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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櫂末高彰 -【學校的階梯.四】 [打印本頁]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09:03 PM     標題: 櫂末高彰 -【學校的階梯.四】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2-11 11:13 P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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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第二學期開學,時節正是適合運動的秋季!階梯社當然要在此季節大展身手!可是在運動會後的某天卻出事了,三枝竟然要求退社?幸宏等人對三枝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不解,並提出反對意見。但是在刈谷說出三枝的入社經歷之後,他們了解到事情並不易解決。到底驅使路線規劃天才退社的原因是什麼?這場騷動到底又會如何了結──!?浪費青春時光萬歲!受到熱烈迴響的校園青春小說第四砲隆重登場!!



作者簡介

櫂末高彰   (Takaaki Kaima)

生於一九七七年,現為兼職作家。在偶然的機會下得獎之後,加入了輕小說作家的行列,靠著出道作「學校的階梯」獲得爆發性的人氣。


日文名稱:學校の階段
所屬文庫:Fami通文庫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09:04 PM

序章

  小學三年級── 八月七日(星期四)晴

  今天肚子很痛。跟媽媽說我肚子痛,媽媽說:「你想看看你昨天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是因為我昨天沒刷牙的關係嗎?

  我跟媽媽說了這件事之後,她說:「那從今天開始每天都要記得刷牙喔。」但是就算我回答:「好。」肚子卻還是很痛。

  雖然我今天有刷牙。可是因為肚子還是會痛,所以我明天也要刷。


  同── 十一月二十一日(星期五)晴

  今天被老師罵了,老師說不可以一直眨眼睛。

  我去照教室的鏡子,發現自己每兩秒鐘就會眨一次眼。因為我覺得很有趣,所以就跟吉竹同學和田中同學一直對著鏡子笑。
結果我們被老師罵:「不可以把鏡子當玩具。」

  雖然我原本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媽媽,但是因為那樣做肚子又會痛,所以沒有開口。


  同── 一月五日(星期一)陰

  今天和吉竹同學、田中同學、佐籐同學、還有今井同學一起去買遊戲。

  我本來也打算買,但是因為媽媽跟我說購物前一定要先認真考慮三天,所以我一款遊戲都沒買,結果佐籐同學就罵我小氣鬼。

  這讓我很不高興。會罵人的傢伙都是笨蛋,所以我決定不理他。


  同── 一月八日(星期四)下雪

  因為開學了,所以我覺得應該要稍微減少打電動的時間比較好。我對媽媽說這件事,她回答:「很好。」最近媽媽看到我在打電動時就很凶,所以我覺得我做對了。

  雖然我肚子很痛,但是因為我不是要上廁所,所以如果在廁所待太久,媽媽就會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因此我只能
忍痛。

  經常會有作嘔的感覺,開學後我要注意別被老師指責眨眼的事才行。


  同── 二月二日(星期一)陰

  今天肚子非常痛。好怪,好像只要一看到媽媽,肚子就會痛。爸爸說我必須要學會獨立自主,所以會尊重我的意見,媽媽也
都會讓我自己決定事情。但我的肚子就是會痛,好奇怪。

  就快升上四年級了,所以我打算去補習班加強課業。

  媽媽問我要不要去補習班呢?我說要,所以我要去。

  高島同學把玻璃弄破了,我覺得他真是笨蛋一個。

  聚沙成塔,這句話說的真是不錯。

  的確,這世上沒有比雞毛蒜皮小事來得更重要的事情。譬如說這座階梯吧,在日常生活中上下這座階梯的人,有多少人會正確地去掌握這座階梯的級數呢?還有,會拿器具去測量階梯的寬度與高度的人又有多少?我想絕大多數人大概都不會去做,甚至不會去想這種瘋狂事吧。

  但是,這其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比如說高度。16.8公分、16.8公分、16.5公分、16.8公分、16.7公分、17.0公分……我不過是測量數段階梯的高度,就可以發現這麼多差異。或許有人會覺得就算差這一、兩公厘又如何?大錯特錯,其實人類的感官意外的敏銳。別說是公厘,就算是微米,甚至奈米的差異都可以感覺出來。而這些感覺上的差異累積起來會如何呢?以剛剛的數據為例,把最初的三個數據累積起來就是50.1公分,接下來三個數據累積起來則是50.5公分,由此可知這之中的差異是0.4公分。你還是覺得這沒什麼嗎?但是啊,只要有這點差距,就足以讓人輕易的跌倒或是受挫。奔跑速度越快、越是心急,就越容易被這些差距影響。

  接著跑者就會在某個地方「喀」地犯下錯誤。

  即使自己腦中知道該迴避,但是,實際上就是會無可避免地犯下錯誤。

  對,一切都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然後長時間像細沙般在內心深處慢慢堆積罷了。不知不覺中這些事情堆積成山,等到自己也無法抑止,情緒爆發的時候,整個事情經過就會被稱之為「案件」。

  大家會開始拚命尋找讓當事人情緒爆發的「起因」和「動機」。

  可是,那些原因其實根本就不存在。不,更正確來說,那種原因隨處可見,在日常生活中會三番兩次出現在我們內心。不過,只要不讓它堆積成山,就不會有爆發的一天。就好比瓦斯只要不是大量聚積,就算丟根點燃的火柴棒進去,也不會引起瓦斯爆炸。相對的,只要瓦斯聚積的份量足夠,一點點的小火花就足可引起大爆炸。

  那我們該去調查,並且該加以去除的──

  是「堆積在心中的小事」本身。

  這次要說的,也就是這種故事──


  高中二年級 九月──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09:17 PM

第一階 誤解


  兩人一同繞過轉角。

  目前戰況是三枝領先幸宏。對於三枝精緻細密的奔跑方法,幸宏找不到一點超前的機會,跑得氣喘如牛。就如同剛剛三枝所說,自己的腳根
本提不起來。幸宏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聲越來越吵雜而沒有條理。

  「你在待會兒的下行階梯可要小心點。」

  三枝稍稍把視線朝向幸宏說道。他的眼神冷峻,口中雖然說著「要小心點」,可是態度卻讓人覺得他似乎期待危險意外發生。幸宏沒有答話,只用眼神回瞪三枝。

  兩人穿過走廊,衝入下行階梯。三枝輕盈地一次躍下兩段階梯;幸宏尾隨他,同樣一次躍下兩段階梯。他覺得每跳下一步,膝蓋要承受的痛楚就更深。然後一個踉蹌,腳跟絆到止滑條而煞不住車,向前多沖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再一口氣躍過剩餘的五段階梯。雖然他在此勉強安全落地,但是與三枝的差距又被拉得更開。

  「呼。」

  幸宏吸口氣聚精會神,繼續追趕三枝。兩人跑過三樓、二樓,在通往一樓的樓梯間附近與其他學生擦身而過。三枝行雲流水般地繞過,頭也
不回地說:「對不起。」學生們看向幸宏,並靠向外側讓出路來。幸宏低頭道歉後繞過樓梯間,朝通往一樓的階梯衝下──

  在踏出腳步的瞬間,跑步姿勢垮了下來。

  他的膝蓋一陣無力,急忙伸出右腳踩在下方第四段階梯企圖站穩,接著整個人因為煞不住車而順勢撞上牆。幸宏原以為厄運到此為止,可是
他的加速度卻比想像中的還要快,根本停不下來。

  「嗚哇!」

  幸宏不由自主地踉蹌下行數段階梯,最後整個人摔倒,滾到一樓走廊。從樓梯間看見幸宏受傷的學生發出小小的悲鳴。幾位正在一樓走廊的
學生也轉頭看向幸宏,其中甚至有人面露不耐煩的神色。

  「啊……這下糟了。」

  幸宏打算立刻站起,可是右腳踝卻有股刺痛感,讓他不由得蹲下身子。他把重心放到左腳,輕撫右腳腳踝。很痛,而且有灼熱感,看來是挫傷了。

  「真難看啊,神庭。」

  頭上傳來三枝的說話聲。幸宏抬起頭仰望上方,三枝正冷冷的看著他。

  「你的腳傷成這樣,已經沒辦法再跑了。不管怎樣你都贏不了我的啊,神庭。」

  「…………!」

  幸宏不發一語打算站起來,可是瞬間襲來的痛楚使他又蹲了下來。三枝看到他的模樣後,嘴角上揚冷笑道:

  「你搞什麼鬼?算了吧,你的腳已經沒辦法跑步了,真是不堪啊。」

  「…………」

  幸宏保持緘默,拚命想要站起。他把重心放在左腳,緩緩挺直身子。

  三枝微微歪頭搖頭道:

  「還不放棄嗎?我就說你再跑也沒用嘛,真是講不聽。」

  幸宏咬牙站起,然後一個踉蹌,再度垮了下來。他的腳撞擊地板,發出沉重的聲響。周圍的學生面露擔心的神情,但是三枝繼續面露冷笑,
對默默仰望他的幸宏聳了聳肩轉過身。

  然後背對幸宏說道:

  「再怎麼掙扎也沒用的啦……神庭,你也等著絕望吧。」

  ──事情要追溯到一個月前。

  開學典禮結束之後,神庭幸宏回到教室。他才剛在靠窗的席位就坐,同班同學吉田與渡邊就立刻上前找他攀談。兩人站在幸宏面前七嘴八舌
地聊起天,內容不外乎是暑假的大小事。幸宏在暑假中,只有利用八月初共同集訓結束之後的短暫休息期間,和堂姊們去探訪祖父和國中時的友人,不過吉田和渡邊似乎是充分享受了暑假。

  「那場煙火大會真的是有夠熱烈的啦。」

  「對了,聽說須籐學長和石島學姊果然還是決定交往了哩。」

  「哇,真的假的!?」

  話題轉移到籃球社內部關係。雖然話中出現了幾個沒聽過的人名,不過幸宏大致還能理解內容是什麼。但是他覺得只是隨口回應似乎不太
好,於是在話題的段落問渡邊:

  「話說回來,怎麼都沒聽你們提到見城學姊啊?你們暑假前不是還對她一頭熱嗎?」

  「咦?啊,這個嘛……『火焰女神』她不肯出席煙火大會啊。」

  渡邊的口氣突然變得很沮喪。吉田盤起手臂說:

  「其實我們那群人,最近在搞派系分裂啊。」

  「派系分裂?你是說籃球社嗎?」

  幸宏驚訝得睜圓雙瞳。渡邊剛剛還講的興高采烈,現在卻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你知道『火焰女神』當上我們女籃社長這件事嗎?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只不過她似乎對此幹勁十足啊。她在集訓結束時,要求大家在盂蘭
盆節假期結束之後也要繼續練球。」

  渡邊越說越意氣消沉,吉田接著補充道:

  「女同學那邊是怎麼想我不知道,不過男籃社可是一點都不想努力啊。然後我們的學長找女同學去參加煙火大會,就看到她們的人馬分成兩
派。一邊決定照見城學姊說的繼續練習,另一邊則說要跟男同學去玩。

  結果男同學就也跟著分成兩派,因為有一些學長跟見城學姊派的人在交往,而怕被女朋友罵,就只好去練球,不跟其他學長出去玩。」

  「意思是說你們兩個有跑去玩就是了。」

  「是這樣沒錯……反正那才是主要目的。不過這傢伙被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

  「啊啊啊──為什麼會變這樣啊……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渡邊終於因為煩惱過度而抱頭蹲了下來,吉田也很難得地「唔」了一聲,認真煩惱著。

  幸宏對這件事大感意外。想不到據說每天快樂似神仙的籃球社,竟然也會面臨這種危機。果然不管哪個社團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神庭。」

  當幸宏這麼想的時候,教室的後門打開,一位少年衝進室內。那是位頭髮沖天、一臉混混模樣,跟幸宏同社團的朋友井筒研。井筒不知為何
蹲著跑到幸宏的座位旁,然後叫他站起來。幸宏起身之後,井筒坐到他的座位,再叫他站到吉田身邊,讓幸宏覺得井筒彷彿是要製造一排人牆似的。

  「井筒,你這是幹嘛啊?」

  幸宏開口問道,結果井筒的答案如同幸宏所料:

  「我在造人牆啊。啊,你也站過來把我擋死,讓別人沒辦法從走廊上看見我!」

  連蹲著抱頭苦惱的渡邊都被井筒強迫叫起,幸宏好奇的轉頭看向走廊。雖然現在已經是九月,但天氣還是很熱,走廊上的每扇窗戶都完全敞
開,還可以看到有些同學手拿墊板當扇子拚命對自己扇風。

  「井筒,你幹什麼這麼緊──」

  他原本想說:「這麼緊張?」可是卻突然把話吞了回去。因為走廊上出現了一位矮個子的美少女。她左顧右盼,似乎是在尋人。

  「咦?那、那位不就是──」

  幸宏急忙轉頭看向井筒,只見井筒伸出手掌示意他別說話。幸宏保持姿勢,繼續用側眼觀察少女。她從走廊上注視一會兒幸宏所站的位置,
但是因為沒有找到井筒,就立刻小跑步離開了。到這時候井筒才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逃過一劫……」

  「井筒。」

  「唔喔!怎麼啦?別突然嚇我好不好。」

  幸宏說的話讓井筒嚇得打了個哆嗦。幸宏平常根本沒看過他怕成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

  「你到底是碰上什麼事啦?剛剛那位同學是風原吧。」

  「對、對啊。你真行,一眼就認出是她。」

  井筒一邊注意走廊人影,一邊回答幸宏。另一方面的渡邊已經恢復情緒。

  「不愧是神庭選手,眼光真好啊。」

  「你竟然能夠在一瞬間認出改戴隱形眼鏡,而且改變髮型的她;不愧是生活在得天獨厚的成長環境啊。」

  吉田也頻頻點頭表示同意,幸宏隨口應了一聲。

  的確,如果是只看一眼,那絕對認不出現在的風原千繪。況且幸宏跟她不同班,連社團也不同。兩人只不過是在暑假的共同集訓時,她提出要求想拍攝幸宏所屬社團的紀錄片而相識。剛認識的時候,只覺得她是位個性溫和柔順,並且在小小的臉蛋上戴著一副不搭調的圓框大眼鏡的女孩。但是在集訓的騷動中,她表明自己是階梯社天崎學姊的粉絲,其癡狂程度讓人啞口無言。

  幸宏記得在那之後,她光明正大地拿自己的手提式攝影機瘋狂拍攝天崎,看起來非常高興,不過暑假後半的社團活動她就沒有參與。或許是因為風原本來隸屬於「電影研究同好會」,所以八成是忙著參與那方面的活動吧。然而今天許久不見,就發現她整個人的樣子都變了。首先是沒戴眼鏡了,可能是改戴隱形眼鏡吧。髮型也從原本統一垂肩的髮型改為層次短髮。她現在留著一頭妹妹頭,頭髮微卷,髮梢則略俏麗地上揚。個性似乎是沒有改變,但是如果實際交談,或許會得到跟以前不同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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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是談戀愛啦。」

  吉田小聲說道,渡邊聽了驚訝地大叫出聲,幸宏則不禁轉頭看向吉田。最誇張的是井筒,他劍拔弩張地站起來大喊:

  「你這混帳!憑什麼這麼說啊!」

  井筒動手打算揪起吉田的衣襟,幸宏趕忙阻止他。井筒氣呼呼地喘著氣再度就坐,然後用力甩甩頭。

  「井筒,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應該知道風原同學改變造型的原委吧?還有,你幹嘛這麼害怕啊?」

  「我哪有害怕!」

  井筒高聲反駁。就算是在吵雜的室內,也能清楚聽見他的叫喊。班上同學都把視線轉到幸宏身上。

  「啊,誤會啦。沒事,沒事。」

  幸宏找藉口矇混過去,然後再回看井筒。他「唉」地歎了口氣,接著低著頭說:

  「其實──我告白時認錯人,跑去向風原告白了。」

  「!?」

  「各位同學,請回座位──」

  如同與井筒的衝擊性發言重疊一般,導師在這時打開門走進教室。井筒驚覺不妙,連忙起身跑回自己的教室。

  但是幸宏等人卻嚇得目瞪口呆。

  「說穿一句話,就是因為你只認運動外套,所以認錯人。想不到還有人會犯這種老掉牙的錯誤啊。」

  「少囉嗦。」

  導師時間結束之後,井筒再度飛奔到幸宏的教室,把幸宏拖了出來。他們先到餐廳躲了一會兒,然後現在正往「階梯社」的集社地點──第一體育館屋頂前進。

  附帶說明,「階梯社」的活動內容是指在校內階梯,甚至在整個校園內競速,可說是個會造成困擾的社團。話雖如此,階梯社在這個「天栗
濱高校」內歷經各種波折之後,也漸漸佔有一席之地。

  「這樣說起來,從集訓之後我就一直沒見過風原同學。九重學姊也很著急,甚至還差點誣賴我哩……你應該在那時幫我澄清才對啊,害我碰上
那種無妄之災。」

  幸宏一邊在走廊上移動,一邊想起暑假後半的大小事。

  「嗯,不好意思,那是我不對。可是當時的我不知該說是想忘掉那檔事,還是想裝做事情沒發生過,總之就是不敢開口。老實說,集訓後風
原沒來我們社團,讓我鬆了一口氣哩。」

  井筒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回答幸宏。幸宏搖了搖頭說:

  「井筒,你這樣很缺德耶。」

  「我也不想這樣啊!那件事是個意外好不好。你應該懂吧?能體諒我吧?」

  「你跟我說這種話也沒用啊。再說你今天見到風原同學了吧,直接跟她說清楚不就得了嗎?嗯,我是能諒解你有口難言,可是一直誤解下去也不是辦法吧。」

  「才不是哩,事情發展早就已經超越那個層次了。」

  「什麼意思?你別故意誇大事實喔。」

  「我才沒有誇大事實哩!是真的好不好!」

  井筒大叫,幸宏用目光示意叫他快說。他深呼吸幾次後開口:

  「我啊,今天也是做好不得不跟她碰面的覺悟,打算向她低頭道歉,並且告訴她當時的告白是我認錯人,是一場意外。可是,當我一早走進
教室的時候,我班上所有女同學都用很嫌惡的眼神看我啊。」

  「嫌惡?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她們把我當瘟神看待哩。告訴你,我們班上有個叫山田的恰北北,她總自以為是大姊頭,我們男同學都叫她凶婆娘,啊,這是題外
話啦。重點是她今天走到我身邊說:『你應該有認真考慮風原同學的事吧?要是你敢讓她傷心落淚,我可不饒你。』哩。」

  嗚哇,這太慘了吧。

  幸宏越來越能理解井筒的處境。

  「風原那傢伙,把那件意外跟大家說了啊!不過我想八成是那凶婆娘硬逼她說出來的,結果我們班所有女同學都知道這件事。你應該能想像
我的處境吧?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一籌莫展啊。總之,我今天光是躲避風原的追擊就已經沒力啦!」

  井筒拚命解釋。雖然事情原因出在他身上,但是幸宏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免有點同情。狀況在他本人不知情的地方持續發展。

  嗯?

  這時幸宏腦中浮現一個疑問,他忘了一件事。只要提到風原,應該就會聯想到一位跟她同進同出的人物。那個人的名字叫三島真琴,是與幸宏同班的田徑社社員,跟風原應該是好朋友,當初替風原跟階梯社穿針引線的人也是她,不過幸宏今天到現在都還沒跟她說過一句話。雖然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好介意,但是既然井筒與風原出事了,三島理論上應該會來跟幸宏說些什麼才對,然而今天的她看起來卻是全無動靜。

  奇怪?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樣一想起來,就會覺得當時風原直接過門不入幸宏教室的舉動也頗讓人不解。雖然風原有可能會因為膽小而不敢開口詢問幸宏,可是三島為什麼沒有跟風原打招呼呢?話說回來,當時三島人在教室內嗎?

  幸宏一邊思索,一邊與井筒抵達第一體育館屋頂。

  「生日快樂!」

  一打開門就聽見興奮的道賀聲。眼前有一位矮個子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到稍後方一位高個子的少女身邊,抓住她的雙手跳起了社交舞。

  「九重學姊……請問你在幹什麼啊?」

  幸宏對矮個子的少女問道。

  九重優子,擔任幸宏等人所屬「階梯社」社長的三年級生。她圓睜雙眸讓人會聯想到貓的眼睛,給人強烈的印象。隨著她起舞的二年級學姊
天崎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讓人為之著迷,是位優雅大方的美少女。

  「聖誕快樂!」

  兩人轉了幾圈之後,擺出結束姿勢站定,九重還說出不合季節的賀詞,讓幸宏與井筒不解的歪頭思考。她察覺兩人不能理解話中涵意,重新說道:

  「叮叮噹!叮叮噹!」

  根本不能理解在說什麼。

  「呃,我根本不瞭解你的意思,請問這到底是在說什麼啊?」

  幸宏向天崎問道。因為他認為就算詢問九重,也得不到正確的答案。可是天崎違背他的期待,只是聳聳肩露出微笑,沒有給幸宏任何回答。
然後九重走到井筒面前。

  「嘿嘿嘿,井筒,我都知道了喔。」

  她出人意料地用手肘去頂井筒的胸膛。井筒有些害羞的紅著臉問:「你是在說什麼啊?」九重聽了之後笑得更愉快了。

  「少來,我早就聽人家說啦。三島真琴告訴我囉,她說你跟風風告白了啊。真有你的,你要努力把她帶進來我們社團喔。這樣你們兩個就可
以長相左右,而且我們也終於可以得到期望已久的一年級女社員啦,這就叫做魚與熊掌全收啊。」

  九重再度發出「呵呵呵呵」的奇怪笑聲。另一方面的井筒則是──

  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如果就這樣不管他,他大概會化成灰隨風而逝吧。幸宏擔心地搖了搖他的肩,但沒有什麼效果。

  (原來如此,她跑來這裡告狀了嗎?真不愧是三島同學,做了正確的判斷啊。)

  幸宏理解了三島的所作所為,她一定是利用導師時間前的空檔跑去找九重。她沒找幸宏商量,反而是直接向九重告知井筒與風原的告白事
件。因為幸宏對井筒的發言力根本不夠,所以她選擇找社團內個性最強勢的學姊幫忙。簡單來說,三島也為風原布下了局。

  (只不過,這些舉動都是幫倒忙啊……)

  幸宏在心中喃喃說道。

  「容我多嘴一下,那句話不叫『全收』,是叫『兼得』。我知道社長你想說的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延伸,可是我想你還是直接用『一
石二鳥』或『一舉兩得』比較淺顯易懂。」

  九重身後傳來說話聲,她轉過身用食指指著緩步走近的少年說:

  「沒錯,沒錯!我就是那個意思。不愧是小三三,說的真好啊。」

  「……你是已經篤定要叫我那個綽號了嗎?」

  被九重指著的少年,用左手推了一下稍微滑下的眼鏡說道。他是二年級學長三枝宗司,同時也可說是階梯社的「智多星」。他現在抱在手邊
的筆記型電腦,記載著階梯社所有人的詳細資料,以及校內各階梯的所在位置,甚至還有各階梯的段數、長、寬、高、材質、破損情形、細微的
傷痕和凹陷……等等各種資料。他利用這些數不清的檔案規劃出最有利的奔跑路線,然後照路線跑出最佳的成績,可說是階梯社排行第一的智將。

  「小三三,你對這綽號有什麼意見嗎?」

  九重用一副全然不解的表情回問三枝,可是三枝只淡淡回答:「不,沒什麼。」

  「現在的重點是井筒才對啊。井筒!社長命令你,想辦法用甜言蜜語把風風拐進階梯社來!懂了嗎?」

  九重再度轉過身,猛力拍打井筒的胸膛。失魂落魄的井筒突然回過神,反射性地大聲回答:「沒問題!」幸宏輕輕搖搖頭,心想這下慘了。
井筒人雖然失了魂,可是卻突然回神大聲答應了這麼破天荒的要求。還有九重那句「用甜言蜜語把風風拐進階梯社」聽起來也很有問題,他不認
為九重有在正確理解這個詞句的意義下說出那句話。

  想到這裡,幸宏環顧左右,通常在這時會吐槽九重的人不在現場。他想到的是階梯社副社長刈谷健吾,同時也是社上唯一能跟九重平起平坐
的三年級學長。幸宏問三枝:

  「刈谷學長還沒來嗎?」

  「喔,刈谷學長他今天似乎不會來參加社團活動。另外風原也去影研會了,他們今天好像要開會。」

  井筒聽到三枝的說明,輕撫胸膛鬆了一口氣,看來他今天是逃過一劫了。

  此時後面的門「碰」地一聲被打開,一位綁馬尾的女老師出現。她是神庭小夏,階梯社的顧問,同時也是幸宏的堂姊之一。她面無表情地環顧所有社員,然後把視線停在井筒身上。

  「大新聞!井筒研瘋狂愛戀風原千繪!?」

  小夏突然舉起白板,九重「喔喔──」地拍手叫好,天崎也略帶猶豫地一同鼓掌。而當事人井筒──

  看起來真的魂飛魄散了。

  「不愧是夏夏老師,消息真靈通啊!這樣我們整個階梯社都得要出馬為井筒加油才對啊!」

  九重輕快地跳躍歡呼,小夏看到她的模樣也跟著一起飛跳,兩人圍繞在垂頭喪氣跪下的井筒身旁。

  「井筒,不必那麼害羞嘛,我們會全面支持你的。」

  「加油,加油。」

  兩人看起來相當開心。天崎有點擔心地低頭看向垂著頭,嘴裡喃喃念著:「……責任……夏威夷……我的夢想……」等意義不明話語的井筒,可
是她的立場大致上也是「九重派」。幸宏想要增加「友軍」而看向三枝,希望能請他幫忙。三枝在一旁冷靜地看著九重等人起哄。

  「三枝學長,其實這件事是這樣的……」

  幸宏覺得應該要把事情真相告訴三枝而靠過去。

  「……看來影響都可以控制在誤差的範圍之內。說穿了……!?」

  三枝正在自言自語。他察覺幸宏靠近後,轉過頭看向幸宏,眼鏡下的目光非常尖銳。幸宏有點被嚇到,暗自倒吸了一口氣。

  「三、三枝學長?」

  「……喔,我有聽到。神庭,有事嗎?你這樣會嚇到我啊。」

  「啊,沒什麼……對不起。」

  「那麼!我們今天要跑標準賽喔,大家出發!」

  歡呼跳躍的九重宣佈社團活動開始。她帶領緩緩站起身,口中呢喃著奇怪言詞的井筒,意氣風發地向前邁步。幸宏見狀,無奈地結束和三枝的對話。

  「怎麼了嗎?」

  天崎對三枝問道。三枝輕輕搖了搖頭,回答:「沒事。」然後尾隨九重走去。

  「我回來了──」

  經過三小時的社團活動之後,幸宏回到這腫。今天井筒似乎變得自暴自棄,情緒特別興奮。幸宏在階梯賽跑輸給他,所以得留下來打掃。他打開玄關的門後,看到地上有雙不屬於家人的鞋子。雖然幸宏覺得這雙鞋似曾相識,可是卻想不起來是在哪看過。從鞋子大小以及鞋子朝玄關門整齊排放這兩點看來,來的人應該是美冬的女性朋友。

  美冬是與幸宏同居的四位堂姊中的四女,同時也是與幸宏就讀同一所高校的二年級生。幸宏直到最近才瞭解,雖然她平時態度總是有點冷
漠,但其實是個溫柔的女孩。如果是她的朋友造訪,應該是會把鞋子整齊放好吧。

  「小宏──歡迎回家──」

  一位紮著頭髮、身穿圍裙的大姊姊從走廊上快步跑來。看起來是位溫柔的女性,微垂的雙眼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更加動人;這位是幸宏四個堂
姊中的長女希春。幸宏一如往常地抵擋住飛撲過來的堂姊,向她詢問鞋子的事情。希春睜圓雙眼回問:

  「是天崎同學來家裡啦,你沒有聽說她要來嗎?」

  希春說出讓人驚訝的名字。

  「咦?是小泉學姊來了啊……」

  幸宏瞠目結舌,抬頭仰望階梯。

  「啊,小宏你竟然稱呼她『小泉學姊』,看來你們關係不錯嘛?」

  希春突然把臉湊上來。幸宏急忙想要笑著矇混過去,可是希春的視線依然咄咄逼人,接著突然開始聞幸宏身上的味道。

  「你、你這是幹嘛啊?」

  「看來是沒有香水味……」

  「你在胡說什麼啊。」

  幸宏無視於裝作若無其事的堂姊踏上玄關,但是希春又纏上幸宏。幸宏的手臂抵住了希春的酥胸,將近半隻手臂埋入希春的胸懷內,讓他不
知該如何是好。他一邊拖著希春上樓,一邊提出突然想到的疑問:

  「話說希春姊,你今天不用工作嗎?」

  「因為今天是小宏的開學典禮,所以我提早回家啦。」

  「……請你認真工作好不好。」

  幸宏對我行我素的堂姊感到無力,慢步走過美冬房門前。

  這時,房門從內側被打開,幸宏也順勢退到旁邊。結果身體剛好靠上希春,柔軟的感觸抵上他的後背。

  「對不起。啊?神庭,你回來了啊。」

  從房間走出來的是天崎。雖然幸宏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突然見到面,還是免不了緊張一下。他慌張的低頭問好:

  「小泉學姊,辛苦你了。」

  天崎聽到幸宏的問好,「噗嗤」地笑出聲。她用手指輕輕按住自己的嘴唇露出微笑,烏黑亮麗的頭髮柔順地貼在身後。

  「呵呵呵,我今天是來跟美冬商量事情的。我提議在運動會結束之後,辦個只限女性參加的過夜聚會。」

  天崎用手優雅地撩起頭髮說道。她還穿著制服,所以社團活動結束後應該是沒有回家,就直接來造訪美冬吧。幸宏不禁想起「接送她的車又
停在我們家附近嗎」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這樣啊,運動會的日子也近了啊痛痛痛痛痛──」

  幸宏的腹側突然被用力捏了一把,他痛得扭曲身子,轉過身對不高興的希春抱怨。希春生氣地別過臉說出「有個豬哥的丈夫還真讓人傷腦
筋」這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話。

  「喂,我跟學姊只是……」

  幸宏欲提出反論,可是這時雙馬尾卻如同追打上來般走入兩人中間,這個人正是美冬。幸宏從正面承受她宛如永久凍土般的視線,差點沒昏
倒。

  「你真好色。」

  美冬的會心一擊給予幸宏致命打擊。

  「美冬,別這樣嘛。」

  天崎也出聲安撫美冬,兩人對希春行點頭禮後一起走下階梯。天崎在途中回過頭對幸宏道再見,幸宏也點頭與她道別;一旁的希春立刻轉頭
叮嚀幸宏:「你不可以偷吃喔!」

  「就跟你說不是那樣嘛……」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幸宏煩惱的抱頭。這時對面房間的門又猛力打開。

  「美冬!啊,問幸宏也可以啦。你們學校最近是不是要辦運動會啊?」

  是三女千秋。參加大學籃球社的堂姊,穿著無袖T恤和緊身牛仔褲走出房間,一邊拿著手機一邊問道。幸宏一時反應不過來,結果被千秋抓住
肩膀使力猛搖。

  「喂──你有沒有聽到啊?我在問運動會的事啊。」

  「啊,嗯,這個月中旬……」

  「OK!」

  千秋「啪」地拍打幸宏的胸膛,然後把手機拿到耳邊,開始講電話。

  「這是個天大好機會啊……咦?你胡說什麼?這種大型活動最適合告白了啦,你就大膽表態嘛。」

  千秋像連珠炮似地接連說道,「砰」地關上房門。

  「……她是在說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千秋是碰上什麼問題了嗎?」

  幸宏與希春一同不解地歪著頭。

  「天栗濱高校」的運動會在第二學期開學後的兩周後,也就是大約九月中旬舉辦。歷年來運動會日期都會選在週日,然後把隔天調整為補假
日。雖然學校是設立在交通不便的山腰上,但還是會有許多人來參觀運動會。

  運動會的實行委員會早在五月就設立完成,接著會在六月初發表各學年班級的所屬團隊。基本上共分為紅、藍、黃、白四隊,並且各自為參賽做準備。在獎勵學生自治的「天栗濱高校」內,除了運動會當天的流程是由學生自主規劃之外,就連各隊為參賽而做的練習與準備也都讓學生自己安排。雖然各隊還是會分配負責指導的老師,但是他們也大多會尊重學生的意見。為此,學生在運動會的負擔其實相當大,擔任各隊領導的三年級學生,每年都要犧牲暑假為運動會做準備。

  幸宏五、六月都把精神放在別的事上,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關於運動會的事。他直到第二學期開學,全校學生都在為運動會練習之後,才實際感受到運動會的存在。

  「話雖如此──」

  時間是放學後,在設置於操場四個角落的階梯式學生席一角。幸宏一邊坐在那兒準備「應援團比賽」用的各式道具,一邊喃喃說道:

  「我們在不知不覺中變成負責打雜的,也真是怪事一樁啊。」

  「呵,現在才抱怨也來不及啦。負責工作是先講先贏,只能怪你自己手腳太慢啊。」

  曬得一身黝黑的班長前田露出清爽的笑容說道。他因為立場關係,只能接下最沒人想要負責的工作。

  「不過我是刻意選這個工作的哩。」

  「因為其他工作都還要開會之類的啊,麻煩死了。」

  吉田與渡邊坐在對面進行作業。吉田「砰、砰」敲打釘子的動作越來越流暢,渡邊則在木棒上纏布條,可是他看起來做得頗為馬虎。

  「渡邊,布條纏歪了啦。」

  幸宏提醒渡邊。只見他搔了搔頭,不滿地說:「我知道啦。」

  「別這麼不爽嘛,那只不過是謠言啊。」

  吉田小聲說道,但是渡邊的臉色變得更不愉快,幸宏與前田不解的看向他們。

  「唉,最近我們社上有些奇怪的謠言,有人說見城學姊交男朋友了哩。」

  吉田察覺到兩人的視線,一邊苦笑一邊說明。幸宏等人驚訝地「喔?」了一聲。

  「你說的見城學姊是那位籃球社的女神對吧?真的假的啊?她跟誰交往?」

  前田出人意料地追問吉田,渡邊立刻很不爽的回答:

  「只是謠言啦!那種事情從暑假結束之後就一直在四處流傳了。其實是有人在共同集訓結束之後亂放消息,因為我們社團最近有點派系分
裂,所以就有人亂說謠言扇風點火啊。」

  「也有人說看到見城學姊在集訓的時候,跟同年級的男同學很要好的聊天。可是見城學姊本來就是一個不論對方是男是女,都能與之談天說地的人啊。」

  吉田補充道。他似乎顧慮到情緒不滿的渡邊,刻意轉開話題。

  「我跟你們說,運動會結束之後就要投票啦。你們都拿了這個嗎?」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並將其攤開。幸宏看了一下,不禁發出「啊啊」的聲音。紙上寫著「今年的三女神候選人已確定!」並印有約十位少女
的照片與姓名,她們是目前一年級的三女神候補。

  「初選終於結束,最後我們挑出十二位候選人。在這之中得票數最高的三個人將會被我們選為本學年度的三女神,請各位記得投票喔!」

  幸宏從喊著宣傳文句的吉田手中接過宣傳紙,與前田一同打量內容。的確,紙上列出的女孩一看就知道都是美少女。幸宏一邊佩服委員會的
能耐,一邊確認所有候選人的長相時,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位候選人的照片上。

  「風原同學?」

  風原千繪的大頭照被登在紙上。而且照片上的她還戴著眼鏡,也就是第二學期開學前的模樣。幸宏抬起頭看向吉田。

  「喔喔,她啊。她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收穫啊,當我們以為挑選完今年的所有人選之後,竟然在暑假的共同集訓有了這麼一大發現!她可
以說是一匹黑馬啊,神庭選手。」

  「你們是什麼時候幹這種事的……」

  的確,風原長得意外可愛。因為她總是低著頭,好不容易抬起頭時又一直拿著手提式攝影機,所以大家很難去注意到她的長相,但其實風原
是很可愛的女孩子。幸宏是直到數天前看到她改變造型後才察覺這件事,可是吉田等人卻是在暑假就發現了這個事實,「女神委員會」真是不容小覷啊。

  「這樣一來,今年的選戰也變得更有看頭!請你們一定要在運動會後,投下神聖的一票。」

  吉田裝腔作勢地行了個禮。

[ 本帖最後由 @_@+ 於 2008-12-15 09:18 PM 編輯 ]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09:41 PM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2-10 06:52 PM 編輯

第二階 界線

  「所以,這一天終於到了!」

  九重擅自站上操場的講台大放厥詞。幸宏仰望她的模樣,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其他的階梯社社員也都做出與他差不多的反應。

  「喂,那邊的!你們看起來很沒精神耶,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幸宏被九重點名,只好開口回答:「運動會。」

  沒錯,九月十八日星期日。今天就是「天栗濱高校」的運動會當天,據說實行委員與各隊的領導者從昨晚就住在學校。此外,也有學生從早
上四點就開始為運動會做準備,就連幸宏都是一大早六點就到校。雖然他已經忙了很久,但還是有不少雜事還沒處理完。

  現在時間接近七點半。階梯社在九重的火速召集令下,聚集在本部的帳棚前。九重似乎很想把風原也找來,可是她因為要負責「電影研究同
好會」的工作,所以今天幾乎一整天都要忙於攝影。風原從一早就為了準備器材等事而分身乏術,這讓井筒露出頗為寬心的表情,可是九重卻很不滿。

  「沒錯!今天就是運動會,這次我們要為去年雪恥啊!」

  九重聽到幸宏的回答之後,用力握緊雙拳說道。刈谷歎了口氣說:

  「你是在說社團接力賽跑對抗賽的事吧?我們今年能夠順利參賽吧。」

  幸宏等人一同看向刈谷,他也回看社員們。刈谷是一位五官端正、眼神銳利、隱約帶有野性氛圍的少年。他面色凝重地承受社員們的視線答
道:

  「追根究底,去年的我們比現在還更不配稱之為『社團』哩。當時我們社員只有三個人,她卻跑去說要參加六人一隊的社團接力賽跑對抗
賽,結果當然被實行委員會一腳踢開了啊。」

  「就是說啊!雖然去年因為委員會打壓我們所以無法參賽,但是今年一定要雪恥啊!豪華獎品是我們的啦!」

  九重在講台上大聲叫道。一旁的實行委員雖然用很厭煩的眼神看著九重,可是倒還沒有人開口吐槽她。

  「會有獎品嗎?」

  幸宏初次耳聞這個消息,他向刈谷確認事情真相。刈谷點頭肯定。

  「社團接力賽跑對抗賽和隊伍的積分沒有直接關係,取而代之的是會有獎品。」

  「我記得去年的獎品,是教世界史的館山老師在波斯買的地毯吧。」

  三枝一邊操作小型的終端機一邊說道,九重舉起手臂發難:

  「沒錯,沒錯!當時大家都說那張地毯一定是仿冒品,可是我在羽球社社辦實際摸過之後,覺得它的觸感非常柔順,肯定是真材實料喔!所
以我想今年的獎品一定也很棒!」

  「但是話說回來,館山老師還真是大手筆啊,竟然肯捐贈地毯。」

  「據說實行委員會的人每年都會衝到別人家強制徵收獎品哩。」

  「真的假的啊?」

  三枝的說明讓井筒大感驚訝。

  「沒有啦,這件事應該不是真的。我想實際上只要委員會肯去拜託師長,就應該會有人肯捐贈獎品吧。去年的獎品算是比較昂貴,可是以前
的獎品也有出現過等身不倒翁玩具跟健身用啞鈴組之類的東西。」

  「那我倒是滿好奇那些獎品是誰捐出來的。」

  「其實我也這麼想。」

  三枝笑道。

  「順便告訴你們,聽說本校的運動會每年都會接獲『請不要在高校的運動會,做出會讓學生養成唯利是圖心態的舉動』的申訴呢。」

  刈谷組起手臂說道,九重在講台上跳著大叫:

  「這不重要啦,重點是我們要出賽就一定要贏啊──!為此我有準備秘密武器,你們拭目以待吧!」

  九重興高采烈地說道,幸宏聽到「秘密武器」四字後抬起頭,他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儘管他很想開口問個清楚,可是這時卻傳來了其他人的
說話聲:

  「喂,九重同學!請你不要站在上面妨礙我們好嗎?」

  一位高額頭戴眼鏡的少女站在情緒激昂的九重身後罵道。她身穿的體育服袖子上,用別針整齊地別著「執行部」的紫色臂章和「運動會實行
委員」的橘色臂章。

  「你在這會妨礙我們做準備工作,閒雜人等請閃到一邊去。」

  「唔吱──中村你又來搗亂了,我們絕對不會輸給你們那隊的啦!」

  「……我們同班,所屬隊伍當然也一樣啊,你是白癡嗎?」

  九重對眼前的天敵叫囂,但是對方少女卻淡然處之。

  少女的名字叫中村千鶴,是「天栗濱高校」的學生會執行部長,三年級。她非常仇視階梯社,而且和九重誓不兩立。

  「喂,請你快點下台好不好?我們還要裝麥克風哩。」

  中村如同趕狗兒似地揮手示意九重離開講台,可是這動作對情緒昂揚的九重卻是反效果。她輕快地跳起充滿挑釁意味的步伐,然後反覆作勢擊出刺拳,彷彿在說:「你能耐我何──」中村見狀非常惱火,破口大罵:

  「你快給我下台啦!我要懲處你喔!」

  她憤怒地手指九重。但九重看準時機,「嘿」一聲地猛力伸手抓住中村的雙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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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中村嚇得目瞪口呆。接著她的臉頰漸漸漲得通紅大罵:

  「你這傢伙──!怎麼可以這樣亂來啊!!」

  中村的怒罵聲足以讓操場對面的學生聽見。

  「任務達成,撤退──」

  九重率先拔腿就距;刈谷罵了句「呆瓜」之後,緊跟在九重後頭;接著幸宏等人為了避免再被找麻煩,也慌忙逃走。他們一直跑到本部帳棚
看不見的死角位置,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你是在想什麼啊。」

  刈谷立刻責難九重。九重注視右手,然後把自己的左手按上胸部,露出苦澀的神色,接著朝天崎看了一眼。

  「你給我適可而止。」

  刈谷預先察覺九重的意圖,輕敲她的後頭部並出言警告。天崎見狀用手擋住自己的胸部,一旁的幸宏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來中村同學是看不太出身材的啊。」

  連三枝都對這件事發表意見,井筒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

  「我們的重點是社團接力賽跑對抗賽吧?」

  刈谷轉回話題。九重拍手稱是,再度亢奮地舉起手叫道:

  「拔河比賽結束之後就是預賽啦!大家要盡全力表現喔!」

  幸宏等人配合亢奮的九重一同大喊:「加油──!」然後各自回到所屬的隊伍。幸宏與九重同屬紅隊。九重在移動中一直拍打著他的後背
說:「我給你打氣。」讓他煩到受不了。刈谷與三枝還有天崎都是藍隊,只有井筒一個人是白隊。井筒對此似乎頗感懊悔,他大概是很想和九重
共屬一隊吧。

  這樣說起來,美冬姊也是藍隊啊。

  階梯式學生席設置在操場的四個角落。紅隊的座席在最靠近正門的西南方,接著藍、黃、白三隊的座席位置以順時針排列下去。幸宏隨性地
把目光朝向藍隊的位置,卻一眼就發現美冬,讓他不禁緊張了起來。

  留著雙馬尾髮型,頭上綁著藍色頭巾的堂姊,手拿藍色綵球站在女同學集團的中間。她是在做啦啦隊的練習嗎?

  「啊,神庭同學!我正在找你呢。」

  神庭在自己座位就坐的同時,三島跑到他的身邊。她是個把直順的頭髮綁成馬尾,身材苗條的少女。在幸宏旁邊坐下後,她把臉湊過來問
道:

  「我問你喔,這周的星期天你有空嗎?」

  「咦?你、你要幹嘛?」

  幸宏緊張地回答。三島有點不耐煩的說:「就問你星期天有沒有空嘛?」

  「呃,所以我問你到底是要幹嘛啊?」

  「有空的話,我們去看電影吧。」

  「電、電營……」

  幸宏的發音有點不標準。三島不理會受驚的幸宏,繼續說道:

  「對啊,就我們跟風風,還有井筒同學四個人。藉這個機會推他們一把,讓他們兩個可以有進一步發展啊。」

  「…………」

  幸宏總算理解了狀況。

  「風風也真是的,都已經改變造型了,卻還是一點動作都沒有,這樣只好由我們出馬幫忙啦。啊,你放心,我已經用便宜價錢買到電影票
了。只要我們用兩對約會的形式出去,風風她的壓力就會減輕,而且我們也方便從旁協助她。九重學姊也說會幫我,所以我想要把井筒同學約出
來應該是很簡單啦!那就麻煩你囉。」

  三島「啪」一聲輕拍幸宏的肩膀。如果幸宏出口回絕,恐怕會遭受九重制裁吧。幸宏一邊這樣想到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一邊看向白隊。

  加油啊,井筒,事態越來越惡化了。

  八點過後,全校學生先一度回到教室。待導師點完名與宣傳過注意事項之後,才再度前往操場。

  接著,第五十六屆天栗濱高等學校運動會就此揭幕。

  「好!今年的社團接力賽跑對抗賽要開始啦,今年總共有三十個隊伍參加比賽。首先要進行的是上午的預賽,讓我們盡全力表現吧!司低儀由我,廣播社的明日之星,一年八班加籐博文來擔任。然後我們請到現任學生會長游佐由宇一同學來負責解說比賽。請多多指教!」

  「啊,你好──請多指教──」

  上午的各項活動漸入佳境之刻,原本平和輕淡的播報聲突然變得明朗快活。負責播報社團接力賽跑對抗賽的,是文播社的新面孔加籐博文。
生趣盈然的揪報風格,讓才一年級的他漸漸成為廣播社的第一把交椅。坐在他身旁面露微笑的,則是三年級的游佐由宇一。

  「接下來就先發表今年的獎品吧!這次的獎品,可是由加籐博正校長自掏腰包購買的DVD放影機!」

  「YA!」學生們無意義地高聲喝采。加籐校長戴著墨鏡,在教職員用帳棚內苦笑。來參觀運動會的家長與周邊住民的人群中也傳出笑聲。

  「這絕對不是二手貨喔!我這作兒子的敢跟各位打包票,機器是為了今天特地新買的!我媽媽在家火冒三丈哩!」

  「YAHOO!」學生們再度無意義地喝采,會場被笑聲包圍。靠近本部的藍隊做出人浪,沿著紅隊、白隊、黃隊繞了一圈。

  「那麼,負責解說的游佐同學,請問你覺得今年哪一隊最有勝算呢?」

  加籐製造話題游佐。

  「這個嘛,我先為各位簡單說明一下這場比賽的進行方式。這場社團接力賽跑對抗賽,是不分運動系社團和文藝系社團,同時也不分男女、
共同舉行的接力賽跑。」

  「一隊六人,各自奔跑兩百公尺,在總計一千兩百公尺的距離內分出勝負,只有在預賽得到第一名的隊伍才有資格參加決賽,而決賽由五隊
互相競爭。我想這場接力賽跑的個中樂趣,就在於各社團都要配合其社團活動內容來奔跑才行。」

  游佐與加籐簡單扼要的說明比賽內容。

  「沒錯,只是單純奔跑的話沒有舉辦對抗賽的意義。為此我們學生會全力協助比賽,為每個社團提出各種『障礙物』。比方說足球社必須要
一邊盤球一邊奔跑,而田徑社則要邊奔跑邊跨過我們設置的障礙物才行。」

  「聽說每年的『障礙物』難度都越來越高哩。」

  「反正越來越難的只有田徑社而已。」

  「誰說的!」從學生席一致發出噓聲。

  「還有交棒時的規則,球技類的社團基本上都要用球來交棒。比方說網球社就必須一邊用球拍彈球一邊奔跑,交棒時不可用手,也不可讓球掉落至地面。」

  「對於去年抱怨的棒球社和壘球社,我們今年改為讓他們用繩子拖輪胎奔跑。還有橄欖球社因為沒有辦法向前投球,所以我們要求他們交棒時必須要讓前一位跑者超越下一位跑者之後才能交棒。」

  「真是設想周到啊。這樣一來裁判一定很辛苦,我怕他們會累垮哩。」

  「反正會累垮的是裁判,不是我。」

  「滾出去啦──!」游佐再度受到學生猛烈的噓聲,可是他和加籐都表現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那麼讓我們注意比賽吧!首先是第一預賽。第一賽道是去年的冠軍隊伍,男子羽球社!他們在第一預賽就出現啦。」

  場內傳來陣陣歡呼。幸宏坐在操場中央等候出場,並環顧四周。操場外側拉起繩子禁止群眾進入,四個角落則是設置了階梯式學生席。然後
學生席的中間位置與本部帳棚兩側都站滿觀眾。大家似乎都感染到運動會的熱烈氣氛,非常興奮。

  (感覺還真像是廟會祭典啊。)

  幸宏的身邊有身穿柔道服、劍道服、體操用緊身衣,甚至女僕服的學生。黃色的階梯社運動外套跟他們比起來,還算相當不起眼。附帶一
提,女子田徑社的三島與幸宏同樣是擔任第四棒跑者。幸宏在她身旁坐下,她小聲地說:「我們都是最後一場預賽的隊伍呢。」

  「啊啊──棒球社暴投──!硬式棒球飛到觀眾席去了,請小心──!」

  「因為這不算是全壘打,所以請把球還給我們──」

  「羽球社真是身手不凡啊!他們又使出每年慣例的背後交棒了。」

  「因為他們可以不看身後就直接接過羽球啊,真不簡單。」

  「請問慈幼社手上抱的嬰兒是真人嗎?」

  「不,那是救援訓練用的假娃娃。做得還頗逼真呢,聽說約有五公斤重。」

  儼然化為變相障礙賽的接力賽跑,在眾人的笑聲與叫聲中進行,最後終於到了幸宏等人階梯社登場。

  「接下來是最後一場預賽,也就是第五預賽!這場比賽也是有不少有趣的隊伍喔。而且這場比賽中還有特別隊伍參賽!」

  幸宏在起跑點前方坐下。他前面是三枝,後面是刈谷。由於田徑社專用運動場一圈是四百公尺,所以參賽選手被分在兩邊,幸宏是第四棒。
第一棒是九重、第二棒是三枝、第三棒是天崎,幸宏負責跑第四棒,然後交棒給井筒。刈谷則負責最後一棒,即是第六棒跑者。

  「特別隊伍就是依照慣例要出場的教師隊。不知他們今年是怎麼搞的,竟然所有人都做了角色扮演。尤其是教數學的神庭老師最不得了,她
身上穿的是特攻服嗎!?只有她看起來最有模有樣哩。」

  幸宏聽到加籐的播報後轉過頭,看到小夏單手持木刀走過來。她身上全黑且繡有黃金升龍的學生長衣迎風飄逸,氣勢鎮壓全場,從周圍湧起了驚歎聲。雖然她身邊還有戴起相撲力士頭(註:江戶時代男子髮型的一種)假髮的君主,和身穿護士服的中年歐吉桑,可是他們儘是被喝倒采,完全沒有得到聲援。

  小夏朝幸宏走去,幸宏有股非常強烈的不祥預感。她像混混般地蹲坐在假髮君主後面看來是第四棒跑者。幸宏的預感成真,從背後冒出冷汗。

  「接著第三賽道是女子田徑社!然後第四賽道是最近知名度急速上升,天栗濱最異常的隊伍,階梯社!」

  大會廣播一一介紹參賽隊伍。第一賽道是柔道社,第二賽道是男子游泳社。介紹到第三賽道的女子田徑社時,她們很開心的跟大家揮手示
意,三島則看了幸宏一眼露出微笑。接著介紹到階梯社時,不知從何處傳來「雷之女神加油啊──」的聲援。

  「第五賽道是元祖角色扮演集團,SF研究同好會。今年他們穿女僕服參戰!不過他們的參賽方式和教師隊好像有點相似啊。」

  「反正相似的也只有角色扮演這點而已。」

  「去你的──!」學生再度吐槽游佐。

  「游佐同學,請問階梯社的障礙物是什麼呢?總不可能把階梯搬過來讓他們跑上跑下吧?」

  加籐對游佐問道。

  「嗯,我們簡單準備了取物用的小梯子給他們。他們必須要先在小梯子來回奔跑十次才能起跑。」

  「原來如此。雖然不算有創意,但這方法可以很確實的拖延到他們的起跑時間啊。附帶一提,他們的第一棒跑者身穿黃金鼠布偶裝,那是怎麼一回事啊?」

  「喔,那是九重同學自己說要穿,所以我們才幫她準備的,不過我想那件衣服穿起來應該很悶熱吧。」

  「儘管現在是九月中旬,可是天氣也還是很燥熱啊。再說今天又是大晴天,她穿成這樣應該很辛苦吧。」

  「我猜她應該後悔了。」

  幸宏邊聽廣播邊搖頭。他也是到剛才才知道九重把黃金鼠裝給穿起來了。黃金鼠裝一身厚重的毛皮,光看就覺得熱。可是因為她本人宣稱不
要緊,所以刈谷也不想多管。

  九重學姊還說那是秘密武器,我看根本就是自殺行為嘛……

  幸宏喪氣地垂下頭,這時坐在隔壁的三島小聲對他說道:

  「阿籐說DVD放影機要拿來當紀錄大賽用的機器,所以叫我們一定要贏。神庭同學,我可不會輸給你喔。」

  幸宏無奈地苦笑。加籐校長同時也是田徑社的顧問,這可能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吧。

  「各就各位,預備──」

  發令員高舉手槍站在本部,第一棒跑者全都作出起跑姿勢。

  「砰」一聲,輕微的爆裂聲響起。六人,不,五人同時起跑,穿著黃金鼠裝的九重留在原地上下小梯子。她的模樣遠觀起來很可愛,但是本
人一定是汗流浹背吧。

  「喔喔!果然是女子田徑社一馬當先啊。她們很流暢的跨過柵欄呢!緊追在後的是穿著女僕服的SF研。女孩子就算了,連男孩子都穿上女僕
服實在是讓人感到很噁心啊。」

  「而且他們還很認真的化妝哩。」

  「說實在的,我覺得他們的穿著根本就不會讓人聯想到SF啊,你覺得呢?」

  「我想他們SF一定是『非常不可思議』(註:原文不思議,讀音Sugoku Fushigi,意指非常不可思議,難以理解之事)的簡稱吧。」

  如同加籐和游佐的播報所說,身穿女僕服裝的男子手拿托盤,在女子田徑社跑者的內側跑道使勁奔馳。看起來的確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情景。

  「啊啊!位居第三的黃金鼠……更正,階梯社的跑者開始超前啦。這只黃金鼠的速度好快啊──!想不到她個頭那麼嬌小,卻可以飛越柵欄!
這是只會跑跨欄賽跑的黃金鼠啊!這情景在我們看起來覺得非常可愛,但是衣服內的選手恐怕已經是快累死了吧!」

  「話說回來,她沒必要刻意去跳柵欄吧。啊,她超越女僕跑者了。」

  黃金鼠,不,九重順位僅次於田徑社跑者之後,她交棒給三枝,三枝毫不拖泥帶水地往復小梯子。

  「九重學姊,你沒事吧?」

  幸宏跑到暈頭轉向的黃金鼠身旁,拉開黃金鼠的頭部後,看到九重汗如雨下,「哈……哈──」地猛喘息。她把無神的視線朝向幸宏,讓幸宏
有些懼怕。

  「哈──哈──」

  九重一邊像是瀕臨斷氣似地拚命吸氣,一邊拚命地把右手伸往背後,還背朝幸宏步步近逼,幸宏不懂她的意思,只能抵住這厚重的布偶裝,九重則面目猙獰的瞪向幸宏。

  「請問……是有什麼事嗎?九重學姊。」

  「她要你幫她拉拉鏈。」

  刈谷走到幸宏身邊,拉下黃金鼠裝後背的拉鏈,接著黃金鼠裝像果皮剝落似地滑落下來。九重當場坐倒下來抱怨:

  「熱死了──是哪個笨蛋說要穿這種外衣跑步的啊──」

  「是你自己。」

  刈谷冷漠回應。九重滿身是汗,被汗濡濕的運動服粘在她的肌膚上。刈谷把肩上的運動毛巾輕蓋到九重頭上讓她擦汗,接著用手指對幸宏示
意他差不多該上場了。幸宏轉過頭看,發現天崎已經在場上奔跑。

  「糟糕,我得快點準備。」

  幸宏急忙就起跑位置,三島在他旁邊的內側跑道。目前領先的是女子田徑社,第二是階梯社,第三是教師隊,第四則是目前正用過肩摔把體
育老師齋籐摔向塌塌米的柔道社,其後是穿著女僕服的SF研究會在追趕他們,墊底的則是身穿泳褲和蛙鞋的男子游泳社,他們似乎沒想到穿上蛙
鞋會這麼難跑步。

  天崎在稍遠超前女子田徑社跑者時交棒給幸宏。幸宏接棒後急忙在小梯上下來回。這時三島已經奔出,站在一旁的夜叉,更正,是小夏也準備起跑。她打開工作人員遞給她的紙條,然後輕輕皺眉,接著朝藍隊的學生席衝去。

  小夏姊是要去借什麼東西呢?

  教師隊以借物賽跑的形式參賽。游佐配合各參賽師長,在紙上寫好了他們的「應借物」。他一臉平常地宣稱:「從比賽就可以知道他們平常和學生的關係好不好。」

  幸宏結束在小梯子的折返,開始奔馳。幸宏覺得三島的奔跑速度平平,應該追趕得上,至少要把順位保持在第二名才行。

  「?」

  幸宏突然感覺到一股弔詭的氣勢,回過頭一看,嚇了一跳。

  小夏就在他的正後方衝刺。

  「嗚哇!」

  他不禁叫出聲。小夏披頭散髮,揮舞木刀,一鼓腦兒地向前衝。幸宏腦中不知為何閃過「要是被追到就死定了」的念頭,使他拚命揮動手臂向前狂奔,可是小夏卻越來越向他逼近。她一邊散發出強烈的殺氣,一邊追趕幸宏。幸宏覺得自己可以體會被肉食動物追趕的草食動物心情。

  阿娘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宏強忍淚水交棒給井筒,然後逃向田徑專用運動場的內側。

  「呼哈……哈……哈……」

  猛然回頭一看,小夏就站在他面前。

  「嗚哇!等一下等一下,請你等一下啊!」

  「……嗯。」

  幸宏慌張地伸出手制止,小夏見狀站定不動,把背在肩上的美冬放下來。沒錯,她把美冬放下至地面。幸宏看到這一幕,驚訝的開口問:

  「美、美冬姊?」

  美冬原本很不高興的怒瞪小夏,但是聽到幸宏的聲音之後,表情變得有點彆扭。她看了幸宏一眼,接著走回學生席。

  「……小夏老師,為什麼美冬姊會在這裡啊?」

  小夏遞出一張紙到幸宏面前,上面寫著「妹妹」。

  ……這根本不叫借物吧。

  幸宏在心中對游佐吐槽。

  「神庭同學,你跑得真快,我徹底被你超越了啊。」

  三島上前與幸宏攀談,她對小夏低頭行禮。但是幸宏聽得一頭霧水,所以三島對他說明:「你們兩人一起超越我了啊。」幸宏驚訝的回過頭
一看,刈谷正和女子田徑社員並肩奔跑爭奪冠軍。

  「等一下──!澤田學姊是我們社團的短跑健將耶!給點面子好不好──!」

  三島尖聲慘叫。刈谷漸漸超前,第一個進入終點。

  「好耶!」

  幸宏不禁跳起來喝采。加籐大叫:「這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怎麼可能──!為什麼我們會輸啊──!」

  三島懊悔的抱頭叫道。小夏盤起手臂,不明就裡的點著頭。

  「喔呵呵呵呵──看來我們決賽也是贏定啦,DVD放影機是我們的東西啦。」

  九重穿著黃金鼠裝時的疲勞似乎早已經消失無蹤。大家順利突破預賽,暫時跟隨興奮的九重退場。進入決賽的隊伍分別是男子羽球社、男子
田徑社、男子桌球社、慈幼社、還有階梯社,這五隊要在下午的活動中爭奪優勝。姑且不論慈幼社,其他三隊可是聚集全國水準學生的強隊,幸
宏不認為可以輕鬆獲勝。

  之後各項競技活動順利進行,上午的運動會節目就此結束,幸宏也離席準備去吃午飯,吉田等人則開口邀他一起去吃午飯。雙親或是單親假
日要上班的情形,在現今社會都已經可說是稀鬆平常,也因此有不少學生的家長無法參加運動會。為此,學校餐廳就算是在運動會也照常營業。

  「我不用了,你們去吃就好。」

  幸宏一邊注意週遭一邊婉拒吉田,他不曉得希春什麼時候會撲上來。

  「啊,我懂了,神庭要跟美女姊姊一起共進午餐嘛。」

  「原來如此,我真該打你一拳啊,你這不知好歹的傢伙。」

  吉田等人消遣完幸宏前往餐廳,其實他們的雙親都有來參加運動會,可是吉田卻用「我不想跟他們一起吃便當」這個理由跑去餐廳。在幸宏眼裡看來,他們才真的是不知好歹。

  「小宏──!」

  急促的小跑步聲從身後傳來。幸宏算好時間扭開身子,讓希春撲了個空。

  「看我一跳!」

  突然間,原本衝過頭的希春又繞回頭朝幸宏飛跳。幸宏想不到她身手如此敏捷,來不及做出反應。

  「抓到啦!這就是我愛的急速轉身啊。」

  「你取那是什麼怪名字啊?希春姊,不要抓著我啦。」

  當幸宏拚命想要拉開纏著自己不放的希春時,千秋也走了過來。她悠閒地笑著打招呼:「嗨──你們真是打得火熱啊。」

  「千秋姊,不要只顧著笑,幫幫我好不好。」

  「我才不要做那麼麻煩的事哩,你聽我說,小夏姊已經幫我們佔好位子了,快走找她吧,不然便當會先被她吃光喔。」

  「啊!」

  希春聽到千秋說的話,突然叫出聲。她使力拖著幸宏向前走說:

  「糟糕,動作太慢的話,便當會被小夏吃光的!那個便當是要給小宏吃的啊──」

  「就算是小夏姊,也不可能一個人吃完五層便當吧。」

  千秋悠哉悠哉地回答,幸宏在她的帶領之下,前往堂姊們的所在位置。

  操場兩側還有不少空位,許多家族都在此鋪了塑膠布,與家人一起共進千餐,小夏與美冬也在這之中。小夏如同等待被餵食的狗一般,坐在希春親手製作的五層便當前,美冬也打直背脊正坐在旁。附帶一提,小夏不知何時脫掉了學生長衣,穿上了跟學生一樣的體育服。幸宏不知該對她做何評語,刻意視而不見。

  「哈囉──我把他們帶來啦──」

  千秋脫掉鞋子,踏上塑膠墊。

  「小夏!你沒有偷吃吧?」

  希春從小夏手中搶過五層便當,緊緊擁入懷中。

  「這些全部都是要給小宏吃的啦。」

  「那我們吃什麼?」

  千秋喃喃說道。幸宏在空位坐下,他的位子正好就在美冬旁邊。美冬轉頭看向幸宏。

  「…………」

  幸宏遭到美冬沉默的注視,緊張得全身汗如雨下。

  「啊,剛剛的比賽真是辛苦你了……現在藍隊是第一名吧?」

  他勉強展露笑容與美冬交談,但是美冬只輕輕點頭回應,隨即別過頭去,幸宏一番努力全部泡湯了。

  「來!你盡量吃吧,下午我也會幫你加油的。」

  希春把裝滿食物的盤子端給幸宏,她用筷子夾起食物打算喂幸宏吃,但是幸宏抵死不從,坐在她對面的小夏則趁這個機會,開始享用拳頭般大的飯團。

  「風景真不錯啊。要是校地位置再往山內更深入一點,楓葉可能會更漂亮吧?如果有帶啤酒來就好啦。」

  千秋說出很像歐吉桑才會講的話,接著看向幸宏問道:

  「話說回來,幸宏,你們社團是不是有個叫三枝的二年級啊?」

  她突然提起階梯社學長的名字。

  「有啊,怎麼了嗎?」

  「嗯,這個嘛……他是怎麼樣的人?」

  「怎麼樣的人啊?他人很善良啊。總之電腦不離手,是個擅用頭腦作戰的人除了社團活動之外,他在考試時也會指導我唸書方法呢。」

  「喔,這樣子啊。」

  千秋的回應讓人覺得話中有話。可是她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把話題轉到別處。幸宏也忙著應付希春的粘人攻勢,沒有餘暇追問千秋。

  幸宏吃過飯之後去上廁所,回來的途中在第一校舍的玄關旁看到刈谷。

[ 本帖最後由 @_@+ 於 2008-12-15 09:43 PM 編輯 ]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09:51 PM

  刈谷正與一位男同學交談。男同學是一位身材修長而消瘦,髮長及肩的少年。他看起來有點神經質的用手推了推眼鏡。

  幸宏茫茫然地觀望了一會兒,便看到兩人道別,刈谷朝這邊走過來。幸宏與他四目相會,自然地低下頭行禮。

  「喔,是神庭啊。怎麼啦?」

  「啊,沒事。對不起,我剛剛看到你在跟別人說話。他是運動會實行委員會的人嗎?」

  幸宏看著離開的少年問道,刈谷搖搖頭回答:

  「不,那傢伙叫木村,是電研會會長。」

  「電研會啊……他怎麼會來找你呢?」

  「他來問我關於三枝的近況,以及他過得如何之類的。」

  「這樣啊。」

  幸宏覺得很意外。一般來說,會長會對早就退會的會員這麼在意嗎?那個叫木村的學長,跟三枝那麼要好?

  「對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最近都沒有去參加社團活動。」

  刈谷似乎突然想起這件事。

  「沒關係啦,你是在幫忙準備運動會嗎?」

  「對啊。」

  刈谷「呼」地吐了口氣。與學生會長關係匪淺的他雖然不是學生會的成員,可是卻會去幫忙學生會的工作。幸宏心裡有數,刈谷在第二學期
開學後,會經常不參加社團活動,也是因為這個關係。

  「對了,順便問你一下。呃……我這樣問可能很怪,不過,三枝最近看起來有沒有比較不一樣的地方?」

  「咦?不一樣的地方……我想是沒有。」

  幸宏吃了一驚,儘管刈谷最近經常缺席社團活動,但也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針對三枝的近況發問。

  「是嗎……看來還要過一陣子吧。也罷。」

  刈谷獨自喃喃自語,然後舉起手示意道別,離開現場。

  「…………」

  幸宏一邊對刈谷行點頭禮告別,一邊感到相當不解,可是他並沒有時間思考這件事,因為耳熟的叫聲又傳到了他耳際。

  「啊!瓶蓋你在這啊!我找你很久耶。我們剛剛決定要讓你參加一個大活動哩!你要代表階梯社全體參加喔!快點快點!」

  幸宏被跑過來的九重抓著衣袖拖走。他跟著九重跑到紅隊學生席後面,接著看到──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超乎他想像的情景在等著他。

  午後第一項活動是「應援團比賽」。

  所有隊伍會各自表現出別出心栽的應援方式。由師長和貴賓校友擔任評審評分。滿分高達兩百分,評分方式采絕對評價(註:絕對評價是指按內容標準所達到的結果,無師自通成績評定),因此在此項競技中所得的點數將會大幅影響總分。

  出場順序是由目前總分最低的隊伍開始,依序是白、黃、紅、藍。大會廣播宣佈午後活動開始之後,白隊周圍開始顯得有些吵吵鬧鬧。

  「我記得白隊是要表演演舞吧。」

  幸宏獨自喃喃說道。他記得井筒曾經很驕傲的對他說:「我被選為演舞團隊的隊員了。」而且印象中井筒在社團活動的休息時間也不時會練
習舞步。

  白隊表演演舞「白虎之舞」,緊接著黃隊使用時下的流行廣告歌曲表演自創舞蹈。雙方都是讓留在學生席的學生上下舉動繪有圖案或文字的
紙板,來襯托操場上的舞者。場上氣氛越來越熱烈,接下來終於輪到紅隊上隊上場。大會廣播介紹紅隊出場時──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拔樹撼山般的一吼打斷大會廣播。音波讓鳥兒們嚇得一同飛起,森林中的動物們也紛紛為之覺醒。樹木被震得左右搖蕩,強風怒號著。

  「山、山在震動啊……」

  某人如此說道。

  「很棒啊!你們這些傢伙的肌肉真是太棒啦!現在輪到我們登場啦!給我對所有的肌肉表達敬意,綻放你們鮮紅的熱情吧。來啊!猛烈地朝
我來吧!用自己的肉體表現感動的男子漢們啊!追求真摯之美的男子漢們啊!現在正是你們爆發力量的時候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吼叫聲不只是從紅隊的學生席傳出,就連觀眾群中都有人發出戰吼,接著好幾個一身紅色的猛男衝出。他們赤裸的上半身塗滿了紅色油漆,
就連僅穿的一件泳褲也是完全呈現鮮紅色,當然,他們的雙腿也是漆成一片紅。這群猛男從四面八方奔入操場,並且被運動會本部前方講台的數
位猛男抱起,搬運至操場中央。在猛男上方英勇擺出健美動作的是全身火紅的光頭猛男。他身上只著一件紅色的泳褲,遠遠看來會讓人誤以為他
是全裸演出。

  「好啊啊啊!」

  猛男們齊聚在操場中央,圍繞講台組起圓陣,各自朝外側擺出健美動作秀猛男展露隆起的上臂二頭肌,亦有猛男把精力灌注在僧帽肌上。此
外尚有猛男刻意強調胸部的厚實感,數次伸展手臂,藉以強調胸部的肌肉曲線。猛男們的大胸肌從沉睡中甦醒,三角肌亦隨之沸騰;上臂三頭肌
傳出陣陣熱氣,彷彿像瘋狂訴說著自己才是主角一般,這些肌纖維的集合體合而為一指向頂點。猛男們高舉手臂,他們的指尖指向太陽。看啊!我們的尺側伸腕肌!那就是阿波羅的光芒啊!

  「呣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夠力!你們這些傢伙不夠力啊!這種程度我無法滿足!讓我、讓我看看你們的真本事啊啊啊!」

  光頭猛男在講台上吶喊,他的肌肉充斥著怒意。紅色的油漆只是襯托,我們要用靈魂把自己燃燒到血紅。看啊!強韌的上臂二頭肌;誇耀
吧!上臂三頭肌;我們要用自己的手去抓住明天的太陽!

  「神明降臨、神明降臨啊……」

  觀眾席四處有老人雙手合十祭拜光頭猛男。他們一邊流著淚喃喃念著「是金剛降世」、「仁王降世啊」(註:兩者皆是佛教的守護神)。

  「你們這些傢伙!準備好啊!我們的肌肉都是真材實料!」

  「真材實料!」

  輕快的音樂隨著光頭猛男的叫喊聲傳出。以講台為首,再延伸到周圍,猛男們接二連三的開始誇耀自己的肉體。

  「好啊!廣背肌非常有勁!」

  「肩膀也很孔武有力。」

  「好厲害。他的大胸肌笑的好燦爛,是很開朗的笑容啊!」

  「躍動、躍動啊!大腿四頭肌,再使力的躍動啊!」

  「好棒好猛啊!真是太完美啦!」

  「他們的膚色也曬得恰到好處呢!」

  「使勁!再使勁啊!你們的肌肉線條好美啊!」

  「紅色跟你們太匹配啦!這顏色是今天的幸運色啊!」

  難以置信的學生席和人群中竟然傳出相當瘋狂的聲援。這些聲音似乎帶給了猛男們勇氣,他們配合音樂,流暢地擺出各種健美動作。首先是
大家耳熟能詳的正面雙手二頭肌,接著是正面背闊肌伸展,接續動作如行去流水一般。猛男們如同要激起上半身肌肉般地緊緊握拳,然而他們並
非只有隆起肌肉那麼簡單,而是要把宛如用銳利雕刻刀刻畫過的極度肌肉曲線展現給所有人鑒賞。沒錯,沒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們的肌肉現在正
耀眼地閃爍著光芒啊。

  「對!就是這樣!我感受到了!我的腹直肌清楚的感受到你們的熱情了!再來啊!再使勁啊!讓這個世界見識你們的力量!告訴它你們的存
在啊!!」

  猛男們隆起的小山化為岩石,同時內在的灼熱從毛細孔噴出。。講台上的光頭猛男每擺出一次健美動作,肌肉的愉悅就呈放射狀散出。使力
啊!竭盡全力啊!你們的英勇姿勢就是最強悍的力量!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這時,一位男子的聲音震撼全場,全身曬成鮮明茶色的肌肉猛男傲然踏進操場內,頂著一頭有菱有角平頭的男子登場,讓光頭猛男也不禁驚
訝。他在胸前互擊雙拳,爆發憎帽肌、三角肌、廣背肌、前鋸肌以及絕不可遺忘的大胸肌迎擊平頭猛男。這是他的自選動作,使出全身力量,至
高無上的肌肉演舞。

  「你太猖狂啦!臭小子!」

  平頭猛男高舉雙手,然後以怒濤之勢把拳頭擊向腹橫肌。肌肉的收縮聲「啪滋」爆出,同時他的前鋸肌如羽翼般振翅飛翔,做出正面背闊肌伸展的健美動作。他強而有力的程度就宛如一隻巨鷲,綻放滿面笑容,確信著自己的勝利。

  「好威猛啊!真的太威猛了,簡直可說是這個世紀最威猛的健美動作啊!」

  從人群中傳出不知是悲鳴還是吼叫的聲音。光頭猛男首次顫抖他的肌肉,從汗腺噴出小水珠般的汗水。

  「想不到我會跟你有再見面的一天。」

  「臭小子,讓我看看你成長了多少吧!」

  「好吧。我要上啦,學長!」

  「來啊!儘管朝我的大胸肌撞過來吧!!」

  光頭猛男的大腿肌四頭肌非常憤怒,而大腿二頭肌看似冷靜,其實犀利無比。就連他的縫匠肌也鮮明地隆起,全身肌肉直到腳尖為止,絕無
一點鬆懈。就是那裡,半腱肌,跟半臘肌一起覺醒吧!

  「大家聽好!我們快去援護社長啊!」

  「好,神轎部隊突擊!」

  周圍的猛男們朝紅隊的座席位置振臂高揮。隨著「喝呀呀呀!」的怒吼,一批上半身漆成通紅的猛男們擔著神轎衝進來。但是就如同要與他
們抗衡似地,又有一批猛男從觀眾席奔出。他們所有人都把肉體曬得黝黑,用三角肌與強力的前臂肌群抵擋神轎的衝擊,雙方的體能都激發到最
高潮。

  「呼哈哈哈哈哈哈!舞動吧、舞動吧,上臂二頭肌!這瞬間就是你的人生精華啊!」

  「在發光!那腹直肌在發光啊!而且越來越耀眼了!」

  「好啊,這側面胸大肌太棒了!全美都會為之震撼啊!」

  「我看得見世界!我的視野越來越遼闊了!再使勁提升你們的大圓肌啊!」

  「好棒的健美動作!他的豎脊肌筆直的朝天豎立啊!」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肌肉猛男們全身全靈的互相拚鬥,讓觀眾的聲援越來越熱烈。原本輕快的音樂也轉為勇猛的和太鼓聲,神轎在操場內疾馳,猛男們輪流扛起神轎搖晃旋轉。不知不覺中,所有的觀眾都開始打拍子。

  等、等一下好不好……

  坐在神轎上的人就是幸宏。他被迫脫下衣服,全身塗滿紅漆,只著一條紅色丁字褲。不懼狂風暴雨的猛男們將他連帶神轎扛起,幸宏就這樣
在操場繞了一圈,然後神轎在紅隊的座席位置突然停下。

  一瞬間,所有猛男的動作整齊劃一,他們同時做出正面雙手二頭肌的健美動作。猛男們幾近爆裂邊緣的威猛肌肉,超越了無盡的詞語,壓倒
一切。

  「紅隊必勝!」

  光頭猛男吶喊。

  「願榮光與天栗濱高校共存!」

  接著平頭猛男手指蒼天叫道。

  同時幸宏身穿的紅色丁字褲正面前布隨風飄落,猛男們大聲喊出熾熱的言語:

  「肌肉的祭曲沒有輸家!
  竭盡極限之人皆是贏家!」

  紅隊的應援表演在綜合歡呼、吶喊、掌聲、怒吼、茫然、噁心、混亂等等反應下結束。

  「……………………」

  之後藍隊似乎表演了應援用的啦啦隊舞蹈,但是幸宏因為大受打擊,對他們的表演全無印象。此外,評分結果是黃隊第一,第二與第三是小
有差距的白隊和藍隊。紅隊因為有校外人士未經許可參與比賽等各種接近違規的事件發生,所以被宣告無法評分。

  「那麼,決賽就讓瓶蓋穿黃金鼠裝吧。」

  接著,下午的競技活動也結束大半,到了社團接力賽跑對抗賽決賽之前,九重打算把黃金鼠裝推給幸宏。那厚重的毛皮讓人覺得非常燥熱,
所以幸宏立刻推回去。

  「我才不要哩。光看上午九重學姊的樣子,就知道穿這種衣服去跑步穩死的啊!」

  幸宏二話不說拒絕,而且口氣還帶有幾分怒意,看來他在剛剛受到的「創傷」還沒有痊癒,而且這個創傷大概還會折磨他好幾天吧。比賽結
束後,他把身上能清洗的部分都做了一番清洗,沖掉不少紅漆。可是還是有不少部位需要等到回家後才能徹底洗滌。而且不管再如何刷洗,幸宏
總覺得他心中已經有了無法抹滅的「污點」。

  「你說什麼!這是社長命令耶!」

  可是九重卻鼓起腮幫子強迫幸宏,刈谷不耐煩地說道:

  「……說穿了你只是不想自己穿而已吧。」

  這時井筒激動地舉手叫道:

  「我!我願意接下這個任務!」

  「喔喔!不愧是井筒,跟瓶蓋果然不一樣啊,你是勇者!」

  「那是當然啦!可以穿上社長穿過的衣服耶……喔喔喔,沒什麼!我什麼都沒說!請放心交給我吧!」

  看到滿臉通紅緊抱黃金鼠裝的井筒,幸宏不禁覺得很悲哀。

  (啊啊,這裡又多了一位因為九重學姊而受害的人……我覺得井筒一定沒好下場啊……)

  此時聽到大會廣播傳喚各隊。大家到操場集合就起跑位置,幸宏轉頭問刈谷:

  「井筒真的不要緊嗎?那衣服可是悶熱到連九重學姊都後悔穿上耶。」

  「沒辦法,只能叫他靠毅力硬拚啦。」

  刈谷苦笑著回答,三枝在前頭一臉平常的說道:

  「我們社上最適合『毅力』這句話的也就是他啦,別擔心。人啊,只要心裡想跑,就算有一隻腳骨折,也還是可以繼續跑下去。」

  「不,那樣太亂來了吧……」

  幸宏笑著回答三枝的玩笑,可是三枝卻正色回答:

  「是我就會繼續跑。」

  三枝這句「毅力論」跟他予人印象相差甚遠。

  裁判鳴槍,比賽開始。

  「好,我這次也要有效率的奔跑啦。」

  三枝在小梯子前簡單做了一會兒柔軟操。

  不愧是決賽,所有隊伍都實力堅強。雖然幸宏等人表現良好,但還是只有得到第二名,優勝是從頭領先到尾的男子田徑社,第三名則是和階
梯社展開激鬥的男子羽球社。階梯社雖在途中衝到第二名,但是在輪到精神受創的幸宏,與身穿黃金鼠裝,導致體能不佳的井筒奔跑時被超越。
最後刈谷雖然扳回情勢,但距離優勝還是差了一步。

  九重大聲抱怨:「我不要──我不要當第二名啦──!不然至少也給第二名獎品啊──」但是她完全被無視,最後被刈谷和三枝架起帶走。
附帶一提,井筒也是勾著幸宏的肩才勉強走出場外,可是他的表情卻看起來十分滿足,讓幸宏有點反感。

  之後名項競技活動順利進行,今年的運動會宣告結束。

  結果從頭到尾領先的藍隊獲得了冠軍,超越紅隊卻還差臨門一腳的黃隊位居第二。第三是幸宏等人的紅隊,第四則是白隊。

  「嗯──今年的運動會也很有趣呢。特別是應援團比賽,簡直是傑作啊。」

  那樣想的只有你而已……

  儘管DVD放影機被男子田徑社拿走,而且隊伍的排名也只有第三,但九重還是非常愉快。幸宏在九重身後怨恨的瞪著她,於心中唸唸有詞:

  (我好想快點忘掉今天的事……)

  好想哭。

  「那我們慶功宴要到哪辦呢──?明天是假日,我看去小泉家玩也不錯呢──人家勇勇跟秋子(註:指韓國藝人裴勇俊與日本藝人和田秋
子)也都說要多走到戶外嘛──」

  即將面臨日落時刻的操場,有不少學生聚集一團。除了早早回家和必須留下來善後的實行委員以外的學生,都還沉浸在「祭典」的氣氛中,
愉快地討論接下來的行程。

  幸宏也自然地和階梯社眾人聚在一起。雖然九重提議辦個慶功宴,可是小夏接下來似乎要開教職員會議,刈谷也說還有事不能參加,他大概是要去做實行委員的工作,幫忙善後吧。本來善後工作應該是在明天的補假日進行,但是也有些工作似乎非得在今天內做完不可。

  「那我們至少拍張紀念照吧。」

  三枝知道大家馬上就要離開之後,舉起拍立得說道。

  「好啊!那就到我們隊上的背景圖那邊拍吧。」

  九重手指紅隊的學生席。刈谷小聲說:「得冠軍的是我們隊耶。」接著三枝進言:「我會幫所有人都拍一張合照,所以用各自隊伍的背景圖
當背景照相吧。」很難得看到他說話會這麼積極。

  「話說回來,你不用數位相機嗎?怎麼會這種時候了還在用拍立得?」

  幸宏一邊移動,一邊對三枝問道。九重拿出手機說:「可以用手機拍啊──」可是三枝卻搖搖頭回答:

  「用拍立得就可以當場把照片交給大家啊,而且還可以在照片上寫字。」說完拿出一枝螢光筆,九重發出讚歎的聲音。

  「我幫你在照片上塗鴉吧!我充滿藝術造詣的塗鴉可不是蓋的喔,我畫遍了世界偉人哩。」

  「你把課本當什麼啊?」

  刈谷開口吐槽,這句話讓大家都笑了出來。

  接著階梯社就和留在場上的學生一起召開攝影會。幸宏還被不知從哪出現的健美猛男包圍強迫合照,此外還有不少學生拿著手機攝影。直到日落為止,操場還是有不少人。最後中村過來趕人,但還是費了半小時的功夫,所有學生才開始離校。題外話,其實中村也被拉去拍了幾張照
片。

  「那等會兒見啦──」

  「小遙,你要記得來喔。」

  見城遙向籃球社員揮手告別,轉身離去。她快步前往操場找人,還有不少學生留在那兒。他正和同伴道別,準備走向校舍。見城的心中有苦
澀的感覺。

  『這種大形活動的時候最適合告白了啦,你就大膽表態嘛。』

  大概在半個月前的開學典禮當天,見城打電話給千秋。見城除了向她致謝集訓後也多次來指導練習之外,還向她請益自己畢業後的打算。同
時,希望千秋可以傾聽她關於戀愛的煩惱。

  『歹勢啦──我這個人對戀愛一竊不通喔。』

  千秋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但這反而讓見城覺得千秋是可以委以心腹的人。她告訴千秋,自己雖有暗戀的對象,卻不知該如何向對方示好。
結果千秋就突然叫她在運動會當天向對方告白,讓她大受震驚,不小心說出了對方的名字。

  可是,或許也因此讓她有所覺悟。她在這之後又跟千秋討論多次,然後做出決定。

  說出一切吧。

  就在今天鼓起勇氣告白吧。

  不需要在意旁人的閒言閒語。雖然大家都說他是「宅男」、「怪人」,但是他對自己卻很溫柔,而且還是自己的「恩人」啊。

  見城與千秋談過之後,變成就算和他碰面,也無法冷靜交談。她會非常緊張,害怕過度矯情飾貌的自己,會使對方反感。

  今天我要坦率地說出來。

  我要告訴他:「我喜歡你。」

  見城再一次下定決心。當她往前走時,他正在離自己數步的地方,正要穿過「外圈」的鋪裝道路。見城想要叫住他,卻又突然躊躇起來。雖
然自己已經換好衣服,也拿好行李了,但是他還穿著運動服,必須要先回教室換衣服才行。現在叫住他的話,是不是會造成困擾呢?

  啊,不行,不能猶豫。

  如果一直給自己找藉口,機會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流失掉。

  「三枝同學。」

  三枝轉過身子。這時夕陽已經西落,餘暉默默地殘留在山峰稜線上。他離街燈有點距離,昏暗中見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眼鏡框有
些許反光。

  「那、那個……你現在有空嗎?」

  「喔,有事嗎?」

  「嗯,我想……」

  即使這裡很少人經過,但畢竟也還是校舍與操場間的必經之路,很有可能會被看到。見城察覺這點,不敢告白。她希望可以換個地點,到隱
密的地方。

  「我趕時間。」

  可是,三枝的口氣聽起來很不耐煩。看來是沒有辦法顧及地點。見城深呼吸一口氣,正視三枝說道:

  「那、那個……恭喜你們得到冠軍!我們還是最後一名耶,真差。」

  見城先隨便找了個話題攀談。她假裝出笑容,可是三枝的態度卻全無改變,臉色似乎也毫無變化。

  「說完了嗎?那我要走囉。」

  三枝轉過身。見城慌忙叫道:

  「等一下!」

  三枝停下腳步,但是沒有回頭。見城對著他的背影問道:

  「三枝同學,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稍嫌冰冷的晚風吹過。見城緊張得動彈不得,在不知不覺中握起雙手祈禱。

  「見城。」

  三枝頭也不回地說道。見城的心臟激動的跳了一下,向前踏出一步。這時──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別再來找我好嗎?」

  冰冷的刀鋒刺進她的胸口,見城無法反應過來,惶惶地看著三枝的背影、頭髮,以及他的肩膀曲線。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低頭看著手中之物。那物品看起來非常單薄──好像是一張照片。他低頭看著照片,喃喃說道:

  「一切都結束了。」

  他的語氣就好像是在重複確認這件事。

  「你是說什麼?是什麼事結束了?」

  見城抱著一絲希望問道,盡力嘗試走進三枝的心房。

  可是,她的心意還是無法傳達給三枝。

  三枝輕輕地、微微轉過身說道:

  「見城,可不可以請你以後別再自以為親切的跑來跟我說話?我覺得你很礙眼。老實說,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是種麻煩。」

  世界瞬間崩潰。

  她只能呆呆的看著三枝離去。

  見城呆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直到三枝的身影消失在校舍的隊影為止。當他的身影從視界裡消失後,見城雙膝顫抖……

  蹲下來哭泣。

  她強忍著不出聲,用手臂遮掩不斷溢出的淚水,傷心地啜泣。


  小學六年級── 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從明天開始就是黃金周假期,母親的態度讓我很不爽。雖然她是用發問的形式在跟我說話,但是只要我一回答她不滿意的答案,她就會說:
「你確定嗎?要慎重考慮喔。」真是煩死人了。

  明天補習班就要開課了,但是我不去。母親問我:「你打算去嗎?」所以我回答:「我不去。」然後她又一如往常的問我:「你確定嗎?」我回答:「確定。」因為我知道她話還沒說完,所以當她問我:「那你放假期間要做什麼?」的時候,我告訴她:「我要休息,適當的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但是我家的母親當然沒有那麼乾脆,她再說:「你應該不會白白浪費時間吧?」我就單純回答:「當然。」說到這裡,母親已經似乎有點不高興,她又接著問:「那你有什麼打算嗎?」我同樣回答她:「我要休息。」於是她說:「那你做個計劃表,告訴我你打算怎麼渡過假期。」我答應之後就走回房間。當然,我是不會去做計劃表的。

  同樣的事情去年跟前年也發生過,但是我家母親就是不懂得記取經驗,我在去年跟前年也被她煩到受不了。前年在假期中途因為覺得太麻煩,所以最後乾脆跑去補習。去年雖然作了計劃表給她看,可是她就是不首肯。對母親來說,發問不單純只是發問而已。在直到我說出她想聽的答案之前,她絕對不會跟我妥協。所以我認為跟她溝通根本就是白費力氣,所有事情她都會無視我的意見擅自決定。


  同── 五月七日(星期天)

  我可能要稍微對父親重新評價。在黃金周假期中,因為我根本不聽話,所以母親很不高興。父親似乎顧慮到這件事,因此在原本宣稱要工作的假期中帶我去鬧區,買了電腦給我,我剛剛把電腦組好了。雖然還有些申辦網路的手續要處理,不過我已經從父親的電腦拉了網路線過來,所以應該不會有問題。

  母親的心情還是很差,她現在八成在和父親說我的不是,可是我懶得理她。我現在終於瞭解,為什麼我經常會覺得無所適從,還有我為什麼有時會莫名想發怒的理由。我已經不會再聽母親的話了,像她那種不尊重他人意見,我行我素的人,我要徹底無視。


  同── 八月十三日(星期天)

  盂蘭盆節期間果然是到處人山人海。或許趁這時刻意遠離網路一段時間也不錯吧,反正我也已經脫離了『Winnet』。那種有政治訴求的駭客團隊跟我個性不合,我想要照我的做法來玩。

  母親的親戚好像在倫敦定居,後天要去探親,我早就把行李準備好了。最近我對母親先發制人,以免她囉嗦。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會說什麼,所以在昨天跟今天晚上就先把行李整理好,接著她今天還沒開口叫我做旅行準備之前,我就把旅行包放在客廳沙發給她看。她雖然目瞪口呆,但是因為沒有對我囉嗦,因此我想我做得是對的。畢竟我還需要靠父母撫養好一陣子,所以在這方面我也應該跟她妥協吧。

  話說回來,我該考慮一下參加ira邀請我加入的團隊。據說那個團隊內有人可以用超級電腦等級的配備(註:超越目前一般電腦等級配備的劃時代電腦),一次跑十個演算程式,應該可以讓我學到不少。


  同── 十月八日(星期天)

  干下社會上那起入侵MMORPG事件的人好像是BOO。主辦單位雖然宣稱要立刻抓到犯人,但是BOO還是很正常的寄電子郵件給我,看來他沒事。的確,我也覺得他做得太過分了。我也曾經入侵主機非法收集遊戲中的珍貴道具,但是那跟BOO擅自修改系統資料比起來,還是差太多了。幸好我跑得快。我決定今後再也不跟他們聯繫。

  ira跟我說他新組了一套網路竊聽工具。我覺得他尋找系統漏洞的本事真的是高人一等,而且判斷通訊協定的速度又快。他那「網路的事網路解決」的態度很不錯,和gon的社交主義截然不同,果然從駭客這件事就可以看出個人的品味差異。

  最近經常聽到有人藉由搜尋引摯進行入侵,難道那樣做就可以介入root權限嗎?我也有點想跟著試試。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盜取他人的IP當代理伺服器使用,也可以輕易得知別人的卡號,要盜取人頭資料也會方便許多。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10:12 PM

第三階 崩壞


  異變發生在星期二。

  放學後,幸宏一如往常來到第一體育館屋頂。他看到小夏很稀奇地第一個抵達而且跪坐在地,便好奇地移動到地勢較低處;小夏看到幸宏後
默默示意要他一同跪坐。幸宏雖不明就理,但還是走到小夏的對面位置,跪坐在水泥地磚上。他覺得膝蓋很痛,畢竟水泥地磚很硬,而且他又不
習慣跪坐。時間還不到一分鐘,身體四處就開始叫苦連天。

  「小夏老師,請問……」

  「咦?你們在幹什麼啊?」

  當幸宏正要開口詢問跪坐的意義時,井筒來了。他也在幸宏的身旁跪坐下來。

  「怎麼啦?你闖了什麼禍嗎?」

  井筒小聲問道,幸宏用力搖頭回應。他詢問小夏原因,但是小夏卻不發一語,兩人只好繼續默默和跪坐的痛苦奮戰。

  然後天崎也加入跪坐行列。當幸宏快要按捺不住的時候……

  「哇!你們在幹什麼啊?瓶蓋,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九重與刈谷出現,風原站在他們後面一步的位置。

  「……小夏老師,難道你是要說三枝的事嗎?」

  刈谷一邊跪坐,一邊開口對小夏詢問。接著九重因為覺得有趣,所以就自己在水泥地磚上跪坐。但是不到一會兒就開始哀嚎。風原也同樣慌張地把手上正在攝影的攝影機放下,靠到左側角落跪坐,還畏首畏尾地對井筒投以羞怯的視線。

  「這個。」

  除了三枝以外的階梯社五人與風原都跪坐之後,小夏從西裝暗袋內拿出一個信封,放在大家面前。

  信封上寫著「退社申請書」。

  「這是誰寫的?」

  幸宏驚訝地環顧左右問道。井筒、天崎,還有九重都與他做出相同反應,五人之中僅有刈谷靜靜地注視著信封。

  「夏夏老師!這封信怎麼回事!?是誰開這種惡劣玩笑啊,真是太沒品了!」

  九重舉起手臂叫道。雖然幸宏很想吐槽:「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但現在不是那種場合,他看向不發一語看著刈谷的小夏。

  「那封信八成是三枝寫的,而且應該也不是開玩笑或惡作劇。」

  幸宏等人追隨小夏的視線朝刈谷看去,他面色凝重的說道。眾人在驚訝的同時,也覺得不是那麼意外。因為當下連風原都來了,三枝卻不在現場。

  「老師,你是幾時收到信的?」

  刈谷面對小夏問道。聽到小夏只回了一句「午休」之後,不禁咋舌。

  「看來他今天是已經回家了……」

  「他似乎明天會來聽我們的答覆。」

  「也就是說,他要我們在今天內作出決策吧。」

  刈谷說完後小夏點頭稱是。

  「你們──!」

  突然,九重用身體衝撞刈谷。

  「不要盡說些只有你們兩個人聽得懂的對話啦──!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啊!」

  「嗯,我現在就跟你們解釋。」

  刈谷推開任性女孩,接過信封。他在詢問可否拆信,並得到小夏首肯後抽出信紙。

  信的內容非常簡短。

  『我會守約定,請讓我退出社團。』

  整齊寫在信紙上的,只有短短數字。

  「這裡的約定是什麼意思?」

  井筒第一個發難。幸宏心中也有相同的疑問,所以他靜靜等刈谷回答,一旁的天崎和九重也看著刈谷。

  「那傢伙……三枝他在入社的時候,有跟我做過一個約定。內容是『在勝過我之前絕對不離開社團。』他所謂的遵守約定,大概就是在宣告要
準備戰勝我了吧。」

  「你的意思是……」

  「等一下!這件事我根本沒有聽說過耶。那麼,因為社長根本不知情,所以這個約定不算──數!我絕不承──認!」

  九重「哼」地把頭甩到一邊,可是刈谷的面色卻更加凝重的說:

  「雖然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但也不是全無道理。只不過如果我們這麼做,他也不一定會接受。社長,難道你想讓三枝變成幽靈社員嗎?」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我絕對不──准!小三三是我們階梯社的社員!這沒得談啦──!」

  九重在水泥地磚上翻來覆去。幸宏一邊心想「這人怎麼這麼幼稚啊?」一邊舉手發問:

  「那個,為什麼學長會跟他約定呢?難道三枝學長不是因為喜歡階梯社才入社的嗎?」

  「當然是因為喜歡才加入的啊!」

  九重猛力撞到大腿的瞬間,幸宏突然覺得有股電流直衝上腦。他的腿已經麻痺到沒了知覺,只能一邊呻吟,一邊急忙把腿伸直。

  「……詳細經過我就不說了,但是我跟他初次見面是在去年的九月底,不然就是十月初左右。社長和小泉應該還有印象吧?當時我們想要校內
的3D地圖,所以去拜託電研會的朋友製作時,遇上了三枝。」

  「喔喔,我記得、我記得,他那時跑輸健吾了吧──!然後小三三就因此察覺到我們社團的美好,進而入社啦。我們又沒有強迫他。」

  九重似乎記得此事,但是她一臉不滿的反駁健吾。

  「我印象中,三枝是說『我要證明我的理論是對的』、『奔跑階梯這種事連小鬼都不屑做』,然後一口咬定就算現在立刻比賽,他也不會輸。」

  天崎冷靜且詳細地解釋當時情況,刈谷也點頭回答:

  「因為他亂找麻煩,所以我就跟他比了一場。那場比賽你們也有看到吧?」

  刈谷看向九重與天崎說道。

  「所以我就說那個約定無效啦──!健吾,為什麼你要答應那種約定啊?這都是健吾的責任啊。」

  九重不高興的鼓起腮幫子說道,並且朝刈谷滾去。

  「你說的對,這都是我的責任。所以,我希望這件事可以交給我全權處理。」

  刈谷抓住滾過來的九重,環顧所有社員說道。他的眼神比平常還更強而有力。

  「我絕對不會讓他退社。」

  「呣──」

  九重在刈谷身下吟詠一聲。她雖然覺得不能接受,但是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詞表達自己的不滿。幸宏也一樣,他覺得不論原因如何,他都不
能接受這件事只讓刈谷與三枝決定。這應該是階梯社全體的問題,可是他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外人。

  「照過來。」

  小夏突然站起身高舉白板。

  「對決!階梯社VS三枝宗司」

  力道強勁且龐大的紅色文字寫在白板上。

  「階梯社與三枝學長對決嗎……」

  的確,或許幸宏期望的就是這種解決方案。這方法是讓階梯社全體一起來解決問題,而不是只交給刈谷一個人處理。可是具體上應該要做些什麼呢?

  「對,就是這方法!」

  幸宏在等小夏說明,這時九重跳起來叫道:

  「我要的就是這種方法啊,才不能把問題交給健吾一個人解決哩,我們所有人都要跟他比賽啊!」

  「所有人都要嗎!?」

  井筒瞠目結舌。

  「沒錯!如果他能夠勝過我們所有人,那退社這件事我就覺得說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啦。」

  九重用拐彎抹角的說道。她說要三枝勝過所有人,也就是要讓三枝跟階梯社全體社員比賽階梯賽跑吧。

  「我懂了,這樣做的話社長就能接受吧。」

  刈谷點頭說道。

  「話先說好,我只是說不是不能考慮喔,可沒准許──」

  白板「啪」一聲往九重腦袋敲下去。九重大叫:「好痛!」並抬頭仰望小夏抱怨:

  「夏夏老師,很痛耶──!」

  「你要做好覺悟。」

  小夏平靜地說道。

  九重沉默下來。

  「那就這樣決定啦。關於三枝退社一事,許可條件就是要和我還有階梯社所有社員比賽並且獲勝。我們明天就這樣回答他,沒問題吧,社長?」

  「……嗯。」

  九重點頭答應,表情顯得有點沉重。

  「好啊,但是比賽的時間和內容請讓我來決定。我應該有權利擁有這些優勢吧?畢竟我是要跟所有社員比賽,在體力上可說是非常不利
啊。」

  三枝很乾脆地答應。

  隔天午休,幸宏等人被等不及放學的九重叫去一起拜訪三枝。三枝一邊吃著八成是從福利社買回來的麵包,一邊操作筆記型電腦。他察覺到
幸宏等人便來到走廊上,大家在打過招呼後向他提起關於退社的事。天崎與井筒制止想要叫罵的九重,刈谷把昨天的討論結果告訴三枝,他聽了
以後露出賊笑。

  「你看起來似乎是在想我們的要求都如你所料啊?」

  刈谷問道。三枝回答:「怎麼可能。」笑著走回教室。大家離開校舍,移動到可以看見餐廳的中庭才把九重放開。她因為想說的話一句話都
沒說到,所以非常不高興,像野獸般鬼叫:

  「你們幾個──!幹嘛擅自決定事情啊?我原本預定要去對小三三飽以老拳耶!」

  「我就是知道你想這樣干所以才制止你,要是在那邊起糾紛的話就糟了。社長,你該不會忘了吧,我們是『未經學校認可』的社團耶。如果
發生暴力事件,一定會立刻就會被逼著解散。你不能因為最近我們一帆風順,就掉以輕心啊。」

  「啊。」

  幸宏在九重之前叫出聲。他也是經刈谷一說,才發現現況的確是這樣。最近的階梯社不會沒來由地遭執行部取締,也不會有學生對他們社團
胡亂造謠,因此幸宏放心了。但其實階梯社本來就是個連存在意義都會遭人質疑的社團,隨時都有可能被擊潰。

  「……可惡。」

  九重似乎總算認清事實,只見她嘟起嘴,看起來很不高興,但並沒有繼續開口叫罵。

  「那我們就討論一下今後的方針吧。因為比賽日期跟內容的決定權都在三枝身上,所以我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特訓,對吧?」

  井筒插嘴說道。

  「我們的資料都在三枝手上。如果我們的能力能夠超越他的計算,那勝利就會是我們的。」

  「只要我們其中一個人勝過他就好了吧,那怎麼看都是我們有利嘛!好──        我們一定要給小三三一點顏色瞧瞧!任性的小孩真是傷腦筋
啊!」

  九重看起來幹勁十足。她無視刈谷的吐槽,興奮地朝天舉起雙手。

  「我們要幹掉小三三!他只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

  「喔──!」

  井筒配合九重詭異的呼聲吶喊。幸宏把目光從激昂的兩人身上轉開,仰望三枝所在的教室。他在內心思考對方的想法,同時重新調適自己的
心情。

  並且看到了三枝的身影。

  三枝站在窗戶旁,低頭看著幸宏等人。他與幸宏四目交會之後,立刻轉身走回教室。

  放學後,眾人跟小夏報告午休時做出的結論,和討論「特訓」的方法。大家認為到目前為止的資料都在三枝手上,所以必須要從頭再來。可是出乎意料的,三枝竟然給予了他們幫助。小夏把存有階梯社資料的DVD-ROM交給大家,並說這是三枝在提出退社申請書時一併交出的。

  「他的意思是說我們條件相同,誰也不欠誰嗎?」

  井筒低頭看著DVD-ROM,苦澀地說道。刈谷思考了一會兒,淡淡地說:「那我們就不客氣地收下吧。」只是在場沒有人持有可以瀏覽DVD的
機器,如果風原在的話還有辦法,可是她今天請假,同班的井筒也不清楚她請假的理由。其實幸宏也知道風原請假這件事,因為三島在下課時間
有跑去問他:「風風昨天講電話時聽起來很沒精神,她是碰上了什麼麻煩嗎?」可是從反面來看這個情況,就代表連三島也不知道風原請假的原
因。

  難道是昨天的事情傷害到她了嗎……應該不至於吧。

  幸宏嘗試回想昨天風原的情況。他記得風原來到第一體育館屋頂之後,在幸宏等人為三枝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時,一直靜靜地坐在角落。

  不論如何,幸宏等人起身前往電腦教室。如果電研會還在,應該可以跟他們借一台電腦。小夏說她還有考卷要改,所以回去教職員室繼續辦
公。

  「打擾了──」

  九重大大方方地跑進電腦教室。原本坐在電腦前專注地敲打鍵盤的學生們瞬間抬起頭,可是似乎又立刻覺得沒趣,把視線轉回螢幕。

  「打擾了。」

  「打擾了──」

  接著學生們看到階梯社眾人魚貫進入,露出訝異的表情。有些人開始不顧螢幕,注意起事情發展,同時有半數以上的學生都停下手邊作業。

  幸宏覺得他們的視線統一朝著一定的方向,他隨眾人的視線看去,結果看到的是天崎的面容。天崎察覺幸宏的視線,不解地微微歪頭,結果
幸宏只能急忙搖搖頭,然後轉頭朝向正面。

  「你們在幹什麼啊?」

  「木村,有沒有一台多的電腦可以借我用?」

  九重與刈谷已經走到教室裡面,坐在那邊的看起來大多是上級生。幸宏對現在與刈谷交談的三年級似乎有印象,他應該就是木村學長,同時
也是這裡的會長。

  「哇!這是電腦遊戲嗎?是不是方塊遊戲(註:俄羅斯方塊類型的益智遊戲)?是不是方塊遊戲?要怎麼玩啊?」

  「九重同學,我們在設計程式耶,請你不要亂動好不好。」

  九重在兩人附近騷擾其他同學,看起來她已經忘了拜訪此地的目的。幸宏意外地看到熟面孔,大感驚訝。

  「吉田,你在這幹嘛啊?」

  高人一等的吉田,在距離電研會成員稍遠的地方和數位學生交談。幸宏才靠過去,他們就築起人牆,禁止他進入。

  「回去回去!明天才會正式公告,在那之前我們必須保密啦。」

  「你在說什麼?」

  「神庭,這個地方被『女神委員會』借用了,我們正在決定一年級的女神,今年的結果很有趣喔。」

  吉田在人牆的另一端說道,接著渡邊也從人牆中露面說:

  「期待明天的結果吧──」

  他們在搞什麼鬼啊……

  幸宏離開此處,這時刈谷等人已經借到電腦,正打算移動過去。教室角落有一台個別置放的電腦,刈谷坐在電腦前開始操作。

  「這台電腦雖然比學校的電腦新一些,可是在電研會來說算是老舊電腦耶,他們是故意整我們嗎?」

  井筒在刈谷身旁抱怨。刈谷一邊回答:「只是要瀏覽文字檔的話,用這種電腦就綽綽有餘了。」一邊把DVD-ROM放入機器。接著點擊數次滑鼠後,螢幕上就出現了許多數據。

  九重看到數據不禁興奮起來,刈谷確認過幾個檔案之後,確定檔案沒問題,便轉頭面對幸宏等人說道:

  「我們的資料和校內的相關情報都在裡面。不過,裡面沒有三枝的資料和他自己收集的校內相關詳細情報,看來他是沒打算放水。」

  刈谷的語氣頗為嚴肅。

  「沒關係啦、沒關係啦!沒那些資料我們也會贏的!一定會贏!」

  九重大聲說道,電研會的成員紛紛用很不耐煩的視線看過去。

  就這樣,特訓的日子再度開始了。

  幸宏與井筒在結束晨間練習前往教室的途中遭遇到大批人群,他們聚集在井筒所屬班級的教室外面。幸宏停下腳步,井筒則是一臉狐疑。

  「請你發表關於被選為三女神之一的感想。」

  「請問你現在心情如何?」

  「請看這裡!」

  閃光燈與按下快門的聲音此起彼落,人群的外側似乎大多是看熱鬧的學生。兩人擠進人群中一探究竟,整條走廊被擠得水洩不通。

  「喂,讓路啊,這樣叫人怎麼走啊!」

  由於圍觀的大多是一年級,所以井筒說起話也相當不客氣。他有點強勢地卡入人群之中,幸宏則是等到有路可走為止。他的情況和井筒不
同,沒有必要穿過人群進入教室,大可繞別條路走。

  「啊!煩死了!給我滾開!滾!」

  井筒在人群內怒罵。看熱鬧的學生急忙散開,幸宏也變得能夠看見人群中心的狀況:井筒正在對手拿照相機的學生叫罵,由於對方就堵在教
室門口,所以讓人非常惱火。可是手拿照相機的少年卻不斷頂嘴:

  「你……你是什麼意思啊,你想妨礙報導自由嗎!」

  「少囉嗦!你別以為只要搬出報導自由這句話就可以為所欲為,你現在是阻礙交通啊!」

  「放尊重一點!我們有義務要在最短時間內為讀者傳達最正確的訊息啊,我不會向你的野蠻和暴力屈服!」

  「你說什麼──!」

  井筒的聲音非常凶悍,他平常的面貌就已經夠嚇人,現在發起怒來更是有魄力。只不過靜靜踏出一步,就讓對方嚇得大叫:

  「哇啊啊!我反對暴力!」

  相機少年拔腿就跑,向周圍看熱鬧的學生求救。

  「你們看!這個人意圖欺壓純粹的新聞工作者啊!」

  他故作誇張地向周圍喊冤。井筒臉上爆出青筋,幸宏急忙跑上去制止。

  「你這混帳,真敢說啊。」

  幸宏吃力地擋住欲往前衝的井筒。在近距離被井筒怒目注視,讓他覺得有點恐怖。可是,他不能在此時放手不管。

  「井筒,你冷靜一點!要是吵起來會有麻煩上身啊!」

  「……嘖。」

  井筒總算冷靜下來,可是他還是一直瞪著相機少年,周圍的氣氛也變得相當僵。幸宏覺得自己應該要快點把井筒推回教室內。

  「井筒,快回教室吧。」

  「…………」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閃光以及按下快門的聲音,讓幸宏一驚。接著周圍眾人又連續按下數次快門,學生們也越來越吵鬧。相機少年看到機不可
失,大聲叫道:

  「你、你們是階梯社的吧?可惡,這是對我們一般善良學生的冒瀆行為啊,我要徹底對你們──」

  「那邊幾個,給我住手──!!」

  相機少年的發言被打斷。走廊上的人突然散開至兩側,讓別著紫色臂章的集團走了過來。帶領隊伍的人當然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少女,學生會
執行部部長中村千鶴。

  「距離早上的導師時間開始只剩五分鐘了,請立刻回教室。」

  「啊,執行部長!請聽我說。」

  相機少年看到中村,跑到她面前快嘴告狀:

  「請、請看那些傢伙,那些階梯社的人干擾我們一般學生──」

  「請立刻回教室。」

  「什麼?」

  相機少年維持誇張的姿勢不動。他遭到凶狠的視線瞪視,不解地微微歪過頭。

  「你們沒聽見嗎?在場所有同學請立刻回教室,距離早上的導師時間只剩四分鐘了。」

  「那、那個……執行部長,他們……」

  「你是新聞部的人吧?難道你是想被學生會執行部處分嗎?」

  中村說的話毫不留情。相機少年臉色一綠,轉身從走廊逃走。其他的看熱鬧人群也早就消失無蹤。

  最後剩下幸宏跟井筒,以及到剛剛為止一直被大批學生包圍的兩位女同學。

  「啊,中村學姊……」

  幸宏想要找些理由矇混中村,可是她卻歎口氣說道: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這麼吵鬧,真是煩死了。」

  也沒看幸宏兩人一眼,就轉身走掉了。

  「她是特地來救我們的嗎?」

  「怎、怎麼可能,只是湊巧而已吧。」

  井筒很不情願地回答幸宏的問題。

  「不說了,趕快回教室吧,你們兩個──」

  井筒轉過頭看到兩位女同學後啞口無言,幸宏也跟著回頭看過去──

  是風原站在那裡。

  她怯怯差差地看著井筒。雖然她已經改戴隱形眼鏡,留著一頭微卷的妹妹頭,但是給人的印象還是非常文靜柔弱。不過這造型相當適合她,
幸宏再一次體認到她的可愛。

  「風原。」

  井筒出乎幸宏意料之外地對風原開口說話,且語氣非常冷靜。他朝教室門口走去說道:

  「我想我們彼此都有很多話想跟對方說,但是我現在顧不及這件事,請你等我到三枝學長這件事解決之後吧。」

  井筒不等風原回答就走進教室。風原小聲的回應井筒,她身旁的少女不滿地抱怨。少女眼角挑起、態度強勢,與嬌小柔弱的風原形成對比,
是個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少女。她擔心地低頭看著風原,但是風原態度平常地默默尾隨井筒走回教室。在進入教室之前,也不忘對幸宏輕輕點頭致
意。

  幸宏發現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之後,立刻走回自己教室。

  「啊──真是的!他們在幹嘛啊,風風該積極一點啊!」

  三島站在教室門前,似乎是在這個位置靜觀事態發展。她與幸宏四目交會後招手示意,並且問道:

  「約會的事,井筒同學方不方便啊?他這個星期天應該會來吧?」

  「……關於這一點。」

  幸宏並不是受到井筒感化,只不過──

  不行,我們不能一直處於被動啊。

  「我晚點有事想告訴你,你午休方便嗎?」

  「咦?啊、嗯,可以啊……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幸宏勉強露出個笑容給略為擔心的三島看,就先回座位了。

  之後幸宏認真上完早上的課程,午休和三島一起前往第一校舍屋頂,雖然屋頂上還有其他學生,但是對話應該不至於會被他們聽見。幸宏在
確認過週遭後對三島低頭道歉:

  「抱歉。星期天的事,我想是沒有辦法。」

  「看來如此啊,剛剛風風也跟我提了。」

  幸宏鼓起勇氣的坦白,竟然被三島一語帶過,似乎是跟風原在上午有請她再等一段時間吧。

  「真是的──風風也太客氣了吧。話說回來,神庭同學你們不要緊嗎?你們社團有學長要退出對吧?」

  「…………」

  「那位學長怎麼啦?這樣說起來,風風最近也有點怪怪的呢。你記得她昨天請假吧?我問她請假的理由,她也不告訴我。這種事還是第一次
耶,我覺得好糟喔。我跟她可是唯一從國中就認識到現在的朋友耶。」

  三島身子靠上鐵窗喃喃說道,幸宏不知該如何回應。到底該不該說實話呢?或許不要說比較好。從比率來看,不說實話比較好的比率大概是
七比三,不,八比二吧。但是,幸宏總覺得一直採取這種態度會讓他感到內疚,尤其是對三島。

  所以,他決定要說個明白。

  「對了,最近風風也都不提有關天崎學姊的事了。會不會是跟這點有關係呢?你覺得哩,神庭同──」

  「三島同學。」

  幸宏沉重的語氣讓三島呆了一會兒,把原本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但是,還是沒辦法,我覺得一直抱持這種態度不行,所以真的很對不起。」

  「咦?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神庭同學沒有必要對我道歉吧。」

  「我現在就告訴我我必須跟你道歉的理由。三島同學,我沒有辦法幫你忙。對於井筒和風原同學之間的事,我不能插手,很抱歉。」

  「…………」

  三島瞪大眼睛。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問道:「為什麼?」

  「因為……對不起,我想這件事應該讓本人親自說明,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這樣我不能接受啊。」

  「嗯,我想也是,對不起。」

  「不要道歉,跟我說明原因啊……神庭同學,你跟井筒同學感情不好嗎?」

  三島有點坐立難安,幸宏只能繼續低頭道歉:

  「我想我跟他是好朋友。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有辦法幫你,對不起。」

  「…………不能告訴我理由嗎?」

  「嗯。」

  三島陷入沉默之中,她低下頭盤起手臂,而幸宏則依舊低著頭。

  「……神庭同學。」

  三島突然很含蓄地叫了幸宏,他稍微抬起頭。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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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是在我所知範圍內,我樂意回答。」

  「啊,嗯。那個,該怎麼說呢。如果我想錯,希望你別介意。可是這也是因為神庭同學不願意說明原因啦……啊,我不是要說這個。就是啊,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啊?」

  三島說完豎起食指,幸宏不禁看向她的手指。

  「其實神庭同學也對風風有意思?是不是那種情況啊?是嗎?」

  三島剛說完就「啊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可是,她的笑容總讓人覺得帶有幾分勉強。幸宏仔細思考三島說的話後──

  「咦咦咦?不對不對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們才不是什麼三角關係哩。」

  幸宏急忙否定。三島見狀突然綻放笑容,一副「搞不過你」的樣子。

  「原來不是啊──害我白擔心一場──我還想說這樣就有趣了耶──那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啊?神庭同學,跟我說嘛──」

  「不,對不起……我想這個還是該讓井筒親自說明。」

  「是這樣啊──可是,我還是打算為風風加油喔。因為她好不容易才開始對男孩子產生興趣,我一定要讓她有個好的結果啊。神庭同學,我就先不跟你追究理由,但是你絕對不能妨礙我喔。」

  三島一臉認真地把豎起的食指用力指向幸宏。幸宏回看三島,誠懇地點頭應允。

  與三島分開回到教室後,吉田等人緩緩走近幸宏並包圍他,露出變態的笑容問道:

  「結果如何啊?她答應了嗎?」

  「去你的青春男孩,現在才想當運動會情侶已經太遲了啦。」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幸宏聽得一頭霧水。

  「咦?什麼啊?你們在說什麼?」

  「別裝傻啦,剛剛你去跟三島告白對吧?用那種凝重的表情把人家帶到屋頂,誰看了都知道你是要告白啊。」

  「神庭選手,你膽子可真大啊。」

  吉田勾上幸宏肩膀,幸宏揮開他的手。

  「什……不、不是啦,才不是告白哩!你們別亂誤會,我只是拒絕她拜託我的事情而已啦,因為不想被別人聽到所以才到屋頂說啊。」

  「是嗎──事情有那麼單純嗎?你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面色凝重嗎?」

  「啊啊,煩死了,真受不了耶──」

  幸宏轉身打算走出教室,這時他看到渡邊垂頭喪氣的蹲在教室角落。

  「渡邊,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你別管他,他只是有點沮喪而已。」

  幸宏回頭看看吉田,他繼續說明:

  「就是那個謠言啦。之前我們不是提過見城學姊似乎在跟別人交往嗎?據說她後來被甩了,對像聽說是你們社團的學長耶。我說的就是那個
總是電腦不離手的怪異學長。有些學長姊說他其實是電研會的人,不過無論如何,就是有人看到那兩個人在運動會結束後見面談話,再加上最近
見城學姊又很沒精神,所以大家猜想她一定是被甩了──」

  「少囉嗦──」

  渡邊突然站起來怒罵,他絞住吉田的脖子,淚眼汪汪地說道:

  「火焰女神、火焰女神才沒有被玷污哩!」

  渡邊勒住吉田的脖子猛搖,一副精神崩潰的樣子。

  「就說那只是謠言嘛,你別那……麼在……意啊。」

  吉田一邊被勒住脖子拉扯,一邊精神恍惚地回話。幸宏有點摸不著頭緒,見城應該是自己也看過幾次的籃球社二年級學姊,與天崎、美冬同為二年級三女神之一。

  那個人被三枝學長甩了?

  這是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平常的幸宏根本不會理會,可是現在的幸宏卻非常在意這件事。

  「那個謠言──」

  「去你的,神庭!你也要跟我作對嗎──」

  幸宏遭到渡邊眼紅地叫罵,無法把話問出口,只好舉起雙手示意投降。

  「可惡啊……你們這些傢伙。」

  幸宏低頭看著憤慨的渡邊,思考了一會兒。

  三枝學長跟見城學姊嗎……

  同一時刻,大津也在教職員辦公室處理關於三枝的問題。

  而且還是二年級生的學年主任拜託他的。

  「所以,家長希望我們可以告訴他們三枝在校的情形,真是讓我胃痛死了。」

  「這樣啊。」

  大津冷淡地回答。

  「可以請大津老師幫我向她轉達這件事嗎?我對她實在是──」

  話沒說完,主任就「哈哈哈哈哈」地用笑容帶過,這是他的惡習。大津面向同年級的同事,歎了一口氣說道:

  「你不能因為拿她沒辦輒就退縮啊。你可是二年級生的學年主任耶,該由你直接向神庭老師溝通才對。你有向她直接說明的義務,況且也就
不過是把事情說清楚而已啊,跟有沒有輒沒關係吧。」

  「你說的是,但是……她那個人個性比較獨特啊,教數學的怪人比較多嘛。」

  學年主任再度展露虛偽的笑容,讓大津越來越惱火。眼前這位二年級生的學年主任,說好聽是個性敦厚,但其實他只是個膽小怕事的人。雖
然此人對學校無害,但也絕非有益。沒有發生問題的話,他便會守本分地把工作做好,可是只要一發生問題就一點都派不上用場,他就是這種人。

  「……我明白了。我們兩個男人一直在這裡耗時間也不是辦法,你告訴我詳細時間是什麼時候?」

  「她說會再跟我聯絡。大津老師,真是不好意思啊,有勞你了。」

  主任再度「哈哈哈哈哈」地笑了出來。大津不想再聽到他虛偽的笑聲,起身準備離開。

  大津走向二年級導師的座位區。小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靜靜地工作,大津走到她身旁,準備開口──

  這時,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

  小夏正以極快的速度把玩魔術方塊。

  魔術方塊接連發出「喀喀喀喀喀喀喀喀」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被小夏完成。

  「………………啊,神庭老師,方便跟你談談嗎?」

  小夏再度把方塊的顏色轉亂。她在聽到大津的說話聲後停止動作,轉過身面對大津,頭上出現「?」的符號。

  這並非譬喻,小夏的頭上真的出現寫有問號的圓形紙片。她把手伸到背後拿著指揮棒,棒子前端貼著圓形紙片。

  「……不要跟我開無聊的玩笑。」

  紙片翻到背後,上面寫著驚歎號。

  「神庭老師,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你是指階梯社的事嗎?」

  小夏一邊放下指揮棒,一邊開門見山地問道。大津有點不是滋味地回答:

  「你已經知道了嗎?」

  「是啊,因為有不少流言傳進我耳中。」

  「…………」

  大津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看來會亂說話的不是只有學生啊。不過話說回來,這次的事可不能用『我們是非公認社團』當藉口處理。你那邊有一位叫做三枝的二年級
生,他的雙親親自打電話到校,要我們告訴他們三枝的在校情形。」

  「在校情形……」

  小夏喃喃自語般地說道,大津可以理解她的話中涵義。

  「我就老實說吧,他們想知道關於階梯社的事。這可是你該負的責任,記得要冷靜跟對方家長溝通。」

  小夏仰望上空,過了一會兒站起身。

  大津抬起頭看著她。

  「換個地方談吧。」

  小夏舉起白板。她似乎是從大津看不見的死角快速地取出白板,再將其舉起。大津雖然訝異,但還是先聽從她的意見。

  大津在快要走出教職員辦公室時回頭一看。如他所料,二年級的學年主任和半數以上的教師都急忙把視線轉向別處。

  小夏帶大津到第一校舍中庭。她先到平時人煙稀少,設有花圃的地方,接著繞到生物老師栽培授課用植物的溫室後方,來到一個非常隱密的
場所。

  小夏當場蹲下,開始拉扯裙子。她似乎想要張開雙腿,可是礙於穿著短裙,無法辦到。大津猜想她是想要像混混般地蹲坐下來吧。

  「你帶我到這裡是想說什麼?」

  大津把視線從勉強張開雙腿的小夏身上移開問道。小夏有如驚覺一般抬起頭高舉白板。

  「階梯社大危機!?三枝宗司提出退社申請書!」

  「…………你在說什麼?」

  「我接下來要說的句句屬實。」

  「…………」

  大津面色凝重的聽小夏把話說完。

  他聽完階梯社的現狀之後點了點頭,基本上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大津希望階梯社社員全都盡快離開那個愚蠢的社團,回到正常的校園生
活。而且當事人是三枝更是恰到好處,只要處理得當,或許可以在和家長對談之前就解決這次的問題。

  但是他也無法全心感到歡喜。

  執了三十年的教鞭,讓他不自覺地對「學生的轉變」很敏感。即使是往好的方向,只要學生毫無理由的轉變,就必須要特別留意。儘管是老
字號的大津,以往也好幾次因為疏於注意而令他後悔莫及。一年前刈谷的事雖然不適合拿來當例子,但也讓他一直掛心到現在。

  「是因為階梯社內部發生了什麼事件嗎?」

  大津試探性地問道。小夏搖搖頭,站起身說:

  「關於這次的事,我打算讓他們自己處理。」

  「什麼?這樣做不會太危險了嗎?只要一個不注意,很可能就會鑄成大錯。你還是和三枝好好談──」

  「大津老師。」

  堅定的語氣和眼神,讓大津停下說話。

  「我們不應該隨便插手這件事。的確,他們都還只是孩子,但是孩子也有孩子的自尊,這點跟我們相同,甚至他們比我們還更重視那份自尊,因此──」

  「……你說的方法實行起來很艱難喔。只要一不注意,事態會很輕易地徹底惡化。雖然我不喜歡這種做法,但我還是認為你先築起防護網,預防他們出事會比較安全。」

  「那樣做就沒有我存在的意義。」

  小夏的眼神非常認真。儘管她現在穿著套裝,但是她的神情會讓人聯想到她兩個月前的「那個模樣」。

  「……雖然那時我說的有點衝動,可是畢竟我還是當眾宣言會為階梯社負責任,你可要謹慎處理。」

  大津一邊與小夏妥協,一邊歎氣說道。小夏用力對大津敬禮。

  「謝謝你。」

  大津跟當時一樣,故意對她的動作視而不見。

  由於天崎往返學校是靠專車接送,所以比其他社員來得有空閒。因此她一直都認為至少該由自己負責準備運動飲料。

  五月時為了鍛煉學弟神庭,天崎製作了富含蛋白質的運動飲料,但是這回她則是準備了所有人的份。要為每個社員製作飲料,就必須每天確認社員的健康狀況,以及考慮飲料與練習方法是否合適。以前這些事只要參考三枝的資料來處理就好,但是這次卻沒有辦法,這使她在意想不到
的地方再一次體認到三枝的重要性。

  同時她本身也需要加緊鍛煉。

  天崎需要花時間強化自己。她增加練習量,回到家後會使用運動器材自我鍛煉,在學校也把短暫的十分鐘下課時間拿來整理階梯社的資料;
而且這還是跟社員分攤工作後的結果。天崎一想到以往三枝都是一個人處理這些資料,就不禁流下冷汗。原本天崎打算帶自己的筆記型電腦到校
使用,但是因為她不懂得有效利用相關程式,所以還是作罷。目前她使用小型的終端機在整理資料,可是她也只懂得把數字輸入檔案。結果這和
用手寫整理資料比起來,並無太大差異。

  「呼。」

  天崎不禁歎氣。她伸了個懶腰,確認午休還剩下十五分鐘,剩餘的時間似乎不夠讓她在放學前整理完今天的資料。

  「泉同學。」

  聽到同學呼喚的她抬起頭,對方告訴她「火焰女神外找」的消息。她看向教室的門,見城就站在那裡。

  「見城同學,找我有事嗎?要拿運動會時的照片給我?」

  天崎與見城一同移動到走廊,在窗邊聊了起來。見城用帶有試探性的眼神看了一下天崎,問道:

  「聽說三枝同學要退出階梯社,是真的嗎?」

  「咦?你怎麼會……」

  「見城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天崎的語意原本是如此,但是見城似乎將這句話判斷成別種意思了。

  「因為大家都很在意啊,班上都在謠傳階梯社分裂了。」

  見城一邊眺望窗外景色,一邊說道。

  「大家都很在意嗎……原來如此。」

  天崎一年級的時候跟見城同班,當時天崎都跟不參加體育活動的同學處在一起。可是即使如此,見城還是積極地找她聊天,讓她和其他女同
學可以打成一片。其實那時美冬也和天崎同班,男同學們還私下評論一年二班的女孩子都很漂亮。不過見城和冷漠的美冬以及披著「千金小姐」
外衣的天崎不同,是個會自然大方和男孩子交談的人。

  因此,天崎也自然而然的把見城當作是一個「表裡相應」,同時也是「心直口快」的人。可是她剛剛卻拐彎抹角地用了「大家都很在意」這
種說法,讓天崎感覺事情並不單純。見城不是一個會不負責任地使用「大家」這個言詞的人,然而眼前的她似乎隱瞞著真正想說的話,含糊其
詞。

  「他只是先提出退社申請書而已,還沒有正式決定要退社……不,應該說,我們社上的前輩有表示絕對不會讓他退出,我自己也不希望他離
開,所以現在階梯社所有人都在盡力阻止三枝退社。」

  天崎故意照實回答見城。而見城則是眼神閃爍不定,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天崎雖然不瞭解她憂心的原因,但也可以確實的感覺到她的動搖。

  「這樣子啊……謝謝你,再見。」

  見城說罷看也不看天崎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見城同學,為什麼你要問關於三枝的事呢?」

  天崎鼓起勇氣提問,見城停下腳步回答:

  「沒什麼特別用意。只是因為大家都很在意,所以當代表來問個明白罷了。我走啦。」

  見城頭也不回地說完就快步離開走廊。

  又是「大家」嗎?

  天崎「呼」地歎了口氣。

  「這秋天真是充滿罪惡啊,竟然讓少女歎息。」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讓天崎嚇了一跳,學生會長游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旁。他從打開的窗戶眺望秋季天空,露出微笑。

  「游佐學長,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沒事、沒事。我只是有件事要辦,剛好經過這裡,結果在走廊上看到黑髮的天使憂愁地歎氣,就忍不住走過來關心一下。」

  「我先告辭了。」

  天崎行點頭禮之後轉身準備離開。

  「啊哈哈,這樣子真傷人啊。這是刈仔對你教育的成果嗎?啊,你可能是給九重同學教也說不定?」

  「請問有什麼事嗎?」

  天崎回過頭問道。游佐把細長的眼睛瞇得更細,稀鬆平常地說道:

  「你知道我們學校目前正由學生會製作網站這件事嗎?」

  「我有聽說過。」

  天崎謹慎的回答,游佐很滿足似地點頭說道:

  「我們打算這次更新時把運動會的照片放上網站。你們社上那位叫神庭的學弟在應援團比賽時的表現非常亮眼,照片也都是傑作,所以我想
把他的照片上傳,不知方不方便?」

  「……這種事情請你去問他本人。」

  「嗯,這當然,你說得對。」

  游佐回答時,校內剛好響起了告知午休結束前五分鐘的預備鈴聲。

  「喔,那我告辭啦,你們要加油喔。」

  游佐說罷就離開了。


  國中一年級── 六月十四日(星期四)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笨蛋滿天下,這句話說得真對。只要找到沒有對外公開的情報,就可以知道平常我們看到的新聞是經過多少的篡改與虛構。這個世界真是太腐敗了,讓人想到就惱火。啊啊,真煩,能不能砸一顆核彈下來讓世界毀滅啊?早點讓第三次世界大戰或什麼戰爭開打吧,這種醜陋的世界毀滅就算了,真是愚蠢腐敗到極點,尤其是自以為是正義使者的傢伙最有問題。


  同── 七月二十二日(星期天)

  網路上四處有各種危險的事件在流傳,其中也有些內容過於誇大不實,所以得加以忽視。像那種傢伙,大概也是把自己當作是正義使者,可是我倒希望他們早點去死──(中略)──他們一點存在價值都沒有。欺負人的傢伙絕對是最差勁的,我希望他們早點下地獄。這個社會依然是以打壓受害者為樂,讓人看不下去。


  同── 八月十五日(星期三)

  高唱捍衛自然的環保團體被查出私底下販賣毒品,叫人作何感想啊?口口聲聲高呼愛護動物,其實卻一直提出政治訴求的團體說的話能信嗎?一天到晚煽動群眾,等達成目的之後就翻臉不認人。這簡直就是──(中略)──明明問題就在眼前,但是他們卻完全沒有察覺。該說他們太傻了嗎?到底是笨到什麼程度啊,那群混帳歐吉桑。
  還有,我決定要放棄統計每日的死亡人數了。因為東京都的人口沒多久就超過上限了,這樣下去根本沒有統計的意義,這個世界果然該毀滅。


  國中二年級── 四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父親只要有在賺錢就夠了。

  我最近領悟了,我明白想要一個人活下去是不可能的,但即使如此我也無法尊敬我的父親。他根本沒有值得尊敬的地方,身上唯一的價值就是會賺錢供我生活。我知道我的生活都是仰賴父母,但是憑什麼我要因為這樣就尊敬他們?總而言之,父親只要有在賺錢就夠了。


  同── 十一月七日(星期四)

  我們班導果然是個白癡,他太笨了。他似乎很不滿富永不肯道歉,但是我想富永並非沒有察覺自己的錯誤。只不過導師無法理解這一點,他是個沒腦袋的傢伙,大概無法理解那種想道歉卻又無法拉下臉道歉的感覺吧。簡單來說就是缺乏想像力,一點生存價值都沒有。連那種人都能當老師,可見這個國家已經沒救了。人類如果不是在會被寬恕的前提之下,就不可能會道歉的嘛。人就是因為覺得會被寬恕,所以才會說「對不起」的啊。在這世界上被責難之後還會保持沉默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毫不反省,不如一死的傢伙;還有一種就是因為罪惡感太深,導致無法開口的傢伙。富永那個人滿文靜的,所以他明顯是後者。可是那個笨蛋導師卻沒來由地對他怒吼,他以為自己就是正義之士,真希望他早點消失在這世上。

[ 本帖最後由 @_@+ 於 2008-12-15 10:17 PM 編輯 ]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10:46 PM

第四階 再會


  十月初的星期三,與三枝「比賽」的日子終於來了。

  眾人先在第一體育館屋頂集合。在場的包含三枝在內的六位階梯社員、小夏以及負責紀錄攝影的風原共八人。全員到齊之後,一起重新確認
了一次比賽規則。

  「比賽內容是一對一的階梯賽跑,項目及賽道由我決定,出戰順序隨你們便。就算一開始讓刈谷學長出賽也沒關係。」

  三枝狂妄地說道,九重不悅地鼓起腮幫子回答:

  「健吾這次是最後大魔王!小三三在遇到他之前就會落敗啦,然後我要把你改名為小三做為懲戒。」

  九重話說到此突然靈機一動,接著說:

  「三……這個字很可愛耶,我看就叫你『三太郎』好啦!」

  九重興高采烈地宣告。

  「先不管這個。」

  刈谷推開九重,正視三枝問道:

  「比賽裁判就由小夏老師和風原擔任,你沒異議吧?」

  「沒問題,我想這兩位都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影響比賽結果。」

  三枝的態度相當猖狂,他似乎認為自己不管怎麼樣都會勝利。

  「你們應該想看比賽的中間經過吧?用我的電腦沒關係,反正兩位裁判應該也需要。」

  說罷開啟筆記型電腦,將其置放在地上,螢幕上已經顯示出校內的模樣。

  「那就開始吧。」

  刈谷喃喃說道。停了一拍之後──

  「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三枝與五位社員同時彼此行禮。

  「好!我上啦。」

  井筒振奮精神叫道。他自告奮勇擔任第一炮,而且當然打算獲勝。他要在一開始就贏得比賽,讓這場鬧劇結束。

  「首先是井筒嗎?如我所料啊。」

  三枝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他這時的笑容與往常不同。三枝這些小動作的挑釁讓井筒非常不愉快,把兩個星期的怒意叫罵出來:

  「那真是太好啦!你應該也有料想到會敗給我吧!」

  「你胡說什麼?你怎麼可能贏得過我啊。」

  「我先告訴你,我在這兩個星期可是更加進步了!我是不知道你多會運籌帷幄,但是我這次贏定了!我才不會輸給像你這種啥理由都不說,
就喊著要退社的沒擔當傢伙哩!三枝學長,你真的太任性了,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啊。」

  井筒對這次的事情一直很不滿。三枝毫無預兆的突然提出要「退社」,而且到最後才說這是一年前他跟刈谷學長就說好的約定,讓他覺得包
含自己在內的其他人都被忽略了。一年級的自己與神庭就罷了,可是三枝卻連社長都隱瞞。社長雖然個性開朗,但是這次的事一定對她造成傷
害,井筒對這點最感憤怒。

  「井筒,我要跟你比標準賽,地點是第三校舍的第三賽道,總共往返五次分勝負。」

  三枝冷漠地宣告比賽內容。接著以三枝為首,井筒、階梯社的同伴與風原開始移動。抵達第三校舍的一樓北側之後,兩位選手在正面玄關的
階梯前站定腳步,開始做最後的暖身運動。圍觀的學生對井筒等人嚴肅的氣氛感到怪異,可是他沒有人敢上前詢問事情大概。

  「我、我會負責測定秒數,請多指教!」

  風原的說話聲音量微弱,但是跟以往比起來,這已經算是宏亮不少。她抬頭注視站在起跑位置的兩人,與井筒四目交會時,便紅著臉小聲說:「請你加油。」井筒也對她點頭回應。就算不用她說,井筒也想盡全力勝過三枝,不打算讓自己之後的同伴上場,尤其是最後王牌的刈谷。

  「各就各位,預備──」

  小夏開始喊起跑口令,兩人一同彎腰做出起跑姿勢。

  「開始!」

  井筒與三枝同時衝上階梯。

  先沖先贏!就算人家說太過單純或是沒創意,但井筒就是只有這一套。奔跑時不需要多加思索,一口氣衝到底,然後在遇到障礙物的瞬間隨
機應變,這就是他的奔跑方法。井筒這兩個星期以來,做了不少特訓藉以提升動作的正確與敏捷度。從使用三角椎的奔跑練習為首,到緊急迴避
障礙物的反應訓練為止,井筒反覆做了不知多少次的特訓,把技巧完全融會貫通。他相信自己的步法絕對不會輸人,只要在比賽使出全力奔跑就
對了。

  「呼啊!」

  不一會兒井筒奔至四樓。他向右轉在北側走廊上奔跑,朝順時鐘方向前進。轉彎時稍微轉頭向後確認三枝的位置,三枝正在他三步後方奔
跑。目前是井筒領先,只要能保持現況,就一定會贏。

  「喔,是久違的階梯社啊。」

  「又在到處亂跑了。」

  兩人與數位三年級的男同學擦身而過。井筒一邊說:「對不起!」一邊快速地穿過他們身邊。其中一位學生抱著好玩的心態作假動作阻擋井筒,可是井筒毫不受其影響。他流暢地改變身體的重心位置,輕盈地踏出步伐衝過學生身旁。接著井筒聽到後面傳出:「嗚喔?」的叫聲,或許是他的迴避動作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吧。

  「喂,前足球社的,你怎麼被人家嚇成這樣。」

  「不,是剛剛那個人動作太誇張啦……」

  三年級生的聲音漸遠,三枝的位置似乎更加落後。不,應該說是井筒更加領先了吧。井筒打算就這樣一鼓作氣衝下去,繞過彎角奔過南側走廊,準備跑回北側走廊,接著衝下階梯。

  「呼、呼、呼。」

  井筒下行階梯的步調越來越順暢,他現在可以一次飛越兩段階梯前進,不一會兒就抵達一樓,一旁的九重高興地拍手叫好。他觸擊對面的牆
壁,折返回頭,眼前就出現了寫著「還剩四次往返」的白板。井筒吐出一口氣,再度衝上階梯,與三枝擦身而過。

  好!很順利。

  差距逐漸拉開,井筒只要繼續保持領先就能得勝。他在階梯上奔馳,閃躲一位同學衝至四樓,然後照順時鐘方向奔跑,在毫無撞見任何學生
的情況下跑回一樓。觸擊牆壁後再度折返,目前還剩下三次往返。

  (什麼嘛,看來我可以輕鬆獲勝啊。)

  井筒與三枝差距將近五公尺。儘管比賽中不可大意,但是從現況看來,井筒可說是勝券在握。他一邊衝上階梯,一邊肯定自己會贏。第三圈
井筒依然保持領先,在剩餘兩圈時再度奔上階梯。

  「你差不多快沒力了吧?」

  突然背後傳來說話聲。

  什麼?

  三枝不知不覺中來到井筒身旁,讓他不禁慌了。井筒覺得自己並沒有減速,至少肯定絕對沒有刻意減速,然而現在還是被三枝追上了。

  「喂,我要超前囉。」

  三枝一邊奔上階梯,一邊嘗試卡入內側。井筒拚命阻擋三枝,敏捷而小幅度地過彎,不讓三枝有機會卡進內側。他除了要注意速度不能降慢
之外,還需要持續警惕偶爾會出現在走廊上的學生。

  第四圈結束,剩下最後一圈。井筒觸擊牆壁折返,他感覺自己已經開始體力不支,全身汗流浹背。

  「喝啊!」

  兩人進入最後衝刺。井筒搶先一步發足狂奔,卯盡全力衝上階梯。他稍微超前三枝,奔到四樓走廊。

  「時機成熟了。」

  三枝在這時超前井筒。

  「!?」

  井筒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三枝行雲流水般地衝過走廊,速度與井筒截然不同。井筒不管如何追趕都趕不上,但是兩人之間的差距卻一直維

持在約三公尺前後,三枝彷彿就是刻意配合井筒的步調在奔跑一般。

  「可惡!」

  井筒拚死追趕三枝,兩人一同衝入下行階梯。他想要冒險超前,於是奮力從階梯一躍,然後在樓梯間落地,順利領先三枝。但是當他心想:
「太好了!」的瞬間,整個人垮了下來。

  「嗚啊!?」

  井筒撞上牆壁,肩膀狠狠地承受衝擊,雙腳一上站不穩,被三枝輕鬆地超前。他雖然毫不氣餒地繼續追逐三枝,可是他的雙腳卻不停地顫
抖。一次飛越兩道階梯後,雙腳因為無力支撐體重而踉蹌,逼得他只能手抵牆壁,搖搖晃晃地走下階梯。現在的他別說要追上三枝,就連要用同等速度奔跑都辦不到。當他伸手觸擊終點的牆壁時,三枝正在一旁表情冷漠地等著他。

  「啊啊……可惡啊。」

  井筒筋疲力盡,緩緩地坐倒下來。大家擔心地跑到他身旁,天崎遞出毛巾給他。

  「對不起……我的腳突然不聽使喚。」

  「別在意別在意!你已經跑得很好了。」

  九重輕拍井筒肩膀。井筒恢復平靜,同時也開始懊悔。他徹底輸了,而且完全不是三枝的對手。

  「真難看啊,井筒。」

  三枝對他投以冷酷的話語,他低頭看著井筒笑道:

  「話說的那麼滿,結果到了後半卻跑得要死不活。你是想讓社長看到你有好的表現,結果努力過頭了嗎?你真笨啊。」

  「小三三!」

  九重憤怒地叫道。可是三枝卻繼續說:

  「你完全沒有考慮到體力分配的問題。你是因為在這兩個星期中變強,所以自信過頭啦?真是笑死人人,其實你的笨腦袋一點都沒有改善。如果你以為這樣就是有努力,那你可真是個樂天派。」

  「…………」

  「你是都在鑽研步法嗎?原來如此,雙腳能鍛煉,但是頭腦是鍛煉不來的啊。你連藉由調查每一圈的秒數,來瞭解自己體力的弱化程度都不懂。連這點自我管理能力都沒有,還敢叫囂說你有努力,不覺得丟臉嗎?啊,你可能是笨到無法察覺這件事吧?」

  三枝不斷說著尖酸刻薄的言詞。九重按捺不住,舉起手臂罵道:

  「小三三!你不要欺人──」

  「你不要欺人太甚!」

  天崎搶先九重站在三枝面前開口叫道,井筒抬頭看向天崎,倒吸了一口氣。平時總是溫柔婉約的她,現在正相當憤怒地瞪著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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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筒這兩個星期是真的非常努力,我不允許你這樣嘲笑他。」

  「喔,那你想怎樣?難道接下來是你要跟我對決嗎?」

  天崎目光一變,看了神庭一眼。接下來應該是要讓神庭上場。原定的出場順序是井筒、神庭、天崎、九重、刈谷,可是天崎卻很明確地回答
三枝:

  「沒錯!接下來就由我當你的對手。」

  「OK,那麼我要跟你比賽短跑。」

  三枝毫不猶豫地回答,然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微笑。

  天崎憤怒到連自己都驚訝的地步。

  一想到這兩個星期的事,就變得比較沒有理性。因為她在辛苦的同時,也清楚看到大家的努力。正因為如此,當三枝責罵井筒時就嚥不下這口氣。

  (我必須冷靜下來。)

  天崎深呼吸數次,告訴自己:「不要緊,我很冷靜。」在平復心情之後,重新準備比賽。

  「小泉學姊……」

  天崎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到神庭一臉擔心的站在身旁。她露出微笑,先開口道歉:

  「對不起。本來這場應該是神庭的比賽,可是我卻耐不住性子搶先了。」

  「不,這沒關係啦……」

  「別擔心。我在家有自主練習,實力也變強了,而且這場是短跑啊。跟拉力賽比起來,我比較擅長跑短跑。」

  這是事實。天崎不用看秒數也知道,自己對拉力賽實在很不拿手。她一直認為三枝會選擇拉力賽或標準賽來跟她競爭,可是沒想到三枝卻選
擇短跑,這樣一來天崎的勝算就變得頗高。

  「……你說的對。」

  神庭露出微笑,退到後方。三枝站在天崎身旁問道:

  「準備好了嗎?天崎同學。」

  「就算你故意用姓氏稱呼我,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受到刺激。」

  天崎無視三枝,抬頭仰望眼前的階梯說道。然後她聽到三枝「呵呵」地微笑。

  「比賽規則很簡單。衝上這座階梯到四樓,觸擊眼前的牆壁後折返回起點即可。我們平常練習也經常使用這個場地,所以我想你跑起來應該是得心應手吧。」

  這裡是新校舍特別大樓一樓。關於短跑的練習和秒數測定大多都在這舉行,可說是階梯社全員已經相當熟悉的場地。天崎不能理解為什麼三枝要選擇此地作為比賽場地。她拿手的牆壁飛躍技巧,在此可以毫無阻礙的發揮,對三枝來說應該是相當不利才對。對天崎來說,校內的階梯中有些樓梯間是沒有設置窗框的,她在那些地方會很難施展跳躍技巧。如果三枝要比賽短跑,不是應該選擇那些階梯才對嗎?

  當然,天崎也在這兩個星期中針對這個弱點做訓練。可是就算三枝在比賽前就已經知道天崎有在特訓,也應該不會選擇在此挑戰佔盡地利的天崎。如果三枝想要確實獲勝,就該選擇那些樓梯間沒有設置窗框的階梯。

  (他是太小看我了嗎?)

  天崎在心中猜測。三枝和天崎的短跑秒數在伯仲之間,頂多就是天崎略勝三枝一點而已。或許他的想法是認為兩人在一般情況下公平競爭,
也還算勢均力敵,而且現在他還很乾脆地把內側跑道讓給天崎,這些動作會不會是在表示他在「輕敵」呢?

  那可是大錯特錯啊。

  天崎這兩個星期以來,以拉力賽為訓練目標不斷特訓,現在她的整體實力已經比以往更強了。換句話說,她強化了下梯速度以外的所有能
力。現在的她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在上梯時被對手拉開差距。

  「請、請退到起跑線後方……」

  風原站在天崎等人的斜前方,手拿攝影機和馬表說道。天崎低頭確認雙腳站立位置,她的腳尖稍微超越了起跑線,於是把腳微微向後滑動,一旁的三枝「哼」了一聲。

  「各就各位,預備──」

  小夏喊出口令,天崎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開始!」

  天崎在口令喊出的同時向前飛奔。

  她有效利用自己在階梯內側的優勢,阻止三枝衝上階梯。只要能夠不讓對手超前,就不會在上行階梯時被拉開太大的差距。對下樓梯速度極
快的天崎來說,勝負關鍵其實就在於上行階梯時是否能夠不被拉開差距。因此,她要在此徹底卡死三枝。

  「!」

  當要繞過二樓走廊時,三枝大幅繞到外側奔跑,刻意誘導天崎,但天崎冷靜地從中央奔上階梯。如果在這裡胡亂跟著三枝從外側奔跑,很可
能會一不小心就被他卡入階梯內側。

  天崎在快要抵達三樓樓梯間時,再度跑回樓梯內側,不讓三枝在轉彎時卡進來。她緊沿著階梯扶手向上奔馳。繞過樓梯間。雙腳因為施邊過
度而稍微踏到階梯的中央部位,但是這點誤差還不要緊,因為除了刈谷的V字轉彎以外,所有人在轉彎時都會或多或少向外移動。

  「我就知道你會踏到外側。」

  可是三枝卻在這時流暢地衝進樓梯內側,令天崎不敢相信,三枝看起來並沒有降速過彎。證據就是他現在還不斷在加速奔跑拉開與天崎的距離,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什麼?這怎麼可能……不行!我不能分心!比賽還沒結束啊!

  天崎立刻重整心情。就算在此被超越,但是也已經跑到三樓了。三枝就算在抵達四樓之前拚命狂奔,也不可能拉開和以往同等的差距,只要
在下行階梯時再超越他就可獲勝。

  三枝觸擊四樓的牆壁後折返,天崎也隨後立刻觸擊牆壁折返追趕三枝,她認為自己一定能超越這點差距,能贏!

  當天崎開始要下行階梯時,三枝正奔跑至樓梯間。天崎奮力一躍,首先飛過五段階梯,然後踏上樓梯間的窗緣──

  「!?」

  天崎確認飛跳的落點之後,心中一急。

  三枝還待在樓梯間。他就站在窗戶前方,看著下行階梯。如此一來,三枝就擋在天崎的飛躍路線上,使她無法從窗緣飛跳。

  不,他是故意擋在那裡!

  天崎瞬間理解到三枝所站的位置是樓梯間的牆角,也就是外側。通常跑者在奔跑時會沿著扶手,可是三枝卻故意在此大幅度轉彎,妨礙天崎進行跳躍。比賽規則中有規定,跑者如果碰觸對手,即以失格論。因此只要天崎稍微碰到三枝,就會當場失格輸掉比賽。

  ……他竟然使用這種手段。

  天崎只能無奈地從樓梯間奔跑而下,這時三枝已經奔下三樓。接著天崎一口氣跳至三樓,但是她在通往二樓的樓梯間又遭到三枝妨礙跳躍,再這樣下去根本無法超越三枝。

  (不快點想辦法的話會輸。)

  天崎在通往一樓的樓梯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嘗試跳躍,可是在她快要踏足窗緣前,三枝的頭就擋了過來,只好立刻把原本要立足的腳收回,同時三枝一邊彎下腰一邊向下奔跑,天崎整個人撞上牆壁,在樓梯間倒下。三枝的身影消失在下行階梯,樓下傳來了九重的悲鳴。

  「還沒結束呢!」

  天崎站起身,從樓梯間往一樓飛跳。

  此時三枝已經抵達終點。

  「可惡啊──你剛剛都在妨礙小泉耶。這是小三三犯規啦,犯規要算輸!」

  天崎抵達終點,這時九重已經在怒罵三枝。天崎雖然也有話想說,但是在那之前三枝提出反論:

  「你說我犯規還有妨礙?阻擋對方奔跑本來就是一種技巧吧?天崎在上行階梯時不也同樣在阻攔我嗎?」

  「唔。」

  九重無言以對。她看向刈谷,刈谷靠在牆上沉默不語。小夏也在後面數步的位置靜觀事情發展,風原在一旁焦急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神庭與井筒一臉不滿地想要開口,但是三枝又搶先說道:

  「說這種話可能很怪,但是我想反問你們,難道天崎她沒辦法正常的跑下階梯嗎?我只不過在樓梯間大幅度轉彎而已喔,她只要單純地從階梯內側衝下來就可以超越我了吧。說實在的,我沒有辦法理解她為什麼一定要堅持停在窗緣飛跳。」

  天崎被說中肓點,開始責怪自己的天真。太過堅信自己的跳躍力,結果反而本末倒置輸了比賽。三枝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不能跳上牆壁,直接奔下樓就好了。自己和三枝的差距並不大,如果當時趁三枝繞大圈時衝入內側下樓,還十分有可能獲勝。滿腦子只想著要飛跳,結果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忘了。

  「對了,我想你應該很在意,所以順便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在跑上三樓的時候能夠超越天崎?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把轉彎的重心放在階梯的中央部位,而不是靠扶手的內側,我之所以會跑到外側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就算我不會V字轉彎,但只要我從外側稍微把重心偏離再轉彎,就一樣可以卡進內側。」

  天崎一陣愕然。三枝的答案非常單純,但是她在比賽時完全沒有察覺這一點。

  「附帶一提,那座階梯的凹陷很明顯。它在中央部位的平均高度比兩側還要低上兩公厘,而且因為刈谷學長總是在扶手附近使用V字轉彎,所
以那裡的凹陷已經是一目瞭然。雖然凹陷的程度不算崎嶇,但是最深處與兩側比起來可是相差了1.3公分。天崎,你應該也覺得那裡跑起來很順暢
吧?因為那裡本來就是你熟悉的階梯,而且雙腳也早已適應了階梯上的凹陷。正因為如此,你在轉彎時就會因為動作太過流暢而導致加速衝過
頭,接著衝出內側,跑到階梯的中心部位。」

  說到這裡,天崎終於恍然大悟。

  她理解了三枝選擇這裡作為比賽場地的原因。

  「天崎。」

  三枝露出傲慢的笑容說道:

  「所謂對事物的熟悉,意思是指能夠徹底應對其大大小小的狀況,而不是指態度有餘裕,我想你是在這一方面徹底疏忽了。我問你,你是只只會到處跳的笨兔子嗎?」

  接著三枝又笑著說:「啊,這句話好像對兔子太失禮了。」

  「小三三!」

  鼓起腮幫子的九重,再度憤怒的罵道: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小泉呢!你太過分了吧!」

  「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啊。也罷,你想怎樣?接下來是九重學姊要跟我較量嗎?」

  「那當然!我絕不饒你,一定要把你改名成三太郎啦!」

  「如果你勝過我,就請便。」

  「你給我走著瞧──!」

  九重氣得不斷跺腳踩踏地磚。天崎看向刈谷,他還是靠在牆上不動聲色。神庭看起來有話想說,但最後還是保持沉默。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天崎有股受人操控的感覺。她想到這裡不禁背脊一冷,總覺得事情到目前為止的發展,都在三枝的計算之中。

  「那麼,九重學姊,我要跟你比拉力賽。」

  三枝淡淡說道。

  九重似乎相當不滿。光是看她一邊擺動雙腳熱身,一邊「哼」、「哼」地吆喝,就可以感覺到她的怒意。幸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有不詳的感
覺,除了三枝的性情大變讓他感到困惑之外,還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而且原本出場順序第二的自己一直被延後,讓他越來越緊張。

  「好,準備開始囉,就算你是小三三我也不會留情的啦!」

  九重猛然指著三枝叫道。三枝微微上挑眼鏡,嗤鼻冷笑一聲說:

  「說的對,不早點結束比賽,學校就要關門了。」

  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時間也過了下午六點,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也漸漸開始準備回家。

  幸宏等人聚集在焚化場空地,因為這裡是三枝指定的拉力賽第七賽道起點和終點。拉力賽的第七賽道是從焚化場空地起跑,必須經過特別教室大樓二樓的電腦教室,新校舍特別大樓一樓的階梯教室L103、新校舍A大樓的圖書室、第二校舍三樓中庭的蒸氣鍋爐室共四個定點,最後再回到焚化場空地。需要通過的的階梯數是上下行各五次。

  風原站在兩人面前,小聲地確認階梯數目。接著她拿起馬表,小夏配合她的動作喊出起跑口令。

  「各就各位──」

  九重與三枝並肩擺出起跑姿勢。相對於聚精會神唸唸有詞的九重,三枝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兩人隨著「開始」的口令一起飛奔而出,不
一會兒九重就領先前頭。

  「社長!幹掉他啊!」

  井筒大聲地聲援九重。九重聽著眾人的加油聲,前往特別教室大樓。三枝則是從反對側的坡道下行,似乎是要前往新校舍特別大樓。

  「看來三枝學長是要先前往階梯教室啊,他是要從特別大樓穿越到A大樓嗎?」

  幸宏看著三枝的背影說道,他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陰影之中。

  「我也不知道,總之先用他的電腦觀戰吧。」

  刈谷回答,手指著風原面前的電腦螢幕。為了防止作弊,三枝和九重身上都裝有追蹤器,幸宏等人可以藉此確認他們的行動。幸宏注視電腦
螢幕,產生一股懷念的感覺,這是久違了半個月的畫面。風原操作電腦,讓螢幕的角落出現另一個影像,顯示九重的比賽情況。

  「搞什麼鬼啊,又有人裝隱藏式攝影機嗎?怎麼還不拆掉啊?」

  井筒抱怨,刈谷喃喃說道:

  「這應該不是學生會幹的,該不會是……」

  「……對不起,這是我們社團學長裝的。」

  風原用幾近讓人聽不見的聲音說道,井筒只能尷尬地支吾其詞。

  「這次倒要謝謝他們。托他們的福,我們可以好好觀戰啊。」

  「是啊!」

  井筒莫名亢奮地附和刈谷所說的話。幸宏一邊露出苦笑,一邊注意觀看螢幕角落。九重正在特別教室大樓二樓流暢地躲避學生前進,階梯和
走廊上也都有學生在行走,看來她是碰上了文藝系社團的返家人潮。運氣真差啊。

  「可惡啊,這些傢伙太擋路了吧,為什麼要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回家啊。」

  井筒很不高興,刈谷轉頭對天崎問道:

  「小泉,你有把今天的路況告訴社長吧?」

  「有。可是文藝系社團學生的返家時間其實非常不定,我想她今天是運氣差了點吧。」

  天崎注視小型終端機說道。

  「運氣……是這樣嗎。」

  刈谷的面色變得凝重。

  風原再度操作電腦,這次螢幕上顯示出三枝的比賽情況。他已經跑過新校舍特別大樓,正往新校舍A大樓前進。路上沒有任何學生,通行無
阻。

  「啊啊,混帳!為什麼他那條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啊?」

  井筒再度罵道。天崎交互觀看終端機與電腦螢幕說:

  「資料上顯示,這裡同樣會有學生經過,也不時會出現人群啊……三枝他運氣真好。」

  「運氣?又是運氣的問題嗎?」

  刈谷皺眉說道。幸宏突然一驚發問:

  「刈谷學長,會不會是資料有問題呢?」

  幸宏察覺這件事的瞬間背脊發冷,目前天崎看到的資料大多是三枝留下來的東西。如果大家打從一開始拿到的資料就是假的,就可以合理解釋三枝的「幸運」和九重的「厄運」了。

  「不,那不可能。」

  可是刈谷立刻否定幸宏的意見。

  「我也覺得應該不是那樣。」

  天崎接著說道。

  「我和刈谷學長從一開始就先調查過資料的真實性。雖然不是所有資料都查過,但是我們有拿部分資料和自己手上的紀錄比對,結論是出現
的數據和結果都相同。而且我們也有相當的經驗啊,如果他在資料上動手腳,我們會立刻察覺的。」

  「這樣子啊……那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呢?」

  幸宏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沮喪,原來學長姊們早就考慮到了這件事,可是這樣一來,三枝的「幸運」又該做何解釋呢?

  「馬上就會真相大白了。」

  刈谷說道。天崎、井筒、風原,還有小夏都一同看向刈谷。

  「三枝沒有特別幸運,瞧,他現在就碰到阻礙了。」

  眾人回看電腦螢幕。剛觸擊完新校舍A大樓圖書室大門的三枝,在行進途中遇到一群學生從第二校舍出現,並阻礙他前進。仔細一看,這些學生身上都別有紫色的臂章,他們都是執行部員。

  「嗚哇,三枝學長竟然在這時碰上執行部的人。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機會啊!」

  井筒擊掌說道,中村的身影也出現在阻礙三枝的學生之中。三枝折返回頭,有數名學生追了上去。

  「看來現在換社長鴻運當頭啦。」

  刈谷說道。幸宏聽到這句話後轉移焦點,螢幕上標示九重的光點正飛快地朝蒸氣鍋爐室接近。雖然無法看見中庭的景象,但那裡大概是沒什麼人吧。

  「好!情況不錯啊,照這情形一口氣逆轉情勢吧!」

  井筒興奮地叫道。實際上,九重也立刻奔入新校舍A大樓,快速抵達圖書室,讓井筒大聲叫好。可是,九重在此動作又開始變得遲緩。

  「這是怎麼回事?」

  風原彷彿回應井筒疑問般地把圖書室附近的影像打開,看似圖書管理員的人正推著載了大量書籍的推車前進。如此一來,九重也只能靠到角
落把路讓開。

  「搞什麼鬼?怎麼專挑這種時候運書啊!」

  「那應該是在為校慶做準備吧,我最近經常看到他們把書籍資料調閱給有需要的人。」

  幸宏看著在叫罵的井筒,詢問天崎路況資料。她回答:「根據資料,這類意外發生的機率也很高,看來社長是運氣太差了。」

  「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運氣一下好一下壞,真叫人搞不懂……哇啊?」

  井筒突然叫出聲,幸宏也跟著認真觀看螢幕。他們看到九重不靠向牆邊,筆直地朝推行過來的推車衝刺。她一邊揮著手臂,一邊呼叫迎面而
來的學生,結果手推推車的學生反而靠向了牆壁。九重「咚、咚」地輕盈奔跑飛跳過推車,矯捷的身手讓看似圖書委員的學生們個個瞠目結舌。
九重對他們揮手告別,奔離圖書室。

  「好厲害!真不愧是社長。」

  「她的長處就是善於應對意外啊。」

  井筒緊握雙拳叫道,幸宏也點頭附和。就算碰上「厄運」也能與之對抗,那就是九重的過人之處。

  「太好了!這樣應該沒問題吧,我看社長會贏啊。」

  井筒非常興奮,可是螢幕上卻再度出現執行部員的身影。中村開始追逐九重,她們一邊彼此叫罵一邊在走廊上奔跑。

  「嗚哇,有沒有這麼慘啊?這樣不行啊!風原,快把螢幕切換過去。」

  「好、好的……」

  事態惡化讓井筒發出悲鳴。風原受到井筒指示,急忙切換螢幕。九重正一邊迴避在走廊上行走的學生,一邊盡力甩開中村,接著再把螢幕切
換至三枝,他同樣遭到數位執行部員追趕。無法順利移動。

  「這對三枝學長來說應該也是在意料之外吧?」

  幸宏充滿期待地詢問刈谷,他認為執行部的出現應該是三枝始料未及的事,這樣一來,局勢對身上具備「野性的直覺」的九重較為有利。

  「……不,我們徹底輸給他了。」

  「什麼?」

  幸宏對刈谷的回答感到不解,刈谷不甘心地輕咬下唇。

  「刈谷學長,有什麼不妥嗎……?」

  井筒不安地問道,刈谷盯著電腦螢幕回答:

  「當三枝要求跟社長比賽拉力賽時,你們有沒有大吃一驚?」

  「咦?啊,有的。我當時在想,他也知道九重學姊擅長拉力賽,那為什麼還要故意用拉力賽來分勝負。」

  「我也以為他應該會選擇短跑來跟社長較量。老實說,我聽到要比賽拉力賽,還想說這下穩贏了哩。」

  「我原本也以為會是要比賽短跑。社長的直覺很靈敏,如果比拉力賽,對三枝來說應該很不利才對啊。」

  社員們各自回答刈谷的問題,可是刈谷卻一臉苦澀的說道:

  「你們的想法正是誤會的根本。」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幸宏問道。可是刈谷搖搖頭,點了一下下巴示意大家注意電腦螢幕。幸宏、井筒,還有天崎都只好繼續注意螢幕上的發展。

  九重似乎終於甩開中村,抵達新校舍特別大樓。她從彎曲的走廊奔跑前往第一體育館,以距離上來說是繞遠路,但是眾人看過目前第一體育
館玄關附近的影像之後,就能理解九重的做法。因為現在玄關有不少返家學生在移動,如此一來,想必是從校舍內前進會比較快。

  「三枝學長跑到哪了?」

  幸宏尋找光點,代表三枝的光點正在特別教室大樓。風原在電腦上顯示隱藏式攝影機的影像,井筒不禁「啊」地叫出聲。

  特別教室大樓的走廊上,除了三枝以外一個人都沒有。

  三枝也甩開了執行部員,而且需要通過的階梯次數和定點都已經達成。

  「……什麼?他是什麼時候辦到的?」

  「……三枝學長的跑法讓我覺得與其說是被追趕,倒不如說他是在誘導執行部的人跟著他奔跑。」

  風原小聲地回答幸宏的疑問。井筒靠近想觀看螢幕,但是他發覺自己快在碰到風原的身體,於是又急忙縮回身子。幸宏繼續追蹤螢幕上的光
點,嚥下一口口水。

  九重從第一體育館一樓奔出,她應該馬上就會到達終點了吧。三枝的光點位在特別教室大樓一樓,但是他離終點的距離較近,只要衝出門馬
上就會抵達。這樣一來,到底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社長,請跑快點啊!」

  井筒對著昏暗的前方叫道。突然,眾人看到個子嬌小的黃色輪廓朝終點奔來,同時也聽見她的腳步聲。她的身影越來越清楚,只差一點了。
大家已經可以聽見她喘氣的聲音,九重正奮力衝上坡道。

  「很可惜。」

  這時,三枝的聲音在極近距離傳出。幸宏回頭看到汗流浹背的三枝,正露出賊笑觸擊焚化場空地的牆壁。

  「呼,哈!」

  再過一會兒,九重總算抵達終點,她累得就地坐下。

  「九重學姊,我贏啦。」

  三枝看起來已經恢復元氣。坐在地上的九重沉默不語,天崎跑到九重身旁扶起她。

  「我說過好幾次了,你那野性的直覺根本不可靠。你以為跑拉力賽就能輕鬆獲勝嗎?真是笑死人了。」

  「什、什麼態度嘛!你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社長只差一點就要勝過你啦!」

  井筒罵道。三枝嗤鼻一笑,故意一邊歎氣,一邊把頭髮往上撥說:

  「刈谷學長,請你跟那群笨蛋說明一下情況好不好?」

  「……我拒絕。」

  刈谷苦澀地回絕三枝。三枝再度嗤鼻哼了一聲說道: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啦。井筒,你聽好。你說我是因為運氣好才獲勝,但是我敢跟你說,這場比賽就算比一百次,我也有自信一百次都能
勝利。我靠的不是運氣那種沒根據的東西,這場比賽發生的一切都是有機率可推算的。」

  「機率?」

  井筒不解地張開口。三枝興趣盎然地看著他繼續解釋:

  「第七賽道是一個很容易困為時間帶、日期以及其他各種要因而改變路況的賽道,像現在這個時間帶就要注意不要碰上返家人潮。還有因為
最近圖書委員的工作變多了,所以原則上是盡可能不要在圖書室附近待太久。想要在這個賽道獲勝,就要先把這些情報都記在腦裡,然後在比賽
中做出正確的判斷。說得明白一點,就是需要能夠隨機應變的能力。」

  「你說的社長也都辦到了啊!關於路況的情報她早就記住了,而且她在發生突發狀況時的野性直覺也非常靈敏,根本沒有輸給你啊。剛剛你
雖然沒看到,但是社長可是用很厲害的技巧奔跑耶。就算執行部的人突然闖出來,社長也很完美地甩開他們了。」

  井筒提出反論,可是這卻讓三枝啞然失笑。

  「野性直覺?厲害的技巧?那是什麼鬼東西?從統計的數據來看,那些東西可以產生多少的偏差?井筒,你聽好,九重學姊那『野性的直
覺』在數據在根本一點用都沒有。雖然那偶爾會讓她跑出亮眼的成績,但是那是在本來就可以跑出好成績的情況下,偶然作出正確判斷,使得秒
數更加縮短罷了。以機率來說,數十場比賽中只可能會有一場出現那種情形。」

  「那、那有什麼不妥的?如果是要比賽無數次就算了,可是社長的力量在一戰定江山的時候很有用啊!」

  「你說的對,所以她才會輸。」

  出人意料地,三枝肯定了井筒的反論,但是他馬上又接著說:

  「所謂『一戰定江山時很有用』,意思是指九重學姊『野性的直覺』在比賽中只要成功個一兩次,就能夠反敗為勝。但是如果她碰上的是光靠一兩次直覺還無法解決的比賽該怎麼辦?在那種比賽中,她『野性的直覺』到底能夠幫上多少忙?

  你們以為我為什麼要選拉力賽來較量?就是因為拉力賽不像短跑或標準賽,需要隨機應變的狀況很少。如果要比的是很容易一次就被反敗為勝的比賽,那對我來說的確不利。但是如果要比的是有許多勝負關鍵的拉力賽,我就有勝算。尤其是這『第七賽道』,我有自信不論跑幾次都能勝過九重學姊,這是根據資料統計出來的獲勝機率。這次比賽中,九重學姊倚賴偶然發生的『直覺』跑贏我的機率約是0.0000185%。換句話說,比賽五萬次才有可能獲勝一次。這正如我剛才所說,九重學姊是絕對贏不了我的。」

  「…………」

  井筒啞口無言。幸宏理解三枝為什麼要選擇拉力賽和第七賽道來和九重對決的原因之後,也嚇得魂飛魄散,原來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三
枝乍看之下讓人難以理解的抉擇,其實也都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他從一開始就布下了必勝的局勢。

  「還有,關於執行部那些人,根本就不能算是隨機應變的表現。我當然一開始就有把他們的存在算在計劃內了。你們以為我會忽略這種資訊
嗎?」

  三枝給予眾人最後一擊,井筒喪氣地垂下頭。

  「好啦,已經是放學時間了,剩下的比賽明天再說吧。」

  三枝拿出手機確認時間說道,到剛剛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夏「嗯」地點頭附和。沒有人提出異議,幸宏甚至還慶幸比賽可以延到明天。

  「那麼,明天見。」

  三枝收起他的電腦,悠然離去。

  剩下的社員們,氣勢非常低迷。

  『那我明天會過去,你們可要拿出幹勁來練習喔。』

  「好的,再見。」

  見城說完掛掉電話,不禁歎了一口氣。

  (不行,明天千秋會特地過來指導我們,我要打起精神才是。)

  她在第一體育館的一樓玄關坐下。其他的籃球社員都已經回家了,只剩見城一人。

  今天又有兩個人退出啊……

  她看著手上兩封「退社申請書」,今天又有社員申請退社。現在男子和女子籃球社的人數都減少許多,全是因為社團方針大幅改變造成的結
果。雖然見城對此早有覺悟,但還是覺得很難受。

  ……剛剛好像有看到三枝同學的身影。

  可是對她來說,三枝並不是心中最大的問題。雖然他的存在本身對見城來說是問題,但是她卻無計可施。千秋在那之後數次奉勸見城放棄,
同時也安慰她好幾次,可是見城還是無法克制自己的心情。

  ……三枝同學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退出階梯社了吧?啊,不對,他現在應該還沒有退社。

  結果見城滿腦子想在想著三枝。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但是她就是會去思考關於三枝的事。就算看著三枝也只會徒增痛苦,然而她卻無法把視
線移開。

  「回家吧。」

  見城慢慢地走出學校,一會兒後看到前方有一道人影。雖然只不過是隱約被街燈照亮的背影,但是這卻足以讓見城為之怦然心動。她在不知
不覺中開始小跑步,那道背影變得越來越碩大,終至可以看見對方的全身。可是,見城卻在距離幾步就能追上的位置停下腳步。

  啊……不行,我不能靠近他……

  見城悲痛地顫抖,他的距離看起來好遠。明膽就近在咫尺,卻讓人感覺好遠。

  他突然回頭。眼鏡的鏡框反射街燈的光芒,在一瞬間映出閃光。兩人四目交會。

  「……搞什麼鬼,原來是見城啊。」

  眼前的他──也就是三枝小聲說罷轉回身子,默默地向前走。見城慢慢尾隨在他背後,兩人保持約一公尺的間距,前往腳踏車停車場。

  「很討厭耶。」

  三枝再度轉過頭,不耐煩地推動眼鏡說道。見城愧疚地低下頭。

  「煩死人了。你先走吧,不然就離我遠一點。」

  「……對不起。」

  殘酷的言詞。見城在想自己為什麼會迷戀上這種人,可是她就是無法自拔。

  見城站在原地不動。三枝轉過身快步離開,離見城越來越遠。不一會兒,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見城喃喃自語,踏出腳步。

  抬頭向前已經看不到三枝的身影。她突然有種想要衝出去追上三枝的衝動,想到這裡──

  她辦不到,只能繼續緩步前進。

  怎麼辦……

  幸宏抱著心中的大石返家,希春一看到他就飛撲上去。可是在幸宏還沒說出「我回來了」之前,希春就停下腳步,露出狐疑的表情。

  「小宏,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看起來很沒精神耶……」

  「咦?啊,嗯……我沒事啦。」

  幸宏隨口回應,但是他的樣子看起來無精打采,希春不停地對他付出關心。幸宏看著身邊擔心憂慮的堂姊,不禁露出苦笑。

  啊啊,這個情況讓人想起過去啊……

  幸宏想起六月初的「吵架」。希春一直都是這種個性,有時他也會為此感到不滿,但是現在卻非常感謝希春。

  「…………」

  這時,幸宏再度感覺到他在社團活動中察覺的異樣感,這感覺並非直接感受而來。雖然不是直接感受,但是幸宏卻覺得這感覺和「那時候」
有所關聯,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總覺得這跟厭惡感有點像,可是……

  幸宏覺得他只差一步就能掌握這種感覺。只要再給他一點線索,他就能找到真相。

  「小宏?」

  希春把臉湊上來。幸宏搖搖頭,覺得大概是想太多了,原本快要掌握到的「某種感覺」,就這樣從手中滑落消失。

  之後希春也一直不放心地詢問幸宏的狀況,但是幸宏只曖昧的回應希春,然後回到房間。他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思考關於明天的賽事。幸宏
今天徹底見識到三枝的實力,他認真地思考對策,但最後只能坐在書桌前無奈地歎氣。

  不行,根本勝不過啊……總覺得不論做什麼,都在三枝的預料之中,根本是輸定了。怎麼辦?明天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幸宏看向桌上的鬧鐘,時間已經是晚間十一點。再過一小時就會變成「明天」,然後他很快就要跟三枝一決勝負。

  好害怕,好害怕明天到來,幸宏甚至希望明天永遠不要放學。從以前到現在,他沒有感受過這麼強烈的壓力。儘管在他之後還有刈谷會出
賽,但是對他來說這是兩回事,他害怕的是這場勝負。「明天跟三枝比賽過後,自己會不會變得一厥不振呢?」他一直受到這種「恐懼」的情緒
威脅。

  叩叩。

  有人敲門,大概是希春又來探望自己吧?幸宏回過頭對門口說:「我不要緊,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這已經不知是他今晚第幾次說這句話了。

  「…………」

  可是,這回門口的反應與之前截然不同。幸宏聽不到希春溫柔的說話聲,取而代之的是充滿壓力的沉寂,他感覺得到門外的人還沒有離去。過了一會兒,門再度「叩叩」地被敲響。

  「…………」

  幸宏雖然覺得情況有些不妙,但他還是起身走去開門。他手握門把,緩緩地打開門。

  接著看到手拿木刀的夜叉站在他面前。

  「!」

  幸宏反射性地關上門。他雖然立刻想要把門鎖上,但是門外的人卻快速轉動門把,「碰」地一聲把他連人帶門推開,害他差點跌倒。接著全
身黑色的學生長袍在他面前隨風飄逸。

  那個人放下平常綁高的馬尾,讓長髮披散在身後。身穿的長袍上銹有黃金色的升龍,並且用細長的皮帶繫緊漆黑的長褲,腳上厚重無比的工業安全靴一步踏入房間。

  「我進來囉。」

  出現的人是小夏。化身為「夜叉姬」的她走進幸宏的房間,嚇得幸宏手忙腳亂地退到窗邊,做出防禦姿勢,先開口喊道:

  「干、幹什麼?你來這幹什麼!?我做了什麼事嗎?我應該沒有做錯任何事啊!」

  小夏眼神犀利地看向他,靜靜說道:

  「你在害怕明天的比賽對吧?」

  幸宏吃了一驚,小夏完全說中他的心事。

  小夏打量了一下幸宏的表情,用力揮動木刀說道:

  「我來幫你提振一下精神。」

  然後向前踏出一步。


  高中一年級── 四月十九日(星期一)

  結果我還是決定參加電研會。雖然我很清楚他們水準不高,但是能夠在學校明目張膽使用電腦這點,就讓人覺得很有入社的價值。同時網路費用也是由學校支付,我想藉這個機會放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選擇天栗濱就讀可以說是選對了。這裡校規不嚴格,講好聽是自由,講難聽就是放任主義,欺騙父母讓我就讀這裡可以說是正確的選擇。山上因為是主修學科制,所以如果我去念那所學校,一定是整整三年都被學校綁得死死的,我可一點都不想聽母親的號令。


  同── 五月二日(星期一)

  今天發生了一件好事,只不過寫這種事似乎不太符合我的風格。

  我在學校遇見了見城。現在明明是黃金周假期,她卻一個人在練習籃球。她是個美少女,所以平時身邊總有一堆人圍著她,能看到她一個人練球可說是滿難得的。雖然我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可是因為她主動跟我開口,所以我也跟她說了幾句話。老實說當時我很緊張,因此只能隨便回應她幾句。也因為這樣,我從一回家就一直在調查有關藍球社的練習方法。早知道就不要隨口亂批評她的練習方式,我真是太得意忘形了。當時的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想來想去,才覺得真不該跟女人扯上關係。

  我明天該怎麼辦呢?被她以為我逃避的話感覺很差,而且我也想再跟她見面。只不過,今天約好要告訴她的練習方法到現在還沒理出頭緒啊……


  同── 五月六日(星期四)

  黃金周假期結束後,木村學長有驚人宣言。

  他突然發表了「會內獨立宣言」。他說因為電研會一年到頭都要幫忙學生會的工作,導致無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此打算從目前所屬的電腦研究會獨立,設立一個可以充分滿足自己興趣,名叫「資訊研究社」的新社團。雖然這名字很老土,不過我贊成他的想法。現在的電研會動不動就要幫學生會更新網頁,或是把辦公用的文件建檔。有時甚至連運動會和校慶的行政工作都要幫忙,根本就沒有可利用的社團活動時間。據學長解釋,電研會是因為一直在幫學生會的忙,所以才能夠免費使用網路,但是這樣我們一點自由都沒有,還能夠叫做社團嗎?我看根本就只是群頭腦簡單,被利用還渾然不自覺的愚民罷啦。

  總之,造成獨立的二年級與一年級開始有所動作,擔任「社長」的是二年級的木村學長。他是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面黃肌瘦、一頭長髮且戴著俗氣眼鏡的人,我大概要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同── 五月七日(星期五)

  三年級的老大們開始對木村學長的「造反」採取行動。他們打算辦場比賽,用比賽結果來決定哪一邊才正確,果然雙方都還是有面子問題的啊,不過我覺得這很愚蠢就是了。比賽內容是由「電研會」和「資訊社」各自開發電腦遊戲,藉遊戲的完成度來定高下。他們要在校慶時公工發表遊戲,然後讓一般學生評價,贏家可把輸家的社員吸收合併。

  一年級除了我以外都加入了「資訊社」,所以今天也有人跑來問我要不要一併加入。其實我是無所謂,反正嘗試看看開發遊戲也不錯。因此,我從今天開始就成為了「資訊社」一員。


  同── 六月十五日(星期二)

  我從網路上找了專用的軟體,解決了糸山一直抱怨的問題。這種時候同為駭客的朋友就滿有幫助的,他們把本來要花大錢買的軟體免費拿給我使用,讓我省了不少麻煩。不過我看軟體大概也是gon那傢伙從別人電腦偷來的。

  村上提出的企劃,應該勉強做得來。雖然阪城學長一直在嘮叨容量過大的問題,但是那只要把圖檔壓縮就可以解決了。畢竟角色的立姿圖可以重複使用,而效果畫面只要稍微調整顏色,就能做出截然不同的產物。只要我們從各方面節約容量,那就算用那台老舊電腦也可以順利開發遊戲。

  問題是朝井的文筆,他太不會寫文章了,根本該叫他重念小學。他跟我抱怨分岐和路線啥的內容增加太多,我才懶得理他,那些問題他該自己去處理。文字檔案容量很小,所以就算內容變成兩倍或三倍,也不會造成什麼不良影響。

  倒是戰鬥場景消耗了不少容量,而且還有很多除錯工作需處理,看來我有必要重新檢查程式碼有無錯誤,這部分大概只能由我和木村學長來做。對於程度碼,別說一年級生,就連二年級生也有很多人不懂,他們真是一群笨蛋。

  北島說要去「電研會」當間諜探查他們的動向,老實說那根本沒有意義。或許「電研會」的行動對「資訊社」的存亡來說會是個重要問題,但是跟我可沒關係,我該做的是盡可能撥出時間來檢查程式碼的正確與否。程式碼只要有一點小錯誤,就會讓遊戲當機。而如果想要一一排除當機的危險性,就必須全面檢查程式碼。


  同── 七月十九日(星期一)

  三年級生的老大們驚慌失措。這也當然,因為暑假結束後馬上就是運動會了。他們除了要處理學生會交代的工作之外,還要兼顧跟我們之間的比賽。木村學長雖然說暑假期間可以自由參加社團活動,但是我想那麼鬆懈是不行的,我希望他們可以拿出毅力,每天都來這裡製作遊戲。不過,其實我一個人做起來比較輕鬆而且快速。

  我希望有人可以借朝井那個白癡辭典,或是把他的工作跟堤或是跟島津對調,他動不動就找藉口說:「文章寫得爛也沒辦法,畢竟我的專長是理工科啊。」但是不管是理工還是文學,沒有語文能力的話根本就無解吧,他可別以為光靠C語言就能過一輩子。

  糸山跟阪城為了是否要在戰鬥場景加入新構想而吵得不可開交。因為那點子頗有趣,所以我想是應該要加入遊戲當中才對。至於容量,我想真的會很吃緊,而且工作時間也會變得非常緊湊。不過如果那兩個人願意在暑假回來協助工作,倒是還有得救。


  同── 九月十七日(星期五)

  日子過得很快,後天就是運動會了,不過那方面隨便應付一下就好。倒是現在遊戲的基本架構都已經完成,再來只要把細節搞好即可。戰鬥場景的完成時刻可能會很緊迫,但是我想沒問題。老實說,我覺得我們會贏。照這情況下去,程式碼除錯的工作應該可以全部處理完畢。這樣一來,我們不但能讓遊戲不當機,甚至還可以有時間再進行改良。

  最近木村學長經常一個人陷入沉默之中,他是緊張嗎?我們一年級看到三年級的老大哥手忙腳亂,個個都士氣大振。可是已經跟他們相處一年的二年級學長們,似乎還是會為此感到憂愁啊。不過,我們當然不會因此而放水。

  巖谷與清水目前負責解析資料。剛好我最近又找到瞭解析資料用的專用軟體,所以就把軟體下載下來準備拿給他們使用。不過由於直接連結外國網站太過危險,所以我做了幾個代理伺服器作為中斷,這樣應該就不會被查到吧?基於保密,我想我還是要再掃過一次病毒之後才拿給他們安裝,不過那大概要等到運動會過後才有空。

[ 本帖最後由 @_@+ 於 2008-12-15 10:52 PM 編輯 ]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11:18 PM

第五階 後悔


  「神庭老師。」

  午休時刻,大津叫住正要離開教職員辦公室的小夏,並在小夏把「?」符號拿到頭上之前就先出手制止,然後告訴她剛剛二年級學年主任所說的話。

  「對方家長今天放學後就會來學校拜訪。他們會等到工作結束之後才過來,所以時間大概會是六點前後。你可要好好跟人家溝通。」

  小夏不解地歪頭。大津有點擔心地繼續說道:

  「三枝的家長要來學校訪問,你該不會忘了這件事吧?」

  小夏「啪」地一聲擊掌,看來她徹底忘了這件事。

  「交給你囉。不過你們昨天好像也起了一場風波啊?」

  「大津老師。」

  大津皺起眉頭看著一派認真的小夏。

  「請你代替我去。」

  她說得如此乾脆,大津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你之前話說的這麼滿,可是現在卻說這什麼鬼話啊。」

  「我今天不方便,因為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你是有什麼事要處理?」

  「最終決戰。」

  「最終決戰?」

  大津不懂小夏的語意。小夏再度帶大津到中庭,在溫室後方跟他提起三枝的事。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亂來!?真是一群不知長進的傢伙,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今天還要去當裁判囉?」

  「今天是關鍵時刻,我有必要目睹一切。」

  「可是這樣一來……」

  大津苦惱地盤起手臂。他個人覺得階梯社的做法太過幼稚,同時也有很多話想對允許、甚至鼓勵他們的小夏說。可是,現在沒有時間去講這
些,因為三枝的雙親再過幾小時就會來拜訪學校。

  「聽起來滿有趣的啊。」

  突然從別的地方傳來說話聲。

  大津環顧周圍,發現有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運動服,戴著墨鏡,從溫室中走出來。他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舉手向大津及小夏打招呼。

  「校長!你怎麼會在這裡?」

  「喔,這個嘛,我想嘗試看看種植蔬菜啊,所以借了一部分的溫室使用。倒是關於三枝雙親的事情,要不要讓我接手處理啊?神庭老師你要去顧著學生吧?」

  「不,校長,用不著你親自出面啊……」

  「我是學校的負責人啊。而且我今天沒什麼事要忙,同時我對階梯社也還算熟悉,應該可說是不二人選。神庭老師,我只要照實說明就好了
吧?我想我應付得來。」

  「可是……」

  「交給你了。」

  小夏站在面色凝重的大津身旁,輕拍校長的肩膀說道。她的舉動讓大津看得目瞪口呆。

  「神庭老師!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不必生氣,先冷靜下來吧。那麼,這件事就這樣決定啦。大津老師,你有準備好談話的房間嗎?」

  「啊,有的……校長,我覺得您不能太偏袒階梯社啊。」

  「我不會偏袒他們,我只是無法放他們不管。我會把他們的活動內容一五一十說出來,這樣你可以接受嗎?」

  「……好的。」

  大津無奈地點頭答應。校長拿下墨鏡,用毛巾擦去臉上汗水說:

  「可是話又說回來,要培育種子真不是件輕鬆的事啊。」

  大津無法判斷他是在形容什麼事物。

  突然想呼吸新鮮空氣的刈谷來到走廊,把北側的窗戶整個敞開靠上窗緣。一邊茫然地望著第三體育館,一邊深呼吸數次。

  (不妙,竟然在緊張。)

  刈谷確定自己目前的狀況絕對稱不上完善,不管怎麼做都覺得準備得不夠充分。

  (到目前為止,比賽情形完全都在三枝的掌控之中。)

  他回想昨天的事。他認為三枝是故意把自己和神庭留到今天再分勝負,而目前的事情發展恐怕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吧。說到底,「階梯社與三
枝對決」這個構想,就已經是中了他的計。三枝為了要能夠確實勝利,與其和刈谷一對一較量,他選擇把階梯社所有人都拖下水。

  所以才在那個時候提出「退社申請書」,想不到他連這種小地方都推算到了……

  事情要從運動會隔天,三枝突然提出「退社申請書」的時候開始說起。當時他單方面把信交給小夏是有意義的。只要這麼做,刈谷就只好把
一年前的「約定」跟大家說明清楚。如果三枝在場,其他社員一定會對他提出不少問題。但是他偏偏故意缺席,讓刈谷來跟大家說明情況,藉此
讓其他社員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覺。這樣一來,大家就會對「一對一決勝負」這個狀況抱持不滿。結果也如他所料,小夏提議讓所有社員都跟三枝較量,大家也表示贊同。

  可是這正是三枝設下的圈套,而且是只針對刈谷一個人的圈套。

  本來是只有三枝和刈谷兩個人的比賽,現在變成階梯社全體的共同勝負,無形中增加了刈谷的負擔。他無法只顧自己特訓,還需要照顧其他
社員。而且這個時期是運動會剛結束,要接著準備校慶的期間。校慶的實行委員會是由學生會兼任,所以學生會成員的工作量也會增加。有在私
下幫忙學生會事務的刈谷,同樣要為了這些工作消耗時間。

  刈谷原本有打算向游佐說明事情原由,請他讓自己休息一陣子,可是……

  恨不得天下大亂的學生會長先發制人。他把到校慶為止刈谷該做的工作行程都排好,再告知刈谷,讓他無法拒絕。如果刈谷跟中村商量,或
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但是他不想和中村商量這件事。

  最後,刈谷必須在肩負學生會的工作和照顧階梯社兩個包袱的狀況下,準備和三枝的比賽。接著這兩個星期的準備期間,確實讓刈谷累積了
疲勞。這段時間對刈谷來說,不是「準備」,而是成了「疲憊」的時間。這也一切都在三枝的計算之中。三枝在這段期間一個人做最後的賽前調
整,而刈谷逐漸變弱。他為了要得到完全的勝利,對刈谷使用了各種手段。

  三枝的計劃到目前為止可說是完美進行。照這情況下去,恐怕神庭也會被輕鬆打倒,他們比賽的項目一定會是標準賽。三枝把一年級的兩位學弟當作暖身工具使用,昨天是井筒,今天換神庭。他們兩人都還沒摸熟在標準賽的體力分配,對三枝來說正好是個絕佳的熱身對手。三枝也是
為此而在昨天故意和天崎及九重起口角,然後與她們對決。他要故意預留一位熱身對手以供今天使用。

  最後,他今天要讓我一敗塗地……

  刈谷沒有想到自己會變得這麼怯弱。說老實話,他心裡在期待神庭會不會像以往一樣有驚人之舉。這場比賽原本是他和三枝的勝負,可是現
在他卻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很想倚賴他人。

  ……可惡,我太沒用了吧。

  當刈谷咬牙咒罵自己的時候──

  「刈谷,能跟你聊聊嗎?」

  有人對他說話。刈谷轉過頭,看到一位身材瘦高,戴眼鏡的長髮少年。他是電腦研究會會長木村馬。

  「怎麼了?是有校慶的事要問我嗎?」

  刈谷調整心情,詢問木村的來意。可是木村卻搖搖頭說:「換個地方談吧。」兩人走到第三校舍地下一樓,在販賣機旁的椅子上並肩而坐。

  「看來你們社團又起了一場風波啊。」

  木村一坐下就丟出這句話。刈谷搖搖頭答:「不是什麼大事。」

  木村嗤鼻哼了一聲,靠上椅背繼續說:

  「如果事情有那麼簡單就好辦了,三枝那傢伙可沒那麼好對付啊。」

  「……是啊,現況正如你所說。」

  刈谷猶豫一會兒,向木村承認目前的劣勢。因為他覺得就算在這裡爭面子,也無法跟木村有效溝通。

  「時間過得真快,介紹三枝給你認識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木村面向前方侃侃而談。刈谷隨口回應,但是其實他已經不記得第一次跟三枝見面是什麼時候的事,只依稀記得應該是去年的這個時期。

  「我提這件事倒也不是因為陷入感傷。刈谷,三枝那傢伙似乎說要退出階梯社?」

  「是啊,這是我跟他在一年前做的約定。只要他能勝過我,就可以退出社團。三枝在當時宣稱要在一年之內超越我。」

  「……你們幹嘛死守著這個約定?」

  木村歎了一口氣,調整坐姿,他完全不看身旁的刈谷,把手肘放上膝蓋,手指交叉沉思。在注視了地磚一會兒後,才下定決心說道:

  「刈谷,我知道我沒資格拜託你這件事。但是我還是想麻煩你,求求你,不要讓三枝變成孤獨一人。」

  刈谷默默地看著木村。木村低下頭,從刈谷的位置看不見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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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根本來說,這是我們和我犯下的錯。要是我們沒有幹下那種白癡事,他現在應該會繼續待在我們社團才對。他會離開社團的原因,都是因為我們不好。」

  「…………」

  「去年的黃金周假期結束後,我提出了『會內獨立宣言』。」

  「『會內獨立宣言』?」

  「對。以反對現任體制為基本信念,我設立了『資訊研究社』。我召集當時所有的一年級社員,還有部分二年級社員,一起跟『電研會』挑戰。」

  刈谷第一次耳聞這件事,學生會應該不會承認他們的創社申請。當時還待在執行部的刈谷,從來沒有聽過關於這件事的任何風聲。

  「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當時你們跟『電研會』有起爭執,而且你們竟然還能在那種情況下為運動會和校慶做準備啊?」

  刈谷提出疑問。木村吸口氣回答:

  「你會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那件事就是我身負之罪的核心啊。我……不,應該說我們全體,在那個時候殺死了三枝。」

  木村輕描淡寫地開始說起關於一年前騷動的始末與真相。

  「結果因為三枝離開,所以『電研會』跟『資訊社』最後都只做出半吊子的成品,比賽結果就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結束。校慶過後,學長們
也因為要準備考試而退出社團。我想學長們大概也對這個結果感到很內疚吧。雖然最後由我當上會長了事,但是還有一些二年級社員主張『資訊
社』沒有輸給『電研會』,直到現在,當時的一年級都還稱呼我為『社長』。」

  木村嗤鼻哼了一聲挺起身子,然後又靠上椅背繼續說道:

  「我根本是如坐針氈啊。只要有人稱呼我社長,我就會想起惱人的過去。要不是同年級的社員還很敬重我,我大概也退出社團了吧。我有好一陣子一直很厭惡自己,之後開始痛恨三枝。雖然我知道我不該恨他,但是當時的我不那麼做,大概根本沒辦法保持理智。

  前陣子我久違地跟他碰面,當時我有點吃驚。原本老是一張撲克臉的他,竟然會故意對我們惡作劇。當時我鬆了一口氣,認為他找到了一個可以讓他待得愉快的地方。」

  木村講到這裡,轉過頭面對刈谷說:

  「我覺得如果他能在階梯社快樂的待下去,那也是好事一件,可是現在他卻說要退出社團。他要退出的理由我不清楚,只是我認為一定要阻
止這件事。刈谷,拜託你,要讓你收爛攤很抱歉,但是拜託你不要讓他退出。他不能再孤獨下去,如果這次再讓他變成孤零零一個人,他一定會崩潰。那傢伙總是會把一切恩怨都背負在自己身上,當他認為只要犧牲自己就可以了事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捨棄自己。請你不要讓他陷入孤獨,雖然他是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傢伙,可是他總還算是我們的學弟。」

  木村深深地低下頭請求刈谷,然後他一直維持這個姿勢,讓人感覺到他的決心。相信除非刈谷給他回答,不然他就不會離開。

  「木村。」

  刈谷一邊站起身,一邊說道:

  「我的確沒有理由要幫你處理三枝的事。」

  木村慌慌地抬起頭。刈谷看著他的雙眼,明確地說:

  「但是三枝是階梯社的一員,直到今天一直都是,往後也一樣。這件事是永遠不會變的。」

  預備鈴聲響起,刈谷在轉過身離開之前補上一句:

  「謝謝你,木村。其實我剛剛陷入了低潮,但是我現在不要緊了。」

  沒錯,不管三枝用什麼手段都一樣。

  我一定要贏。

  刈谷再一次把這個意念記在心中。


  高中一年級──九月十九日(星期日)

  人生是一場鬧劇,我今天徹底理解了這句話的意義。我知道世界上充斥著愚民集團,但沒想到我自己竟然也會成為其中一員,真是太愚蠢
了。

  今天是運動會,不過這不重要,反正只不過是想要大鬧一場的三年級,強迫二年級和一年級參加的無聊活動罷了。老實說,我也不記得自己
所屬隊伍的名次,因為我除了全體參加的項目以外根本都沒有參與。

  今天的重點是在運動會之後。我在活動結束準備前往電腦教室的途中,被木村學長叫住,他說有事要和我談,但是我跟他走了一會兒,竟然見到會長,現在就是他率領著岌岌可危的「電研會」。我原本不懂為什麼我非得要和他見面不可,但是聽過木村學長和會長說明後,我就能理解他們找我的理由。

  還有這出鬧劇的真相。

  說穿了,這一切都是「表演」罷了。從基本架構來說,就是由二、三年級串通起來一起欺騙一年級,據說這還是「電研會」每年固定的傳統。雖然模式有許多種,但是基本的大綱就是由一部分的二年級跟三年級起爭執,然後找一年級一起跟學長一決勝負。他們藉此在校慶準備期間凝聚社員的向心力和提升技術力,並且讓社員瞭解學長們的偉大。我看創下這種傳統的傢伙,個性一定相當惡劣。

  勝負的方法各式各樣,但是結果一定是三年級這方會獲勝,畢竟三年級的技術水平較高。表面上看起來三年級會因為要一邊應付學生會的工作,一邊與後輩對決而處於劣勢;但是其實所有二年級都在背地裡協助三年級,所以其實他們的劣勢只是假象。

  一般看來,這場勝負的結果是顯而易見,因為這其實是一年級對三年級的戰爭。基本上一年級連喜歡電玩遊戲的人都很少了,更遑論會有高超的技術力;三年級則是已經有兩年的活動經驗,雙方根本不能相比。至今為止,一定都是三年級這邊獲勝。

  他們今年的失策就是碰上我。老實說,我有自信我的能力在現在的三年級之上,會長也承認我的實力。除了寫程式以外,會長承認我精明幹練的辦事手腕、能夠把他人構想完成的實行力,還有靈活的頭腦、細膩的邏輯思維等各項能力都在他們之上。不過,這些話多少也包含奉承的意味。

  會長提議──或者說半強迫的「請求」,希望我可以放水。因為這樣下去三年級會輸,所以他希望我可以手下留情,而且情況許可的話,還希望我去幫三年級製作遊戲。據他所說,二年級和三年級現在都很困擾。要是「資研社」真的獲勝,三年級會非常沒面子,然後木村學長也必須要以「資研社」社長的身份和學生會抗爭才行。因為這種事不可能實現,所以會長和木村學長請求我,不要破壞電研會的「和氣」。

  這真是一場愚蠢到極點的鬧劇。一年級其實對這場假比賽信以為真,每天一邊抱怨一邊開發遊戲。我只要想到我也是其中一人,就忍不住想吐。因為我雖然知道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事情在背地裡都已經被人操控,愚笨的一般民眾都只能隨之起舞,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也會成為愚笨的大眾之一。

  總而言之,從明天開始要改變工作方向。因為別無選擇,所以我也只好配合演出這場鬧劇。老實說,我已經沒興趣了。這件事的結果會變怎樣,我都懶得管。

  感覺很累,今天早點睡好了。


  高中一年級──九月二十二日(星期三)

  狀況大幅改變,我放棄把解析資料軟體拿給巖谷等人。用容量不足當藉口,退掉糸山的企劃案。唯獨朝井的文案實在太差,所以我還是叫他重寫。但是這應該不會造成太大問題。倒是三年級那邊的遊戲系統還有不少故障問題要立刻修正,還有太單調的程式部分也必須調整,不然會消耗掉太多容量。真是一群專惹麻煩的傢伙。

  我認為瑣碎無意義的工作太多了。平心靜氣來看這群人,可以發現他們全都是呆子。上島學長和大川學長都在偷懶,我在花時間配合你們耶,你們也該拚命工作吧。


  高中一年級──十月二日(星期六)

  今天遇到了討厭鬼。我有聽說過那群突然從第二學期開始活動的團體,他們每天在校內四處奔跑,是非常幼稚的一群人,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們的副社長會來我們社團。來的人是一位叫做刈谷的學長,我當然沒有理會他,但是木村學長卻把我介紹給他認識。木村學長是白癡嗎?我光是配合你們演出鬧劇就忙得不可開交了耶,你們以為你們自己能完成遊戲嗎?再笨也該有個限度。

  那個叫做刈谷的非常囂張。我對這種人就是沒啥好感,他們總是認為自己是對的。雖然木村學長想把事情交給我,但是因為我完全沒打算幫忙,所以開口拒絕他了,同時還順便叫他別成天搞些小孩子的惡作劇。他說他還會再來找我,這讓我覺得很不爽,他最好去死死算了,別再來煩我。


  高中一年級──十月三日(星期日)

  我一直認為會被挑釁到動怒的傢伙根本就是笨蛋,然而我今天卻非常生氣。也就是說,我成了笨蛋。我完全著了對方的道,讓我想到就不
爽。

  我今天為了笨蛋學長們特地放棄休假到電腦教室工作,結果又遇到昨天那個刈谷。因為他實在太煩人了,所以我就向刈谷解釋他有多麼愚
蠢,可是大概就是這點做錯了吧。因為最近心情一直很差,所以對他破口大罵的我真是太傻了。最後我還跟他比賽無聊的階梯賽跑,他強迫我接
下輸比賽就要幫他製作地圖的條件,讓我無法敷衍了事。

  結果,說穿了就是我敗了。理論上應該是沒有任何錯誤,我想我只是運氣不好罷了。可是對方勝利之後卻擺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尤其是
那個叫做九重,身材像小學生的二年級非常過分,明明什麼功勞都沒有,卻最是耀武揚威。我希望她下地獄。

  還有,我在近距離看到了「雷之女神」。她是位名符其實的美少女,我也多少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一堆笨蛋為她瘋狂。不過,她不是我喜歡的型。我覺得「火焰女神」比她漂亮。

  看來我只好幫階梯社製作地圖了,真麻煩。

  我很意外,原來衝上階梯是一件這麼舒服的事。


  高中一年級──十月五日(星期五)

  我對自己的愚蠢無法忍受。

  我在今天退出電研會,然後加入了階梯社。

  關於這件事的始末,我不想多寫,也沒辦法寫清楚。簡單來說,除非勝過刈谷,不然我沒辦法超越自己。我要在一年之內勝過他,然後讓一
切結束。


  高中一年級──十月二十日(星期三)

  我好像有好一陣子沒寫日記了,但是沒想到會是兩個星期這麼久。日記不會有別人看,所以我也不需要找藉口,不過我這兩個星期是真的很
忙。我帶著捲尺和直角尺,去仔細測量校內的各個角落。

  學校的平面圖我很輕鬆就弄到手了,可是光看圖無法瞭解實際狀況,所以我決定去實際測量。本來我是打算一個人做,但是因為社長莫名地
有興趣,所以變成所有社員一起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每天測量校內各走廊和階梯的長、寬、高、凹陷、歪、傷痕、以及有損壞的地方,把這些
資料全部都輸入我的電腦。如果只是要製作3D地圖,根本不需要做這種測量。我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要熟悉環境,以便在將來可以勝過刈谷學長。可是社長他們卻為這件事來幫忙我,讓我覺得他們真是群樂天派。階梯社那三個人的心地都有夠善良,我可以給予他們偽善者的稱號。


  很快就到了放學後。

  幸宏在第一體育館屋頂做熱身運動,井筒在一旁協助。

  「總之你要給我贏!沒別的路好走啦。」

  「沒錯,一定要贏啊!不能再讓小三三得意下去了!」

  「你至少要消耗他的體力,讓他跑不贏刈谷學長!拿出骨氣跟他拚命啊!」

  「然後你要給我幹掉他,讓他吃點苦頭!懂了嗎!」

  井筒跟九重今天一直都是這副德性。天崎雖然沉默不語,可是她的表情也比往常來得凝重。風原安靜地操作著攝影機,她身旁的小夏盤著雙
手等待比賽開始。刈谷不在現場。他剛剛穿著運動外套過來,然後跟大家說:「我去跑一跑熱身。」之後就離開了。

  「平手也沒關係,反正你一定要結束這次的比賽啊!」

  「瓶蓋!你要把秘藏的絕技拿出來使用,在這次的比賽中反敗為勝啊!」

  兩人不停地在幸宏的耳際叫囂。九重說的話可謂徹底不切實際,幸宏根本就沒有秘藏什麼「絕技」。

  「你那古怪的第六感就是要趁這場比賽發揮啊。像以前一樣,飛上天然後獲勝吧。」

  井筒,我從來沒有在空中飛過耶。

  「我以社長身份命令你,要以光速奔跑!」

  九重學姊,你說的事我不可能辦到,那已經超越了人類的體能極限啊。

  幸宏在心中吐槽兩人詭異的激勵,然後重整心情,集中精神準備面對比賽。

  接著,他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

  「你在害怕明天的比賽對吧?」

  面對氣勢逼人的小夏,幸宏忍不住嚥下一口口水。眼前的堂姊輕輕揮下木刀,刀身「咚」地停在幸宏肩上。

  「我跟你說點陳年舊事。」

  「咦?」

  幸宏瞪大了眼。

  「這是一位少女的故事。」

  小夏的目光輕輕移開,開口說道:

  「那個女孩因為各種原因,使得她的思考邏輯變得非常鑽牛角尖。她覺得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敵人,只要自己稍微露出破綻,就一定會受到
襲擊。相對的,只要她看到對方有所疏忽,就非得將之打得潰不成軍不可。她就是這種無可救藥的人。」

  「…………」

  「女孩大概是沒有辦法打從心底信任別人吧,所以她乾脆和一群輕浮又不務正業的傢伙混在一起。她不懂得講藉口敷衍、或是無視那些人,所以她也交不到真正的朋友,只會不斷為自己樹敵。再加上跟她相處在一起的也都是些病態的傢伙,結果這種環境讓她覺得自己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小夏姊說的該不會是……?幸宏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雖然他是第一次聽到這故事,可是他卻又有種錯覺,認為自己以前好像聽過與這內容「相同」的故事。

  「現在女孩回想起來,其實當時她身邊還是有一些認真為她著想的人,只是當時女孩根本不相信他們,當作那些都只是虛情假意而已。在女孩眼中,他們全都是敵人。女孩認為只要對他們多少施與暴力,他們就會閉口不再囉嗦,而實際上也真是如此。總之世間的一切都讓女孩覺得難以忍受,每天憤世嫉俗地過日子,她甚至想要見人就打。」

  幸宏的錯覺漸漸轉為肯定,小夏姊現在說的故事八成是……

  「其實那個女孩有位姊姊,只是她一直不把姊姊當一回事。她的姊姊是位非常溫柔賢淑的女性,光是跟女孩四目交會,就會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姊姊卻從不會把目光從女孩身上移開,所以經常挨女孩怒罵。女孩總是在心裡覺得有話想說就說啊,反正量你也沒那個膽。」

  說到這裡,小夏的目光焦點變得有點茫然,或許是回想起往事了吧。

  「有一天,她跟看不爽的人打完架回到家之後,看到姊姊站在玄關等她,還說要談一談。女孩對姊姊破口大罵,但是姊姊卻不動聲色,女孩原本可以無視姊姊直接回房間,但是看在姊姊態度堅定的份上,她跟著姊姊走進客廳,想要看看姊姊打算搞什麼鬼。」

  木刀從幸宏的肩上輕輕滑下。小夏手叉腰,低下頭喃喃說道:「然後女孩跟姊姊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老實說,女孩認為姊姊大概是要跟自己身邊的其他人一樣,講些摸不著邊際的廢話,不然就是要哭鬧一番,所以原本打算用暴力制服姊姊。可是女孩萬萬沒想到姊姊竟然會反擊。雖然女孩早就身經百戰,但是她完全沒料想到姊姊會跟她大打出手,而且就算女孩騎在姊姊身上飽以老拳,姊姊也還是很用力地抓著她不放手。結果兩個人開始拿東西互砸,還對彼此叫喊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語,最後竟然鬧到天亮,兩個人都累癱了。」

  小夏的說話聲越來越小,可是她的語氣卻讓人覺得越來越堅定。幸宏這時已經瞭解,小夏故事中所說的姊姊是指誰。

  「吵了一晚,女孩莫名地覺得空虛走回房間。然後當她躺上床要睡覺時,不知為何流下了眼淚。女孩明明就不覺得悲傷,也不覺得痛苦或悔恨,但是眼淚就是一直掉不停,她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內。」

  小夏撩起放下的頭髮哼笑了一聲。

[ 本帖最後由 @_@+ 於 2008-12-15 11:20 PM 編輯 ]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11:26 PM

  「那時女孩覺得自己真傻。她發覺儘管自己一直擺出強硬態度不去相信別人,也不去嘗試相信別人,可是實際上她卻連一個柔弱的姊姊都打不贏,讓她突然開始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非常幼稚。

  於是女孩改變了,不知不覺中,她身邊也聚集了不少人,所以當她說要放棄當領導的時候,也起了一陣風波,大家都吵著要跟她算帳或是要
她選出下一任領導者。因為他們太囉嗦了,所以原本打算要脫掉的這件學生長衣,到現在都還由我保管。」

  小夏說到這裡,突然瞪大眼睛對幸宏強調:

  「我告訴你,這不是我的故事喔,是某位不知名少女發生的事。」

  「……這、這樣啊。嗯,我瞭解了。」

  幸宏拚命忍住笑意。小夏不理會他,重新看向幸宏說道:

  「過了一陣子,女孩嘗試重新審視當時的自己。結果她發現,當時的心裡一直有一種劣等感。那是一種充斥著什麼都做不到的悔恨、挫敗、
無力,還有即使如此,也拚命想要改變現況的感覺。她選擇孤獨地承受這些負面情緒,但這卻使她的性格變得扭曲,所以她開始用些簡單的手段
來實現她的願望。比方說她把比自己弱小的人當做敵人,然後將其打倒,藉此以為自己很強;或是大聲怒罵那些人,以為這樣就可以顯示出自己
的存在價值。女孩相信只要打架打贏,就不會感到挫敗和無力。結果,她就一直用這些錯誤的方法去掩飾那份劣等感,逃避真正該解決的問題,
根本就沒有去面對現實。說明白一點,她根本就是個會錯意,不瞭解自己內心有多脆弱的傻女孩,可是卻一直強裝出強悍的樣子。」

  「……嗯。」

  幸宏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小夏說的劣等感。雖然很難用言詞說明,但是幸宏認為現在他身上就有與那種劣等感相近的情感存在。
  「我今天看到三枝,就聯想到那位少女。我也不知道這個聯想有什麼意義,但是幸宏你或許可以理解。最起碼你和三枝相處的時間比我來得
久,也許你會想到解決方法。」

  「解決方法──」

  幸宏不禁喃喃說出口,與昨天相同的異樣感開始在他心中蔓延。他認為自己一定遺忘了些什麼,必須要找出被遺忘的答案才行。

  「我不會叫你明天一定要『贏』,但是如果你因為懼怕三枝,而跑出丟人現眼的比賽,我可饒不了你,因為那樣一點意義都沒有。我要你拿
出堅強的意志力去跟他較量。」

  小夏再度舉起木刀,刀尖直指幸宏的心臟。她直視幸宏,幸宏也正面承受她的視線。

  小夏點點頭放下木刀,轉過身說道:

  「以上就是我要跟你說的。」

  說罷便離開了房間,幸宏也點了一下頭。

  「神庭?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

  幸宏的肩膀被強烈搖動,使他回到現實。井筒在面前怒瞪著他。

  「你在這種時候發呆不行啊!瓶蓋你輸掉的話,我要把你降格為別針(註:別針的原文發音近似於瓶蓋)作為懲罰喔!」

  九重大聲叫道,難道別針的地位比瓶蓋低嗎?還有,別針這個綽號已經跟神庭的發音沒有任何關係了耶?幸宏雖然有不少地方想吐槽九重,
但是因為說了也是白說,所以他選擇沉默,然而井筒跟九重卻是更加變本加厲。幸宏不予理會,抬頭向上看。

  「你做好敗戰準備了嗎?」

  三枝站在地勢較高處說道。他身穿的不是階梯社的運動外套,而是學校制式的紅色運動外套,腋下夾著筆記型電腦。西邊的日光打在眼鏡上
造成反射,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開始吧。」

  幸宏仰望三枝說道。三枝點點頭,把筆記型電腦交給風原保管。幸宏把小型追蹤器裝在身上,兩個光點顯示在電腦螢幕的3D地圖上,目前兩
個光點都還在第一體育館屋頂。

  「神庭,我要跟你比賽標準賽第二賽道。」

  三枝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九重對他大叫:「這次你輸定啦──!」天崎似乎因憂心著刈谷遲到而詢問小夏刈谷的去向,但顧問只是搖搖
頭,敦促天崎注意比賽。

  「走吧。」

  幸宏對三枝開口,向前邁步。

  標準賽的第二賽道是以第二校舍作為舞台。幸宏一邊往起點移動,一邊在心裡反芻自己的決心。

  (我要使出全力戰鬥,那就是我現在唯一做得到的事。)

  昨晚過後,幸宏一直在思考關於小夏說過的話,還有他感覺到的那股「異樣感」。雖然還沒有找到答案,但是他下了一個決心,那就是要不
畏懼敗北,勇敢地跑到最後,至少一定要守住昨天和小夏的約定。

  兩人就起跑位置。

  標準賽第二賽道,地點是位在第二校舍南側走廊的南東角,以通往新校舍A大樓的直線穿廊旁的階梯,與北西側的階梯為競賽路線。從東南角
的一樓起點處的階梯衝上四樓,沿著走廊跑到西北側最底,再從這裡的階梯下行至一樓,最後順著一樓的走廊跑回起點,總共往返六次定勝負。

  「那麼,就讓我見識一下你今天的表現吧。」

  三枝在一旁露出讓人厭惡的笑容。幸宏不予理會,把目光朝向階梯。他必須注意體力分配,以防重蹈昨天井筒的覆轍。

  「各就各位。」

  小夏喊出起跑口令,兩人做出起跑姿勢。九重在幸宏身後打氣。

  「預備,開始!」

  兩人在小夏喊出聲音的同時一起衝上眼前的階梯,幸宏刻意放慢速度奔跑。現在不過是第一次往返,不能在此消耗過多體力。

  「!?」

  三枝在衝上二樓後超越幸宏,他看起來像是在加速奔跑,兩人之間產生了五段階梯的差距。幸宏按捺住焦急的心情追趕三枝,他打算趁此機
會配合三枝的步調奔跑,保存體力為後半戰做準備。

  兩人跑到四樓走廊,朝西側直進。遇到轉角後過彎,繼續朝北西側的階梯奔跑。幸宏覺得目前的狀況不錯,應該可以帶給三枝壓力。

  「瓶蓋,衝啊衝啊!」

  「跟緊他!」

  幸宏奔下階梯回到起點,聽見九重等人的聲援。雖然自己的呼吸有點急促,但體力還很充沛,情況不錯。幸宏打算先保持現況往返四次,等
到第五次才開始真正的勝負。

  「呼……哈……」

  幸宏越喘越急。他奔上階梯,在走廊上衝刺,接著又跑下樓結束第二次的往返,開始第三次。當跑到通往四樓的樓梯間時,感覺三枝似乎朝他看了一眼,接著衝進四樓的走廊。

  「!」

  三枝突然加速衝過轉角。幸宏暗叫不好,也跟著加快腳步。可是在這一瞬間,他的腳扭了一下。幸宏搖搖晃晃地移動到走廊,三枝已經領先
他數公尺。

  (糟糕,我中計了。)

  幸宏開始提升速度。然而前方教室的門卻剛好在這時候打開,幾個學生慢慢走出教室。他們看了一下幸宏,擺出極為厭惡的表情。

  「對不起。」

  幸宏低頭道歉並穿過學生身旁,雖然這些學生並沒有阻礙幸宏,但是這樣一來他和三枝的差距又被更加拉開,三枝繞過轉角,身影消失在階
梯之中。

  被先發制人了。

  幸宏算錯了拼勝負的時機。他本來想先配合三枝的步調,然後在後半戰超越三枝,卻突然在此被一口氣拉開差距。如果想要扳回劣勢,就必
須要從此拚命追趕才行。

  幸宏顧不得體力分配的問題,現在的他只能盡全力追趕三枝。他衝下階梯,在一樓走廊奔馳,途中超越兩位學生,繞過彎角。九重等人在終
點大聲為幸宏打氣:

  「瓶蓋!快點、快點!」

  「還剩三次往返喔,你給我死命跑啊。」

  幸宏奔上上行階梯,拚死衝上四樓後轉進走廊。他在此很意外地看到了三枝的背影。三枝似乎是刻意放慢速度等他。幸宏認為要超前就只有
趁現在,於是發足狂奔。

  「?」

  心中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讓幸宏在轉角前放慢速度,三枝則是開始大幅度轉彎。這時幸宏──

  急忙把身子靠上牆壁,停下腳步。

  「對不起。」

  三枝冷靜地說道,接著有三位女同學從幸宏面前走過。她們本來只有注意到三枝,可是當發現到幸宏的存在後都不禁驚呼。幸宏低頭致歉後
立刻繞過轉角,與三枝齊頭並進。

  「你沒中計啊。」

  三枝小聲說道。幸宏趁這時超越三枝,打算一口氣甩開他。

  「你的腳抬得不夠高喔,看來累積了不少疲勞嘛。」

  三枝的說話聲從背後傳來。幸宏無視他的話,意志堅定地向前衝。

  幸宏開始下行階梯。他用跳躍的方式下樓,膝蓋漸漸地感到疼痛,他的腳已經快不行了,可是他還剩下兩次往返,希望能勉強撐下去。

  「所以我說過要注意體力分配的啊。」

  三枝的說話聲再度傳來。位置很接近,難道他緊跟在後嗎?

  「!」

  幸宏跑到一樓走廊,朝終點全力衝刺。他已經氣喘如牛,繞過彎角時,還跌了個踉蹌,現在的他已經無法做出細膩動作了。

  (還剩兩次往返!我一定要撐下去。)

  九重等人在起點拍手,要幸宏快跑。玄關有幾位正在換穿鞋子的學生看向幸宏,他們擋住路使幸宏無法直線前進。幸宏意圖從側邊前進,可
是他們卻意外的向左靠,再度擋住幸宏的去路。這時三枝在斜後方說道:

  「時機差不多了。」

  幸宏咬緊牙根衝上階梯,死守內側。他現在必須卡死三枝,防止他超前。三枝剛剛盡全力奔跑,所以現在應該也相當疲勞才對。

  ……不對,難道三枝剛剛是在休息嗎?

  幸宏猛然驚覺。三枝故意在第三次往返時加速衝刺,接著在第四次往返時放慢速度。當幸宏拚死追趕,甚至超越三枝的時候,其實三枝是在
保存體力。

  「腳抬高一點,你這樣會摔倒。」

  幸宏繞過樓梯間時聽見三枝的話,他從外側過彎超越幸宏。幸宏被段差絆到腳尖,雖然勉強站穩身子,可是三枝已經徹底超越他,直到抵達
四樓為止,三枝都輕鬆地卡死幸宏,讓他沒有超前的機會,兩人跑出走廊。幸宏努力追趕三枝,氣喘吁吁地繞過轉角,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腳步
聲越來越吵,正如同剛剛三枝所說,他的腳抬得太低了。

  「你在待會兒的下行階梯可要小心點。」

  三枝稍稍把視線朝向幸宏說道。他的眼神冷峻,口中雖然說著「要小心點」,可是態度卻讓人覺得他似乎期待危險意外發生。幸宏沒有答
話,只用眼神回瞪三枝。

  兩人穿過走廊,衝入下行階梯。三枝輕盈地一次躍下兩段階梯;幸宏尾隨他,同時一次躍下兩段階梯。他覺得每跳下一步,膝蓋要承受的痛
楚就更深。然後一個踉蹌,腳跟絆到止滑條而煞不住車,向前多沖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再一口氣躍過剩餘的五段階梯,雖然他在此勉強安全落
地,但是與三枝的差距又被拉得更開。

  「呼。」

  幸宏吸口氣聚精會神,繼續追趕三枝。兩人跑過三樓、二樓,在通往一樓的樓梯間附近與其他學生擦身而過。三枝行雲流水般地繞過,頭也
不回地說:「對不起。」學生們看向幸宏,並靠向外側讓出路來。幸宏低頭道歉後繞過樓梯間,朝通往一樓的階梯衝下──

  在踏出腳步的瞬間,跑步姿勢垮了下來。

  他的膝蓋一陣無力,急忙伸出右腳踩在下方第四段階梯企圖站穩,接著整個人因為煞不住車而順勢撞上牆。幸宏原以為厄運到此為止,可是
他的加速度卻比想像中的還要快,根本停不下來。

  「嗚哇!」

  幸宏不由自主地踉蹌下行數段階梯,最後整個人摔倒,滾到一樓走廊。從樓梯間看見幸宏受傷的學生發出小小的悲鳴。幾位正在一樓走廊的
學生也轉頭看向幸宏,其中甚至有人面露不耐煩的神色。

  「啊……這下糟了。」

  幸宏打算立刻站起,可是右腳踝卻有股刺痛感,讓他不由得蹲下身子。他把重心放到左腳,輕撫右腳腳踝。很痛,而且有灼熱感,看來是挫
傷了。

  「真難看啊,神庭。」

  頭上傳來三枝的說話聲。幸宏抬起頭仰望上方,三枝正冷冷的看著他。

  「你的腳傷成這樣,已經沒辦法再跑了。不管怎樣你都贏不了我的啊,神庭。」

  「…………!」

  幸宏不發一語打算站起來,可是瞬間襲來的痛楚使他又蹲了下來。

  「你搞什麼鬼?算了吧,你的腳已經沒辦法跑步了,真是不堪啊。」

  「…………」

  幸宏保持沉默,拚命想要站起,他把重心放在左腳,緩緩挺直身子。

  三枝微微歪頭搖頭道:

  「還不放棄嗎?我就說你再跑也沒用嘛,真是講不聽。」

  幸宏咬牙站起,然後一個踉蹌,再度垮了下來。他的腳撞擊地板,發出沉重的聲響,周圍的學生面露擔心的神情,但是三枝繼續面露冷笑,
對默默仰望他的幸宏聳了聳肩轉過身。

  然後背對幸宏說道:

  「再怎麼掙扎也沒用的啦……神庭,你也等著絕望吧。」

  三枝說罷就向前邁出腳步,他大概是認為已經連奔跑的必要都沒有了吧,幸宏則蹲在地上回答道:

  「我不會絕望的。」

  三枝停下腳步。幸宏正視著他的背影繼續說:

  「我現在這種程度還不足以說是使出了全力。三枝學長,你在運動會時也說過,只要心裡想跑,就算有一隻腳骨折,還是可以繼續跑下
去。」

  這點痛楚不算什麼。

  幸宏這樣告訴自己,然後一口氣站起身。原本椎心刺骨的痛楚,現在似乎有點緩和。

  「你幹嘛這樣逞──」

  幸宏突然衝過回頭說話的三枝身旁。他強迫自己無視刺痛難耐的熾熱痛楚,向上奔馳。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混帳。」

  三枝輕輕咋舌,開始追趕幸宏。幸宏閃過憂心觀戰的人群不斷向前奔跑,他從轉角轉彎,看見九重等人。如果是直線奔跑,疼痛感就比較不
強烈。三枝追上幸宏與他齊肩奔跑,九重見狀不禁驚呼。兩人到了階梯前方時,三枝再度超前,幸宏也跟著踏上階梯咬牙衝刺。很痛,身體的震
動讓痛楚不斷傳來,每往上跑一步痛楚就更深。在樓梯間轉彎的時候,身體甚至有一點僵硬的感覺。幸宏這時察覺到自己在害怕,他擔心如果再
挫傷一次,會造成無法挽回的事態,而在不知不覺中不敢使出全力奔跑。

  不行,我不能畏懼啊!

  幸宏在心中怒斥自己,大力舉腳向前奔馳。很痛,疼痛感越來越強,這樣下去一定撐不住。繞過三樓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被確實拉
開。幸宏的額頭開始冒汗,每一次停下腳步,腳踝就會傳來刺痛感,他跑過樓梯間,看到三枝正要奔進四樓。

  「!?」

  三枝突然停下腳步,兩人剛剛都沒有注意到這裡有很吵雜的說話聲。三枝闖入難以奔馳的走廊。幸宏則追著他抵達四樓,看到眼前景象時驚訝地「啊」了一聲。

  「對不起。」

  走廊上四處都是肩背大型運動背包的少女,大概是社團活動剛結束,準備要離校吧。少女們各自組成小團體,在走廊上閒聊或等人。三枝穿
梭在她們之中,少女們看見三枝,一邊說:「啊,是階梯社。」一邊把路讓開。

  (糟糕……)

  右腳已經快要逼近極限。如果在這種狀態下繼續重複做出細膩的奔跑動作,一定會無法跑步。直線追趕三枝會比較易於奔跑,但是這樣一來
就無法超越他。可是,如果要幸宏從女同學之間穿越,那恐怕他的腳會讓他痛徹心腑。

  (先跟在他身後,然後再找機會超越吧……)

  這時教室的門突然被打開,幾名女同學走出教室。其中一位少女開朗地舉起手對走廊上的女同學打招呼,然後走廊上的學生全部開始移動。
三枝在這時慢下腳步,恐怕是因為少女們突然改變動作,使得他判斷失誤了吧。

  這是個好機會,但是──

  幸宏與三枝的差距逐漸縮短,可是卻只能追逐他的背影,無法超前。

  「只差一點。」

  幸宏的耳際傳來說話聲,他立刻把目光朝向說話者。

  是美冬,她站在幾乎可以與幸宏並肩的位置。雖然她的目光沒有朝向幸宏,但是她很明確地對幸宏說了這句話。

  對,只差一點了!

  疼痛感瞬間消失無蹤,幸宏覺得身體變得輕盈許多。

  把握這個機會,超越三枝!

  幸宏衝入這群肩背大型運動背名的女學生之中,在狹長空隙中穿梭。他一邊道歉,一邊以左腳為軸心,讓身子朝右側滑動。在右腳著地的同
時,左腳立刻踏出步伐,如同回轉般地閃躲過下一個學生,接著再使力踏出右腳穿越這群女學生,奔至前頭。

  「!」

  幸宏沒看到三枝。他用側眼環顧兩側,發現他正在斜後方。

  「可惡!」

  幸宏聽著三枝的咒罵,在走廊上衝刺。他以左腳為重心繞過轉角,朝北側直進。

  就這樣跑到終點!

  這是美冬還有女子網球社為自己帶來的最後機會,幸宏拚死奔跑。雖然三枝逐漸追上,但是幸宏奮力阻擋他超前。兩人奔入下行階梯,幸宏
宛若要拋開恐怖一般,使力飛跳,然後硬生生地用右腳落地。他承受強烈的痛楚與疲勞,但還是用快倒下的身體衝下階梯,三枝帶給他的壓力越
來越薄弱。

  「……你這混帳!」

  幸宏隱約聽見背後傳來三枝的喃喃自語。他奔至一樓走廊。只差一點,只要穿過這個走廊,彎過轉角就是終點。

  「啊,又是階梯社……」

  「別理他。」

  幾位學生從第一校舍走過來。他們發現幸宏之後,小聲地口出惡言並且露出不滿的神色,幸宏仔細確認他們的長相,然後──

  停下腳步。

  「……你想幹嘛?」

  學生看到幸宏在面前停下腳步,不愉快地挺起胸膛問道。幸宏退後一步把路讓開,低下頭大喊:

  「謝謝你們!我終於明白了!」

  「你說什麼啊?這傢伙是傻子嗎?」

  「走吧,別跟他浪費時間。看,三枝也來了,你們這些階梯社的真是煩死人啦。」

  其中一位學生瞪視從幸宏後方走廊奔出的三枝。兩人擦身而過,三枝面無表情地說:「對不起。」然後看了幸宏一眼。

  「你在搞什麼?」

  接著三枝超越幸宏,他放慢速度奔跑。再過了一會兒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對幸宏問道:

  「……你幹嘛停下來?」

  「因為我理解了異樣感的真相。」

  「異樣感?」

  三枝輕輕推上眼鏡回問。幸宏點點頭說道:

  「對,我終於找到了答案,所以我只跑到這裡為止。三枝學長,請你把這場比賽跑完,然後和刈谷學長較量,因為答案就在那場比賽之中。
我所不知道的三枝學長真正想法,以及三枝學長不惜被大家厭惡也要退社的真正理由,所有的答案都在那裡。」

  「…………」

  三枝的表情明顯的變化。可是他立刻轉過身子冷淡回答:

  「說穿了你只是不服輸而已。我看你是右腳已經跑不動了對吧?我才懶得理你。」

  說罷繼續在走廊上奔跑,幸宏朝他的背影深深地低頭致敬。

  剛剛擦身而過的學生對幸宏來說是非常令人懷念,而且因緣匪淺的人。

  他們就是幸宏在四月參觀社團的時期,對三枝砸水桶的人。剛剛幸宏看到他們的面孔,想起當時發生的事,然後察覺自己心中牽掛許久的異樣感真相。

  對,那時應該是聽見三枝學長的「心聲」了吧?

  幸宏察覺這件事之後,肯定這場比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這始終是三枝與刈谷之間的戰鬥,他們兩人也打從一開始就說過要對決。只要他們
兩人沒有正面交鋒,這場比賽就不會有真正的「結果」。就算今天幸宏就此獲勝,三枝大概也會擇日再和刈谷挑戰。

  那不如就賭一賭,然後讓三枝把他的「心聲」表露出來。

  幸宏落魄地坐在走廊的角落,伸出疼痛不堪的右腳,茫茫然地想著這件事。過了一會兒,九重等人跑到幸宏身旁詢問他是否要緊,小夏則用
力一捏幸宏的腳踝。

  「嗚……」

  幸宏理所當然地感到一陣刺痛,不禁痛苦地呻吟。九重道:「快帶他去保健室吧!」井筒伸手攙起幸宏。

  「三枝學長呢?」

  天崎與風原也都在此,唯獨不見三枝的蹤影。幸宏開口一問,九重立刻面色不滿地回答:

  「你問得好!小三三那傢伙一到了終點,就很冷淡的說你腳挫傷倒下來了,讓我們嚇了一跳呢!然後我們叫他先中止比賽過來看看你的狀
況,可是他卻說要去找健吾,自顧自個兒地跑掉了。小三三這個人怎麼會這麼任性自私啊?還有健吾也是一樣!一直不見他人影,不知跑哪去
了。」

  「……請問,一年前三枝學長和刈谷學長較量的比賽內容是什麼?」

  幸宏再提出一個疑問。九重「嗯?」地歪頭思考,天崎代替她答道:

  「是拉力賽的第四賽道。當時三枝說只要有一分鐘的優勢,他就一定能勝利,可是最後刈谷學長還是反敗為勝。然後在隔天,三枝就跑來說
要加入社團。」

  「沒錯沒錯,差不多就是這樣。」

  九重點頭表示贊同。幸宏很肯定的說道:

  「那麼現在刈谷學長一定就在正門,我想他正在等三枝學長過去。三枝學長現在應該也在那裡了吧。」

  「你是說,他們要選擇與一年前相同的賽道?」

  天崎瞠圓眼瞳問道。此時九重驚訝地「啊」了一聲。

  「你們看,你們看!看來真的跟瓶蓋說的一樣耶。」

  她手指風原手上抱著的筆記型電腦螢幕,注意一看就可發現正門前有兩個光點在閃爍。

  「健吾這傢伙是什麼時候把追蹤器拿走的?」

  「他們兩個人該不會是要直接開始比賽吧?」

  兩個光點在正門前並排,宛如是要肯定天崎的發言一般。

  「糟糕!我們得快趕過去啊。」

  井筒叫道,天崎也點頭附和。幸宏與井筒互相打量了一下,打算前往觀戰。

  「瓶蓋你不准去喔,你該去保健室治療。」

  但是九重先發制人,幸宏對社長提出抗議:

  「九重學姊,現在是關鍵時──」

  話還沒說完,幸宏的大腿側邊就遭到膝擊,讓他叫苦連天。動手的人是小夏。

  「你給我去保健室。」

  小夏用威嚇般的口吻說道,幸宏只能服從。

  「那麼井筒,幸宏就麻煩你啦。我們快去正門前吧!」

  九重把照顧幸宏的責任交給井筒之後,快步從走廊上奔離,天崎與小夏也跟在她身後。幸宏勾上井筒的肩膀前往保健室,風原跟在他們身
後。

  「風原,你跟社長她們去正門那邊吧,你也是裁判之一啊。」

  井筒對風原說道,可是她搖搖頭回答:

  「裁判的工作,有這個就夠了……」

  她舉起三枝的筆記型電腦示意。

  「……這樣啊?隨你便吧。」

  井筒沒有強逼風原,扶起幸宏向前邁步。

  「不知道三枝學長和刈谷學長鹿死誰手啊?」

  井筒細聲說道,幸宏思考一會兒說:

  「刈谷學長一定會贏,而且我們應該要相信三枝學長啊。」

  井筒瞠圓了眼,幸宏所說的話似乎出乎他意料之外。可是他又立刻點頭附和:

  「嗯,你說的對。」


  高中一年級── 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三)

  明天開始就是寒假,社長似乎在假期中排滿了各種行程。雖然她擅作主張要大家到小泉家集訓,但是我也的確想去見識看看小泉家,想必會是相當高級的豪宅吧。話說回來,我經常會忘記她是天馬財團的千金這件事。堂堂的千金小姐竟然會在階梯上來回奔跑,而且學不怕走光的四處飛跳,這只能說是世間無奇不有啊。除此之外,她前陣子又找到了新的奔跑路線。難道她其實是默默努力的人嗎?她外表看起來沒什麼改變,但是奔跑的秒數卻在逐漸縮短,莫非是打掃工作有什麼奇效?

  說到打掃工作,我最近有個新發現。被丟棄在樓梯間垃圾筒的垃圾,其被丟棄的方式以及數量,都可以作為資訊以供參考。垃圾總是很多的地方,代表那裡往來的人數眾多,應該要避免通過。垃圾筒髒亂的也很危險,因為那代表經常有習慣不佳的人在附近出沒。最適合作為奔跑路線的,是垃圾筒布有塵埃,而且垃圾量極少的地方。新校舍研究大樓大概就符合這個條件吧?我覺得那裡最適合用來跑短跑。

  上周在拉力賽中勝過刈谷學長之後,社長給我取了一個叫做「路線規劃天才」的奇怪別稱。雖然我的確是喜歡去構思最理想的奔跑路線,但是做這種事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有效率的奔跑才是最完美的比賽。我反而覺得社長那套野性的直覺很不可信任,不過反正她那個人本來就很怪。

  總之,今年的賽假看起來是有得忙啊。


  同── 一月四日(星期二)

  正月初四,社長又跟我聯絡,說要找社員一起去神社新年參拜。老實說我原本是打算整天瀏覽網路資訊,可是她實在太囉嗦,所以只好跟著參加。理所當然的,外頭很冷。

  社長和刈谷學長初三都是和家人一起享受天倫之樂,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倆是青梅竹馬。對於這件事,刈谷學長一臉不愉快的說:「我跟她是孽緣。」但是我覺得學長未免也太照顧她了吧?

  另外,我是有料想到小泉會穿和服來,但是那件和服的價格讓我再一次瞭解到我們之間的貧富差距。小泉,拜託你不要隨隨便便就說出身穿價值高達數千萬和服的事實,因為那會讓穿著破舊夾克的我感到悲哀。


  同── 二月十四日(星期一)

  今天差點惹來殺身之禍,想不到小泉竟然會送巧克力給我。當然,她是送巧克力給所有社員,而不是只有送給我。不過,不知為何她還和社長交換巧克力,這該說是偏離了情人節的主題,還是說這才是情人節的真意呢?畢竟現在的日本根本是徹底被巧克力業界的行銷策略欺瞞,原本華侖泰神父(註:Sanctus Valentinus,不惜犧牲生命為情人做主的神父,最後在公元二七零年二月十四日被送上絞架處死,後世即把二月十四日訂為紀念華侖泰神父往生之日)的博愛精神蕩然無存,紀念日變成了用來表達愛意的日子。

  這就罷了,重點是今天有許多男同學態度古怪地一直在號稱「雷之女神」的小泉身邊徘徊。要是小泉當面把巧克力交給我,我很有可能被他們圍毆。因此我在事先就告知小泉,要她別當面拿巧克力給我。儘管刈谷學長一臉平常的收下小泉的巧克力,但那是因為他膽識過人的關係,我可學不來。

  結果我的巧克力是先由社長代收,然後社長再把她和小泉的巧克力一併轉交給我。可是,社長的巧克力似乎是她親手製作,外觀和味道都相當可怕,吃了以後差點沒哭出來。


  同── 二月二十六日(星期六)

  我久違地讓大家見識到了「路線規劃天才」的真正實力,那條路線可說是無懈可擊。今天比賽中的時機掌控和賽況都非常完美,我想今後應該會以此成績為標準來測定秒數吧。


  同── 三月一日(星期二)

  想到些舊事,就久違地重新翻閱了一下以前的日記。看了以後覺得內容真是不堪,滿篇充斥著恨意,光是閱讀就覺得心情會變差,而且一直想起當時的過去也不是好事。我最近不當駭客了,那畢竟是一種犯罪行為。仔細想想,我以前膽子還真大,竟敢一天到晚幹那種危險事。可是,說穿了我根本不能算是正式的駭客。因為我做的事沒有絲毫建設性,就連幫人檢查程式漏洞都辦不到啊。


  同── 三月十二日(星期六)

  結業式近了。社長說明年要招收社員一百人,然後被刈谷學長吐槽,她總是這麼胡來。

  這陣子我想了很多。現在說這話可能很奇怪,可是入社時許下的約定,最近一直讓我覺得很沉重。我在階梯社被當作冷靜的智將,但其實那
跟我所想的自我形象差很多,努力收集資料這個舉動只不過是反映出我膽小的個性罷了。其實我也會想像社長一樣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狂奔,那樣
一定非常暢快。然而我辦不到,因為我太膽怯了。我是那種就算只是要玩個遊戲,也非得要買攻略本,不然根本過不了關的人。

  我覺得我總是隔著一張面具待人,我一直想要守住自己身為智將的形象。真奇怪,我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想啊。以往就算別人用各種有色眼光看我,我也還是可以做我自己。但是最近我卻會沒來由地害怕,而且不希望我的形象崩壞。

  我是不是變得軟弱了呢?
作者: @_@+    時間: 2008-12-15 11:33 PM

第六階 臨界點


  兩人並肩站在正門前。

  「對了,大家都很在意刈谷學長的行蹤呢。他們一直在問你上哪去了,九重學姊還懷疑你畏懼比賽逃走哩。」

  三枝面對前方,露出賊笑說道。

  「…………」

  可是刈谷沉默不語,不做任何回應。三枝繼續說道:

  「神庭那傢伙輸得很難看。他最後腳挫傷摔倒,還哭著大喊刈谷學長的名字呢。」

  三枝陰險的笑著。刈谷不予理會,直視前方說道:

  「三枝。」

  「什麼事?」

  三枝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向刈谷。

  「你幹嘛那麼焦急?難不成是神庭讓你嘗到一點苦頭了嗎?」

  「…………」

  這次換成三枝陷入沉默,狠狠地咬牙。刈谷無視三枝的舉動繼續說道:

  「我會先來這裡是有理由的,我是特地來此傚法你的作戰方式。當你在和神庭比賽的時候,我就來這裡勘查路況。換句話說,現在我手上有
最新的路況資料。」

  「你難道不怕我選擇別的賽道,或是提出用標準賽或短跑決勝負嗎?」

  「不可能。你一定會選擇這個賽道跟我決勝負,不然就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你一年前就是在這個拉力賽第四賽道戰敗。」

  「……呵,也罷。」

  三枝聳了聳肩回答。

  「你準備好了嗎?這次還需要我讓你五十六秒嗎?」

  「不需要,我就是為了克服這個差距而努力了一年。這次的比賽一定是我會勝利,絕對無庸置疑。」

  「好,那比賽開始吧。」

  這時有兩位女同學和一位女老師,從第一校舍朝兩人的位置奔出。其中一位個頭較嬌小的女同學高聲吶喊,接著女老師超越兩位學生跑到最
前頭。她一邊跑一邊舉起白板,上面寫著「各就各位」。然後她又快速地改寫內容,舉起寫上「預備」兩字的白板。兩人見狀,彎下腰擺出起跑
姿勢。

  「開始!」

  兩人在小夏喊出起跑口令的同時衝了出去。

  「啊?你們等我一下啊!」

  九重高聲叫道。

  兩人衝過小夏身旁,避開九重與天崎奔上坡道,目標是第一校舍。

  並同時衝入校舍內。

  拉力賽第四賽道,在各種拉力賽賽道中堪稱是賽程最長的賽道。需要經過的定點共有六個,分別是特別教室大樓四樓的音樂室、銜接第一校
舍與第二校舍直線穿廊十字路口上的任一告示板、天栗濱紀念館、網球場前初代理事長的胸像、第二校舍的蒸氣鍋爐室,以及舊社團大樓。必須
通過的階梯數是上行十七次,下行三次。

  兩人一同從中央走廊東側的階梯奔上二樓。由於教職員辦公室設置在一樓,所以不適合作為奔跑路線。但是二樓只有設置大型會議室和少有
人在的理事長室,較能快速奔跑,因此兩人都從這裡前進。刈谷與三枝並肩奔馳,在中央走廊的西側左轉,衝上南西側的階梯。

  「!」

  刈谷先發制人卡入內側,準備施展V字轉彎。可是三枝也沒有坐以待斃,他稍微跑向外側,注意觀察刈谷的動作。當刈谷快要使出V字轉彎
時,就從外側一口氣衝入靠近扶手旁的位置,結果三枝就這樣在樓梯間卡進刈谷與扶手之間。刈谷因為動作被妨礙,所以不由得膝蓋著地頓了一
下。三枝趁此機會向上衝刺,變成刈谷在三層階梯之後追趕。

  兩人衝過三樓、四樓,奔上通往屋頂的階梯。刈谷大帽繞到三枝外側,而三枝則是繼續死守內側。因為有可能會重蹈昨天天崎的覆轍,所以
他沒有移動到外側。三枝在繞過樓梯間的時候把內側讓出來,刈谷趁機用兩步繞過樓梯間切進去,可是卻立刻碰上通往階梯室的門,必須放棄內
側跑道。這時反而是繞到外側的三枝距離門較近。

  兩人抵達屋頂繼續往北方,朝通往新校舍特別大樓的直線穿廊奔馳,目前是三枝領先。他們從直線穿廊的窗戶看到穿廊上有數位學生通行,
等到兩人要衝入穿廊時,那些學生恐怕也會抵達屋頂,雙方會撞個正著。

  同一瞬間,刈谷與三枝四目交會。

  「然後啊──」

  一位男同學一邊跟身後的女同學交談,一邊走到屋頂。三枝繼續向前奔跑,一邊對男同學說:「對不起。」一邊如風般從他面前穿過,立刻
繞到他的後方。刈谷在男同學面前停下等待其他學生走出穿廊。當學生盡數走出時,三枝已經奔入直線穿廊內,刈谷在後追趕。

  兩人跑出直線穿廊抵達新校舍特別大樓一樓,他們在受到夕陽映照的彎曲走廊上奔馳,跑進位在北側底端的階梯。三枝與刈谷在奔上階梯的
途中,漸漸縮短彼此的差距。抵達四樓時,刈谷已經緊跟在三枝背後。

  兩人突然往不同方向奔跑。刈谷朝與第一體育館相連的直線穿廊前進,三枝則是在與特別教室大樓銜接的直線穿廊衝刺。

  「!」

  「!」

  四目交會。可是下一瞬間,兩人又筆直朝目的地奔跑。刈谷衝進體育館,一邊閃避四處練習的籃球社員,一邊奔往二樓,然後進入特別教室
大樓。

  三枝奔離直線穿廊之後,直接跑入特別教室大樓。他從東側的階梯一口氣奔至四樓,階梯上完全沒有其他學生,使他可以流暢地衝上樓。三
枝奔至四樓後,從銜接東西的穿廊筆直前進,朝西側奔跑。當他快要抵達西側的階梯時,刈谷也從階梯衝出,變成三枝緊跟在刈谷背後的局面,
在北側走廊以順時鐘方向奔跑,並在途中伸手觸擊音樂室的門。

  「!」

  刈谷在要跑入下行階梯之前施展V字轉彎。他奮力往前跳,一次飛越六段階梯,拉開與三枝之間的差距。三枝謹慎地一次躍過兩道階梯下樓,
流暢地奔跑。兩人下行至一樓,刈谷朝通往第二校舍的直線穿廊前進,三枝則是回頭往通往新校舍特別大樓的直線穿廊奔跑。

  雖然三枝選擇的路線距離下一個定點比較近,可是刈谷在賽前有確認過今天第二校舍屋頂沒有社交舞社在練習,所以他選擇在空無一人而且
寬敞的屋頂上奔跑,可說是較為有利。而且新校舍特別大樓應該快要到慈幼社和英語辯論社會議結束的時間,到時人潮會更為擁擠。刈谷從第二
校舍的屋頂朝南方奔跑,衝入位在西南角的出入口,在途中穿過三位學生,一口氣奔到一樓。

  三枝抵達新校舍特別大樓之後,立刻衝下至一樓,並在尚未完全下樓之前仔細聆聽走廊上學生的說話聲。他從人群中間筆直前進,因為他知
道這個時間點會出現的學生大多是慈幼社、英語辯論社,或是天文社的人,而這些人基本上都會讓路。雖然他也有必要考慮到慈幼社在照顧幼稚
園兒童時會刻意把路擋死,但是這點在今天並不適用。

  兩人幾乎同時抵達十字路口,從左側路口奔出的刈谷微微領先直進的三枝之前。兩人同時輕觸告示板,繼續朝新校舍A大樓一樓奔馳。


  高中二年級── 四月十二日(星期二)

  今天又有新社員加入。不過他是遭到社長要脅,而不是自願加入的,聽起來真可悲。那位學弟似乎叫做神庭,他給我感覺不像井筒那樣有幹勁,所以大概很快就會退社吧,明天刈谷學長應該就會說話了。不管怎樣,我覺得他早點逃走比較好。不然到時就會跟我一樣,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最近我總是會不由自主想到很多事,或許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吧。就像我昨天寫的,我總覺得自己正被一種莫名的無力感侵襲。越是有人倚賴我,我就越感到恐懼。

  因為我很清楚,我根本不是那種值得倚賴的人。


  同── 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好久沒被惡整了,想不到那些人竟然會拿裝水的水桶砸過來,我的眼鏡被他們弄壞了。原本還以為只是鏡框彎掉,但是回家仔細一看,發現鏡片也有裂痕,或許我該慶幸至少眼睛沒受傷吧。

  讓我意外的是,神庭竟然對此事打抱不平。我本來以為他會嘲笑我,或是嚇得逃走。但是他大概是對我們有親切感了吧,他竟然對學長叫罵。因為他今天就要離開階梯社,所以我刻意叫他收口以免雙方關係惡化,但其實我也覺得那些人太過分了。

  我很清楚我是在幹傻事。我已經中了階梯社的毒而無法自拔,這件事我在日記上已經寫過好幾遍了。我只有在放縱自己依照異常的奔馳衝動狂奔時,才能忘記國中與小學時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同── 四月二十五日(星期一)

  神庭竟然說想要正式入社。真不知該說這是爆冷門,還是出人意表。我不清楚他是吃錯了什麼藥,不過如果他的入社原因跟週六的事有關,那我或多或少也該負點責任。雖然他本人沒有那麼想,可是(下略)


  同── 六月四日(星期六)

  就結論來說,今天的比賽是神庭獲勝。我覺得他真的幹得很好,而且今天和昨天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我不清楚他改變的原因是什麼,但是當他在賽前跟我致謝時,我真的頗驚訝。

  但是賽後的情況跟我預料的一樣。除了每次必要的竊聽器之外,他們這次連攝影機都裝上了,而且當比賽結束後,學生會立刻出現說要把階梯賽跑的影像在學生集會公開播放,絲毫不給我們一點賽後感動的時間。

  刈谷學長為什麼會那麼乾脆地答應讓他們播放影像呢?或許察覺竊聽器和攝影機存在,卻保持緘默的我沒立場說這種話,但是我認為刈谷學長跟我這種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退社的人不同,他是徹底投入階梯社的人啊。他怎麼會答應這麼危險的事?

  可是,說不定這樣也好。這樣的落幕雖然讓人感到寂寥,但是如此一來我就可以不必信守那個約定,直接離開階梯社。如果社團本身先解散,那麼約定就沒什麼好爭論的。這可以說是很完美的結果,幾乎接近我的理想。相對的,我也可以在維持我身為智將、以及最近的新形象「善良且體貼後輩的學長」的情況下離開社團。在大家察覺我的真面目之前,一切都會了結。


  同── 六月七日(星期二)

  老實說,我覺得今天的事只能說是奇跡,刈谷學長可能事前就大致預測到今天的情況了吧。我完全輸給了他,對此我感到有點沮喪,也有點惱火。

  今天的事情明顯證明,階梯社就算沒有我也還是可以正常運作,所以我想我應該離開社團。神庭只要知道我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傢伙,大概就會對我失望了吧,因此我希望至少可以在維持目前形象的情況下讓事情結束。

  資研社也一樣,要是沒有我的話事情一定會做得更好。不,就算我在,其實也有更多可以好好進行製作的辦法,可是我卻臨陣脫逃,把事情搞砸了。我最近經常在想,要是我當時堅持己見到最後,結果會變得如何呢?就算那只是場假比賽,也不至於會因此喪失所有的樂趣。只要雙方可以樂在其中,並且製作出優良的成品就好啦。我覺得當時的我實在太幼稚了。

  去年校慶我沒有靠近電研會一步,原因是因為我害怕。我不敢去瞭解在我臨陣脫逃之後的比賽結果,絕對不是電研會避著我。

  是我單方面在逃避電研會。錯的都是我,如此罷了。

  我決定要讓事情結束。在一切都變得一團糟之前,我要自己離開這個舞台。

  最後做個結論──我要退出階梯社。達成約定後,我就可以離開階梯社,那是最好的結果。從明天,不,從現在開始,我就要為此做準備。


  同── 六月十三日(星期一)

  今天找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東西。我以為已經拆掉的攝影機竟然還留著,這是個不錯的把柄。從機器的款式看來,這八成是電研會的玩意兒。我本來就認為不會只有學生會安裝攝影機偷拍比賽,但是沒想到電研會也有參與。我要用此機器威脅電研會──(中略)──如果他們就此輕視我,也沒關係。

  社長要任命我當會計,但是我拒絕了。都已經要退社的人了,沒有理由去當幹部。


  同── 六月二十七日(星期一)

  如果我今天沒看走眼,我應該是看到了很令人懷念的機器。我看到了當我還在電研會,不,應該說資研社時,那台幾乎專屬於我的電腦。我不清楚為什麼那台電腦還留在電腦教室。

  木村社長一點都沒變,我想他應該很恨我。但是聽村上說他也很擔心我,或許他是感到內疚吧。其實木村學長根本不需要那樣想,因為一切都是我自己太不成熟罷了。

  而我一定會因自己的所作所為受到報應。


  同── 七月十六日(星期六)

  階梯社不斷在進步。神庭今天再度有傑出的表現,社長拒絕成為正式社團的決心也讓階梯社變得更加團結。果然階梯社中只有我是異類,大家的個性都非常純真無邪,唯獨我憤世嫉俗。我一定要快點離開階梯社,我是不該留在這個社團的。比賽資料已經漸漸收集完畢,我打算盡可能在第二學期提出挑戰。不過我希望至少可以再一次,再一次讓我跑出一場驚人的比賽。只是事情會有那麼順利嗎?


  同── 七月十八日(星期一)

  今天下定決心去拜託游佐學長給予協助。在跟刈谷學長的對決中,能否得到他的協助會成為一個重要的關鍵。我把我的想法說明清楚,請他幫助我。雖然他爽快到讓我有點難以信任的地步,但是既然能得到協助,我也就不想多管。他似乎會在暑假中掀起一場風波,可是我還是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幸宏等人注視著電腦螢幕。

  「雙方誰都不讓誰啊。」

  「嗯,他們兩個都很厲害。如果我們是在近距離觀戰,大概就更能感受到他們的強悍吧。」

  「可惡啊,我們現在就只能靠刈谷學長了啊!」

  幸宏與井筒兩人在保健室用螢幕觀看刈谷與三枝的比賽,風原慌忙地尋找貼布。儘管三人剛才抵達保健室,但是室內空無一人,因此只好在
此等待師長回來。保健室的位置雖是在第三校舍一樓,但是廣大的天栗濱高校內,還在其他校舍設有一種比保健室稍小,叫做「救護室」的房間。保健老師現在大概正在校內巡迴,看看其他地方有無傷者等待治療吧。三人猜想保健室內應該有貼布可以應急,因此就由井筒與風原分頭尋找。但是比賽開始,井筒啦到幸宏播報實況之後,也忍不住坐到電腦前觀戰,剩風原一人繼續找。

  「從此開始是要跑到天栗濱紀念館吧。」

  「嗯,然後是網球場前的胸像,接著再回到第二校舍。最短路線應該是這樣沒錯,不過說不定他們還會再更改。」

  「是啊。因為準備返家的人潮多寡滿不穩定的,到時候他們兩個大概要較量誰的臨場判斷力較強吧。」

  井筒說道。這時風原小聲說:「啊,我找到了……」然後手上拿著尚未開封的貼布封袋。

  「啊,找到了嗎?歹勢歹勢,讓你一個人找。」

  井筒站起身。風原手上拿著塑膠封袋,一副緊張的模樣。大概是因為還沒開封,所以她在猶豫是否可以擅自拿來使用吧。

  「安啦安啦。反正這都是學校的資產,給學生使用也是當然的吧。」

  井筒臉不紅氣不喘的開封。

  就在這時,保健室的門「喀」地被拉開。

  「嗚哇!對不起!」

  井筒嚇得跳起來,然後一個人猛道歉:

  「老、老師,神庭他的腳、腳挫傷了,所以我拿貼布,而且老師又剛好不在──」

  「打擾了──咦,你們怎麼會在這?」

  可是走進教室內的卻是一位讓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千秋姊!你怎麼會在這裡?」

  幸宏驚訝地叫喚堂姊的名字。千秋看到幸宏,「嗨──」地舉手打招呼。

  「我來指導這裡的籃球社啊,然後這位同學她的手指有點挫傷了。」

  千秋一邊說,一邊把學生從走廊上拉進保健室。原來受傷的學生是見城。她用手輕握住食指走進室內。

  「保健室的老師不在嗎?話說回來,你們是在這裡幹啥啊?」

  「啊,我腳挫傷所以在這休息,老師好像剛好外出囉。」

  幸宏伸出自己的右腳回答千秋的疑問,千秋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說:

  「怎麼每個人都這麼粗心大意?這代表你們根本不夠專心啊。」

  「才不是哩。我是在跟三枝學長拼勝負時受傷的,這是我拼盡全力的證明啊──」

  「你胡說什麼──?沒有道理因為拼盡全力就可以名正言順受傷,小心防範自己受傷可是成為一流選手的必要條件哩。」

  千秋反駁幸宏的理由,環顧室內。

  「沒有冷卻噴劑嗎?這種簡單的藥品本來就應該要隨時常備,可是這裡的籃球社卻連急救箱都沒有哩。」

  千秋一邊看向幸宏一邊說道,接著把視線轉到桌上的筆記型電腦。

  「幸宏,你在看什麼?」

  千秋注視螢幕,幸宏跟她簡單說明狀況。

  「……所以,如果三枝學長勝過我們所有人,他就可以離開階梯社,因此刈谷學長不論如何都得要戰勝他。啊,他們快要回到第二校舍了。」

  「原來如此──可是這樣你就不該輸啊,幸宏!我看你還不夠努力啦!」

  「不,我是發現了問題癥結,所以才輸掉的……」

  「少囉嗦!不准頂嘴!」

  千秋用手扣住幸宏的頭。幸宏拚命掙扎,此時井筒對他伸出援手。

  「那個,我找到冷卻噴劑了喔。」

  井筒一邊苦笑一邊把噴劑遞出去,千秋道謝後接過噴劑,面向門口說道:

  「見城!噴劑拿去自己──」

  門依舊開著,但是門口空無一人。

  「咦?見城跑哪去了?」

  幸宏等人看向風原,她緊張地小聲回答:

  「她……她在神庭同學講話講到一半時就急急忙忙跑走了。」

  「你說什麼?」

  「為什麼她要跑走啊?」

  幸宏與井筒不解地歪頭。千秋喃喃說道:

  「那傢伙……算了,這樣也好。」

  幸宏抬頭看向千秋,她也把視線轉回幸宏身上──

  「你們這些傢伙真是年少輕狂啊!」

  又再度扣住幸宏的頭,逼得他掙扎著大喊:

  「千、千秋姊你住手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這份感情是什麼?

  是憤怒嗎?嗯,或許這是最恰當的解釋。

  一切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卻還是無法割捨。千秋也勸我「忘記他吧」,但是我就是辦不到。

  我無法遺忘他。那一天過後,我的目光也還是一直追著他。即使知道這樣做也只是讓我每天徒增痛苦,可是我就是無法放棄。

  我想,這已經瘋狂到不能稱之為戀愛了。

  我只不過是一直在為執著而執著。我甚至欺騙自己,只要這樣追著他,或許有一天就能在情感上給予他些許報復。我固執地注視他的一舉一
動,不斷意識著他。我在內心期待,他能為我有一點點改變。就算是為了我而生病也好,我就是希望他會察覺到我的心意。

  我不清楚我的行為在法律上是否無罪,但是在道德上應該是有罪的吧。可是,就算是有罪也沒關係。只要我能給予他任何零碎的印象,縱使
要我付出一切也無所謂。

  索性殺了他吧。

  我心中甚至有這種邪惡的情感出現,這已經不能稱之為戀愛。我的感情不像戀愛那麼純淨無邪,而是更自私、更加恣意妄為。

  所以這應該是憤怒、是憎恨,是我對他長久以來無視於我的復仇心。一股瘋狂的思念驅使我奔馳,激昂而無法停止,狂亂且無法抑止,一心
強烈地渴望對方。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
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
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我好喜歡你──

  我絲毫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就算他不理睬我,我也一定要把這句當時沒有說出口的話講出來。

  三枝同學,我好喜歡你。

  見城心無帝騖地在走廊上衝刺。


  高中二年級── 八月八日(星期一)

  這樣一來資料就收集完全了,所能的相關計算也應該可以在暑假結束時完成。我覺得我好像利用了小泉的過去來收集資料而感到內疚,但是我也不能一直自責下去。畢竟我本來就是個惹人嫌的傢伙,這點事情不算什麼。

  倒是昨天真的是千鈞一髮。因為這種事我不會寫第二次,也不會被別人看到,所以我在此寫下。其實我喜歡見城,我想我對她大概是俗稱的一見鍾情。她昨天竟然穿著浴衣突然坐到我隔壁,讓我緊張得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我知道她那個人很大方,但是那種態度也該注意一下吧。如果換做是別人,一定會會錯意的。

  總之,再來就只剩下構思作戰計劃了。目前面面俱到,我一定能贏、一定能勝過刈谷學長,然後我就可以離開階梯社。


  同── 九月十八日(星期日)

  我很痛恨自己,雖然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但是現在我什麼都不想管了,甚至覺得有點輕鬆。老實說,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爛到底了,想不到還有機會繼續向下沉淪。

  她跟別人在一起比較好,跟我送作堆只會糟蹋了她,我想她一定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而且這只是我個人判斷,然後單方面結束話題而已,說不定她要說的根本和告白無關。

  我剛剛把照片放到相框內。這樣一來,我就能夠保留對階梯社愉快的印象,然後封印關於階梯社的一切回憶。同時我也能夠以智將的形象被大家記住,雖然他們應該會覺得我是個討厭鬼,但是至少我不必露出本性。我想這是最好的結果,與其讓他們對我幻滅,倒不如被憎惡比較好。

  等會準備就寢,我必須要養精蓄銳為後天的比賽做準備。


  同── 九月二十日(星期二)

  一切都開始了。


  同── 十月五日(星期三)

  事情順利到讓人想發笑的地步,目前幾乎可說是毫無失誤。神庭看起來怕得要命,看他那樣子,大概會自己害死自己。我會這麼做,是因為他莫名的直覺不易對付,而且他有時比社長還要更不按理出牌,我猜不透他的舉動。不過,他在精神面還很脆弱,我故意從此下手。

  想不到事情會進行得這麼順利,如果他們就此認為這就是我的本性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我本來就是個性扭曲的人,我一直都是詛咒他人和世
間活過來的。但是說穿了,我只不過是在對無力的自己忿忿不平罷了,真是難堪啊。

  以前的我連這點自覺都沒有,只懂得每天把咒罵的言語寫在日記上。當時的我在內心藐視所有人,可是那一切其實都是因為我自己太軟弱的關係。我對自己的無力視而不見,然後用扭曲的優越感傷害他人,藉此遺忘自己的痛苦與憂鬱。

  一切都會在明天結束。我要跟階梯社告別,然後平淡的度過剩餘的高中生活。我要隨波逐流地過日子,反正我這個人也比較適合那種生活,我已經不想再為了現實而痛苦了。
作者: @_@+    時間: 2008-12-16 03:50 PM

第七階 完美解答


  兩人從第二校舍開始就是互相較量研判力。

  從今天的狀況來看,從第二校舍一樓到進入第三校舍為止,最短路線即會是最適合奔跑的路線。雙方都理解這件事,所以必然會想盡辦法阻擋對方,讓自己能夠在有利的位置奔跑。同時,他們還需要注意返家學生的人潮是否會出現。關於這點,手上握有最新情報的刈谷略佔上風,但是三枝較為瞭解這個時間帶的學生行動心理,雙方可說是勢均力敵。

  「呼。」

  兩人吐一口氣,一同衝上第二校舍東南角的階梯。

  從二樓開始就可以聽見學生們的談話聲。刈谷刻意跑到外側,三枝也跟在他的背後。當學生要從走廊走入階梯的同一瞬間,他們兩人一起奔
出至走廊並立刻道歉。大多數的學生都是一邊回頭尋找道歉聲的來源,一邊走下階梯。

  兩人在學生集團尚未全部走下階梯時繞過彎角,衝上上行階梯。刈谷搶入內側,三枝則是流暢地從階梯的中央位置向上奔馳。接著刈谷在通
往三樓的樓梯間施展V字轉彎,與三枝拉開兩段階梯的差距。三枝追著刈谷抵達三樓,立刻朝對面的門直進。當刈谷在開門時,兩人之間的距離縮
短,然後並肩奔至中庭,同時觸擊蒸氣鍋爐室的門,繼續衝往餐廳的所在位置──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位肌肉猛男從餐廳奔出。他徹底散放身上的力量,鼓起快要爆裂般的大胸肌站在兩人面前說:

  「幹得好啊!你們的左跑太漂亮了!看看你們的下腿三頭肌──」

  「請別擋路。」

  「讓開。」

  三枝與刈谷從肌肉猛男的身旁穿過,繼續在中庭奔馳。

  「…………」

  光頭猛男只能無言目送他們離開。

  夕陽籠罩前方,中庭被第二校舍、第三校舍以及餐廳包圍,平時大多是覆蓋在建築物的陰影之下。同時因為特別教室大樓就聳立在中庭的左
側,所以就連夕陽都少有機會映照至中庭。

  可是現在西沉的太陽卻宛如從第一體育館屋頂滑入一般,潛入第二校舍三樓一部分空曠的直線穿廊上,朝兩人綻放今天最後的餘暉。對兩人
來說,夕陽的光芒不至於刺眼,僅只是會稍微遮掩住視界。他們微微瞇起眼,橫越過直線穿廊,從轉角右轉朝北側衝刺。中途雙方交換數次左右
位置,但幾乎都還是並肩前進。

  「哈……哈……」

  刈谷在穿越與新校舍特別大樓銜接的空中走廊時,吐出熾熱的氣息。

  「呼……呼……」

  三枝在衝入與特別教室大樓相連的空中走廊下方時,呼出熱氣。

  兩人自第二校舍北西側的門重新奔入第二校舍內。

  「嘖。」

  刈谷咋舌一聲,因為三枝率先衝上階梯。兩人奔出至四樓後左轉,進入通往第三校舍的直線穿廊。

  左手側的橘色光芒射進昏暗的直線穿廊映照各處,兩人腳步聲「噠噠噠」地作響,還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雙方的體力都在逐漸減少,流出
的汗水已經滲透到運動外套上。

  「!?」

  「!?」

  當兩人看見通往第三校舍的出口時──

  那裡出現了一位女同學。一瞬間,刈谷往右,三枝往左各跨一步,讓出道路給她前進。那位女同學發現兩面人之後停下腳步,站在走廊正中
間,彷彿祈禱般地在胸前握緊雙手。

  「!」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到了可以清楚看見對方面孔的位置時,兩人同時確認她的容貌。

  「三枝同學。」

  出現的人是見城遙。她也同樣全身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她專注地看著三枝,大聲吶喊: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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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人穿過見城身旁。

  接著他們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繼續並肩奔跑離去。見城站在原地反覆深呼吸好幾次後──

  坐倒下來。

  兩人穿過夕陽映照的走廊,衝入昏暗的第三校舍後立刻左轉,就看到橄欖球社的一年級生收拾好行李站在那裡。他們發現刈谷與三枝後馬上大叫並且嚴陣以待。

  對他們來說,階梯社是帶給他們痛苦回憶的集團。上次學生集會之後,他們不但被學長罵「你們侮辱了橄欖球社」,還被狠狠修理了一頓。雖然這已經是四個月前的事,但他們還是無法忘懷當時的懊悔與憤恨。

  「可惡!放馬過來吧!」

  「這次我們不會輸!」

  即使對方是二年級與三年級的學長,他們也毫不畏懼地丟下書包,組好鬥牛陣(註:scrum,橄欖球爭球隊形的一種)。

  「!」

  刈谷與三枝看到橄欖球社員的反應後──

  「抱歉。」

  「失禮了。」

  突然在社員面前左轉,衝上南側的階梯。

  「……什麼?啊!你們別跑啊!」

  「太卑鄙啦!」

  兩人聽著橄欖球社一年級的哀嚎,奔上第三校舍二樓。

  抵達二樓的同時左轉,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直進,到轉角再右轉。三枝在此遲了一步,領先在前的刈谷看到三枝落後,開始加速奔跑。

  兩人的目標是前方北側走廊的窗戶。刈谷衝到距離最近的窗戶,三枝則是伸手去開他右側的窗戶。刈谷已經先一步打開窗戶的錯,然後開窗跳了出去。

  刈谷「磅」一聲在傾斜的鐵皮屋頂著地,接著三枝也在他右側落地。這裡是從第三校舍一樓通往舊社團大樓的專用階梯,兩人跳落在其屋頂
上。階梯朝舊社團大樓以右而上的方式延伸,換句話說,目前是三枝的位置領先在刈谷之前。

  「!」

  但是刈谷早一步起跑。他敏捷地跑到三枝左側,兩人在狹窄階梯的屋頂上齊頭並進。他們奔至空中走廊的屋頂向左彎,卡住內側的刈谷稍微
領先。

  兩人奔馳在屋頂上,發出「鏗鏗」的聲響。接著在舊社團大樓的三樓外側牆壁前減速,伸手觸擊牆壁後折返,跑回第三校舍。以高度來說,
兩人目前的所在位置與第三校舍三樓同高。但是即使他們就此巧妙地跳回三樓走廊,上行階梯的次數也還差一次,所以他們一起從階梯上的鐵皮
屋頂,朝二樓的窗戶減速奔跑跳下。這次刈谷往剛剛三枝打開的窗戶飛跳,三枝則是輕跳一下,從刈谷剛剛打開的窗戶入內。兩人回到第三校舍
後,一起關窗並將之鎖上後從走廊往東側奔馳。

  最後只剩下第三校舍北側階梯的上行階梯,終點就在屋頂,先抵達者獲勝。三枝雖然稍微落後刈谷,但是他位在右方,也就是內側。北側階梯是設計成以順時鐘方向朝上延伸,所以三枝只要保持現況繼續在刈谷的右方奔跑,自然就能夠在有利的位置奔入最後的階梯。而刈谷如果不趁現在卡進右方,最後必然會處在劣勢。

  「!」

  「?」

  可是刈谷卻向前直衝,完全不理會三枝在右方的優勢。三枝為了要死守內側,刻意緊靠牆邊奔跑。

  階梯近在眼前。

  就在這一瞬間──

  「你失誤了半步,會贏的是我。」

  刈谷小聲說道。

  三枝當然不會被這種話語影響。

  但這是事實。

  如同刈谷所說,三枝就真的踏在與他計劃中誤差半步的位置。

  那是一個無關緊要,在平時根本不會有任何影響的「誤差」。

  然而,這對現在的刈谷來說卻是最完美的──

  對三枝來說卻是最致命的──

  關鍵「誤差」。

  刈谷盡全力衝上階梯,三枝則在內側謹慎地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如果刈谷使出V字轉彎,他就必須要小心地配合刈谷的角度奔跑。
  兩人進入轉角。刈谷向前大跨一步轉身過彎,用兩步繞過轉角。三枝敏捷地移動位置卡到刈谷前方,接著刈谷在樓梯間踏出第一步。
  並在踏出第二步時從三枝的視界內消失。

  「什麼?」

  三枝忍不住回頭尋找刈谷的身影,此時刈谷出現在他的右方。

  「怎麼可能!」

  三枝瞠目結舌。刈谷馬不停蹄,向前傾斜身子,使出V字轉彎。

  刈谷並未在第一步就過彎。他刻意大幅度向外側移動,然後在第二步進入可供使用V字轉彎的位置並施展出來。以奔跑的軌跡來說,這不能稱之為V字,反而比較接近L字。他在幾近直角的角度轉彎,把原本應該要流向側邊的力道強硬地扭至前方。這可說是會對左腳造成相當大負擔的技巧,只要一承受不住,整個人就會摔向側邊。

  其實此技巧尚未完成。刈谷自從在暑假的共同集訓遭天崎封鎖V字轉彎之後,就私底下反覆嘗試改良與練習出這項絕技。他把這招當作是對付
三枝的秘密武器,從未在任何人面前使用過。然而因為三枝巧妙的安排,使他沒有足夠的時間把技巧練習至爐火純青。再者,如果此技巧沒有在
今天讓他致勝就沒有意義。今天這場比賽,刈谷抱持的不是必勝的「自信」,而是絕不能輸的「堅持」。

  「可惡。」

  三枝憤恨地咬牙。他立刻改變奔跑方向,試圖對刈谷施加壓力。

  可是,他有半步的誤差。

  這個微小的失誤阻礙了他的行動。與刈谷之間的差距本來或許觸手可及,但是三枝現在卻差了半步。

  然後,刈谷超前了三枝。

  三枝彷彿看到刈谷的轉身動作「颯」地一聲席捲了週遭空氣。

  接著刈谷竭盡全力施展V字轉彎,以驚人的速度從三樓走廊上消失。儘管三枝拚死追趕,還是無法再超越刈谷。

  V字轉彎。V字轉彎。V字轉彎。刈谷繞過屋頂的最後三個轉角,一路領先。先衝出開放中屋頂出入口的人是刈谷,接著三枝才狼狽地跑至外
側。

  三枝承受著從側面吹過來的強風。

  他瞇起眼搖搖晃晃地前進數步,刈谷倒在前方不遠處呈大字型不停地喘著氣。

  「萬歲──!贏了,贏了耶!健吾獲勝啦──!」

  九重在他身旁興高采烈地飛跳,相當激動,刈谷揮動手臂趕她走開,她雙跑到天崎身旁,兩人一起跳起像是社交舞的舞蹈。

  三枝在刈谷身旁躺下休息。

  「看來我調查的不夠徹底,想不到你還藏有那種技巧。」

  「因為尚未完成,所以我從沒有在大家面前使用。今天只是運氣好成功罷了,而且要不是你有半步誤差,勝負還很難說。」

  刈谷淡淡地回答,三枝面露苦笑繼續說:

  「那半步的影響的確很大。要是沒有那點失誤,說不定我就可以阻擋你超前。」

  「是啊,你應該辦得到,因為你的計算根本萬無一失,我在賽中也一直覺得這次勝負對我來說真是太不利了。不過,最後勝利女神站在我們
這一邊啊。」

  「你的意思是『萬般皆是命』?」

  「不。」

  刈谷否定三枝的猜測,轉過頭對三枝說:

  「我說的就是女神。你那半步的失誤並非從第三校舍才開始,而是在更早之前就出了問題。你一直沒有察覺到問題,所以最後也來不及更正。」

  「…………」

  「那個女孩子是二年級的見城吧?你當時看起來雖然毫無反應,但是其實你內心有所動搖對吧?你就是在那時犯下了半步的失誤。」

  「…………」

  「她對我來說不過就是一位同學罷了,但是對你而言似乎不同。托她的福,我獲勝了。」

  「…………」

  「總之就是這樣啦。」

  「…………刈谷學長。」

  三枝仰望在西側殘留些許赤色餘暉的群青色天空說道:

  「我覺得我不該再繼續留在階梯社。」

  刈谷沉默不語。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就是有這種感覺。我一直以來都是個缺乏自信,非常膽小的人。我總是擔心,如果我繼續在這個社團待下去,或許有一天我會把一切搞砸,或是我惡劣的個性會讓大家失望。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像大家想像中的那種人。」

  「…………」

  「刈谷學長,求求你,請讓我離開社團。我不該待在這裡,也沒有待在這裡的價值。是大家都太看得起我了。」

  一旁可以聽見九重的嘻鬧聲。天空從群青色轉為黑色,赤色的餘暉早已消失無蹤。

  「……我不瞭解你在想什麼,也不想去瞭解。」

  刈谷回答三枝:

  「我只清楚知道一件事。三枝,只要你沒有戰勝我,你就不能離開階梯社,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三枝面向刈谷,兩人四目交會。刈谷露出賊笑說:

  「很遺憾,你依然是階梯社的一員。這件事千真萬確,絕不會更改。」

  「…………………………是啊,你說的對。」

  出入口傳來新的聲音,聽起來是欣喜若狂的叫聲。井筒大聲鬼叫,神庭則用很興奮的聲音在喊話,九重聽到他們的聲音更加雀躍了。

  三枝坐起上半身。神庭走了過來說:

  「辛苦你了。」

  神庭手拿毛巾遞給兩人。三枝接過毛巾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對這個情景似曾相識,只不過四個月前彼此立場是顛倒的。

  「你們兩位真是太厲害了,比賽秒數縮短在十分鐘內耶。刈谷學長是九分五十五秒一一,三枝學長是九分五十六秒三四喔!」

  神庭非常高興地向兩人報告。風原有開啟電腦的計時程式,所以他大概是用那程式計算秒數的吧。

  「對了,神庭,我有事想問你。」

  三枝抬頭看向一臉歡喜的神庭,先問起面色轉為認真的學弟腳的狀況。神庭害羞地笑著回答:「啊,我沒事,我現在已經可以一個人走路了啦。」可是其實他走路時仍然拖著右腳,而且一看就知道腳還很腫。但是三枝顧及神庭的意願,點頭沒有多問,緊接著提出真正的疑問:

  「『請你把這場比賽跑完,然後和刈谷學長較量,因為答案就在那場比賽之中。』你跟我比賽時,為什麼會說出這番話?」

  「……因為在那之前,我一直都無法除去心中的異樣感。」

  神庭輕輕地歪過頭,緩緩說出每一句話。

  「異樣感?」

  「是的。我直到那一瞬間為止,不知為何一直對三枝學長的態度抱有莫名的異樣感。但是遇見他們之後,我才想起我曾在大約半年前,有聽三枝學長說過一次真心話。當時學長的言行和現在的學長比較起來,該怎麼說呢……讓我有一種不一致的感覺,所以我想學長可能是在欺騙我們。」

  「半年前?我在前年前有跟你說過真心話嗎?」

  不記得有這種事。

  「倒不是直接說。你還記得嗎?當我還在參觀社團時,我們曾有一次一起奔跑,然後學長被別人用水桶砸。」

  「我記得。」

  想起來了。的確有這件事,但是不記得當時說了什麼。

  「當時三枝學長說過『我們瞭解自己在做壞事,可是我們就是想要不停奔跑』。」

  「!!」

  太驚人了,實在讓人無法不吃驚。想不到竟然會在那種時候──

  「因此,當我發覺那才是學長真正的想法之後,我認為現在的學長只是在說謊。儘管我仍然不清楚為什麼學長想要退出,以及刻意用惡劣態
度對待我們的原因,但是我知道,想要找出原因就必須讓學長和刈谷學長拼勝負才行,所以我才……」

  神庭不再多說,似乎是在等待三枝的回應。三枝點了數次頭,再度躺下回答:

  「……我害怕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把一切都搞砸。總有一天大家會看穿我的真面目,到時候我就真的會喪失所有……神庭,我不是你所想的善
人啊。其實我是個陰險又無情的傢伙,你不要太高估我,我根本就──」

  「喝啊──」

  九重飛撲過來,一股腦兒地壓在三枝與刈谷的腹部,讓兩人同時痛苦地呻吟。

  「小三三你真是會找麻煩耶!總之這樣就是可喜可賀啦。好,我們回家吧!啊,對了,小三三你今天要負責打掃工作喔,因為你輸了,所以要清掃場地。」

  九重一個人舉手朝天比出「YEAH」的手勢,刈谷把她拎起來往旁邊一扔。

  「你這傢伙……是想壓死我嗎?」

  「幹嘛啦──我只是打個招呼啊。」

  「你很重耶。」

  「喂──你怎麼可以對女孩子說這種話。」

  「你給我閉嘴。」

  刈谷按住腹部站起身。三枝也同時站起,輕輕拍掉臀部的灰塵笑了。

  「三枝學長,你怎麼了?」

  神庭不安地問道。三枝搖搖頭回答: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很想笑而已。」

  這太可笑了。

  三枝看了一會兒四處高跳的九重,然後再看看一臉不舒服注視九重的刈谷。接著轉移視線看向天崎,同時發現一旁的井筒跟風原正露出鬆了
一口氣的表情,不自覺地對看一眼,隨即慌張地轉開視線。風原羞紅了臉低下頭,井筒則是不停的搖頭,然後拍打自己的臉頰兩三下。這幅景象
讓人覺得頗為溫馨。

  然後,三枝把視線轉回到一臉茫然的幸宏身上。

  「果然我是最傻的。」

  三枝喃喃說罷,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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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讓我們圍成一個圓圈!階梯社所有人集合,圍成一個圈吧!」

  九重再次跑過來,拉住三枝的手臂。天崎、井筒還有風原都一步步靠近。

  「三枝學長,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嗎?」

  井筒笑著吐槽三枝,三枝不禁露出苦笑。

  「三枝,你終於笑了。到比賽結束為止,你看起來都很可怕啊。」

  天崎愉快地說道。三枝搖頭回應,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啊!夏夏老師,你上哪兒去啦──?健吾大勝利,小三三要留在階梯社了耶──!現在我們要圍成一個圓圈……咦?」

  三枝聽到九重的話,轉頭看向出入口,小夏正悠閒地走至屋頂。這樣一想,剛剛的確都沒有看到她,她是去哪兒了呢?

  「!」

  當三枝看到從小夏身後出現的少女之後,目瞪口呆。

  是見城站在那裡。她低著頭躲在小夏背後,完全不是她平常會做的事。

  「見城同學,有事嗎?」

  天崎開口問道。小夏快速舉起手說:

  「誰負責打掃工作?」

  「什麼?」

  幸宏反問小夏。

  「夏夏老師!要負責打掃工作的人已經決定是小三三了!所以……喔~」

  亢奮的九重說到一半,突然把頭轉回來。雖然不像神庭那般敏感,但這時三枝也有非常不祥的感覺。

  「打掃工作。」

  小夏把見城推到面前。她緊抓著丈二金剛的見城雙肩,露出詭異的笑容。

  「這不是真的吧……」

  三枝不祥預感成真,苦惱地抱頭。

  游佐在學生會室「呼」地鬆了口氣。

  「這回真是千鈞一髮啊,想不到他可以把刈仔逼到這種地步。幸好我有提早把木村同學加入佈局中。」

  游佐頻頻點頭說道。然後他切換放在桌上的電腦畫面,螢幕上顯示出天栗濱高校的網站。游佐點擊滑鼠數次之後,連結至目的地,露出滿足的神色。

  「要是階梯社在這種地方半途倒社可就麻煩了,我還得讓刈仔他們更活躍才行啊。」

  螢幕上排列著前陣子運動會時拍的照片,上面各自留有說明。他點擊其中一張照片,放大顯示。

  那是紅隊在表演應援時的照片。照片下的說明寫著「應紅隊應援團長的要求,應援團與階梯社的熱心社員也參與表演」。說明文中的應援團
與階梯社兩者的文字色彩與其他文字不同,把游標移過去點擊文字之後,就可連到社團的介紹網頁。

  「接下來總算可以更新網頁啦。」

  圍棋棋盤放在電腦旁。游佐在棋盤上放下新的棋子,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加籐說完話,三枝夫婦同時歎息。

  「他竟然在幹這種傻事……」

  父親面有難色地說道,母親低下頭陷入沉思。

  「真是抱歉,我們家的宗司給貴校添麻煩了。雖然我們是雙薪家庭,但一直以來還是盡可能注意對他的教育,只是看來我們應該更嚴加管教才對。特別是最近,我們連跟他交談的機會都很少。」

  父親稍微調整西裝的衣襟,用低沉的聲音說話。原本在沉思的母親接著喃喃說道:

  「他以前是個成熟且聽話的孩子,只要是我講的話都會遵守。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突然變得完全不聽我的話,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會反抗我。三枝會就讀這間學校,也是因為他自作主張……啊,對不起,我沒有要貶低這裡的意思。只是,他當時完全不跟父母溝通,就擅自填寫入學申請書,然後私下辦理入學手續。當時我也知道這是他自己的事情,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他身上,可是我還是希望他多跟我們談談。

  從小我就很注重孩子的教育,但是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我覺得我已經喪失了自信。」

  加籐看著垂頭喪氣的母親,以及面色凝重,閉口不語的父親,低吟一聲。

  「雙親這種存在,真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議。」

  他一邊看著因夕陽西沉而轉暗的窗外,一邊開口說道:

  「我也有個跟三枝差不多年紀的兒子。其實他就念這所學校,可是卻一點都不聽我的話。明明就沒什麼本事,卻還老愛挑別人毛病,我真不
知道他怎麼會有這種個性。老實說,他也經常讓我不高興。」

  「…………」

  三枝夫婦趣味盎然地看著加籐,他繼續說道:

  「可是,有一次我父親竟對我說,我的兒子跟我年輕時很像。父親說我以前也都不聽他的話,只會成天誇口胡言亂語。然後這件事讓我想到
一句話,不過我已經忘了是在何時知道這句話,也忘了是聽人說還是書上看來的。」

  講到這裡,加籐站起身走向窗邊。他勉強可以看見中庭,以及隱約浮現的溫室。

  「當孩子出生的時候,『雙親』也隨之誕生。人如果沒有子女,就不可能會成為雙親,這是一個恆久不變的事實。小孩呱呱墜地時,『雙
親』也同時來到這個世間,只不過不會哭鬧。當小孩一歲,雙親也是一歲;孩子們長大成人,雙親也同時成人。所以我覺得雙親這種存在,真是
叫人感到不可思議啊。」

  「……原來我們身為雙親的資歷,也只不過是生澀的高中生啊。」

  父親喃喃說道。加籐面向他回答:

  「再者,就算當了十年、或是二十年的雙親,只要有新的小孩誕生,那又得要回到零歲,因為這時才剛成為『兩位子女的雙親』。簡直就可
說是惡鬥連連啊。」

  母親歎了一口氣。

  「可是即使如此,教育子女這件事還是讓人樂此不疲,雙親真的是很不可思議啊。

  沒關係,請你們不要想得太複雜。我要說的重點是,包含我在內,我想所有的雙親都可以更加倚賴他人的。如果我們總是想要自己來處理問題,我想我們會累到喘不過氣來,而且對子女而言亦同。倘若我們太過嚴厲,子女一定無法承受。」

  「但是,根據您剛剛所說的內容,三枝他現在做的事根本就是亂來啊,這樣我們還該認可他嗎?」

  父親所說的話相當嚴苛。加籐點了點頭回到椅子上就坐。

  「您覺得聽起來像是在亂來嗎?雖然不應該,但請容我說一句個人意見,我不認為他們是在亂來。」

  「這是為什麼?」

  父親挺身問道。加籐稍停一會兒繼續回答:

  「因為他們在自己的集團中有訂好規則。這個不可行,那個不可做。懂得對自己訂下規則的學生,不會去做真正『亂來』的事情。當然,我想他們一定有不夠成熟的地方,可是,真正應該要嚴格指導的不是他們,而是不懂得規範自己言行舉止的學生。

  那些學生隨隨便便就會『亂來』,而且他們不認為自己有錯,或者該說,他們不懂得去思考自己是否犯了錯誤。因為他們沒有規範自己,所以會輕而易舉地把責任歸咎到週遭的事物上。我們真正該嚴厲教育的是那些學生,而不是像令郎那樣的學生。」

  「…………」

  三枝夫婦陷入沉默之中。加籐微笑說道:

  「請你們的心情別那麼沉重。為子女著想是重要的,但是我想做法可以不要那麼閉塞。除了我們校方之外,我想一定還有很多人可以協助你
們。說穿了我們只不過是比孩子早出生二、三十年罷了,會有所迷惘和煩惱也是理所當然,因此我們才更應該尋找夥伴啊。

  放心吧,孩子觀察家長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肯持續付出真心,就算一時半刻還無法打開他們的心扉,最後也總有一天做得到。我相信,即
使我們不刻意去鞭策,孩子最後也是會卓爾不群。」

  原本一直低著頭的母親,突然下定決心似地抬起頭說:

  「我想,我們還是應該跟宗司好好談一談。」

  「……不,且慢,我們應該先給他一點空間。」

  父親提出反論。不一會兒,夫婦兩人開始爭論。

  「培育種子實在不是件輕鬆的事啊。」

  加籐看著他們,引以為鑒般地喃喃說道。

  需要打掃的區域是第三校舍北側階梯的屋頂到一樓。

  三枝與見城默默地打掃。兩人不只沒有交談,連眼都沒對上過。

  「……唔,真讓人看不下去耶,怎麼一點進展都沒有啊?」

  「那個,我剛剛也說過好幾次,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偷看比較好。」

  「你胡說什麼!掌握社員的大小事也是身為社長的重要工作啊。」

  「這種藉口你也說得出來……」

  幸宏等人在第三校舍某間房內,從監控攝影機的影像觀察兩人。除了幸宏以外,九重、井筒、天崎風原、以及小夏等合計六人。唯一不在場
的刈谷則是在剛剛丟下「別幹傻事」一句話之後,就先回家了。

  「那你就回家啊,幹嘛留在這?」

  井筒在幸宏身旁吐槽,讓他露出曖昧的微笑。其實幸宏也想離開,但是小夏抓住他的手臂不放他走。

  「小三三也太不夠意思了吧,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瞞著我們。我看他一定是想要退出階梯社,然後和見城同學快快樂樂地談戀愛!他們打
算一起回家,一起待在房間情話綿綿,啊,說不定還會接吻哩!?好大膽喔──」

  九重一邊偷看兩人的舉動,一邊拍桌叫道。幸宏露出苦笑,看來九重對這次的事情下了個與事實完全不同的結論。

  「啊,他們好像已經掃完了耶……」

  井筒失望地說道。九重不知為何抱持著危機感,緊張地說:「這樣不行啊。」

  「既然這樣只好使出那招了,瓶蓋,上啊──!」

  九重突然手指幸宏,但是幸宏完全不能理解九重的舉動。

  「你在發什麼呆啊?還不趕快去騷擾見城同學!你就對她說:『小姐,你很正喔。』然後小三三就會高喊:『不准對她出手!』出面英雄救美啊。」

  「……你說的劇情未免太老套了吧。」

  「喝啊!」

  幸宏的腹部挨了一拳,井筒在這時瞪大眼睛自告奮勇。

  「很好!井筒,上啊──!」

  「我明白了!」

  這群人怎麼這麼瘋狂啊……

  當幸宏感到不敢置信的時候,一旁專注看著電腦螢幕的風原小聲地驚呼:

  「社長,螢幕整個暗下來了。」

  天崎也面向九重說道:

  「咦?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幸宏等人重新看向螢幕,直到剛剛還顯示三枝與見城的影像,現在變成一片黑暗。風原嘗試切替其他攝影機,但都無功而返。

  「怎麼搞的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九重怒踏地磚,幸宏則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三枝學長技高一籌啊……」

  他再一次體認到這件事。

  「你在做什麼?」

  見城看到三枝把濕抹布蓋上攝影機,好奇地詢問。三枝轉過身回答:

  「嗯,我在防範狗仔隊。」

  「狗仔隊?」

  見城一臉訝異地環顧四周。當然,她所見範圍內沒有其他人。

  「……真不好意思,要你陪我做這種麻煩事。」

  三枝在腦中確認是否已遮掩好所有攝影機。

  「啊,沒關係,這沒什麼啦……」

  三枝說的話讓見城驚訝了一下。她一邊低著頭掃動掃把,一邊回答。

  「我想,我應該還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

  「……沒有,沒那回事啦。倒是……我、我問你喔。」

  見城猛揮掃把,像是拚命地想要把灰塵從角落掃出來般急促地說道:

  「你、你剛剛應該什麼都沒聽見吧……?我剛剛好像有點失常,你可別太在意,我說的不是什麼需要特別介意的事啦。」

  「嗯。」

  三枝先給予見城肯定的答案。他死也不能說因為見城的告白,使他的計劃完全失敗。不,其實該說的不是這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見
城。

  三枝抬起頭注視見城。他在日落的校內,專注地看著見城那彷彿要融入昏暗陰影中的姿態。見城朦朧的臉龐微微變得清楚可見,她突然抬起
頭,視線與三枝交會。

  「…………」

  三枝幾乎窒息不能言語,她的眼瞳在暗夜中依然淡淡地散發著光輝。她靜靜地注視著三枝,眼神中帶有幾分不解和幾分焦慮。

  三枝勉強自己開口說話:

  「見城──」

  「……嗯。」

  見城的表情變得相當認真,可以看得出來她用力抓緊掃把。

  「這句話我原本沒有打算對任何人說。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想再遲疑了。或許我說的話會給你帶來困擾,但是請你聽我說。」

  「好、好的……」

  見城點點頭。她雖然有稍微擺動頭部,可是視線還是一直集中在三枝身上。

  「……嗯,我……我喜歡你。」

  三枝的說話聲相當沙啞,根本無法判斷他說的話是否有傳達給對方。可是,開了一次口之後,他感覺喉嚨似乎清爽許多,於是轉移視線一口氣告白:

  「我想,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對你一見鍾情。我第一次跟你在體育館交談時,內心激動得不得了。但是,說穿了我跟見城同學也不算是好朋友,對彼此也不熟,所以你不用太在意我說的話,就是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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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就忘記我現在說的吧。我只是覺得不把心意表達出來會很難受而已。打掃工作做到這就差不多了。你可以先回家沒關係,剩下的事我會處理。」

  三枝掃起殘餘的垃圾倒入垃圾筒,接著把抹布放進水桶內──

  他的臀部被掃把輕輕打了一下。

  溫柔的輕拍只為了挽留。

  「好好好,準備鑒賞今天的愛情便當吧!瓶蓋,把便當打開!」

  「……九重學姊,雖然我已經懶得抵抗了,但還是請你別這樣做。」

  「懶得抵抗就不要抵抗啊──!這是社長命令。」

  「你怎麼可以濫用權限啊?」

  「啊,我竟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麼事?」

  「我應該幫愛情便當拍照啊!然後匯整一年份一字排開,看起來一定很壯觀。好,就從現在開始行動好了。小三三過來!幫瓶蓋的愛情便當
做紀錄。」

  「請你住手!這根本是惡作劇嘛!」

  「照片拍下來當成手機的待機畫面來用也不錯。」

  「一點都不好啦!」

  星期六中午,階梯社成員正在第一體育館屋頂這個老地方,上演「愛情便當嘻鬧劇」這出老戲碼。

  三枝一邊看著電腦螢幕,一邊啃著自餐廳買來的「烏賊燒」。九重在離他不遠處,一如往常地搶走神庭的便當嘻鬧,天崎則微笑看著他們兩
人。

  「對了風風,你先幫這個便當拍照,然後我們盡可能在校慶之前整理出愛情便當相簿啊!」

  「請你不要多管閒事!快把便當還給我好不好!」

  風原很高興地拍攝著九重與幸宏的爭論。小夏在一旁展示自己的便當,裡面好像有一條像蛇的東西。

  「好──!照片拍好了喔,這樣一來校慶就有看頭了!」

  「我怎麼這麼慘啊……」

  附帶一提,三枝吃的「烏賊燒」並不是煎餅烤成烏賊模樣,而是把「章魚燒」的餡從章魚改成烏賊的料理。這是料理同好會平時常在研究的
創作料理之一,或許是因為道地的味道頗受好評,所以餐廳將此料理採用為正式菜單,成為廣受支持的餐點。

  「…………」

  真是和平。

  三枝仰望秋高氣爽的天空,涼風雖讓人感到寒冷,但同時又讓人覺得豁然開朗。

  不,說不定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嗯,大概是想太多了。

  因為心情愉快,所以週遭的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美好。

  三枝把視線轉回電腦螢幕。桌面的一角置放著一個資料夾圖示,他注視圖示一會兒,不禁露出微笑。

  在那之後,三枝趁「電腦研究會」沒人在的時候,跑去電腦教室。

  他要找的機器在教室的角落,是一台看起來被棄置已久的古老電腦。一年前,這台機器被三枝當作專用機使用。

  不知為何這台機器沒有被丟棄。三枝輕輕拭去機殼上的灰塵,嘗試按下電源開關。與暑假時相同,機器依然可以使用。

  「?」

  三枝瀏覽著排列在藍色畫面上的各個圖像,然後發現在右上角有一個陌生的筆記本圖像,他對此圖像點擊兩次,開啟內容。

  「給三枝。打開桌子的第一個抽屜,那裡有我們要給你的禮物。」

  內容寫著簡短的一句話。三枝不禁猛然回頭,但是教室內空無一人,現在這個時候不可能有人。

  「…………」

  三枝輕輕打開抽屜。當他以為抽屜內空無一物的時候,就在深處找到一張DVD光碟。三枝取出它,盒子上寫著「前資研社誠心獻給你」。

  他思索一會兒後,把DVD放進電腦內開始讀取。

  接著視窗開啟,喇叭開始播出樸素的BGM。螢幕上出現巨大的藝術字「koesn-mistakSis」。

  「!」

  令人懷念的畫面,以及令人懷念的文字陣列。這並非英語,也不是任何一國的語言,單純是把「資訊研究社」所有社員名字取羅馬拼音的第
一字排列而成罷了。如果硬要讀音,大概是念做「康思·密斯塔克希斯」吧。

  但是只有一處與三枝的印象相違。原本應該是全小寫的遊戲標題,現在加入了一個大寫S。雖然三枝大概可以理解原因,但是他刻意不去思考追究。

  三枝試著開始遊戲。

  遊戲做的相當差。

  才開始一會兒,就馬上找到文字中有錯字和漏字。

  街道的畫面也還留有錯誤。不過那些地方是無法移動之處,所以不會對遊戲造成影響。

  戰鬥場景頗豪華。使用魔法時的特效很漂亮,但是只能給予敵人大約五十點的傷害值。「在遊戲初期就把威力不強的魔法做這麼漂亮,後期的演出要怎麼處理呢?」當三枝這麼想的時候,竟找到了可以無限攻擊的連段。只要使用這招,就可以在敵人反擊之前再度進行攻擊,玩家再弱也都可以過關。

  進入某個區域之後,敵人突然變得很強。

  雖然遊戲中有不少笑料,但是大多都跟故事本篇沒關聯。

  在事件場景中,因為角色的立姿圖太多,就出現了台詞與說話者搭配錯誤的情形。

  還有些時候會無法使用已經習得的戰鬥技巧。

  原本應該令人感動的場景,卻因為文字上的錯誤太多而掃興。

  而且這遊戲的對話設計還很長,難道是設計成電子小說故事了嗎?

  道具數量多也就罷了,可是竟然有些道具是僅僅名字不同,內容與效果完全一樣,這是怎樣啊?

  原來如此,這個遊戲的設定是小女孩角色較強,猛男角色較弱,所以中頭目會被貓拳一招打飛出去。

  故事劇情太過突兀,這也是因為容量不足的問題嗎?

  還有,這個美少女劍士也太強了,光靠這個配角就可以過關了吧?

  ……諸如此類,問題一堆。

  這是個把製作者心中有趣的、嶄新的、想做的、想訴說的,以及覺得帥氣的構想全部大鍋炒的作品──

  製作者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構想都攪和在一起,結果整個遊戲變得亂七八糟,水準幼稚又拙劣──

  可是卻是個非常拚命做出來的成品。

  「…………」

  三枝在途中結束遊戲,取出DVD,將其放回盒子。

  然後低頭看了一下,再把它放入書包中。

  接著關掉電腦的電源開關。他本來想在電腦內留一兩句話給大家,但是因為被先發制人,所以乾脆作罷。

  三枝走出教室,要關上門的時候,他停下動作……

  低頭行了個禮。

  然後,他這回才真正與「電腦研究會」告別了。

  如果要問這次騷動到底改變了什麼,或許最簡單的答案就是什麼都沒有改變。我沒有辭去階梯社,那場騷動也沒有破壞自己和社員之間的關係,而且自己與刈谷的約定也還是有效。倘若我再度跟刈谷提出挑戰,刈谷也一定會接受,然後其他社員想必也不會坐視不管。

  但是,我已經不想那麼做了。

  現在我也還是會有被無力感壓迫的時候,也不時會怨歎自己的軟弱,並且嫉妒他人的堅強。可是,我覺得這些情感已經不會再讓我去期待破滅或感到絕望。我知道自己一個人不可能負擔世界上的全部,但是我也不會因此放棄一切。

  至於雙親,雖然我現在還無法全盤接受,但是我想總有一天隔閡會自然消滅。對,或許再過十年,我就能夠更加瞭解父母的心情。我現在就是用這種心態,來面對雙親。

  我變得有餘裕能夠去思考這些事。

  或許我是運氣好吧。因為我找到了一個能夠接受半吊子且個性惡劣的我的地方,他們給予了我一個安定而堅固的生存場所。

  因為得到了這個立足點,我才總算能夠有餘裕環顧週遭,同時也變得可以樂觀地看待未來的人生。在以往我無可依歸時,根本不會想到這些
事,我甚至不相信我的人生還有未來。

  我覺得我終於可以向前邁進,尋找下一個人生目標。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刈谷與井筒出現了。刈谷下達指示,眾人起身準備離開屋頂,不理會九重在一旁喊叫:「明天也要拍愛情便當照片喔──」

  三枝也蓋起筆記型電腦,站起身。

  「好──」

  今天他也要繼續努力尋找「最完美」的前進路線。

[ 本帖最後由 @_@+ 於 2008-12-16 03:55 PM 編輯 ]
作者: @_@+    時間: 2008-12-16 03:53 PM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1-29 12:55 PM 編輯

後記


  我不是肚子沒墨水喔。

  剛剛那句話感覺上好像是很丟臉的開場白。大家好,我是櫂末高彰。如果有人期待短篇故事,那我要跟你們道歉,因為這次我沒有打算寫短篇故事。啊,倒不是因為肚子沒墨水,而是因為這回的頁數不適合寫故事,我沒有辦法把故事濃縮在一頁之內。啊啊,這說不定也算是肚子沒墨水……?我會繼續努力。

  先不管這些(可以不管嗎?)我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恭喜自己出道一週年!」

  嗯,總算是撐過一年了(註:以上為日文版的狀況)。我能夠寫到第四集,也全都是仰賴讀者們的支持,以及各種意想不到的緣分使然吧。我的路途還很長,希望各位未來還肯不吝指導。因為俗話說的好:「三年菜鳥,三十年老鳥。」啊,這不是我突然亂說的喔。以前宮本武藏也說過:「千日修以返初心,萬日煉以達極致。」這句話讓我來解讀,大概就是剛剛的意思。總之就是要不斷努力啊……雖然我常常會忘了這件事。

  接下來,我這次有要宣傳的事情。大家應該有在折口的作者自介中看到,《學校的階梯》似乎要拍成真人電腦(註:以上為日本的情況)。說是「似乎」,其實我有去參觀片場,和導演以及各個演員打過招呼。沒能見到飾演校長的先生很可惜,不過其他演員都很俊俏可愛。糟糕的是,這麼難得的機會我卻緊張地說不出話來,讓我回家以後為此沮喪了好久。

  但是,老實說我還是不敢相信。

  直到現在,我都還是半信半疑。

  總之我會一直懷疑到電腦上映為止。

  不過我想就算電影上映,我也還是會再懷疑一陣子。

  我必須要謹慎的面對這件事,就像是要破壞石橋(註:日本諺語,意指非常小心謹慎)一般。

  ……橋可別真的壞掉啊。

  最後,責任編輯川崎先生,真是謝謝你,謝謝。以及目前最受矚目的甘福老師,謝謝你,謝謝。還有人際關係越來越擴大的各位相關工作者,謝謝你們,謝謝。最後各位讀者,真的是一直以來都謝謝你們,謝謝。

  那麼,我們有緣再相會。


二〇〇六年 十二月 櫂末高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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