更大了,接了他手裡的晾衣桿,嘴裡罵道:「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畜牲。」揚了手就要打。

  千喜剛巧到門口看見,丟了婉娘,拼著身子上那點力氣,奔上前跪在赫子佩身邊,攔了陸氏舉著晾衣桿的手,「娘,別打,不怪他,別打。」

  陸氏一看她出來了,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生下孩子不久,跪出事,還得了,還沒來得及扶她。

  赫子佩已經煞白了一張臉,一骨碌爬了起來,將千喜打橫抱著就跑,邊跑邊急,「你出來做啥啊,我皮厚,讓娘打幾下,又少不了什麼,你這麼不顧死活的跑出來,弄出點啥事,叫我怎活?你不為我想想,也得為孩子們想想。」

  千喜隔著他肩膀,偷偷看了眼跟在後面的陸氏,故意道:「我不是心疼你挨打,你惹那些事,挨幾下打是應該的,我是怕氣著了咱娘。」

  赫子佩聽她這麼說,不敢再接口,回頭看了眼黑著一張臉的陸氏,腳下奔得更快。

  進了屋,將千喜放在床上,為她蓋了被子,用身子遮著,偷偷伸了手進被子裡,在她身子下摸了一把,沒見出血,才鬆了口氣,回轉身立在床邊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娘。」

  陸氏見千喜那麼護著子佩,暗自嘆了口氣,女大不中留,再看赫子佩見千喜出來,急得臉色都變了,對千喜的這份心是裝不出來的,心裡的氣消了些,板著臉在床邊坐下。

  「你也別立著了,坐下吧,既然千喜硬要管這事,咱就面對面的說清楚。」

  千喜扁了扁嘴,「這事有啥好說的,又不是他願意的。」

  陸氏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出息點?不管願意不願意,都欺上門了。」

  赫子佩愧疚的垂了頭,「這事怨我。」

  千喜皺了眉頭,不管心裡再堵,在陸氏面前,也不表露,「這事能怨你啥?又不是你叫她來的。」

  陸氏又嘆了口氣,瞧著二人這副摸樣,分是分不得了,問赫子佩,「你怎麼打算?如果讓咱千喜降級給你做小,你乘早死了這條心,乘我在這兒,罷休書寫了。」

  「娘,你這不是棒打鴛鴦嗎?那吳采蘭是自己貼上來的,又不是他要的。再說他把話早說明白了,這輩子只娶我一個,那吳采蘭根本不聽,能怨他嗎?」千喜聽陸氏迫赫子佩寫休書就急,要寫休書,她還能在這兒呆著?

  陸氏有瞪了她一眼,「你閉嘴。」

  千喜咬咬唇,只得閉了嘴。

  赫子佩見陸氏在氣頭上,哪敢坐。

  千喜拉了拉他,他才挨在她身邊坐了,「娘,您別急,聽我慢慢說。」

  陸氏見他還跟以前一樣對他們規規矩矩的,氣又順了些,「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赫子佩扭頭看了看千喜,又起身,去斟了杯茶給陸氏,才重新坐下道:「其實現在也就是公主那關。」

  陸氏剛才也是一時氣頭上,過來這陣子,冷靜下來,也知道皇家的事,不是光講道理講的通的,接了茶,也不喝,放在一邊腳凳上。「那你怎麼打算?」

  赫子佩接了千喜遞過來的雪晴,放到懷裡抱著,「其實也就是錢的事。」

  陸氏愣了愣,「錢?人家是京城裡數得上號的有錢人,咱怎麼跟她談錢?」

  赫子佩笑了笑,「是掙錢,不是現在家裡有多少錢。」

  「嗯,掙錢,其實公主看上的不過是吳家的那套商路,如果把吳家的商路斷了,吳家對公主而言沒了利用價值,也就啥也不是了。」

  陸氏抽了口冷氣,這可不是小事,能成嗎?」



第180章   獨一無二的茶葉

  赫子佩笑了笑,「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沒有不成的事。」轉了臉對千喜問道:「對嗎?」

  千喜雖然覺得這事是個棘手的事,但事情到了這份上,再棘手也的去做,也笑了笑道:「自然是,我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讓她滾蛋。」

  陸氏心裡懸掛掛的,總覺得這事不是他們說的這麼簡單,但見他們小兩口恩恩愛愛的,也寬了心,「這事,還得從長計議,不能操之過急,莽撞了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怕生出事端。」

  赫子佩和千喜聽了這話,知道娘這關是過了,暗鬆了口氣,相視一笑。

  千喜折騰了這一陣,也沒了精神。

  赫子佩放了抱著的雪晴,從她懷裡接了之然,扶她躺下,給她蓋好薄被。

  陸氏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要趕赫子佩出去廂房休息。

  赫子佩不肯,「娘在坐了這麼久的車,也沒休息,才到便遇上千喜這擔子事,也累壞了,趕緊著去歇著,晚上我守著千喜。」

  千喜這是第一次生產,他又沒帶過孩子,陸氏哪能放心他在這兒,說什麼也不肯讓他留下,硬是將他轟了出去。

  千喜等陸氏睡下,翻了個身,一邊逗著一雙兒女一邊問道:「娘,咱家那茶葉,除了咱們家,還有誰會烤嗎?」

  那茶一向是陸氏得意的,聽千喜問起,笑笑道:「那茶,只有我會做,就是你爹,還是我教他的,哪能有還有別家會做。」

  千喜拍著孩子的手停了下來,「只有娘會?不是外公外婆傳下來的?」

  這些陳年舊事,沒人問,陸氏早也沒當回事了,現在被提起,不禁有些得意,「就是你外公外婆也不會。」

  「那娘是哪兒學來的?」千喜更好奇了,以前在家只知道自家的茶好,但一直就以為是家傳下來的絕活,也就沒多問過。

  「我小的時候,閒得無聊,但喜歡去偷人家的茶葉,拿來回自己搗鼓玩,無意中便弄了這個味道,結果你外公外婆嘗過,一口一個好。從些我就對烤茶感上興趣,人家一出了新茶,便去找人討要回來拷來送給大家,時間長了,就自我成才的造就了你娘的這一門獨一無二的手藝。」

  「這麼說,咱家這茶,當真沒有別家有了?」

  「當然沒有,你以前對茶一直不感興趣,今天是怎麼了?」千喜問的多了,陸氏也聽出了些味道,「難道你見到有和咱家一樣的茶?」

  千喜搖了搖頭,「茶倒是沒見到一樣的,不過有一個人說這茶跟她失去了聯繫的家人烤的茶一樣。」

  陸氏愣了愣,收了笑,「你聽誰說的?」

  「是宮裡的一位姑姑,叫錦秀,跟娘一個姓,娘認得嗎?」千喜總覺得這位叫錦秀的宮女跟她娘有點什麼關係。

  陸氏臉色微微變了變,「不認識,天不早了,睡吧,一會兒還得起來餵孩子。」說完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背朝著千喜。

  千喜盯著陸氏的後腦勺,這裡面有文章,不過既然他不肯說,也不能強求,這事也只能放放。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12:50 AM

第181章   雙喜臨門

  赫子佩和陸掌櫃立在二門口接著前來賀喜的賓客。

  千喜和陸氏一人抱著個孩子,堂前堂後的跑著招呼。

  今天是雙喜臨門,一喜赫子佩在京裡的新染坊開張,二喜便是兩個孩子滿月。

  雖然這間染坊比太和鎮的染坊大了不知多少倍,但仍以『大和』為名,按他的說法,太和鎮的染坊是他們的根,這後面不管怎麼做,都只是分店。

  對於這點,陸掌櫃很是讚賞,暗地裡沒少向陸氏誇赫子佩知恩圖報,不見利忘義。

  雖然赫子佩為了對付吳家,在京裡暗地裡拉了不少商業網,行行業業,或多或少都有踩上一腳。

  但他始終覺得沒有實質的東西,就沒有根基。不管暗地裡再怎麼掙錢,明裡總是上不得檯面,所以說什麼也要在京裡開自己實體店,想來想去,他最拿手的還是染坊,所以最終還是選了從染坊下手,一來他在行,容易發展,二來也方便千喜的衣坊。

  二人一聯手,在衣界,起碼能打下點根基。

  薛崇簡明白,一個人不管在朝裡多有勢力,都離不開個錢字,而薛家少的就是精通商道的人,所以對他不肯入朝謀差,舍官路,重商路也很是支持。

  前兩日,他已在薛府為子然和雪晴大擺過滿月酒,而今天赫子佩借『大和』開張和孩子滿月為名,請的都是商賈之人。

  而他與生意場中人,接觸甚少,於是今天便只是差了人送來禮物,人就沒來了。

  薛晚亭倒是按時來了,陪著千喜招呼來賀喜的賓客所攜的家眷。

  子然和雪晴長得白白胖胖,很是可喜,又見人就笑,在客人堆裡十分討喜,被太太小姐們你奪我搶的玩了好一陣,才乏了睏。

  陸氏陪著客人,千喜和婉娘抱了孩子去後面休息。

  千喜進屋餵過孩子,由婉娘拍著睡了,才伸了了懶腰。擺了酒,真能累的人扒一層皮。

  婉娘等孩子睡了,到桌邊倒了兩杯茶,遞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千喜,「你說,今天姓吳的會不會來湊上一腳?」

  千喜心裡突地跳了一下,可別是宮裡往牆上澆水的事被人發現了。

  忙喚了給孩子新請的奶娘進來看著孩子,引著婉娘急衝沖的出去了,到了門口見陸氏坐到了床上拍孩子。

  問道:「娘不出去看看?」

  陸氏臉上有些不自然,笑了笑,「在外面忙活了半天,有些累,想歇會兒,等一會兒回頭再來問問。」

  到了外面,見赫子佩陪著一個太監喝茶,看穿的是宮裡總管級的太監。現往旁邊一看,桂枝坐在了那太監的下首,按桂枝在宮裡的品階坐在了下首,可見是沒錯的。

  太監和赫子佩談笑風生,看著神色,不像是她請錦秀澆水一事東窗事發,和婉娘交換了個眼色,迎了上去。

  桂枝剛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頭見了千喜,不等千喜走近,先站起了身。

  千喜忙上前先趕著喚了聲姑姑,才和聲問道:「姑姑,這位是.....」

  那太監也正打量著她,聽她問起,將拂塵往手臂上一搭,坐直了身

  桂枝對她笑道:「千喜來見過許公公,使我們的內務總管。」

  千喜這才向太監福了福,「千喜見過許公公。」

  許公公知道赫子佩的身份,這個千喜是赫子佩的元配,雖然有公主給赫子佩許婚許家的事,但這事遲遲未定,而千喜又給赫子佩新添了一雙孩兒,大戶人家慣來母以子貴,不管赫子佩以後吳家怎麼結親,這千喜的地位是低不了的。

  以她這身份卻向他施禮,足見以對他多尊重。太監在宮裡就是個奴才,不管再高的職務也是個奴才,到了這外面,有人把她當個人,自是滿心歡喜,嘴裡卻道:「薛夫人,可別折殺了老夫了,沒事我也不敢前來打擾夫人,今天也是聖上下了口諭,老夫才敢登門造訪。」

  千喜一聽,就提了個神,再看他慈眉目善的,不會是壞事,暗鬆了口氣,笑著上前給他和桂枝斟了茶,才問道:「不知聖上.....」

  許公公端了茶,「傳的是口諭,老夫也就是不按聖旨那套過場了,後天薛夫人和吳家的舞服要決個高低了,聖上為了這次評選公平,要薛夫人和吳家小姐親自到場,有公主和費大人親選,薛夫人,你後天未時可準時進宮,別誤了時辰。」

  千喜望了眼赫子佩,臉上掩不住的喜色,盼了這麼久的事,總算要做個了結了,朝著許公公又是一陣謝,請到裡間另擺了宴席招呼著,等他吃飽喝足,又暗中打點了小把銀子,歡歡喜喜的把他和桂枝送出了門口。



第182章   及時雨

  次日,天有些陰沉悶熱,千喜攜了把傘,提前到宮門候著,看看天時,離末時還有半個時辰,也就沒敢叫人往裡傳。

  恰巧桂枝跟前的小太監出來領送進宮的紗線,看見千喜,便叫人進去通報桂枝,桂枝忙奔出來,「怎麼不叫人往裡傳?」

  千喜向她問過好,「這不是離末時還遠嗎?怕姑姑忙著,就沒敢往裡傳。」

  「今天就你們兩家舞服的事,也沒別的事,公主說了,為了公平,等到了時辰當著大家的面開門取衣裳,所以這時候,大家都閒著,你也別在這兒立著了,隨我進去坐著等著。」桂枝拉了她,拿了腰牌朝著守衛晾了晾,便拖著她進了宮,朝著衣坊去了。

  到了衣坊,也不敢亂走,隨著桂枝在桌案邊坐了坐,坐身邊窗戶望了出去,對面房子半乾不濕的。

  桂枝隨著她的視線望了望,小聲道:「對面就是放你們兩家舞服的地方,外面那位可能怕著牆濕著,讓公主和許公公看出眉目,給對面那位大人送了信,前天便沒再淋水,不過淋了這麼久的雨,那牆一時半會兒哪兒乾得了,前天濕的能摸出水珠子,昨天天氣好,曬了曬,還好了些。」

  千喜朝著那邊仔細看過,左手邊石壁顏色偏深,顯然左手邊要濕些,右手邊乾些,雖然不太顯眼,但只要有心,還是能看出來,問道:「那邊是我們的?」

  「右手邊的。」

  千喜一聽,心裡就有些犯愁,吳采蘭想得出這辦法,就不會一點看不出區別,等她來了准保一眼看出來她那邊淋過水,如果她心黑到不顧那位幫她的大人,硬說這裡面動了手腳,這事怕又有麻煩,如果公主要偏袒於她,這事還不知要往哪個方向發展。

  正愁著,天下滴滴答答的砸下了斗大的雨點,眨了幾眼的功夫,大雨傾盆。

  桂枝招呼小宮女送來茶水,將窗打低些,免得濺了雨水,抱怨道:「這天氣,說變就變,轉眼便那麼大的雨,好在吧你接進來了,要不你站在那外面,不知要淋成什麼樣子。」

  千喜一見這雨,歡喜的不該如何是好,當真是場及時雨,這一淋,對面的石壁一濕,哪還分得出深淺,「這還不是千喜的福分,有姑姑疼著。」

  桂枝支開了小宮女,望了望左右無人,突然壓低了聲音向她問道:「昨天我去你們那兒,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穿著藏藍衫子,很漂亮的婦人,她是誰啊?」

  千喜一想,她娘穿了身全新的藏藍長裙,「那是我娘,從鄉下過來,給我們帶孩子的。」

  桂枝看了眼杯裡的茶,這茶葉還是千喜送給她的,「你娘可是姓程?」

  千喜正喜滋滋的看著外面的大雨,聽了她這話,心裡打了個閃,那天向她娘問起錦秀的事,她娘的表現就有些奇怪。

  而在這之前,她也沒告訴誰她娘姓程的事,突然想到錦秀姓程,而錦秀有說過桂枝跟她是同鄉,這裡面怕是有些關係,笑道:「姑姑怎麼知道我娘姓程?難道以前見過我娘?」

  桂枝握著茶杯,臉色變了變,握了茶杯,「這茶是不是你娘烤的?」

  千喜對錦秀說過,這茶是家裡烤的,但沒說是她娘啊,心裡就更加懷疑,「我爹也會。」

  桂枝笑了笑,沒駁她什麼,接著又問,「你娘沒跟你說過什麼以前的事?」

  千喜裝傻,笑著搖了搖頭,「沒說過。」

  桂枝嘆了口氣,「既然她沒說,咱也就不說了」

  千喜本來是想讓她說出來,不想她居然縮回去了,忙放下手中茶杯,搖著她的手臂,「姑姑,你這話說一半,留一半的,把人家的好奇心勾起來了,又不說了,這多叫人難受,你就跟我說吧,你是不是認識我娘?」

  桂枝想了想,才道:「這事,我也不能確定,你娘長得像我小時候一起玩的一個玩伴很像。不過這世上長得像的人,也有不少,再說我和她已有二十年沒見過了,我怕我認錯了人。」

  千喜看著窗外,時間已是不多,央著桂枝快說。

  桂枝將千喜包給她的茶打開,挾了幾根茶葉在手中,輕輕捻著,「我家以前就是種茶的。」

  千喜心裡一緊,又聽她說道:「以前我們家租的是當地一家大戶的地來種茶葉,那家的小姐特喜歡溜出來偷我們家的茶葉.....」

  她話沒說完,見吳采蘭由費大人接著從門外進來,忙打住話岔,「這些事,咱以後再說。」

  千喜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吳采蘭正站在場子裡看對面的屋子,識趣的不再問,暗慶這場大雨下的好。

  吳采蘭對著那屋望了一陣,又和費大人耳語了幾句什麼,滿意的點了點頭,向這邊望來。見了千喜,眼裡閃過一抹得意色。

  桂枝不管暗裡和吳采蘭怎麼不和,表面功夫還得做,起身向吳采蘭問了聲好。

  吳采蘭只是輕點了點頭,算是應了,隨費大人進了對面屋。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便停了,放了晴。

  屋間的小太監和宮女們忙著布桌搬椅。

  末時剛到,桂枝和千喜去了外間候著,吳采蘭也隨著費大人從門外進來。

  她雖然託大,但到了這兒,也不敢有所表示,也在一邊立著,沒敢坐。

  一盞茶功夫,便見許公公扶著太平公主來了。

  千喜之前問過宮裡規矩,不等人叫,見吳采蘭往下跪,知道是公主來了,也忙跟著跪了下去。

  太平公主沒見過千喜,對著人早就十分好奇,在上座坐下後,便瞅著千喜,「你就是陸千喜?」

  「民婦陸千喜,叩見公主。」千喜忙叩了頭下去,雖然這次應徵是正大光明得來的,但有太平公主迫赫子佩休妻那事,摸不準這時太平公主見了她是什麼樣個想法,懸著心,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太平公主不叫起,吳采蘭也不敢起來,陪著一邊跪著,暗裡恨不得一個眼神把千喜扎死。

  「把頭抬起來,我看看。」太平公主也想看看赫子佩死活護著的女人是個什麼模樣。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12:58 AM

第183章   紅裳變綠衫

  千喜對太平公主逼赫子佩休妻一事心存芥蒂,打心裡不願理睬,但她明白這個世道不比得二十一世紀,可以由著自己任任性,對誰不願搭理就可以不搭理,大不了別人對她有所看法,但不會把她怎麼著。

  但這兒不行,皇家的人就是天,藐視皇室就是死罪。

  不管再怎麼不情願,還是抬了頭,而且神色怡然,絕不表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之色。

  太平公主定眼看過,果然一點不比吳采蘭長得差,而且那雙眼漆黑純真,十分討喜,這就是吳采蘭比不得了,別說心機甚重的吳采蘭,就算別家的大戶人家小姐也難有這般純真直爽的神態,怪不得赫子佩一門心思放在她身上,點了點頭,「果然是個美人。」

  吳采蘭見太平公主對千喜和顏以色,心知不好,這般下去千喜的名分還得回去,只盼著盡快開始選衣,早些將她壓下去,朝著費大人遞眼色。

  費大人收到指示,朝著太平公主小聲試著問道:「公主,您看,可以開門取衫了嗎?」

  太平公主不鹹不淡的睨了他一眼,這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也沒馬上開口。

  費大人腦門一涼,憋了一額的汗,埋著頭不敢看她,正在他緊張得想要跪下去時,聽太平公主道:「開始吧。」才長鬆了口氣,奔到外間招呼宮女們開鎖取衫。

  千喜昨天便要錦秀取走所有核桃殼,這時屋裡該不會有什麼做過手腳的痕跡,仍難免有些緊張,但在別人看來,只以為她是緊張這競選的結果,也沒誰理會。

  吳采蘭經歷的事多,再加上認定自己必勝無疑,反而淡定,斜著眼角睨了千喜一眼,唇角輕勾,過了今天她這一輩子休想在太平公主面前抬頭了。

  太平公主這才想起她們還跪著,抬了抬手,「都別跪了,起來吧。」

  千喜轉臉看著窗外宮女們開了那兩扇門,分別從兩間屋子捧了那些舞服出來,神色古怪,縮手縮腳的不敢往這邊送。

  吳采蘭背對著窗戶站著,不好扭過頭拿後腦勺對著太平公主,也不敢回頭張望。

  費大人不懂衣裳,見那些宮女這般神色,只道是她們發現了千喜衣裳有什麼不妥之處,催促道:「磨磨蹭蹭的做什麼?還不快送過來。」

  宮女們交換了眼色,戰戰兢兢的過來了。

  到了近前,卻不敢將衣裳抖開,擠在門口,你看我,我看你。

  太平公主有些不耐煩,睨向桂枝,「這就是你平時帶的人?」

  桂枝心裡明白出了什麼事,聽公主這麼說,便裝模作樣的呵斥宮女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將衣裳呈上來給公主過目。」

  吳采蘭眼角正勾著千喜,眼裡笑意更濃,後者只是小小心心的呼吸,讓自己處於最不顯眼的狀態。

  這時突然聽太平公主「咦」了一聲,「這時誰的舞服。」有人回道:「是吳小姐的。」才回了頭去看太平公主,只見她陰沉著一張臉看向她,暗覺哪兒出了問題。

  轉眼去看自己的舞服,一眼望過去,臉色大變,原本豔紅色的舞服上,蒙了一層綠毛。再仔細一看,唇都白了,那些綠毛全是長出來的黴菌,哆了唇看向費大人,「這……這是怎麼回事?」

  費大人一看也傻了,水是吳采蘭叫澆的,還以為她那衣裳不怕水,結果生生養了這麼些黴菌出來,這時來問他怎麼回事,他還想問她呢。

  太平公主冷哼一聲,又去看千喜的舞服,倒是乾乾淨淨,奇怪的又是「咦」了一聲,「這些衣衫沒有受潮嗎?」

  吳采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盯著千喜的那些舞服,如果她的同樣受潮變形,也是兩家一起罰,以吳家的背景,罰一罰,雖然傷元氣,但尚可慢慢恢復,但千喜可就沒這底子,這一罰,就別想再起來,這算下來,她仍然是贏家。

  宮女回道:「也有些潮濕,不過沒有長黴。」

  太平公主方才以為千喜的舞服沒有受潮,同一座房子,吳采蘭的潮得長黴,而千喜的絲毫不潮的話,這裡面就大有問題,怕就是千喜使了什麼陰招,對她頓時起了厭惡之心,這樣的人且能留,這時聽宮女說也有受潮,微微意外,看向千喜。

  見她繃緊了臉,神色緊張,全無喜色,拉長的臉緩和了些,怕是錯怪了她。

  千喜忍了一陣,壯著膽子道:「公主,我那些衣裳用的是絲帛受不得潮,能否允許民婦盡快將衣裳熨乾,或許有救,不至於走樣。」

  太平公主臉色又轉好些,既然她自己用的是絲帛,最是怕水的,又怎麼會用這招陷害吳采蘭,點點頭,「去吧。」又轉頭對桂枝道:「多派兩個人手幫著。」

  千喜和桂枝領著捧了她的舞服的幾個宮女進到裡間衣坊,才長鬆了口氣,想對遞了個顏色,微微一笑。

  升了炭爐子,燒紅木炭,夾進她自己帶來的熨斗裡,抖開舞服,在上面鋪了白棉布,將絲帛部位盡數拉扯著燙平,這些絲帛的部位受了一夜潮,微微有些縮水,但受潮時間短,縮份很小,只要將這些部位拉伸開些來熨,仍可以恢復。

  等熨乾定了型才交給宮女在爐子旁烘乾別的部位。

  太平公主等千喜走開,才又沉下了臉,對捧著吳采蘭舞服的宮女冷聲道:「抖開。」吳采蘭一直是她護著的人,出了這事,她臉面上也是無光,這才等千喜走開才發話,一來是略保住些吳采蘭的面子,二是覺得這件事實在蹊蹺,她不能不弄個明白。

  等宮女提起那幾套舞服,臉色更黑了下去,重重的哼了一聲,「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那幾件舞服,件件花花綠綠的佈滿黴菌,完全看不得,那黴菌不比其他,就算洗掉上面的綠毛,下面也要留下褐色痕跡,不管怎麼弄都是除不掉的,這幾套衣裳是徹底報廢了。

  吳采蘭看到這些舞服時已傻了一半,只盼千喜的那幾件衣裳絲帛縮水,也拿不出手,這時被公主一吼,膝蓋一彎跪了下去,「民女也不知為何會如此,一定是那千喜與桂枝竄通做了手腳,請公主明察。」



第184章   說多錯多

  太平公主冷哼了一聲,「她自已的那些衣裳都怕水,這麼害你,還得搭上自已,她瘋麼?」她不是不相信這裡面沒鬼,而是知道以陸千喜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在費大人的眼皮下,讓吳采蘭的衣衫發霉,而保得住自已的。

  難道當真另有隱情?「她怎麼害你的?說來聽聽。」

  吳采蘭看了費大人一眼,費大人一個勁的給她遞眼色,叫她別亂說話,這事如果捅出來,他也得牽扯進去。

  吳采蘭也不敢拿費大人做替死鬼,把事往他身上推,眼珠一轉,向費大人問道:「費大人,負責打掃是誰?」

  費大人也是人精,聽話頭,知道話尾,忙上前道:「是錦秀,聽說錦秀和陸千喜一直走的比較近,難道是………」

  吳采蘭假意喝道:「費大人,沒有證據的話可不能亂說,錦秀在這宮裡可是十幾二十年了。」

  「錦秀?你說負責打掃的人是錦秀?」太平公主最近也常聽探子說起錦秀常去秀色坊的事,聽這麼一說,反倒有幾分相信。

  吳采蘭和費大人對看了一眼,費大人道:「的確都是錦秀打點的,會不會是她在吳小姐的舞服上做了手腳?」

  許公公任著輔助公主的職務,所以進來了,也就坐在了公主下首,一直冷眼看著,並不搭話,到了這時候,才輕咳了一聲,向費大人問道:「要長出這些黴菌也得要些時日,絕非一天兩天,難道這些日子,費大人就沒進去看過?」

  太平公主心裡懷疑這事由吳采蘭而起,只不過不知誰做了手腳,把事情變成了這樣,聽了許公公的話,更覺得自已想的不錯,臉色一沉,「她負責的,那你做什麼去了?」

  那房子天天澆水,陰冷不堪,費大人這些日子根本不願進那座房子,反正每天按吳采蘭的吩咐做了,哪還會進屋去看,被太平公主一喝,頓時嚇得膝上一軟,跪了下去,「卑職進去看過,並沒什麼異樣,不知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

  吳采蘭也是氣惱,暗罵費大人辦事不成,敗事有餘,如果傳了錦秀來問話,怕也是要將澆水的事供出來,不如當機立斷,「如果費大人每日堅守職位,如何會有這等事發生?就算衣裳剛剛起潮之時,及時處理,或者通知民女,也落不到今天這地步。既然錦秀日日打掃,更是可疑,不是她有意澆濕了衣裳,也是知情不報,還請公主明斷,還民女一個公道。」

  費大人一聽,頓時傻了一半,怒火上衝,吳采蘭分明是過河拆橋,把他給賣了來保自已,他哪能白白給她背這黑鍋,忙朝公主一拜,「公主明鑑,不是卑職不看,而是吳………」

  吳采蘭忙截住他的話岔,道:「費大人,失職之罪也不過是扣些傣祿,但有意陷害之罪,可就是大罪,費大人管教手下無方,還請公主明察。」

  費大人心裡『咯噔』一下,差點壞了大事,失職大不了除去現在職務,再扣些傣祿,這衣坊又沒什麼油水可撈,除了就除了,至於扣了的錢財,這兒扣了,回頭吳采蘭那邊還得加倍的補上,如果剛才不是吳采蘭攔住,說滑了嘴,這罪可就定下了,嚇出了一身冷汗,「卑職確實有失職之罪,但卑職並不懂得衣裳,所以看過也看不懂什麼,定是錦秀欺我不懂,才敢這般妄意行事。」

  太平公主聽著二人的雙簧,臉色鐵青,重哼了一聲,「飯桶。」

  許公公向太平公主湊近些,「公主,以奴才看,還是把錦秀叫來當面對質。」

  太平公主板著臉對身邊道:「傳錦秀。」立馬有人去了兩個。

  錦秀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出,一早便候在了門外,聽到傳她,埋著頭進來,直接跪在了公主面前,磕了個頭,「奴婢叩見公主。」

  側臉看了看提在宮女手中的舞服,也吃了一驚,她知道要黴,沒想到黴成了這般模樣。

  太平公主將她表情看在眼裡,許公公一拂手中佛塵,「錦秀,費大人說你利用職權,以公濟私,有意濕了吳小姐的舞服,任其霉爛。你在宮中多年,怎麼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錦秀臉色發白,卻一點不慌亂,又向太平公主嗑了個頭,「奴婢冤枉,奴婢絕對沒有故意澆濕誰的舞服,請公主明察。」

  她不慌不亂的,反而讓許公公意外,「這麼說你知道這些衣服受潮了?」

  「奴婢確實知道,而且向費大人多次提起,費大人不但不聽,反而責罵奴婢,說奴婢是想移動舞服,尋機從中作梗,所以奴婢再不敢多言。再說舞服都是用織布包裹,不允許私拆,奴婢也看不見裡面變成什麼樣子了,沒想到會黴成這樣。」在這之前,她和千喜已對好口風,這時說出來,自是有條有理。

  太平公主將臉一板,「這麼說來,是你和費大人共同,你二人當了此差,將事情弄成這樣,誰也脫不了關係。」

  費大人心虛,顧不得在公主面前,脫口道:「公主明察,是她血口噴人,分明是她偏幫陸千喜,有意陷害,現在事發便栽贓於我。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在公主面前胡言亂語。」

  吳采蘭暗暗叫苦,這時候,說的多,錯的多,包著含著的,太平公主自會設法把這事均過去,將費大人和錦秀一個判個失職之罪,費大虧損的,她以後給他補上便是,就算降了職,以吳家的財力,也不難幫他升回來,還可以借此機會撥了錦秀這個眼中釘。

  偏偏現在這費大人力求自保,一籮筐的廢話,引得錦秀有更多機會說話,說得越多,公主越不好打馬虎,含混過去,一個眼神一個眼神剜過去,那個費大全然不加理會,仍是一個勁的責罵錦秀,推卸責任,氣得恨不得起身扇他幾耳光。

  太平公主眉頭一皺,暗罵了句蠢貨。

  許公公尖著嗓子發話了,「公主,這事聖上也十分慎重,依奴才之立,還是問得明白些才好,要不然奴才沒辦法向皇上交待。」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01:08 AM

第185章   總算贏了一回

  許公公是皇上派來的人,太平公主也得給他三分面子,現在他抬了皇上出來說事,太平公主也不敢就這麼糊弄過去,再說這事就算罰,損的也是吳家的信譽,反正現在赫子佩比她得力,而陸千喜又是赫子佩心尖上的人,那方勝了,她正好賣個人情給赫子佩,算下來也不過是手心手背的事,用不著手背一定要挨打的,還拿手心去陪著。

  乾脆由著許公公處理這事,不管怎麼處置,她大可推給許公公,吳采蘭也怨不了她什麼,誰叫他們把這事辦成這樣。

  許公公見太平公主往靠椅上一靠,擺出個看熱鬧的神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順著她的意思,向錦秀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定然受潮?」

  錦秀抬起頭,「能否認公主,公公,吳小姐,費大人,千喜隨奴婢去看看。」

  許公公有意轉向太平公主問道:「公主,您看呢?」

  到了這地步,太平公主能說不看?橫了吳采蘭一眼,可不是她不幫她,「走吧。」

  錦秀忙爬起身,奔到前面引路。

  許公公扶了太平公主起身跟在她後面,吳采蘭狠狠的瞪了費大人一眼,也跟在了後面,另有宮女進裡間喚了千喜和桂枝,也跟在了後面。

  「公主,公公請。」錦秀先推開了存入吳采蘭的舞服的房間門,門一開,裡面一股冷濕氣息撲來,太平公主和許公公對看了一眼。

  許公公是奴才,雖然好奇這裡面有什麼,卻讓著太平公主先進了屋,才跟著進去。

  進了屋,更覺得陰冷,隱隱還聞到股霉味。

  剛下過雨,雖然放了晴,屋內還是暗,錦秀叫人點了燈過來,幾盞燈下來,整間房間,燈火通明,清清楚楚的能看見牆壁上滲著水珠子,這水分明不是打屋裡澆上去的,而是從牆裡滲出來的。

  吳彩蘭看了暗暗叫苦,又橫了費大人一眼,明明叫他澆千喜那邊,怎麼澆到她這邊來了,讓這屋裡濕成這樣,能不起黴嗎。說起來又覺得奇怪,她買通的小太監向她回報總說沒澆過這邊的,難道是費大人和小太監都被陸千喜收買了來誆她?但從剛才這蠢貨費大人的表現,又不像與陸千喜有什麼牽連,再說他家的祖墳還在她家地裡,他也不敢啊。

  太平公主與許公公面面相覷,又隨著錦秀去了隔壁,那屋就更加濕得不像樣子,牆上不但掛著水珠子,許多地方還往下淌,在屋角積了水印。

  許公公滿肚子疑惑,這天氣,又不是起濕的月份,怎麼就潮成了這樣,板起了臉,「這是怎麼回事?」

  錦秀做到這一步,自己的事也算做完了,「這就得問費大人了,公公不防再去費大人屋裡看看。」

  看到這兒,大家已是明白,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到底怎麼做的,就只有等問過方知,依言過了費大人的住處,這屋和千喜放舞服那屋一般的濕。

  許公公走到床邊,摸了一把被縟,也濕得能捏出水,冷聲問道:「費大人,你晚上就睡這兒?」

  這濕巴拉幾的床,他能睡得下?

  「是,是睡這兒。」費大人臉色死灰,眼珠子亂轉,尋著法子把這謊圓過去。

  許公公對這個費大人本有些不對付,見他到了這地步,還死咬著,也動了怒,「也不用費大人在這床上睡一回,就在上面坐坐,給公主看看。」

  費大人偷睨見太平公主黑著臉,只得硬著頭皮,蹭到床邊挨著床緣坐下。

  「再坐進去些。」許公公也知道這是鬧成這樣,肯定得有人出來背下這事,否則就是皇上那兒也交不了差。

  千喜是他想護著的,吳采蘭是太平公主想護著的,如果能做替死鬼的也只有這個費大人。

  費大人雖然不願意,卻也不敢違逆,只得把屁股往裡挪了些。

  「再往裡坐些。」許公公冷眼看著,不肯放過他。

  費大人無奈,只得又坐進些,耳邊不斷聽到許公公叫,「再往裡坐坐。」直到整個屁股坐在了被縟上,他才住了嘴。

  頓時屁股上一片濕冷滲上來,心裡暗罵,臉上也不自在起來,想起來,又不敢起來,傻坐在那兒,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放。

  過了一盞茶功夫,才聽許公公道:「起來吧,費大人。」

  他巴不得的,站了起來,風一吹屁股上一陣冰涼,伸手到後面一摸,一手的濕,即時僵住了。

  偏許公公還不肯放過他,「麻煩費大人轉過身去。」

  他哪裡肯轉,杵在那兒直向吳彩蘭遞眼色,吳彩蘭將臉扭過一邊當沒看見,他又急又氣,當真公主的面,又不敢發作。

  千喜和桂枝站在最後面,強忍著笑,權當看場鬧劇。

  太平公主和許公公想法一樣,現在只能將這人丟出去,冷哼了一聲,「轉過去。」

  費大人頭皮發麻,公主的話,又不敢不聽,只得雙手擋了屁股,磨磨蹭蹭的轉過身。

  許公公『啪』的一下打開他的手,屁股上一大片濕痕,如同尿了褲子,頓時有沒能忍住的小宮女笑出聲,又忙忍著。

  許公公也是捂著嘴『噗』的一聲笑出了聲,太平公主一張臉越加黑了下去,「還有什麼話說?」

  費大人見事情包不住了,一疊聲的叫冤,正要將吳采蘭供出去,便聽太平公主將他的話截住,「今天時日不多,也不能總在這事上糾纏,誤了正事,來人,將費大人交刑部問審。」

  即時有侍衛上來,押了費大人。

  費大人雙手被反絞著正想喊冤,見吳采蘭一個眼色遞了過來,這次才算學乖了,當即閉了口。

  一眾人出了那間濕屋,吳采蘭的舞服報廢了,不能再呆下去,便向太平公主和許公公告了退,出宮去了。

  太平公主雖然好奇千喜的這邊更濕,但衣裳反而沒吳采蘭黴得厲害,但她有心放了吳采蘭,也不能多問,這是也就不了了之。

  千喜的衣裳經過整燙,已然恢復原樣,沒了對手,順理成章的中了選,領了報酬,受了封。

  沒能治到吳采蘭,雖然有些失望,但她也沒指望這麼一下就扳平吳采蘭,算下來,也是風風光光的打了一場勝仗,心滿意足的向桂枝和錦秀道了謝,出宮去了。



第186章   另樣的慶祝

  出了宮門,千喜的馬車駛了過來,在她面前停下,車簾自裡面被人撩開,赫子佩探了頭出來,笑口吟吟的看著她,向她伸了手,「上來。」

  千喜勝了這回,本來就急著想見他,向他道喜訊,這時看見他出現在這兒,自是十分歡喜,把手遞給他。

  他手臂用力往回一縮,把她拽上車,等她坐下,落了車簾,一直將她看著。

  「你怎麼來了?」千喜被他拉著手,沒放開。

  「想你就來了。」他答得乾脆,來接媳婦還需要什麼理由。

  二人成親也有些日子,孩子也生了,但千喜聽了他這話,還是甜進了心窩,「遇上什麼好事了,笑得合不攏嘴?」

  「老婆凱旋而歸,我做相公的能不開心嗎?」上次千喜說叫娘子酸,他便改了口叫老婆,但相公卻是沒改,他覺得這是他在千喜身上打下的烙印,改不得,千喜對他這洋不洋,土不土的叫法一笑而過了。

  「你咋就認定我凱旋了,也不怕我被人倒打一耙。」

  「別說,還真擔心了,所以巴巴的趕來了。」他算到太平公主不會對吳采蘭怎麼樣,如果吳采蘭在宮裡用的人聰明些,不是沒有這可能,雖然如果當真發生這這種事,他也不能進宮做什麼,但起碼她出了宮,能有個肩膀靠靠。

  千喜心裡更是暖成了一汪春水,面上卻崩了臉,道:「你就這麼小看我啊?」

  「哪能,如果小看你,我就說什麼也想辦法把自已一起弄進宮了,還能在這兒守著。」他擔心歸擔心,但絕不願插手她的事,讓她覺得自卑,有些事還得她自已處下來,才有成就感。

  伸手摟了她的腰,將她抱過來,面對著她的面跨坐在他腿上,收緊手臂,把她抱緊,臉貼了她的臉,咬著她的耳朵道:「這生了孩子,更小氣了,一句話不對,就拉臉。」

  千喜被他在耳邊輕輕重重的吹著氣,癢癢麻麻,整個人都麻軟了,臉也崩不住了,趴在他肩膀上笑著避著,「這麼快就嫌棄我了?」

  「愛都愛不過來,還能嫌?」他偏了臉,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千喜頓時大窘,望了眼車簾,這肉麻話,也不收斂著些說,這麼大聲,這外面車伕難保不聽見。

  他跟著她的視線望了望,手也開始不老實,乘她沒注意,把她薄紗裡面的彩蘭抹胸剝了下來。

  千喜胸前一涼,低頭一看,自已兩個白花花的胸脯裸在了他面前,嚇得倒吸了口冷氣,正要伸手遮著。

  他已握了她的腰,將她往上移了移,更貼進他一些,低頭含了她胸中其中一粒紅蕾,吸了吸。

  千喜更嚇得魂都沒了,這可是在車上,外面還有車伕,他簡直瘋了,又不敢叫出聲,只是拿手推他。

  他捉了她的手,背到她身後,連著身子一起抱得更緊,嘴上又吸又咬的更歡了。

  千喜崩著身子簡直連氣都不敢喘,伏到他耳邊小聲道:「你瘋了?」

  他抬起頭,「打了勝仗,總要慶祝下的。」說完又埋了頭去咬另一邊,空了一隻手出來,摸向她身下裙裡。

  千喜急得想一腳將他踹出車去,要慶祝也不能在這兒啊,心裡不願意,但他嘴上,指上無處不碰在她敏感地方,越是扭著要躲,身上越是起著反應,呼吸也促了,紅了臉,「回去再………」

  「現在歸現在,回去歸回去。」

  他撩開長袍,當真就這麼擠進了她身子,放開她的手,握著她的腰上下搗了兩下,舒服得眯了眼。

  千喜差點叫出聲,忙忍著,向後退開,想離了他,這地方實在不是地方,可是越是怕,反而更刺激,光他剛才兩下已讓她渾身都酥了,身下傳開的飽漲,酥麻又讓她不捨得退出去,一時間僵在了那兒。

  他微微一笑,握著她的腰,猛的將她按向自已,又重又狠。

  千喜一個沒留意,強烈的刺激讓她身下劇烈收縮,情不自禁的呻吟出了聲。

  他忙伏身將她的唇吻住,將她誘人的聲音壓了回去,過了會兒才放開,壓低聲音吃吃笑道:「舒服吧?」

  千喜差點出醜,紅著臉橫了他一眼,他不動,只是在她裡面一縮一脹的,撩得她渾身上下到處難受,忍不住抱了他脖子動了兩動。

  暢意瞬間傳遍全身,他得了她這幾下,哪裡還把握得住,一手掐了她的腰,一手輕輕重重的揉了她胸前豐潤,大動起來。

  千喜哪經得起他這般搗鼓,渾身軟成了一汪春水,回頭睨了眼車簾,關得好好的,縫都不會露一露,略略放了心。

  他摩挲著她,令她更不能隱忍,也顧不得了,轉身,扶了他的肩膀,隨著他動作。

  瞬時間,車內春色一片。

  千喜越擔心被外面看見,越是緊張,越緊張,身體反而越刺激,這一遭卻是生平沒試過的另一番感覺,比平時更加的強烈。

  等他滿足,她早如泥一般趴在了他身上。

  他也不退出來,仍留在她體內,將她抱了,一點點吮咬著她胸前硬如果實的紅蕾,直到二人氣息慢慢平靜,才滿足咬了咬她的唇,嘿嘿一笑,退了出來,為她拉好衣裳。

  千喜身上沒力氣,滾倒在他懷裡,半闔了眼看他,這兩年,他遇的事多了,雖然模樣未見變化,神情比以前更加成熟穩重,抿嘴一笑,「你比以前更俊了。」

  赫子佩聽了眉稍一揚,「你這幾年是絲毫不見了變,沒嫌我老了就好。」

  千喜呸了他一口,「你才多大,就叫老了。」

  他只是摸著她的臉笑。

  千喜玩著他垂到前面來的長髮,「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勝了?」

  「我看見吳采蘭出來,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她那人如果得了好,眼睛是望著天的,這副神情鐵定是敗了。說說吧,今天是怎麼個波瀾起伏的打了這個大勝仗。」

  千喜揚了小臉,神情得意,絮絮叨叨的把今天經過說了一遍。

  他光是聽也想得到當時是怎麼個情境,眉頭皺了皺,「你還是心軟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01:20 AM

第187章   什麼邏輯?

  千喜燻燻然的正想睡,聽了他這話,睜開眼,論心狠手辣,她是比不得他,但今天這事,她能怎麼著?「太平公主今天明偏著她呢,今天讓我得了個好,她都是沒辦法的事,我還能怎麼著?如果我再多說,錦秀難免要被牽進去。」

  赫子佩就知道她不敢,粗糙的手指撫著她的臉頰,笑了笑道:「就是該把錦秀牽進去。」

  千喜臉一沉,呼啦一下坐起身,瞪著他:「我怎麼能這麼沒良心,她辛辛苦苦冒著險幫我一場,今天又頂著暴風雨把這事給我揭出來,我怎麼還能為了自己害了她。」

  赫子佩撩了窗簾,望了望外面,已到了家門口,「你別急,咱回家慢慢說。」

  千喜窩了一肚子火,難道他當真做生意,做得良心都沒了?但也不好當著下人的面對他黑面赤臉的罵,忍了氣,隨他出了車廂。

  剛探出了身出去,身子一旋,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回頭見娘正抱了一雙孩兒出來接他們,耳根子一燙,低聲道:「快放我下來。」

  他不放,還把她抱得緊了些,小聲道:「剛累過,腿還軟著,還是我抱你進去休息的好。」

  千喜還想再爭,陸氏已一腳邁出了門檻,見她被赫子佩抱著,心裡『噔』了一下,關切的問道:「千喜這是怎麼了?不舒服?還是怎麼了?」

  赫子佩道:「今天在宮裡站得腳軟,這回來了,我就幫她代代腳。」

  千喜扁著嘴不好說什麼,耳朵更燙。

  陸氏啐了她一口,「都做娘的人了,還撒嬌。」

  千喜更納悶,又不是她不肯走的,回頭白了赫子佩一眼,掙了要下地。

  赫子佩見陸氏抱了孩兒,笑了笑,也由著她下了地,去陸氏懷裡接雪晴,抱在懷裡逗著。

  雪晴見他就『咯咯』直笑。

  陸氏看著,笑得合不攏嘴,「都說男人盼著兒子,他倒是專慣著這女兒。」

  千喜惱赫子佩讓他出醜,也從陸氏懷裡抱了子然,「感情兒子就不是他的。」

  赫子佩嘿嘿一笑,「你這話就不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過兒子要粗養,女兒要嬌養,所以要多慣著些,以後才能長成你這性子。」

  千喜笑著『呸』了他一聲。

  陸氏『喲』的一聲,隨著千喜往院子裡走,「別.....快別慣著了,什麼嬌養貴養的,千喜這丫頭就是被我們慣得沒了型,不是遇上你,我看誰能要她。你再把雪晴慣成那樣,那還得了?」

  這話,千喜不愛聽了,嘟著嘴,「哪有這麼作賤自家女兒的,你叫他啊我休了試試,他前腳休,我後腳就能嫁。」

  「你就想了,你想另嫁,我還不肯休呢。」赫子佩瞅了千喜一眼,又是笑,「我倒是覺得她這樣好,換個性子,咱還不喜歡。」

  千喜得意的斜眼看著她母親,「看吧,看吧,你女兒搶手著哪。」

  陸氏受不了他們兩個,抱著胳膊搓了搓,「把我麻的,得,累了就快進屋洗洗歇著,一會兒吃飯叫你們。」

  抱了子然和雪晴去了自己屋。

  千喜和赫子佩相視笑了笑,屁顛屁顛的進了屋。

  門一關,千喜就拉下臉,「你剛才的話,可要說清楚,不帶這麼沒良心的。」

  赫子佩走到洗漱台架前舀著水,拿了軟巾把她拽了過來,「先擦擦身子。」

  千喜杵著不動,大有你不說清楚,啥也不想的架勢。

  赫子佩笑了笑,拋了她裙子,探手伸進裡面,「都流出來了,褲子都濕了,還不先擦擦。」說著去解她的鈕子。

  千喜的臉一下子煮的透熟,搶了軟巾,將他踹開,自行轉過屏風擦洗。

  等出來他已經收拾妥當,換了家居軟袍,將被子團成一團,靠坐在床上。

  見她脫了外面穿的長袍,只穿了再加了穿的白色薄袍,隱約透著裡面曼妙線曲,眸子黯了下去。

  剛才車裡雖然刺激,但路途不遠,他不敢久做,並未盡興,這時下面又抬了頭,拍拍身邊床鋪,「過來。」

  千喜見他眼裡帶了邪火,想著剛才車裡那一幕,臉又紅了,「不過去。」

  「你不是想知道我剛才為啥要講錦秀牽進去嗎?你過來,我告訴你。」他柔聲哄著。

  千喜這才蹭了過去,在床邊坐下。

  他一把將她撈上床,摁在被子上,眼睛溜過她半透的衣裳,裡面嬌乳隱約可見,一身邪火更不得了的燒了起來,低了頭去含她胸前果實。

  千喜忙往旁邊一避,推著他,「快說。」

  他喘了口氣,將她撈了回來,啞著嗓子,「穿成這樣,不是誘惑我媽?叫我哪還靜下心說什麼。」

  千喜咬著唇笑,硬是不給他碰,「你不好好說清楚,休想碰我。」

  他只穿著件單袍,也沒束起,敞著胸脯,也是誘人的很,她看著也是一身燥熱,伸了手去摸他胸。

  赫子佩喘了喘,將她摁著,「你這不是折磨我嗎?」

  千喜一手撐著他,一手摸他,就是不讓他碰,「說不說?」

  赫子佩急得咬牙,「一會兒再說。」伏身又要去親她。

  「不成,」千喜扭開臉,不讓他親,手上用力將他推開些,撫著他胸前豆粒的手順著他結實的腹肌一路向下,探進他身下錦褲,在那附近圈圈點點,就是不碰他那地方。

  他急得跳腳,納悶的緊,只盼三言兩語的把她想聽的話說了,讓她放自己一馬,「這麼說吧,錦秀接了幫她澆水的活,就圈進去了,怎麼都脫不了身,今天不追究,是因為太平公主想保吳采蘭。」

  「對啊,既然你知道,還有什麼說的?」千喜不滿的嘟了嘴,握了他漲得發燙那處。

  他抽了口氣,將她抱了,伸手滑進她的衣裳,握了她胸前的豐挺,拇指壓著硬著的花蕾把玩,「其實錦秀想你把她圈進去。」

  千喜愣了愣,「怎麼可能?」在宮裡,誰不想太平,誰還願被牽扯到這些是非裡?鬧不好可是要趕出宮坐大牢的。

  「她一直跟吳采蘭不大對眼,吳采蘭想除了她,她同樣也想除了吳采蘭,所以才肯接了此事。」身下被她的小手握得緊得難受,低吟了聲,「動動。」



第188章   夫妻最暖心

  千喜正聽在緊要處,忘了手上事,聽他一提,乾脆丟了手,翻身坐起。

  「你.....」赫子佩傻了眼,這麼把他晾著了?愣過之後著了急,發狠的將她撈了過來,壓在身下,便去撥她衣裳。

  千喜聽他說一半,便卡在這不動了,也是著急,揪著衣裳,不讓他脫,「你先把話說完。」

  「你太折磨人了,等說完了,我活活被你憋死了。」將她攔著的雙手合在一塊,單手握了,壓在頭頂,另一隻手不閒著,摸著去抽她的腰間束帶,她力小,哪抵得過他,轉眼間便被他剝了個乾淨。

  他鬆了手,褪了自己衣裳,赤著身子,靠坐在床柱上,將她抱起,按進懷裡,緊緊貼上她,呼吸已變得急促。

  千喜只覺得覆在自己身上的身體,滾燙似火,知道他是當真忍不得了。

  這麼光天白日的,被他赤身抱坐著,千喜身上無處不落在他的視線內,從臉上一直燙過耳根,「咱還是躺著,蓋上被子。」

  一邊說,一邊往床上滾。

  他將他抱著不鬆手,嘿嘿一笑,「這樣好。」曲起一條腿,將她定高些,低頭,吻在她鎖骨上,呼吸燙過她的肌膚,慢慢吻下,牙齒和嘴唇盡落在敏感的地方。

  他雙手揉著她的臀,嘴含著她胸前嬌乳,吮吮咬咬,身下緊壓在她腿間,慢慢摩挲的硬挺更是燙的厲害,無處不帶給她莫大的刺激。

  她整個人軟了下去,沒了一點力氣,轉頭才發現房門沒落柵,頓時緊張得繃緊了身子,「門.....門沒柵。」

  「沒柵就沒柵吧。」他含著她她含糊的答了,全身上下無處不是火,哪裡還想理會其他。

  千喜不安的睨著門,「萬一.....我娘進來看見,怎麼辦?」

  「她叫了我們休息,便不會進來。」

  他一隻手爬了上來,握了她另一邊柔軟揉捏,另一隻手滑自她身後滑向她腿間,觸到一片濕潤,吃吃的笑,「還說不願意,都濕成這樣了。」

  她頓時大窘,又不肯承認,嘴硬道:「是不願意,是你死纏著。」

  他手指輕摳,撥弄她身下那點,引得她身子一陣巨顫,一個濕熱的呻吟從嘴間溢出,得意一笑,「當真不願意。」

  千喜軟趴在他肩膀上喘著氣,懶懶的抬眼橫了他一眼。

  他只是笑,看著她含嬌帶嗔的樣子,更興奮,眼裡情慾更濃,分開她的腿,跨坐在自己身上,將她身子抬高些,硬硬的抵了她那處,滑動幾下,待自己沾滿她的濕液,才雙手握了她的腰,慢慢將她壓下。

  千喜一腿跪在床上,一腿旋到床下,身體的力量幾乎全壓在了他身上,這樣一來反讓他們貼的更緊,他也進得更深,死死抵在她裡面,酥麻得緊,他輕輕一動,她便不由自主的顫。

  裡面便越加的緊縮緊絞著他。

  他身體也是微微抽搐,呻吟出聲。

  這姿勢,他們以前從來沒有過,放蕩得叫她紅了臉,咬著唇憋氣,緊張得呼吸都要停了。

  他咬了咬她的耳朵,「這感覺真好,以後咱再多用些新花樣。」

  她腦中『嗡』了一聲,這關還沒過,他就想以後了,不過這感覺的確比平時那樣規規矩矩的不同,甚是美妙。

  羞歸羞,心裡卻是歡喜,紅著臉,將他看著,不答。

  他知她臉皮薄,笑了笑,親了親她,身下被她絞得越加脹痛,重喘了口氣,握了她的腰,將她提起些,再摁下,二人俱是一顫。

  「舒服嗎?」他憋得渾身是汗,握了她的腰,咬緊牙,慢慢的摩挲,強烈的刺激從身下傳開,越來越強,越來越難忍耐。

  千喜也被他磨得失了理智,摟了他一邊囈咕,一邊在他臉上,唇上亂親。

  她的反應讓他體內的慾望煽到極點,知她是快了,一翻身,站落床邊,將她摁倒在床邊上。

  伏低身親了親她,二人唇全是燙的,將她的腿架在肩膀上,不再隱忍,如脫韁的野馬,瘋狂般的抽動起來,快感翻江倒海的向他逼來,後腦麻木,動作深深淺淺,越加沒了規律,汗水滴了她一身。

  斜灑在屋中的夕陽也變得春意洋洋,床上床下無處不散發著熱度。

  她被他撞得呻吟聲斷斷續續,有一聲沒一聲的,只是崩著身子,想與他更接近些,能讓他更深些,哪怕把她搗碎了也是值得的。

  突然全身快感聚在一處,讓她避無所避的向她猛壓下來,再也無法克制,就在這時他身子一僵,猛的頂入,一陣哆嗦。

  千喜覺得自己像是被拋入了九重天外,靈魂飄飄忽忽的飄出身體,越飛越高,又像是踩在雲層中上下不著地,愣著神久久回不來。

  直到他疲軟的向她壓了下來,親了親她汗濕的耳鬢,尋她的唇,才眯了眼看著他,仍是反應不過來。

  他抱緊他,摸著她的臉,呼吸重重的碰在她的面頰上,見她仍沒回過神,啞笑著去親她的唇,「千喜。」

  她只是不應,他咬了咬她的唇,「千喜。」

  千喜才『呃』了一聲,還有些失魂落魄的道:「我回來了。」

  「舒服嗎?」

  千喜難為情的嘿嘿傻笑兩聲,點了點頭,「以後再這麼做做。」

  他前前後後與她連著兩場歡愛,這次時間又長,本是極累,聽了她這話,忍俊不禁,再看她此時的模樣,嬌憨可愛,如同他們剛成親的時候一般,也不急著去清洗,抱了她滾上床,緊緊摟著,輕拍著她赤著的後背,他這輩子得她一個足夠。

  「以後咱還有別的法子,反正咱是要折騰一輩子的。」

  「只和我一個人折騰嗎?」

  「你相公一沒妾,而沒通房,當然只能跟你,你可不許拒我。」

  千喜將臉埋進他肩窩,將他抱緊,心滿意足的笑了,在這年代,像他這樣有了些身家的人,誰不是三妻四妾,像這麼一心只待她一個的,實在難找第二人。

  前世只活了不到二十歲,實在短命,在別人看來,她年紀輕輕便沒了,該是如何的可惜。她們哪知道她這輩子掙翻了,掙了一個即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二十一世紀也難遇上的好丈夫。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01:54 AM

第189章   再繞進去

  千喜趴在赫子佩赤著的胸前,人懶洋洋的沒一點力氣,「你剛才說的事,還沒說完呢。」

  赫子佩手搭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錦秀這次幫你,其實也是自已賭上一把,賭對了,能再往上爬上一層,在宮裡再呆上三兩年的算是有些成就,出宮之時,免不得要受賞的。而她不賭這一把,在宮裡也得呆三兩年,如果好好的,沒人打擾,也算能太太平平的過。不過她在宮裡絆著吳采蘭的路,吳采蘭可沒這耐心等她三兩年,勢必要尋機會將她除了,這次安排個姓費的,也就是這個目的。所以錦秀為了自保也好,上位也罷,都得賭這一把。要不然她今天也不敢冒然在公主面前出頭,招人恨。」

  千喜一門心思想著錦秀肯幫她,還真沒往這方面想,聽他這一說才恍然大悟,「可是今天公主已經有些不高興了,如果再逼,且不是事得其反?」

  「這,你就不懂了,公主是現實的人,她護著吳采蘭是因為,吳采蘭對她有利,說白了就是錢做怪。但是如果吳采蘭成為她的負擔,或者絆腳石,她會毫不猶豫的將吳采蘭踢開。像今天這事,如果你再撒一把鹽,吳采蘭就能成為公主的絆腳石。」他轉過臉親了親她,「不過你做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千喜垂著頭想了想,今天的確膽小了些,以今天的情形看來,公主對許公公很是顧忌,而許公公又是幫著自已的。

  如果當時尋機插嘴逼那姓費的一逼,那姓費的勢必要將吳采蘭招出來,公主礙著許公公的面自然不能有太多表示,但會顧忌吳采蘭說出對她不利的話,定然會將吳采蘭收拾了。

  當時雖然會對她有所厭惡,但也正好借這機會,賣個人情給子佩,對她而言不過是失了吳采蘭,卻攬緊了子佩,這買賣並不虧。

  想明白了這點後悔未及,嘟了嘴生悶氣。

  赫子佩在她臉上捏了一把,笑了笑,「我說給你聽,可不是給你添堵的。」

  千喜白了他一眼,都已經添了,還說不是給她添堵的,「吳采蘭和刑部關係不薄,姓費的進去,怕也是要不了幾天就能出來。」

  赫子佩眉毛豎了起來,冷笑了笑,「他還想出來?怕得下輩子。」

  千喜一看他這副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有想法,現在繞著的全是沾官帶勢的,比不得在家裡的時候,推了推他,「子佩,他這次被貶了,以後怕也出不了什麼頭了,你可別為了這麼個小角色,自已繞了進去,咱還指著你過日子呢。」

  赫子佩最聽不得她的軟話,眉毛頓時落了下來,將她抱得緊些,「你放心,你相公再怎麼繞,也留著退路,咱可不捨得丟了個如花的老婆在家裡,自個搭進去。」

  千喜不放心的又推了推他,「你有啥想法?」

  赫子佩抱著她躺倒下去,閉了眼打算寐上一會兒,嘟啷著道:「也沒做什麼,不過是叫人在牢裡放了點風,說吳采蘭為了自保,是不會管他的了。」

  千喜一吸牙,翻身面對著他,「他能信嗎?吳采蘭肯定要給他報信,說保他的,要不他哪能這麼老實跟人走。」

  赫子佩困得有些睜不開眼,又不忍掃她的興,道:「她保是要保,但嫌也要避,斷然不敢親自去牢裡。而姓費的又是個多疑的,他聽了風,肯定要問吳采蘭派去的人,只要對方說話有一點閃忽,他就能把那風信個實在。」

  千喜見他睏得不行了,想放他睡覺,又止不住好奇,「可是吳采蘭派去的人,定是她的心腹,還不給那姓費的一疊聲的保證?哪能有什麼閃忽。」

  赫子佩睜眼看著她,笑了笑,「活該姓費的倒霉,他平時做人囂張了些,給吳采蘭跑腿這個偏是個看不得他的,認為自已一年到頭做牛做馬的被吳采蘭使喚,結果來來去去也就那點錢。而這姓費的,不過託了塊祖墳的福,受吳采蘭處處照顧,又是陞官,又是扒錢的,免不得嫉妒。不過藏得深了些,連吳采蘭都沒看出來。」

  「那你咋知道的?」

  「不是我知道的,說來也巧,那人正好和洪子是同鄉,還有點沾親帶故,反正是八桿子不知能不能撈上的親戚關係。洪子去尋他認了個親,喝了幾杯小酒,那人就迷糊了,啥苦水都往外倒。洪子便出了個主意,幫他收拾這個姓費的。那人本來不敢,後來聽說只消在回答時,眼睛飄呼著左右望望,說話慢上兩拍,就成。他聽了就心動了,兩眼左右看看,說話慢上半拍,誰能看出啥名堂?再加上洪子把了些銀子給他還賭債。他是又得財,又出氣,橫豎不過是望兩眼的事,何樂而不為?巴巴的就趕著去了。」

  「這麼說姓費的已經聽進去了?」千喜睜大了眼,他當真越來越殺人不見血了。好在他是自已的夫君,還對自已一心一意,如果站在對頭上,她死得渣都剩不下。

  別說她這麼一貧二白的,吳采蘭那麼大的身家,都被他拖得七七八八,周轉不靈。

  「聽進去了,將將咱的人回來說,他正在牢裡罵吳采蘭呢,聲音大的隔了幾間牢房都能聽見。」

  千喜『噗』的一聲笑了,剛才的鬱悶一掃而空,「你是想把吳采蘭再繞進去?」

  赫子佩勾唇笑了,「誰讓咱老婆辦事留下尾巴呢,這尾巴還是由為夫來收算了。」

  千喜笑著擺了他一拳,「你就得意吧。」

  他嘿嘿一笑,「睡會兒,真睏得不行了。」

  千喜折騰了這一天,也累得夠嗆,偎了他懷裡,一闔眼,也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醒來,窗外天色已暗了下來,忙起身穿戴好,把還睡得正熟的赫子佩拽起來,幫他套好衣裳,抹了臉,就聽見陸氏在外面叫門吃飯。

  開門沷了水,回過頭見他還坐在床上補寐著,知道他這些天是實在累壞了,心疼一已,乾脆也不叫他出去吃飯,去向陸氏打過招呼,自個去廚房撿了些飯菜,端進屋,陪著他吃了。



第190章   落石下井

  沒過幾天,果然聽大牢裡傳了消息出來,說姓費的不知怎麼的突然發瘋一樣鬧,滿口胡言,說他進大牢是吳采蘭誆他的。

  又說吳采蘭為了讓陸千喜的舞服發霉,拿著他家的祖墳逼他給房子澆水,結果陸千喜的沒黴,反黴了她的,就起了黑心,他入獄殺人滅口。

  偏他瞎嚷的那一天,偏偏武則天的面首張易之奉命去牢裡見一個要犯,正好把他那些話聽了個實在。

  他對吳家本是不怎麼對付的,聽了這話,巴巴的湊到武則天耳邊說了。

  舞服的事已經過,武則天也不太在意,但這麼傳著總是不好聽,便要張易之不要去理會,反正人在刑部,那邊自有人處理。

  張易之沒得到好,心裡對吳家更加記恨,但也只得暫時作罷,暗裡卻沒少給朝中一些大臣吹風說起這事。

  也沒半天時間,這事就傳了個沸沸騰騰。

  便有人連名趕著向武則天上奏,要求嚴懲吳家,整頓京中商業風氣。

  武則天本以為這事涉及到太平公主,想大事化小,但對大臣們上奏又不能不理不問,招了太平問起吳家的事。

  太平公主也聽說這事,正一個頭三個大,暗裡把吳采蘭沒少罵,如今吳采蘭對她來說不過是個燙手的山芋,哪肯為了她與眾臣對抗,就算皇上壓下了這事,那些大臣難免對她生出間隙,對她參政一事,非常不利,便一口咬定此事與她無關,她並不知情。

  如此一來武則天也就樂得順了眾大臣之意,叫張易之把這事辦了,當即立了文書,將吳采蘭的叔叔吳大人,外調到偏遠地方任職,說白了就是被貶去了鳥不生蛋的地方,三幾年是別想回來了。只等張易之把這事查明,便公佈。

  再說吳采蘭收到牢裡放出來的風聲,氣黑了臉,呸罵了聲,「不識臉皮的狗東西。」換過衣裳,帶了那日前去牢中傳話的親信,急趕去了大牢,把了些銀子給牢頭,立到姓費的面前責問他為何出爾反爾陷害她。

  她不知張易之有心利用這機會扳吳家一把,早給牢頭打過招呼,只要她進大牢,便立馬給他報信。

  也當得她不走運,牢頭沒走多遠,便見張易之的轎子路過,忙上前攔了。

  張易之見是他,自然知道是什麼事,便招了他到轎邊,聽他回了話,打發他先回去守著。而他自已隨後擺了方向也朝著大牢來了。

  姓費的見了吳采蘭,破口大罵,「你這個小賤貨過河拆橋,殺人滅口,我也要你不得好死。」

  吳采蘭聽人家傳話,已經氣得黑臉,這時當面聽著,一張臉更是氣得五顏六色,又不敢大聲喝罵,壓著脾氣,低喝,「你胡說什麼?我不是叫人給你傳了話,叫你安心在這兒暫時呆上幾天,等這事平了,便弄你出去,雖然官職受損,但過上半年一載的,再使些銀子也就回來了。」

  姓費的哪裡肯信,呸了她一口,「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賤貨,傳得狗屁話,你不過是把我穩著,外面卻打點著要將我收拾了,我如不是看穿了你這黑腸,死了還在幫你說好說。我早該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卻還瞎了眼的幫你。我呸,我死也得拉上你。」

  吳采蘭被他左一個賤貨,右一個賤貨的罵的一張臉黑得能捏出煤渣來,恨不得甩他幾巴掌,但這人現在是鐵了心要沒皮沒臉的拉她下水,這時與他鬧開了,百害無一利。

  只得耐著性子,轉頭問親信,「你給他傳的什麼話?」

  那天傳的話,親信是一個字沒改,這時說出來,也不心慌,照著那日所傳說了一遍。

  吳采蘭聽了,沒有不對啊,不知這姓費的抽的什麼瘋,耐著性子道:「這話不是說得明明白白嗎?你這麼鬧得魚死網破,有啥好處?我敗了,你也別想再出得去。」

  「我呸。」姓費的朝她吐了口口水,話當然是這話,可神情可不是這神情,她這時來尋他,不過是想堵他的嘴,能承認她的動機?「假腥腥的編了這謊來哄我,最毒婦人心,卻沒見過你這麼毒的,我家不過是有個祖墳在你家地裡,便拿捏著要我為你做盡缺德事。以前做那些壞事也就不說了,這次你想搶人家相公,便想著方子要置人家於死地………心比蛇蠍,活該赫子佩不要你。」

  吳采蘭氣得渾身發顫,她當真是瞎了眼,使了這麼一個掃帚星,終於忍無可忍,喝道:「住口!」

  「你敢做,不敢讓我說?我咒你祖宗,老子死了,也要你吳家墊背……」他越罵越沒了譜,將吳采蘭以前叫他做的壞事也一件一件口沒遮攔的罵了出來。

  吳采蘭瞪著他,眼裡噴著火,美眸一窄,當真起了滅了他的心,但此時如果不將他壓下,定生是非,大聲喝道:「我叫你住口。」

  話落,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讓他說,這麼精彩故事,怎麼能不聽?」

  吳采蘭臉色大變,轉過身,見穿著一身白色不知什麼質地的絲袍的張易之笑嘻嘻的拍著手進來。

  腳底頓時升起一股寒意,臉色由黑轉白,向張易之福了福,「張大人。」

  張易之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吳小姐當真是性情中人,這時候還來探望他這個帶罪之人,不怕沾上些關係麼?」

  張易之這話說得極是挑撥,吳采蘭臉色微變,又不敢駁,強笑著道:「民女也不過是唸著他家的祖墳在我們地中多年,他每年上了墳便會來家裡拜上一拜,多少有點情份,實在沒多想,多謝張大人提點。」

  有張易之在,她哪敢表示與姓費的關係非淺。

  張易之的話在姓費的聽著,更認定吳采蘭外面做了些什麼手腳,與他撇乾淨關係。再聽吳采蘭的話,換成平時他也會往好的方面想,但這時早認定吳采蘭要害他,自然認為吳采蘭是為了在張易之面前與他撇乾淨關係,更氣炸了肺,雙手抓了木欄,「張大人,給下官作主啊,下官冤枉,這一切全是這賤貨陷害下官的,張大人………..」

  這時門一陣響,又進來兩個人,吳采蘭望過去,臉色更是一僵,裝笑,都裝不出來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02:04 AM

第191章   冷嘲熱諷

  張易之回轉身,見赫子佩和千喜從門外進來。

  赫子佩向張易之一抱拳,「張大人。」

  千喜也隨著赫子佩向張易之福了福,「民婦千喜見過張大人。」

  千喜在二十一世紀看關於武則天的故事便沒少看張易之這麼個人物,對他極為好奇。

  到了這個年代,對他更是沒少耳聞,上次錦秀來她這兒做的衣衫,她便料到是給張易之的,但見面還是頭一回見,行過禮,就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見他白淨皮膚,文文秀秀,眼角窄長,挑挑的往上斜,顯得很是媚氣,身材高挑,穿著正是她做的那件白紗衣,輕飄飄的長衫披在他身上,無風自動,又有幾分飄渺,果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不過看來看去,還是覺得自個家的子佩長的俊逸沉穩更耐看。

  張易之在宮外的生意近些日子,沒少托著赫子佩周旋,給自家添了不少家底,對赫子佩自是十分的親近,這時撞上免不得客套一番。

  看千喜長得極美,一雙大眼在他身上溜轉,居然不惱,反覺得這女子嬌憨可愛,她又自報了家門,知道是赫子佩愛極的那個結髮妻子,再加上欣賞她做衫的這水平,也忍不住將她好好打量了一番,連連點頭,「赫兄弟當真是豔福不淺,流落民間,居然能娶得如此佳人,不但人長得美,手藝更是了不得。赫兄弟,好命,好命。」

  千喜被他這麼當著赫子佩誇了一番,臉上微微一紅,心裡卻是美滋滋的,心想,武則天身邊的紅人,當真說話討喜得緊,斜著眼,笑著偷偷瞅了眼赫子佩。

  赫子佩聽他贊千喜,滿心歡喜,嘴裡卻說,「不過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婦人,以後還得張大人多加提點。」

  「好說,好說。咱們兄弟情份,一會兒尋個地方小喝兩杯,慢慢的敘,咱先聽聽費大人的故事,如何?」張易似笑非笑的暼了吳采蘭一眼。

  吳采蘭被晾在一邊,聽張易之的口氣,儼然被休了的千喜又扶上了正位,而她這個被公主指婚的正妻,反而什麼也不是了,一時間臉上紅了紫,紫了黑,偏又攤著姓費的這擔子事在這兒,不敢插口反駁,一肚子苦水差點沒將她生生的憋死。

  張易之在還沒受寵之前,家裡一些小生意曾託過吳家,他娘還曾託了媒人向吳家提親。他自幼沒少讀詩書,又是個孝子,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作主,也就沒有異議。

  不料吳采蘭嫌張家門檻低,配不上吳家,叫叔叔當面就拒絕了,還給了些臉色,意思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時張易之也沒將吳采蘭怎麼看上,不過尊的是父母之命,這時被人當面給了難堪,大受侮辱。他家雖然算不得大富大貴,但好歹也是個商賈,而吳采蘭也不是吳家正經女兒,不過是過繼收養在身邊的,她這麼樣的身份,又憑什麼那般作賤他,這一來一去的,恨也就記下了。

  後來進了宮得了寵,封了官,也立了些小功,在朝中算是站穩了腳,但明著與吳家不對付,不過吳采蘭有太平公主撐著腰,他又不敢明著與太平公主叫板,這些年來拿吳家也沒辦法。

  張易之在宮裡也聽錦秀她們說起過千喜,赫子佩和吳采蘭之間的事,知道吳采蘭仗著家裡的錢權縱著太平公主拆人家姻緣,立她為正妻的事,當即就呸了口氣,暗慶當年沒娶上這麼個不要臉,又心狠手辣的女人,要不然,她在外面混了野男人,把治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時見吳采蘭臉色不佳,心裡痛快,搖了搖手中摺扇,朝著吳采蘭笑笑道:「哎喲,差點忘了,吳小姐有公主的賜婚配給赫兄弟。」說著將扇子一收,『嘖嘖』兩聲,「不過吳小姐這事辦的煞陰毒了些,你看人家夫妻恩恩愛愛,你生生逼人家休妻娶你。俗語有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好姻緣。你看你這事辦的…………」

  說著又『嘖嘖』兩聲,見吳采蘭一張臉黑得嚇人,更笑道:「不過費大人的故事講完,吳小姐也脫不了關係,你那賜婚怕是要打水泡了。」

  千喜聽了他這一席話,對他又加了幾分好感,尋思著以後多弄幾匹好料子謝他。

  赫子佩含笑聽著,雖然明知道他這麼說是為了氣吳采蘭,但心裡就是舒暢,見吳采蘭向他求助望來,只當著看不見,面朝了千喜,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了的幾絲秀髮。

  吳采蘭更炸了肺,哪聽得下張易之的冷嘲熱諷,強壓了脾氣,「張大人管到人家家事裡了,管得也太寬了。」

  張易之輕輕一笑,將扇子打開,搖了兩搖,「張某可不敢管吳家的事,不過見赫兄弟夫妻郎情妾意,羨慕得緊,發了幾句感慨之言。」

  他服侍武則天,暗地裡也有與一些女子一夜之歡,但都是沾了就散,不敢長時間堆一塊,怕生出了情,被武則天知道了,就是殺身之禍,但對男女之情不是不嚮往。

  對赫子佩和千喜的事也常有耳聞,這時親眼所見,確實羨慕,少不得想成全他們。

  吳采蘭冷哼了一聲,「如果張大人沒別的事,民女告辭了。」

  赫子佩伸手將她攔了攔,「張大人要聽故事,免不得要幾個人作陪,吳小姐怎麼能走。」

  吳采蘭臉黑下去一層又一層,「你何必苦苦相逼?」

  赫子佩冷笑了笑,「打住,我早跟你說過,別碰我妻子,否則我定百倍奉還,咱的賬慢慢算。」

  吳采蘭深吸了口氣,咬牙瞪向千喜,千喜將臉一撇,「你用不著看我,我後悔讓他把你背下山,如果能倒回去,我鐵定讓你病死在山上,也不會去碰你一根手指。更別說還一勺藥,一勺藥的餵你。」

  吳采蘭認定那日是赫子佩救她,至於千喜和陸氏照顧她的事,她尋思著回來送上些銀兩去謝她們便是,但一回京見了赫子佩,便將那事忘了。



第192章   狗咬狗

  吳采蘭被千喜當著眾人的面揭了短,恨得牙癢,又要自持身份不能與她這麼樣的民婦爭吵,只能板了臉冷哼了一聲,將臉別過一邊。

  姓費的一邊看著,更認為吳采蘭是自身難保,所以想將他撇開。

  張易之和吳采蘭不合,他是知道的,這時哪能不死死將張易之拽著,嚷道:「張大人,小人冤枉,您可一定要為小人做主啊。」

  吳采蘭氣的發顫,暗罵,這個不識得時務的東西,恨不得在牆角揉一把稻草將她的嘴堵上,礙著張易之在,只能杵著不出聲。

  張易之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轉頭對姓費的道:「費大人這話就不對了,這案的事,歸著刑部管著,我怎麼給你做得了主。」

  姓費的失望的退開一步,轉念一想,不對啊,如果他沒想法,沒事來這做什麼,又忙上前一步,「張大人,皇上英明,您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關係又廣,只要張大人肯插手為小人做主,鐵定能成的。」

  說完見張易之不表態,又對著赫子佩叫道:「薛公子,這個吳采蘭,想陷害尊夫人,命我每日在尊夫人放置舞服的屋子外淋水,讓衣裳受潮,到時間取出來不但落選,還要落下個糊弄皇上的罪名,再讓我向上參上一本,藉機治了尊夫人的罪,輕也得關上好些年,重了......」重了當然也就是掉腦袋,不過這話也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明白。

  赫子佩和千喜從澆水那事就想到了她使的這一招,但親耳聽到,仍止不住的氣憤,千喜還算沒多少表示,赫子佩一張臉就黑了下去。

  吳采蘭聽到這,看看赫子佩,再沉不住氣,喝道:「住口,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家祖墳在我家地裡。這些年來,我們吳家對你不薄,可是你貪心不足,對我們吳家隔三岔四的提出要求。我們吳家又不能昧著良心事事順著你,你便存下怨恨,想尋機會陷害吳家。這次舞服的事,便是你將我的舞服弄得發霉,以此來打擊我們吳家,好在公主是明事理的人,看穿你的陰謀,將你拿下。你不知悔改,還繼續造謠陷我於水深火熱中,你當真是狼心狗肺。」

  赫子佩和千喜對看了眼,狗咬狗的戲上演了,他們也是收到風張易之隨著吳采蘭進了大牢,才尾隨著也來了大牢。

  來的目的自然是當個見證,一來可以助張易之再加把柴,將火燒得旺些,二來也做個見證,萬一吳采蘭使得重金買通張易之,也買不了他們,到時堂上自然少不了證人。

  姓費的被她這一通歪曲事的話氣得差點翻了白眼,對著張易之雙手亂搖,「張大人,您千萬別聽她的,她全是胡說。她吩咐我只澆薛夫人這邊屋子,並沒澆過她那邊,不信您可以去問澆水的小太監。如果要陷害她,怎麼可能只澆薛夫人那邊?只不過她做事一貫偷工減料,她的這批舞服也是如此,質量實在水了些,受不得絲毫的潮,才比薛夫人的舞服黴的更厲害。張大人,小的這番話句句屬實,您不信大可以去衣坊問那引起宮女太監。」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02:16 AM

第193章   盡個人事

  這些話都是眾人所知的,要的不過是他親口說出來。

  姓費的像數豆子一樣,有的,沒有的啥都往外倒,吳采蘭知道張易之來就是衝著她來的,現在說什麼也沒用,白這一張臉杵在那兒,乾脆一聲不出,只求離開了這裡,再去求叔叔幫忙。

  張易之故作驚詫,斜睨著姓費的,「這話可開不得玩笑,陷害吳家可不是鬧著玩的。」

  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姓費的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哪能再縮回來,拍著胸脯保證,「張大人,小人說的句句屬實,件件事,都不怕您查。」

  「得,這事,真不是我分內之事,不過你這麼求了我,我也不好不理,要不這樣,我幫你把刑部的鄭大人請來,你敢不敢當著他的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張易之瞅了瞅吳采蘭。

  後者臉刷的一下,沒了血色,他這麼做是把她逼上絕路,根本不容她有迴旋的餘地。

  姓費的一聽,立馬生出了希望,「敢,當然敢,小人巴不得能見見鄭大人,謝謝張大人成全,謝謝大人。」

  張易之果然喚了候在門口的家人過來,吩咐他立馬前往刑部請鄭大人。

  赫子佩和千喜交換了個眼神,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算去得七七八八了,接下來的,也不過是些過場上的事了,反正吳采蘭今天是別想離開這兒了。

  事畢,吳采蘭當即被扣下了,和姓費的門對門的關著,等著開審。

  吳采蘭萬萬沒想到她有這麼一天,吩咐家人喚了叔叔來,叫他快去尋公主幫助,結果回來說公主去了另處泡溫泉,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

  吳采蘭氣得咬牙,這時候去泡溫泉分明是避嫌,把與她的關係撇乾淨。

  吳大人無可奈何,到處託人,結果那些平時多有交情的人,不知哪兒得了風,說吳大人即將發派別處,也就是從此在京裡失了身利。

  這些人都是衝著利來的,沒了利誰還跟他纏著絞著,再說這官司是皇上下的令查,接手盯著的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張易之,誰敢為了他這麼個將失勢的人得罪當前的紅人?

  一個個見了他,不是閉門不見,便是明稱無可相幫。

  饒是吳家再有錢,也使不出去,尋不到個人。

  這邊案子沒審,朝裡文書倒是先下來了,吳家涉及以權謀私,損害朝中利益,念吳大人並不多知情,在朝中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官職貶了四級,罰黃金四十萬兩,調派到邊遠縣鎮負責文書上的一些職務。

  他官職本只是個五品官,被這麼一貶,成了九品,也就是最低的,不管官大官小只要在富裕地方,一樣能撈錢,偏偏被發去的地方是個鳥不生蛋的窮地方,暴亂不斷,別說撈錢了,能保得平安都是運氣。

  這些日子被赫子佩搞鬼,虧損出去的幾十萬兩,家底所剩並不多。如今要罰四十萬兩黃金,虧他做了一輩子生意也拿不出來,說白了,也就是相當於暗抄家了。將家中所有商舖,土地,房產,古董,價值之物變賣光了也沒能湊出來。

  好在上頭的目的也就是讓他淨身離開,這目的達到了,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給他過了。

  如此一來,吳大人自身難保,攜家帶口的離了京。

  吳采蘭在牢裡得了消息,徹底傻了,這麼個大家,一夜之間就成了兩手空空,沒了錢,沒了後台,呆在這牢裡也不過是熬時間。

  姓費的見吳家破了,對她是終日冷嘲熱諷。

  吳采蘭雖然不理,聽著卻是一針一針的往她心窩裡扎。

  呆呆的坐了一夜,一張美人臉即時黃了下去,掏著身上僅有的一點銀子,把給牢頭,讓他傳話,要見一見赫子佩。

  如今只求赫子佩能放她一馬,吳家雖然倒了,她還能回娘家,雖然難免受些奚落,但慢慢熬著,總還能有點出頭的機會。

  等來等去,等來的卻是千喜。

  千喜帶著婉娘,提了個八仙盒來了。

  千喜穿著和以前差不多,並不多華麗,但卻梳了個墜馬髻,插了一對金絞絲的雲鳳紋簪。

  吳采蘭看著那對簪子,眼都綠了,

  這雲鳳紋簪雖然值錢,卻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但她這對就不同了,是薛家各代的長媳婦才能有的。

  吳采蘭一心想嫁赫子佩,對薛家不能沒摸過底,再說她知道這對簪子還是因為早些年前薛崇簡的夫人不小心跌了她雲鳳紋簪,不敢聲張,便叫丫頭偷偷拿出來修補,正巧到了她家金鋪。

  那天她剛好去金鋪巡視見到,那簪子打造的的確精緻,但這麼大的一個薛家,用得著巴巴的來修這簪子?一個當家奶奶還能少了簪子戴不成,不由多嘴問了句。

  那丫頭見她口氣有些不以為然,怕他們不好好補,就說了這簪子是薛家長子嫡孫娶的正房才能有,也就是一個身份的象徵。

  所以吳采蘭對著簪子是暗留了心。

  這時千喜戴著,而赫子佩又是薛家的長子,說明這個陸千喜在薛家已經得了身份,立了正室。

  她為了嫁赫子佩,該做的做盡了,落得家破了,叔叔外派,而她進了大牢,到底怎麼判還不知道,繞了個圈子,這個千喜還是赫子佩的正室。

  一口氣差點上不來,看著千喜打開食盒,為她擺了飯菜,只是板著臉不理,暗罵牢頭拿了錢,辦的這缺德事。

  千喜看她一身華服皺皺巴巴,這才沒幾天她一張臉已尖得不成樣子,眼圈又黑又大,陷了下去,臉色蠟黃完全失了型,覺得她雖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卻也有些可憐。

  「明天就要開審了,聽說不會輕判,吳家現在在京裡也沒個人,我做了些飯菜送來,你將就著吃些,明天不管怎麼判也能有些力氣。」

  「你是來看笑話的吧?」吳采蘭更氣得發暈。

  千喜笑了笑,「隨你怎麼說,反正以後咱倆也見不著面了,我來不過是盡個人事。」

  吳采蘭冷哼了一聲,「赫子佩呢?」



第194章   善後

  千喜把飯菜擺好,將食盒收起起,嘆了口氣,「你怎麼總想不明白,強扭的瓜不甜,你越是強迫他,他越是跟你擰著幹,才會鬧到今天這地步。我也不瞞你,他就在外面,不過他不會進來見你,他覺得你們之間什麼也沒有,這些日子不過是場鬧劇,現在這場鬧劇也結束了,也就沒必要再見。」

  吳采蘭對眼前的女人恨得入骨,不是她,赫子佩也不至於這樣無情,不是她,她們吳家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哪聽得進她的話,「怕是你攔著不讓他見我。」

  千喜笑了笑,「如果他真要來見你,我不真要攔,我這輩子什麼也不要,就要他這麼一個人,你硬要把他從我身邊扒走,我自然是不肯的。我知道你恨我,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我今天來也就是想告訴你,以後別找他了,找了他,盼不到,你心裡更難受,何苦呢。」

  吳采蘭撇了臉過一邊,不看她。

  千喜提了食盒起身,「你有胃口就吃些,怕是要走很遠的路。」說完抿了抿嘴,最後看了她一眼,出了牢房,走到前面拐角停著的馬車前。

  簾子的掀,裡面伸出一隻大手,將她拽了上去,接了她手中食盒放過一邊,就著光見她臉色不太好看,「叫你別去,你非去,去了又給自已添堵,何苦呢?」

  千喜在他身邊坐下,「我只是覺得她雖然可惡,但也沒什麼大惡,弄得整個家都破了不說,她一個沒嫁的姑娘,明天就要被貶出去給人為奴為婢,她自小生活嬌養著的,這以後的日子怕是沒法過了。」

  赫子佩不以為然的攬了她的肩膀,「誰規定誰天生就一定要一輩子過好日子?咱還是窮過來的呢,不是一樣活的好好的。」

  千喜靠了他的肩膀,「這怎麼同,咱小時候窮是窮了些,但有爹娘疼著,後來又遇上了你,雖然吃的差些,穿得舊些,但壓根就沒受過多少苦,也沒忍過啥氣。她就不同了,去了人家家裡,遇上主人家好的,還能勉強平安過一輩子,遇上不好的,這輩子可就有得苦了。」

  赫子佩『嗤』的一聲笑,「你甭為她操心,就她那腦袋,沒準沒幾天就能當上小老婆,再以她的黑心腸,說不定能把人家大老婆給『咔嚓』了,自已坐上正位。說真話,我覺得將她貶了,真是便宜了她。」

  千喜『哧』的一笑,回頭捶了他一拳,「你咋就這麼壞呢。」

  赫子佩嘿嘿一笑,將她攔腰攬了,「不是看著你納悶,張口胡說逗你嗎?」

  千喜被他一鬧,的確剛才在大牢裡的鬱積去了不少,「你當真要去接管吳家散了的那些人啊?」

  赫子佩見她問起這個,收了笑,『嘖』了一聲,「咱現在生意也剛起來,也收不了多少人,反正咱也是看著,那些能自已尋地方的,也就算了,那些沒地方可去,家裡的困難的,咱就收下,反正染坊剛開業要人,你那兒釘釘縫縫的也能解決些。我是這麼想,你看怎麼樣?」

  「我到是沒有意見,不過你那染坊可都是技術活,他們成嗎?」千喜把今天報上來的吳家散了的商舖,作坊,工人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以前吳家只是在布行設了兩個染匠,只是染些他們自已衣坊要用的東西,與赫子佩那正兒八經的染坊實在不搭邊。

  「有什麼成不成的,只要肯幹,咱教。在大和那麼多人都教出來了,還能差這麼些個教不出來?」赫子佩揭了窗簾往外望了望,「走,咱去染坊看看,前幾日已放了風出去,讓吳家散的那些沒處去的人今天來報名,這時候洪子怕是正在辦這事,如果合你衣坊用的,你就帶走。」

  「成,反正我也尋思著要去去衣坊,正好如果有合適的人,就領著過去。」

  夫妻二人到了染坊門口,赫子佩跳下車,把千喜扶了出來。

  千喜往門裡一望,『哎喲』一聲,「咋這麼多人。」

  赫子佩一瞅,也犯了愁,明明說的年紀大些的,或是婦人什麼的,凡是難尋去處的才來,結果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那些年輕小夥子也全來了,把染坊院子擠得滿滿的。

  「子佩,你是不是沒說清楚啊?」千喜望著沈洪正焦頭爛額的坐在一張舊桌子後面搔腦袋。

  赫子佩也有些傻,「不能啊,我明明說清楚的。得,啥也別說,轟人去,能去別處的,統統轟走。」說著擱下千喜,大步往染坊走。

  沈洪無意間轉頭看見赫子佩,頓時一喜,『嗖』的一下站了起來,朝著他奔了過來,「掌櫃的,你可回來了,這些人…………」

  赫子佩到了近處,往那些人堆裡再一看,氣得笑,別說吳家散了的人,連客棧的夥計都跑來了,把眼一瞪,問沈洪,「這是咋回事?」

  沈洪苦了臉,「還不是你定下的價錢惹的禍,給老弱病殘開的價,都比人家鋪子正常的夥計高,所以吳家的人哪兒也不肯去,全湧來了。這還是少數,別家收到風的夥計也全湧來了,死活要往咱家擠。」

  「這不是胡鬧嗎?」赫子佩皺了眉,「價錢,咱只是內部說過,沒對外揚啊,怎麼就傳開了?」

  沈洪瞅了眼千喜,抿了嘴,沒嘰聲。

  赫子佩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瞅了眼千喜,也沒嘰聲。

  千喜一看,猜到了七八分,道:「你別看我,有啥說啥。」

  「那我可說了?」沈洪不放心的又追問了一句。

  「叫你說,就說啊,這一院子的人堆著晚上請飯啊?」千喜白了他一眼。

  沈洪這才傻笑了笑,道:「這事得怪咱家老太太心太善,吳家有一戶困難遍及不住在離咱家不遠的一個胡同口裡,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太太,四十才得子,沒幾年,老伴撒手走了。她辛辛苦苦的把兒子拉扯大,娶了媳婦才生下孫子。那年,大夥都趕著往四方淘金,他們家太窮,兒子媳婦便將才出生不久的孫子交給老太太,雙雙跟了人家去淘金,結果山崩,被埋在了山下,挖出來的時候早沒氣了。」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02:27 AM

第195章   分配

  千喜聽著心酸,「這老太太無依無靠了。」

  沈洪接著道:「可不是嗎?有好心人將他們夫妻的屍體送了回來,這送回來,老太太也是白發人送黑髮人添著堵,如果不是還有一個孫子要養,早一頭紮進了護城河。後來便托著熟人去了吳家鋪子裡做些雜事,整點糊糊錢養著孫子。吳家倒了,她這把年紀了,還能有誰要,算是沒有了生計。那天蹲在胡同口哭,被咱家的老太太撞上了,問明白了事,正巧前一晚上,咱合計好的這事,咱老太太在一邊聽著,知道咱要招收這些沒生計的人,便說出來勸那老太太,老太太不信,咱老太太就說,你只消回去睡一覺,明天包有消息,還把價錢一併報給了她。結果第二天咱放了榜出去,老太太知道了,逢人便說咱好啊,是天上掉下來的救星......後面的事,也就這樣了。」

  洪子說完,往身後指了指。

  赫子佩瞅了千喜一眼,哭笑不得,老太太也是好心,辦的事也是好事,壞就壞在多了一句。

  千喜一撇嘴,「別瞅我,咱去把人都轟了,成吧?」

  赫子佩忙笑著搶著攔了她下來,「得,這事還能讓姑奶奶你動手?這些不要臉皮的事,還是讓小的去做。」

  千喜被他一逗,也笑,「你去趕人,說話和氣些,都是求口飯吃的。」

  「放心,你相公理會得。」赫子佩提了袍子角,往裡走。

  裡面的人,有認得他的忙湊了上來,追著喚『掌櫃的』。其他人一聽,也搶了上來,七嘴八舌的推銷自己,唯恐他聽不見,一個比一個嗓門大,一時間,整個院子跟炸了雞窩一樣,吵翻了天。

  跟在他後面的洪子忙舉手吆喝著大家安靜下來,「大家靜靜,咱掌櫃的有話說。」

  他一個人的聲音哪吼得過幾百號人,叫啞了嗓子,也沒能讓那些安靜下來。

  赫子佩往四週一望,一腳踏上身邊一張板凳上,舉著雙手往下壓了壓,提高嗓門,「大家靜靜。」

  那些人一看正主出了聲,頓時安靜了下來。

  還有人想借這安靜的機會表現自己,剛開了個口,被赫子佩一個冷眼瞪了過去,打了個哆嗦,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當剩下了個「我......」字。

  赫子佩臉一板,指了他,「就光憑你這聽不得吩咐的性子,我這兒也留不下你,你趁早出了咱這道門,往右拐,該去哪兒,去哪兒。」

  那人頓時沒了聲氣,耷拉著腦袋,又捨不得走,蹲過一邊角落守著。

  其他人見了,誰還敢再七嘴八舌,更不敢出來搶風頭,一時間整個場子清風雅靜。

  沈洪杵在下面,一臉的佩服,這才叫魄力。

  赫子珮環視了四周,有哪些人,已是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從吳家出來的人,站左手邊,其餘的站右手邊。」

  那些人不知他是什麼打算,不敢不從,自覺的兩邊一分,中間留了條道出來。

  赫子佩站在高處看著,還沒說話,又有人在下面鬧了起來,拉拉扯扯的差點打了起來。

  洪子跳了過去,攔住,「啥事,啥事?要打,外面打去。」

  左手邊的有胖子揪著一個乾瘦的男子往外推,「這人不是吳家的。」

  乾瘦男子兩眼亂移動,「吳家這麼產業,你怎麼就咬定我不是吳家,你這不是血口噴人嗎?」

  赫子佩將兩人看了遍,問:「你們怎麼肯定他不是吳家的?」

  一個胖子朝個郝子佩道:「掌櫃的,咱認得他,他是在賭場跑堂子的。」

  赫子佩不賭,還真認不得賭場的人,打量了下那瘦子,見他兩眼亂瞅,確實是個不安分的角。

  瘦子聽了,也忙向郝子佩道:「掌櫃的,你別聽他胡說,我是在賭場幹過,不過早沒做了,進了吳家。這兩人愛賭,以前在賭場使老千,被我看見了,所以恨著我,這時尋機會報復我呢。」

  胖子氣紅了臉,「你血口噴人,老子以前是愛玩幾把,可是從來沒出過老千,是你見我不把小費給你,心裡對咱一直不痛快。」

  赫子佩一聽,心裡有數了,朝瘦子問,「賭場不比吳家掙錢嗎?怎麼不做了,去了吳家?」

  瘦子裝出一臉的苦相,「掙錢都是莊家的事,咱跑堂的哪來的錢掙。」

  赫子佩暗笑,賭場的再怎麼也要撈些油水,面上不露聲色,「你啥時進的吳家?」

  「兩個月前。」瘦子答得挺順溜。

  胖子怕赫子佩信了他,急道:「掌櫃的,您別信他,他是偷了莊家的錢,被轟了出來,不過可沒進過吳家,跟著張痞子收了兩個月的保護費。」

  瘦子見胖子專跟他對著做,氣紅了臉,正要開口罵,見郝子佩笑道:「收保護費不也蠻掙錢嗎?」

  胖子接了過去,「張痞子嫌他打不得,不肯多給他錢。」

  赫子佩聽了又笑,問瘦子,「你說你在吳家兩月,是在哪個鋪子上?」

  「這......咱在干鮮店......」

  赫子佩揚了聲音問,「這兒有吳家干鮮店的人嗎?」

  話剛落,有個五十來歲的黑瘦老人站了出來,「我在干鮮店幹了二十來年了。」

  赫子佩看他年紀雖然不小,但兩眼精光,卻是個精明的,「這個人是不是在你們那做過事?」

  瘦子朝著黑瘦老人說道:「你看仔細些,我是不是你們哪兒的。」

  黑瘦老人站了出來才有些害怕,聽他那口氣,怕是他說不是干鮮店的,便會尋他麻煩,這些混混得罪不得,睨了眼瘦子,「這......」怕是有些怕,但是在赫子佩面前不敢說謊,「他......沒在干鮮店。」

  赫子佩在上面冷眼看著,問老人,「你在干鮮店做啥?」

  老人道:「咱管點記賬。」

  赫子佩點了點頭,「成,你以後也在咱這點貨記賬。」這老人明明看得出,他是害怕的,但沒說謊,可見人是老實的。

  老人一聽,大喜,連連向他作揖,「謝謝掌櫃了,謝謝掌櫃的。」

  赫子佩又向瘦子道,「你哪來,哪去,不過出這門之前,你得好好認我這門戶,我姓薛,咱家的人少了一根汗毛,我都得找你去。」



第196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瘦子平日裡也算是橫行慣了的,聽了這話,自然不受用,但薛家是地地道道的皇親,薛崇簡是當今最得寵的太平公主的親子,現在上頭站的這個是太平公主的親孫,光這層關係就不是隨便誰能碰的,何況他這麼個小角。

  要輾死他,就像是輾死一隻螞蟻。死灰著臉,哪還敢說半句廢話,至於對報復的事,想都不敢去想,繞著圈子,擠開人群,一溜煙的跑了。

  餘下的人有的暗叫痛快,有的手上捏了把汗,這個掌櫃的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好矇混。

  赫子佩望了望下面,「還有誰以假亂真的沒有?咱醜話說在前面,如果有,被我揪出來了,就算幹上了活,也一個子別想拿。」

  話一說完,下面刷刷的又有幾個從左邊站過右邊。

  千喜看了兩邊都是有老有少,在百姓家,常年幹著活的,到了五十來歲,身板還是硬得很,只是這年紀找事做,肯定比不得年輕的待人見。

  拉了拉赫子佩,低聲問,「你真要把他們全拽了啊?」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招來洪子,「兩邊分出來了,你帶著人,也分兩邊,把著門,排著隊,挨個問。右邊這些,在別家有事做的,一律不要,沒事做的,做得事的,留個名和地址,等忙過這兩天,去摸摸底,當真是身家清白,肯幹的人,可以叫他們來。別的也就算了,畢竟咱不是辦施粥鋪子,是開作坊,幹的全是力氣活,做不得的,留下人家,能把人活活累死,那不是幫人家,是害人家。」

  洪子點頭,「掌櫃的,咱懂,你就放心,那左邊這些吳家的人呢?」

  赫子佩抿了抿嘴,剛要說話,見宮裡許公公領著個小太監在門口下了馬,和千喜交換了個眼色,忙迎了出去。

  「公公,啥風把您吹咱作坊來了,看這亂得,連個喝茶的地方都沒有。」

  許公公滿面堆笑,「咱也不是頭回見,這茶啥時不能喝,我來,是皇上叫我來給你傳個話。」

  千喜頓時捏了一把汗,這和宮裡扯上關係,怕難是好事。

  赫子佩『呦』了一聲,正了臉色,「啥事?」

  許公公甩了甩拂塵,笑了笑,「別緊張,好事,好事。」

  赫子佩故意鬆了口氣,「差點被公公嚇死,啥好事?」

  許公公往裡望了望,見他這兒正亂著,也就不繞彎子,「這次上頭收繳了不少吳家的產業,但皇上想著,這些產業如果交給朝裡人打點,怕又要出第二個吳家,不大妥當,就盤算著找個能幹,又不是朝裡的人來打點。這話一說出來,就有好些人推薦了薛公子。」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赫子佩本來就是皇家的人,交到他手上,相當於捏在皇家手裡。

  赫子佩一聽,明白了個七七八八,怕都是那些平時在生意上,得過他好處的朝中大臣保的,而皇上也不肯肥水流向外人田,嘴裡卻說,「許公公別逗了,咱何德何能,當得了這事?」

  許公公聽說過他不肯為官,只道是他不肯與朝中人來往,「看你說的,皇上都說你能幹,你還能當不了?」他這話是誇他,但也是暗示他,皇上都開口了,你再推就是沒把皇上看在眼裡了。

  千喜瞭解赫子佩,這麼說,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讓人家覺得他低調,並不是當真要推辭,現在又聽許公公這麼說,順著許公公的話風,對赫子佩道:「相公,既然皇上都開了金口,咱再說啥,倒像是不合理了,不如咱就等許公公把話說完,看這上頭是怎麼安排的,如果咱真的擔不下來,再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也不遲,那樣許公公也不為難。」

  其實許公公來,皇上暗裡還給他吩咐了一句,就是試探赫子佩輕狂不輕狂,如果他直接什麼也不問,直接一口應了謝皇恩,也就是說明這人輕狂得厲害,今天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那些生意也不能交到他手上。但如果不自信,那也不成,以後辦不好事。

  如今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和,許公公聽著反而舒服,要的就是這效果,既不狂,又知進退,笑笑道:「千喜不愧是在外面幹大事的女人,連說話都大氣。」

  千喜笑了笑,「許公公再誇,咱可就要飛上天了。」

  許公公放聲笑了,「得,你們也忙,咱還是說正事。」

  「公公,您說。」赫子佩恭恭敬敬的站著。

  許公公心裡更舒服,他是皇親,而自己只是個公公,他這麼個態度那是對他極為尊敬的,「吳家那些小生意,散了也就散了,上頭留了幾間大鋪子,金鋪交了皇家,咱也就不管了,餘下的,繡坊,衣坊,銅官坊,千金坊,看看你們,能不能接得下來。子佩啊,咱也是有些私情,也就提醒你一句,能接才接,接不了,別硬來,雖然推了,皇上會覺得你無能些,但總比以後做幾離強。」

  「子佩明白,公公也是顧惜咱,才提點咱,不過想問下公公,這些鋪子,咱可以不可以托給信得過,又有這能力的人辦?」

  許公公暗許,果然一點即透,也不明言,反問,「你的意思......」

  赫子佩聽了他的話,已經有了想法,看了看千喜道:「咱千喜就是做衣坊,結刺繡,面料可以說無所不通,咱也不是誇她,這些公公也是親眼所見。」

  許公公點了點頭,「的確難得,比咱宮裡的有過之,無不及。」

  「所以那衣坊,繡坊,直接給了千喜打點便是;千金坊,我倒可以推薦一個人給公公。」

  「哦?」許公公有些意外,這千金坊是京裡最大的藥局,誰拿著,都是錢,他居然推給別人做。

  赫子佩不等他問,先行道:「千金坊經營多年,已是有些底子的,不過最近常有賣假藥傳出,這事,可大可小。不瞞公公,咱不懂藥,這假藥到了咱手上,也分不出。所以咱推個不但認得藥,而且精通藥的人給皇上,這人為人正直,這千金坊到了他手上,絕對敗不了。」

  許公公『咦』了一聲,京裡還有這號人?他怎麼沒聽說,「誰?」
作者: ying700406    時間: 2011-4-4 02:36 AM

第197章   七夕快樂

  千喜靈光一閃,恍然大悟,「辛二哥,辛雨澤?」

  赫子佩點頭一笑,「正是。」

  許公公歪著頭想了想,這個名字又有些耳熟,卻想不起是誰,「哪個辛雨澤?」

  「就是刑部鄭大人的外甥。」赫子佩在這兒推辛雨澤不是沒有根據,辛雨澤的父親世代的行醫之人,在世之時就是宮裡的太醫,雖然早逝,但辛雨澤自小受家中影響,自脫不得醫這塊。

  不過他自小愛武,所以當年考的是文武雙科狀元,後來不肯為官,著實讓武則天遺憾了好些天。

  也正因為醫這塊,他後來進了山,更深得人心。

  許公公一敲額頭,「我怎麼就沒想到他,那可是當年的高中的文武狀元,結果為情捨了官不當,實在可惜,可惜。」

  赫子佩笑笑道:「雖然不肯當官,但打點藥局,怕是願意的。」

  許公公吸了吸牙,「好是好,鄭大人又是皇上信得過的人,只是這事還得稟報皇上,再議。」

  「那就有勞公公了。」赫子佩雖然懂得做生意,但知道不熟不做,特別藥物,真假差一線,就一線,就差得十萬八千里了。

  有些錢能掙,有些錢就不能掙,一旦出了點漏子,他這些年來辛苦掙下來的信譽負之流水事小,葬送性命,連累家人事大。

  不如放手給有這能耐的人去做,再說辛雨澤年紀也漸大,一直混在匪窩裡也不是回事,也該收山了。

  上次與他一同去接陸氏就探過他口風,也有回京做點正經事的想法,只是捨不得那些兄弟,下不了決心,這次既然擔上這事,不如推他一把,如果皇上下令,他要顧著鄭家,自然會同意,從此也就離了那匪窩。

  千喜感辛雨澤的恩,見赫子佩這麼安排,心裡暗喜,再加上還存著撮合辛雨澤和薛晚婷的事,雖然赫子佩不許她再管這擔事,但辛雨澤只要回了京長呆著,不時與薛晚婷接觸,以薛晚婷的溫柔,不怕磨不軟他那石頭心。

  皇上那邊還等著許公公回話,他見赫子佩沒別的意見,也就不呆了,「得,你這兒還忙著,我也不呆,這就回;回去向皇上稟報,有什麼消息,立馬通知你。」

  赫子佩和千喜將他送了出去,等看不見他的人了,千喜才問赫子佩,「這千金坊,你是推給了辛二哥,可是那銅官坊怎麼辦?咱也不懂瓷器啊,這接下來,不也是燙手的山芋,請得人好,倒還好說,萬一請得個不厚道的,真要折騰死了。」

  赫子佩拖了她的手,往裡走,「別急,我心裡已有打算。」

  千喜知道他一直主意就多,既然這麼說了,想必也就有了想法,定下心,「說說看,你怎麼打算的?」

  「你等我一等,我去給洪子交待幾句。」赫子佩放開她,直奔著沈洪去了,「洪子,過來一下。」

  沈洪忙回頭交待了一句,跑過來,「啥事?」

  赫子佩望了望吳家出來的那一堆,「千金坊,銅官坊,繡坊,衣坊的人,先不要動,全留個底,讓他們先回去等著,派人挨個摸底,平時為人老實厚道的,全留。以前狗仗人勢,擠兌人的全踢了不要。」

  沈洪睜大了眼,「掌櫃的,這幾個坊的人可不少,咱怎麼用得下?」

  「現在人雜,我跟你解釋不了這麼多,你照我說的去做,晚上空了,我再跟你說。就這麼著,你去吧。」赫子佩看院子裡人來人往的,沈洪他們安排的也算妥當,並不怎麼亂,也就沒去插手過問,搔了搔頭想到什麼,叫住沈洪,「回來。」

  「還有啥事?」沈洪轉了回來。

  「給我弄兩張凳子來。」赫子佩打著轉望了望,要尋個凳子還不容易。

  沈洪忙將在一邊換了人休息的兩個夥計趕了起來,「去去,一邊蹲著去,吃飯的時候都蹲在凳子上,這時倒坐上了」

  那兩夥計笑著道:「咱吃飯蹲在凳子上是為了高些,看得準,能多挾幾片肉。」

  沈洪沒忍住笑罵道:「去你娘,老子還少給了你們肉吃不成,這話讓掌櫃的聽了,還以為我刻薄了你們。」搶了他們的凳子遞給赫子佩。

  赫子佩聽了他們的話,也笑,「他敢刻薄你們,咱讓他一年沒肉吃。」

  沈洪一臉委屈,「咱哪能………」

  赫子佩接了凳子笑著走開了,將千喜拖到院角一棵樹下,搬了兩張小板凳。將其中一張抹得乾淨,遞給千喜,「你坐下,聽咱慢慢跟你說。」

  千喜坐了下去,順手把另一張小板凳上的塵抹了,「你又欺負人家洪子?」

  赫子佩叫屈,「他可是有婉娘罩著,婉娘又有你撐著腰,我哪敢欺負他啊。」

  千喜望瞭望沈洪,「他們兩夫妻跟著咱這些年,不容易,我怕你委屈了他們。」

  赫子佩在她身邊坐下,「放心,有咱一天,就虧待不了他們夫妻一天。」

  千喜微微笑了,對赫子佩的為人,她是信得過的。

  兩個人也不管那邊人怎麼擠法,頭碰頭的坐在樹下。

  千喜理了理他耳鬢的一縷被風吹亂了的黑髮,「那銅官坊,你怎麼打算?」

  赫子佩拉了千喜的手過來,在手裡握著,「咱不懂,你忘了,大哥懂。」

  千喜見人來人往的,他一點不顧忌,臉上微微發燙,要縮手,他抓得更緊,不讓她縮,「怕啥,咱拉的又不是人家媳婦,我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咱媳婦有多漂亮。」說著,手就往她肩膀上搭。

  「這人來人去,看著不好看。」千喜啐了他一口,將他搭上她肩膀的手打開,都成親多久了,還這德性。

  「誰愛看就看,正好斷了那些把自已家閨女妹子往我這兒送的念頭,萬一誰起了心送了來,咱還得破費打發,湯沒喝上一口,關了門還得給你跪床腳根兒,這活罪,咱不受。」赫子佩撇了撇嘴角,家有虎妻。

  千喜氣得笑,「誰讓你跪過了,你給咱休書,咱都沒叫你跪,是不是該叫你跪上一跪,補回來?」

  赫子佩一聽就頭大,「打住,打住,這事不許再提。」見千喜一個白眼飛來,忙轉了話題,「咱說銅官坊。」



第198章   一人一粒糖

  千喜見扯回到正事上,也不再與他胡纏,安安靜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赫子佩表情也認真起來,「我的意思是銅官坊由我們接著來,交給大哥打理。」

  千喜咬唇皺眉,「這能成嗎?大哥做的倒手買賣,銅官坊可全是瓷器,他看不來好次,怎麼做得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也小看了大哥。」赫子佩坐直身子,晃了晃頭,有點得意。

  「呃?」千喜跟周成貴也還熟悉絡,怎麼到他這兒就是不知道了。

  赫子佩把小板凳向她拉近些,「你每次看到大哥,都是滿滿一車的貨,好像啥都有,其實他真正做的就是瓷器,只不過他有一點,不好不做,他不顯山不顯水的,京裡好幾家的瓷器鋪,都是他供著貨呢,如果不懂,人家能長期在他手上倒貨?」

  千喜聽他這麼一說,回過味了,想起以前成親的時候,家裡要的那些瓷器都是周成貴拉來的,那時她以為是他在京裡買的,這麼說來那些怕都是他要拿去賣的,當時他硬當是送給他們的賀禮,不肯收錢,所以千喜才沒往深想,那些東西后來陸氏沒少誇,說那些瓷燒的好,瓷細,還結實,那碗,不小心摔了兩次也沒摔壞。

  當時只是得個笑,現在一想,如果不懂行,能成嗎?「那為什麼不像辛二哥那樣,直接讓上頭分給他,還要咱在中間攔個手?這樣上頭有什麼話,這下面有什麼事要上報,都得通過咱,不是多事嗎?」

  「你以為我不想撒手啊?多攬件事,要多費不少時間,但大哥和二哥不同。」

  「都是做生意,有啥不同?」千喜真沒想明白,都是做生意,一人管一邊的鋪子,怎麼就不同了。

  「辛二哥當年考過狀元,是高中了的,只是不肯為官,但在皇上那兒,已經是知道這麼個人的。再說他有著鄭大人這家子壓著,皇上不怕他敢坑上頭,他毛著膽坑了上頭,鄭家一個也跑不了,所以交給他,皇上放心。但大哥就不同了,大哥啥背景也沒有,不過是個江湖上跑買賣的,做好了,上頭有錢收,高興,但上頭收著這錢也會犯嘀咕,萬一哪天做敗了,他人跑了,去哪兒找人去?就算可以通緝捉拿,也不是百分百捉到的,所以上頭不可能安心把這麼大的鋪子交給一個跟朝廷八桿子打不到一處的人。」赫子佩說到這兒,也就不說下去了,後面的事實在再明顯不過了。

  也就是拿薛家當抵壓,周成貴跑了,薛家跑不了。

  千喜算是明白了,不禁又犯了愁,「你爹肯定明白皇上的意思,那你爹肯幫大哥這跟薛家沒關係的人壓頭嗎?」

  「鋪子是咱接下的,咱用誰,我爹還能過問?再說人家不瞭解大哥,咱能不瞭解?何況別說銅官坊,就連衣坊,繡坊這些全是拿薛家壓著的,多銅官坊這一間不多,這是公。咱再來論私,大哥年紀也過了三十了,家裡好不容易給他說了門親事,可是他一直這麼在外跑著,拖了這許久,都沒能定下來,如果他打理了銅官坊,可以把大娘和他媳婦一起接來京裡,也算一家團圓,何樂而不為?」

  一席話說不來,千喜心服口服,他這麼一安排,人員全妥當了,好歹大家綁在一起,相互扶持著,總能做出點啥,「聽說大哥明天會到京裡,要不先和大哥商量商量?」

  他們是想的美滿,萬一人家不樂意,還不是白搭。

  「商量肯定要商量的,他不點頭,咱也不敢接。吳家那邊的衣坊和繡坊,你怎麼打算?」赫子佩還有點擔心就是千喜突然拉下這麼大個攤子,受不受得了。

  「剛剛你說事的時候,我也就想好了,吳家那絕色坊的鋪子位置是極好的,也沒必要再另尋鋪子,就把那鋪子重新粉裝過,把那些奢華的擺設去了,換上咱的風格,掛上咱的牌子也就成了。把繡坊搬過巷子裡的鋪子,和咱的布坊合二為一,由婉娘管著,那邊也就不做買賣了,專用來做衣裳,做好了就能往外面送,不用在路上耽擱。或者遇上有客人需要改動的衣裳,也能直接往裡面送,兩邊隔得近,很是方便。」

  說起衣坊和繡坊,千喜條條是理,叫人挑不出毛病。

  赫子佩聽見,眉開眼笑,「成啊,這樣將那邊交給婉娘,你也可以適當的輕鬆些。」

  千喜聽他完全沒有意見,還很是支持,也有些小得意,笑著看向還在報名的那一堆人。

  見其中一個長得瘦小的小廝轉過頭向他們這邊看過來。

  可能是長得太過瘦小,混在那群粗壯的男人堆裡,特別的扎眼,千喜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總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悉,捅捅赫子佩,努了努嘴,「子佩,你認得那個小廝不?」

  赫子佩扭頭看了看,「不認得。」看著看著,『咦』了一聲,那一堆人都是報染坊的,染坊儘是力氣活,打濕的布,沒點力氣,連布頭都挑不起。這小子身子骨沒三兩重,掛在那身寬鬆的灰白短打衣袖,空空蕩蕩,那上手臂,還沒自已的小手臂粗,這麼單薄的一個人混在那裡面做什麼?

  「是不是走錯了門?」

  千喜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大對頭,「我老早就看見他排在那,如果走錯了,這麼久了也該聽明白,換去該的地方才對。」

  「我看看。」赫子佩也覺得不太對勁,起身向那堆人走過去。

  擠進人群,見沈洪正念了一個名字,好像是叫什麼二狗的,擠在人堆裡候著的那小廝,忙撥開人群,趴到桌邊,「我是,我就是二狗。」

  沈洪抬頭看了他一眼,愣了愣,「你沒個正經名字?」

  二狗搖了搖頭,「沒,咱不足月就出來了,咱娘說我生下來只得一支筷子長,怕養不活,就給起了二狗這個名字,怕沖了大名,就沒起大名,一直這麼叫著,叫著叫著也就習慣了,大名的事也就忘了,後來咱爹娘死了,更沒人起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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