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樣樣稀鬆 -【南宋英豪傳】《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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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19 AM

第四十五章 合圍

    “大哥。”匪首孫大頭上前幾步,對杜七說道:“讓兄弟打頭陣,定要殺出一條血路,保得大哥周全。”

    “四弟——”杜七露出感動的神情,頓了頓,囑咐道:“千萬小心。”

    孫大頭轉身招呼起十幾個土匪,棄馬步行,衝上木橋,吼叫著掄著兵器,向前殺去。

    穆易勒轉馬頭,退入陣中。正對橋面的是數排長槍,兩側則各安排十名弩手,形成了交叉攻擊的態勢。

    “自由射擊!”穆易摘下弓箭,高聲下令。

    弩箭從橋側飛出,斜著射向橋上土匪。慘叫咒罵聲中,幾個土匪中箭倒下,有兩個直接滾下橋面,摔進河中。

    “槍陣上前!”穆易引弓不發,高聲喝令。

    “進,進,進!”在小軍官的指揮下,密密的槍尖斜指,長槍兵穩步推進,將橋面封鎖嚴密。

    啊,啊!孫大頭揮舞著一把樸刀,接連擋開兩支弩箭,倒是有幾分武勇,可他卻心中叫苦。前面是幾十枝長槍擋路,憑他的膂力,倒也不是不能招架,可兩側的弩箭就防備不周了。越往前衝,處境越是危險,三面受敵,真是——

    可到了現在,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拼命向前,沒有了退路。吼叫聲更大,既是給自己提氣壯膽,也想著震懾敵人。孫大頭把樸刀舞得飛快,一步步接近了危險。

    弩箭從兩側不斷射來,孫大頭忙著拔打閃避,離槍陣還有十幾米,正面還沒有直接威脅,他便有些疏忽。

    又是數枝弩箭直奔孫大頭而來,他伏身倒地,就勢一滾,雖然狼狽,卻還是躲避開來。只不過,他還沒有起身,視線也沒有移正,穆易的弓弦響了一下。

    這支箭與弩手射出的又是不同,力大速疾,孫大頭又沒有調整好姿勢,一箭正中其大腿。

    啊——孫大頭發出痛叫,身形立刻受到了影響,站立都不穩,更不用說靈活閃避了。噗,一支弩箭趁虛而入,射中了孫大頭的右肩;兵刃的舞動速度立緩,又是兩支弩箭射中目標,一在小腹,一在左胸……

    孫大頭仰天摔倒下去,穆易的一箭正中其面門,結束了他的狗命。

    “殺!”槍陣聞令衝前,在弩手的側翼射擊配合下,長槍直搠猛刺,橋上殘存的土匪很快被掃蕩幹淨,剛剛組織起來上橋的土匪們也裹足不前。

    杜七咬緊了牙關,在木橋上,即便兵力再多,也施展不開。而且,身後追兵已經非常接近,時間不夠了。

    被追擊得丟盔棄甲、傷亡慘重的土匪還有一百多,亂哄哄的擁擠在橋頭,都想過橋逃命。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情形下,杜七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組織不起什麼有效的攻擊。

    上了橋的土匪你擁我擠,前面卻被槍陣和弩箭所阻,不時有人被擠到橋下,落進冰冷的河水中。

    斥罵、哭嚎、驚呼、慘叫……土匪們都急于逃命,失去了聽令服從指揮的能力,已經淪為了待宰的豬羊。

    追兵放緩了速度,以半環形陣勢包圍上來,比刀槍還亮的是士兵們憤怒的、充滿殺氣的眼睛。

    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戰場上士兵在打順手、衝鋒殺敵的時候都很容易頭腦發熱。在同伴狂熱氣勢的影響下,一旦進入狀況了就會不顧一切的猛衝猛打。當然,多數情況下,只有新兵才會這樣,狂熱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現在,土匪面對的便是這樣一群已經頭腦發熱、處于亢奮狀態的士兵。而他們,卻已經失魂落魄,惶恐驚懼,在氣勢上完全被壓倒。

    河對岸,穆易率領的人馬繼續嚴陣以待,用弩箭給予橋上的土匪以殺傷。眼見形勢並不緊張,他便一直沒有下令點引線炸橋。

    此時此地,前有敵人,後路斷絕,杜七自知大事已去。一群喪膽手下,再怎麼煽惑,也不會有什麼起色。他心中暗歎,一縱馬頭,來到陣前,與孟九成打了照面。

    “杜某敗了。”杜七欠身施禮,態度倒是不卑不亢,“俺們草莽無敵,有眼無珠,竟敢太歲頭上動土,不想此地卻有閣下這等英雄好漢。誤犯虎威,當真該死。”

    孟九成似笑非笑,心中已猜出杜七所想,卻只看他表演。

    “俗話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若英雄寬手借路,饒我等一遭,我等便即遠去,再不敢來相擾,日後亦定當拜謝。”杜七繼續說道:“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打住吧!”孟九成輕篾地一哂,朗聲說道:“我等是保家良民,你是土匪強盜,何來兄弟一說?你說到草莽,想必還自詡自己也是江湖好漢。我呸!若是劫富濟貧、除暴安良,某家倒也有幾分敬重。可你們呢,殺戮無辜百姓,搶掠其財物,強占其妻女,乃是一夥天理不容的畜生。今已陷死地,正是報應不爽。你也別耍那三寸巧舌,苦苦相求。別人或有寬赦之情,你卻沒有不死之理。閑話少說,下馬受死吧!”

    杜七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沒想到放低身架倒讓孟九成罵得一無是處。這臉也丟了,目的也未達到,他既悔且恨,眼中不由得射出怨毒之色。

    孟九成高舉長槍,大聲喝道:“降者免死,棄兵不殺!”

    “降者免死,棄兵不死!”士兵們齊聲應和,這可都是戰前便教過的口號,只須跟著孟九成吶喊。

    “擒殺匪首,重賞十金。”孟九成再次朗聲呼喝。

    “擒殺匪首,重賞十金。”喊聲如雷,既是給自己人聽的,也是給惶恐驚懼的土匪指條明路,並瓦解其士氣。

    喊聲剛落,孟九成突然雙腿猛夾馬腹,一縱僵繩,向羞惱交加的杜七衝殺過去。

    事出突然,衆土匪被呼喝聲弄得心神不甯,連杜七也沒想到對手會直接向他攻擊。

    勒馬逃跑已來不及,相距不過三十多米,杜七知道萬萬不能把後背交給對手。他吼叫一聲,掄起大刀,也縱馬加速,迎戰孟九成。

    由于距離的關系,兩匹馬的速度都沒有提到最高,這種相對較慢的速度更有利于孟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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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19 AM

第四十六章 大勝

    “殺!”長槍直刺杜七,如矯龍猛撲。

    杜七舉刀磕架,雖是格擋開來,卻也有些吃力。心中吃驚,可也進行反擊,刀勢一凝,橫著向孟九成削去。

    正是兩馬交錯之時,杜七不用大力,只要刀在敵人身上輕輕一帶,借著奔馳的馬速,敵人也會被重創。

    孟九成槍杆一豎,雙臂回縮再伸,一個崩字訣也用上了力量。

    槍刀相碰,發出很大的響聲,杜七本是輕削,卻不防被孟九成用大力震得雙臂有些發麻。

    兩馬錯蹬,孟九成雙腳踩在馬蹬中,陡然間擰腰縱臂,幾乎直立而起,回身出槍。這一槍剛猛狠疾,卻是大殺招之一的“回馬槍”。

    杜七聽到身後突然傳來兵刃破風之聲,已經來不及招架,只好向前一趴,盡量躲避一下。

    噗的一聲悶響,孟九成的槍尖刺入杜七後腰。雖是紮入不深便抽出,血光迸濺中,杜七痛呼一聲,已是受了重傷。

    孟九成勒馬停住,目光冷視之下,面前的幾個土匪倉惶後退,竟不敢上前攻擊。

    不屑地哼了一聲,孟九成轉過馬頭,再度加速,又向杜七衝了過去。

    杜七也轉過馬頭,只覺得身上的力氣在急速流失,可也只能咬牙切齒地勉力舉刀,迎向孟九成。

    “謔!”孟九成全力刺出一槍,杜七已經格擋不住,雖然也使槍尖稍微改變了下方向,但還是被刺中左肩。這回孟九成沒有急于抽槍,而是借著馬速手上壓把發力,竟把杜七從馬上挑了下來。

    杜七轟然摔在地上,一時不死,可也喪失了再戰之力,血流滿身,用力支撐了兩下,也沒有爬起來。

    孟九成再度勒轉馬頭,放慢速度走近垂死的杜七。馬蹄聲踢踏踢踏,聽著並不響亮,但卻一下一下沈重地敲擊在土匪們已經脆弱的心上。

    腳步聲急促,孟九成微微轉頭,看見一個人影從馬旁掠過,卻是那個刀斧手。只見那漢子快步如飛,奔到杜七身邊,掄斧就剁……

    “還不棄兵投降——”孟九成從血腥的場面上移開目光,伸槍指向土匪。

    咣當!一把刀掉在了地上。啪!槍被扔掉。

    如同推倒的骨牌,土匪們起了連鎖反應,紛紛棄掉兵器,跪倒投降。

    ……………

    太陽將落未落地掛在西面的天際,絢爛的晚霞映照著地上的鮮血、殘肢、屍體和散落的刀槍兵器。

    一群群的俘虜扶著、背著傷員,垂頭喪氣的被押解到指定地方,周圍是持槍拿刀的士兵看守。受傷的俘虜咬著牙忍著痛,竭力不使自己發出聲音。沒有什麼優待俘虜一說,這些士兵對待搶掠殺人的土匪哪有好態度,有幾個跪地投降的土匪都被他們給殺掉了。

    孟九成微皺眉頭,望著這些俘虜,心中盤算著如何處置。

    對于俘虜的處置,在不同的形勢下也會采取不同的措施。當時的通行作法是盡行收攏,擴充人馬,為己所用。

    其實不光是當時,這種作法在曆史上延續了好幾個朝代。元朝利用收降的漢軍滅亡了南宋,清朝則把投降的明軍直接編制成軍使用。

    但孟九成卻不敢,更不想借鑒這成功的經驗。一方面是基于他後世的思維,戰場上的廝殺那是各為其主,可以原諒;可對平民百姓犯下的罪行,令他難以容忍;另一方面,他組建部隊到現在,基本上都是招募的良家子弟。雖然要從頭訓練,但這也保證了部隊的紀律和純潔。

    先純後廣可是後世我軍發展的成功之路,孟九成可是擔心自己苦心建立的軍隊最後會成為打家劫舍、靠搶掠為生的流寇。而這些土匪俘虜就象臭魚,沾染了各種壞毛病,要其用命,且不把軍隊的風氣帶壞,談何容易?

    “殺頭目。”孟九成的面色逐漸變得冷厲,“還有那些搶掠**的土匪,只要百姓指認出來,一個不留。其他人罰做苦力,算是贖罪,也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我想以後要形成一個慣例,誰敢帶兵作惡,落在咱們手裏,就是這個下場。”

    穆易初時有些驚詫,但很快便明白過來。再說,他對這些土匪可沒什麼好印象,全部殺了也不可惜。

    “殺人時不如就讓那些暫得活命的土匪執行。”穆易沈吟了一下,提出建議,“最好還能召集百姓們前來觀看。”

    孟九成用力點了點頭,這也類似于入夥匪盜的投名狀,手上沾了昔日同夥的血,退路也就堵死了大半。對百姓來說,則是解恨,也讓他們明白繳糧納稅供養的軍隊不是吃素的,是能保護他們的。

    穆易想起了一個問題,問道:“恐怕要殺的土匪會少一些?”

    “誰說行刑便要一刀砍死?”孟九成微微眯起了眼睛,口氣森冷,“亂棍打死不行嗎?”

    穆易嘿嘿一笑,表示同意。對于殺那些罪惡昭彰的土匪,他深表贊同。對孟九成的做法也就沒有厭惡和反對的意思,反倒覺得孟九成殺伐果斷,是個成大事的人。

    “借著勝利的勢頭,我想再度拓展擴張。”孟九成用商量的口氣說道:“用土匪劫掠的錢財物資,再加上免費的苦力,幫助那些遭難的百姓重建家園,順便把咱們的地盤擴張出去。招兵買馬、軍事訓練,也要抓緊。”

    “你擔心劉文正和周三貴?!”穆易不待孟九成回答,便繼續說道:“確實要防備。杜七到底算是他們的人,雖然只是被趕出來的狗。”

    “打狗也要看主人。”孟九成補充了一句,冷笑道:“我想,咱們不僅僅是要防備,還要看准時機主動進攻。周三貴有兩千多人馬,劉文正有三千出頭,如果個個擊破的話,再加上出其不意,我看也不是不可能吧?”

    穆易想了一下,謹慎地說道:“那還要看周三貴那邊的情況,如果是突然襲擊的話,倒也有勝算。”

    此戰獲勝,部隊的傷亡卻不大。雖然在兵力上處于劣勢,但孟九成所建的紅巾軍也有自己的長處,那便是心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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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0 AM

第四十七章 處置善後

    反觀劉文正和周三貴,手下卻是多支武裝的聯合體。其中有土豪、富商組織的家丁護院,再加上用金錢臨時招的兵,還有原本落草為寇的賊盜。

    這同紅襖軍也是差不多的模式,大股的都是衆多小股歸附,也不是打亂之後重新編制,成分比較繁雜,並不能做到精誠團結。

    利用火藥雷、拋石機、松樹炮的威力,獲勝所付出的代價很小,同時也給部隊增添了戰場經驗。適應殺戮,適應血腥,這可是新兵走向成熟,必須要邁過的心理關坎。

    而擊敗土匪,再安民重建,一下子便能把周邊村子的民心爭取過來,部隊得到大幅擴充,是可以樂觀預期的事情。

    孟九成又估算了下時間,金朝應該開始調兵反撲,首要目標便是楊安兒。誰讓你稱什麼王,建什麼制,搞得那麼大聲勢呢!而楊安兒也將調三州之兵,與金軍死磕。

    這樣一來,莒州的紅襖軍主力必將調動,可能連莒南的劉庭玉也要奉命出動些人馬,誰讓他打著紅襖軍的旗號,還占著縣城,是最大的武裝呢!

    也就是說,孟九成進行武力擴張應該正是時候,不大可能會遭到強力的幹涉,敵人也就只是劉文正和周三貴這兩家地方武裝了。

    思慮已定,孟九成組織人馬,押解俘虜,開過河去,在油碾官莊村安營紮寨。同時,派出人手四下報捷傳信兒,讓逃難的百姓知道土匪已滅,可以回村安頓了。

    ……………

    天空是陰沈的,孟九成的臉色也帶著冷肅,注視著村外空地上血肉橫飛、慘嚎不斷的殘殺景象。

    “畜生!”隨著罵聲,棍子狠狠地打在土匪頭目的身上,這個家夥已經遍體鱗傷,手被吊著,腿已經沒有了支撐的力氣,象沒有骨頭似的軟成一團,淒慘的叫聲也嘶啞微弱。

    “讓你殺人!”一個俘虜兵猶豫了一下,偷瞟了一眼外圍士兵閃亮的刀槍,咬了咬牙,上前掄棍又打。

    “讓你強×奸民女!”

    “讓你搶劫百姓!”……

    罵聲不絕,棍子一下下打在身上,皮開肉綻,血濺了出來,慘叫聲由尖厲變得低沈,然後是無力的呻吟,最後則悄然無聲。

    一群群的俘虜兵圍著昔日的同伴或上司,罵一句打一棍,直到打得血肉模糊,聲息全無。淒慘的死狀,痛苦的哀嚎,應該會讓這些俘虜牢牢記住他們所罵的罪名,不敢再輕易對平民百姓犯下罪惡了吧?

    人性到底是醜惡的,還是善良的,這個從古代討論到今天,都沒有結果。如果人性本來之初都是醜惡的,那麼世界上是不是都沒有善良了?

    孟九成曾冥思苦想尋得了自己的答案:如果道德在可以約束的情況下,道德是強大的,可以約束人們的不良行為。

    但社會如果陷入混亂狀態,約束大家的社會道德不複存在時,人性中的醜惡面就會無情的暴露出來。生活中的不滿,妒忌、貪婪、暴戾,在這個時候就象放大鏡一樣被乘以倍數的放大,被無限制地釋放出來,形成巨大的破壞力。

    無所謂善良,那只是相對的,只是未被煽動,未被激發出來的狀態。人人心中都有野獸,而每次動亂則給了人們釋放人性中醜惡、殘忍、野蠻的機會。

    因此,孟九成才要用鐵腕殺戮宵小之徒,用這種震懾維持著部隊的紀律,以及所占村鎮的社會秩序。

    離戰勝土匪已經過去了兩天,不脛而走的消息使更多的百姓返回了家園。其實,很多百姓只是躲藏在村外的野地樹林裏,並未遠離。但土匪的劫掠卻造成了日後的生活困難,孟九成用繳獲來安頓百姓,幫助重建,也就自然得到了他們的稱贊和感激。

    經此一難,很多百姓知道了沒有軍隊保護的害處,遭到劫掠後的生活困難也使很多人選擇了去當兵吃糧,並為家裏掙些實在的好處。畢竟,這支號稱紅巾軍的部隊不禍害老百姓,招兵的條件也很實在優厚。

    特別是協助並見識過紅巾軍擊敗土匪的那些民工,一大半都參軍入伍,那個刀斧手自然最為積極。因為孟九成對他的印象頗深,詢問之後,便讓他做了自己的貼身護衛。

    其實刀斧手的名字叫韓長生,為了救妹子砍傷了杜七,是很有血性武勇的男子漢。可因為他腰上老是別著把斧子,並曾用這把斧子劈碎過幾個土匪的腦袋,人們便都叫他“刀斧手”,他似乎也很願意被這麼叫。

    孟九成的目光從打殺土匪的場景上移走,一勒韁繩,向著遠處正在訓練新兵的地方緩緩行去。韓長生手中有著新發的武器,但腰上還別著那把斧子,在馬旁緊緊跟隨,顯示著極好的腳力。

    “你喜歡軍隊生活嗎?”孟九成隨意地問道。

    “是的,將軍。”韓長生恭謹地回答。

    “你將來想當軍官,自己帶一隊人馬嗎?”

    “也許……”刀斧手猶豫了一下,“是的。”

    孟九成笑了笑,伸手說道:“把你的斧子給我看看。”

    韓長生遲疑著把斧子摘下來,遞過去。孟九成接過來仔細看著:長長的木柄插在斧子的槽孔裏,掄起來非常帶勁兒。

    “你看咱們的軍隊怎麼樣?”孟九成把斧子扔給了韓長生,想從這個家夥口中得到最中肯的評價。

    “嗯,很好,將軍。”韓長生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誰要是糟蹋女人,就砍誰的頭;誰要是搶老百姓,就砍誰的頭。這很好。”

    很樸實,也很有那麼一股子勁兒,孟九成贊賞地點了點頭。在老百姓眼裏,這就是好軍隊,很簡單。

    “咱們以後要和很多敵人打仗,劫掠百姓的亂兵、盜匪,還有想再回來收糧收稅的金人,你知道這些嗎?”孟九成開口問道。

    韓長生眨巴著眼睛,有些迷茫,半晌才回答道:“亂兵、盜匪不是好東西,原來的那些官兒也很壞,打他們、殺他們的自然是好的。小人既入了紅巾軍,將軍說打誰俺就打誰,俺知道將軍既有本事,又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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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1 AM

第四十八章 各有心思

    孟九成笑了,韓長生回答得很有意思,但這正是他心中所想。不管是革命,還是造反,要使百姓也參與其中,便需要更淺顯的口號,更易懂的號召,更實惠的好處。

    “告訴我,你參加紅巾軍,希望家裏人能有怎樣的生活?”孟九成做了個手勢,又解釋道:“說你自己也可以,希望以後會有怎樣的前途?”

    韓長生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有飯吃,有衣穿,有地種,有房住,不受欺負,還有……”

    憂國憂民那是讀書人的想法,老百姓最切身的要求呢,算不算造反要解決的問題?紅襖軍是不是沒想到這些,才會沒有根基,要麼成為依靠搶掠的流寇,要麼投靠不靠譜的南宋以解決錢糧?

    孟九成想得深遠,一時竟沒有說話。

    ……………

    十字路鎮裏,太陽剛剛升起。

    稀稀拉拉的人群向十字街口集中,街心上除了幾個擔柴火的,別的就看不見啥買賣了。人們在街口轉來轉去,看看沒有啥營生可做,有的蹲在牆根閑聊,有的到別處晃蕩。

    “哐哐”幾聲鑼響從街頭傳來,震動了街心。

    “大夥聽著,周大人下來告示啦,都來看啰!”一個瘦小個子沿著街道走來,邊敲鑼邊喊。

    一個二十多歲的跛子,一手提著漿糊桶,一手握著卷白紙,來到街心,把那張白紙貼在已經脫了皮的灰牆上。

    人群不約而同地圍攏上來,向牆上張望,有個人嘴唇一動一動的小聲念著。

    “這位先生,請您大點聲,念給大家聽聽。”一個四十多歲的莊稼漢大聲說道。

    那個人點了點頭,稍微提高了聲音,周圍不識字的人們都仄耳傾聽。

    “唉,又加稅了。”一個賣柴的漢子歎了口氣,“俺這一擔柴連稅錢也賣不出來呀!”說著,他挑起扁擔,便要黯然離去。

    “沒出息樣兒!”瘦小個子鄙視地看了一眼這個賣柴的漢子,“這不還有招兵告示嘛?當兵吃糧,還有餉銀可拿,不比你打柴強百套。”

    打柴漢子苦笑一聲,連連搖頭。

    “聽說杜七那夥土匪被全滅了。”

    “那夥強盜賊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活該。”

    “聽說是憨道士領的頭兒,請動了天上雷神助戰。各村百姓為了打土匪,也豁出命幹。”

    “憨道士啊,真是想不到。”

    “什麼世道啊,出家人都被逼得……”

    人們議論著漸漸散去,消息斷斷續續已經傳過來,十字路鎮也緊張戒備起來,周三貴繼續招兵買馬,又提高了賦稅充作軍用。

    周家大院裏,從門口到大廳這段不長的甬路上,便有數十名士兵守衛,他們三三兩兩站在屋角和樹下的陰影裏,活象陵墓前的翁仲。偶爾說話,也是竊竊私語,生怕驚動了什麼。

    周三貴,這個大院,乃至數十個村鎮的主宰者,正坐在大廳正中八仙桌旁邊的紅木椅子上,左手搭著膝蓋,右手扶著桌上的蓋碗,碗裏的茶已經冰涼,他卻沒喝一口。

    下面坐著六七個人,剛剛還高談闊論,大聲喧嚷,桌椅板凳拉得山響,聲音震動屋頂。現在要拿主意了,都消停下來,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終于有人說話了。但卻避開眼前重要的事情不談,提出了糧餉、裝備等一系列問題。有人接著這個話頭,也紛紛提出了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困難。後來,又扯到了彼此利害衝突的一些事情上,吵吵嚷嚷,罵罵咧咧,氣氛又熱鬧起來。

    周三貴重重拍了下桌子,待衆人安靜下來,才慢慢站起身,沈重的踱了幾步,隨即又站下,無意中撫摩了下蓋碗。一直守候在大廳門口的丫環輕捷的走了進來,將金漆托盤裏的新茶輕輕放在桌上,垂手站立,等待著他的吩咐。周三貴沒說什麼,只是略偏了偏頭,丫環收起涼茶,悄悄退了下去。

    周三貴是個聰明人,但也是小聰明,並沒有什麼興王圖霸的雄心壯志。在這戰亂時期,他把保住自己的家産看在第一位,至于什麼民族大義,他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

    有身家的人估計都是這樣的心理,管他什麼紅襖軍,管他什麼金軍,誰勢大便靠向誰,這才叫識時務。當然,在這紛亂的時勢中,如果能夠升官發財,那是更好的。

    可好不容易送走了杜七這夥瘟神,卻突然冒出什麼紅巾軍,把杜七打得全軍覆沒,並且連續控制了十幾個村子,逼近了十字路鎮。對這支從小山溝裏突然崛起的人馬,連杜七都給滅了,他該如何應對?

    憨道士的名頭,他以前只是略有耳聞,也只是聽到在陵陽鎮幹的傻事付之一笑而已。現在,卻要重新審視這個陌生的對手,探悉他的真實意圖。

    要打的話,按照各家首領的意思,自然是周家出大頭,他們敲敲邊鼓。而就周三貴來說,他也不能馬上做出決斷,還要等待親信從陵陽鎮帶回消息,才能最後定奪。

    周三貴踱來踱去,有些茫然四顧,遲疑的下不了決心。他的心情煩亂不堪,雖然在心底一再讓自己保持鎮定,但卻很難保持固有的心態。

    這時,周府的管家輕手輕腳走了過來,沒有說話,只是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周三貴精神一振,站得更穩當些,迅速恢複了固有的威嚴,向著廳中衆人拱了拱手,說道:“諸位稍待,容周某更衣方便。”

    “周大人請便!”衆人拱手還禮,猜測著又有什麼變故發生。

    來到偏廳,周三貴請智囊黃先生坐下,簡單講述了剛才議事的情形,臉上帶上了嘲弄和鄙視,“那幾家嘴上說得都很漂亮,說什麼周家兵多將廣,那什麼紅巾軍不過是平常百姓的烏合之衆,螳臂當車,不堪一擊。總之,他們的意思是讓咱們出兵打頭陣,他們會盡力在旁相助。”

    周三貴騰的站起來,快步走到窗前,蹙眉沈思。半晌,他驀地轉過身來,象只振冠欲鬥的雄雞,破口大罵道:“都是混蛋。想讓我周家與對手廝拼,兩敗俱傷才遂了他們心意。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可我也不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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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2 AM

第四十九章  恭順爭取的時間

    “他們就是這個心思,坐山觀虎鬥。”黃先生歎了口氣,“周家的擴張已經觸犯了這些地頭蛇的利益,他們本無力應付。現在紅巾軍插這一杠子,正好讓他們緩過氣來。而周家萬一有個閃失,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可就毀于一旦了。”

    周三貴的最大毛病便是比較惜財,起事以來的花費著實讓他心疼,便想著法子再撈回來。以軍用為名加賦加稅,以通敵為名巧取豪奪,弄得名義上歸附他的土豪、賊匪也感壓力沈重,暗藏心思,深恐為其所吞並。

    周三貴惡狠狠的罵道:“紅巾軍可不是什麼過路軍隊,是要在這裏落地生根的。猶豫不決,觀望不前,遷延時日,只能是養虎為患。”

    黃先生心中並不贊同周三貴的判斷,說道:“想那紅巾軍也不過是愚民攢雞毛湊膽子,為了保家而拼命而已。大人,倒也不必過于高看他們。此次卑職前去陵陽鎮遊說,劉文正嘴上說得好聽,卻也不肯有什麼行動。目前形勢不明,誰也不想輕舉妄動啊!”

    “紅襖軍會敗?”周三貴也不是傻子,對形勢不明的所指,也是心中有數,只是還不敢確定。

    “勝敗無常,誰又能預先知道?”黃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正因如此,才要小心謹慎,以免後禍。那劉文正未出兵助戰,可也提供了餉糧物資。紅襖軍勝了,他自然是有功勞;若紅襖軍敗了,他亦可狡說為賊寇所挾迫。沒有直接出兵,又只在本地作亂,金人招撫的希望很大。”

    “老狐狸!”周三貴咬牙罵道:“這算盤打得精明,只要他有實力,誰勝誰敗都可安然不倒。得個團練使、防禦使的官職,也不算困難。”

    “亂世紛繁,誰人不為自己著想,誰人不多留一條退路?”黃先生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說道:“金人首攻楊安兒,還不是因為他稱王建制,樹大招風。再看近的,劉庭玉占了縣城,便要應召帶兵前往登州助戰。可見,勢頭太盛也不是什麼好事。”

    “先生所言有理。”周三貴微微頜首,“這世道,變幻莫測,由不得人不謹慎小心。只是——這紅巾軍該如何處置?”

    “招撫為上,攻剿為下。”黃先生胸有成竹地說道:“竟然推舉憨道士為首,可見那些愚民百姓既無進取之心,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時機不妙時,把那傻子往前一推,有了替罪羊,倒也想保得平安。咱們也不必出力攻伐,便把那窮鄉僻壤指給他管轄,按時上繳賦稅。憨道士若有貪鄙之心,追索苛急,百姓們怨恨,沒准他就會變成第二個杜七……”

    周三貴拊掌微笑,說道:“若他按數上繳賦稅,咱們不過是多一條聽話的狗。窮鄉僻壤的山區,豈能與咱們所占的地方相比,招兵買馬不停,紅巾軍的擴張還能超過咱們?待形勢明朗,是繼續維持,還是一鼓滅之,也盡在咱們的掌握之中。”

    “大人高見!”黃先生恭維著,眼珠一轉,又出了個主意,“大人對廳中的那些人只說要出兵攻伐,不須他們出兵,只要出錢糧即可。”

    周三貴立刻明白了,嘿嘿笑道:“好計。縱是招撫,也要讓這些混蛋們出點血。”

    …………

    瞻前顧後,豈能成大事?

    雖然孟九成是占著知曉曆史大勢的便宜,但他與那些力求自保的土豪、地主,以及劫掠享樂的賊盜,最大的不同還是他是鐵了心要革命,哦,是造反。

    正因如此,他不必觀望紅襖軍與金軍的勝敗,不必期望哪一方的招撫,更不稀罕別人給的官職。

    當然,周三貴派人送來書信時,孟九成卻表現出了恭順和謙卑。接受任命的同時,也提出了地方剛遭到土匪的劫掠破壞,賦稅收繳要寬限兩月。

    名義上老子接受你的招撫,可不管你同不同意,要錢要糧,那是一點也沒有。不高興啊,來打我呀!

    真是越有錢越膽小,越有身家越反動。孟九成對劉文正、周三貴等人算是看透了,要想堅定的革命,還得依靠窮苦大衆啊!

    至于劃地自守,孟九成表面上答應,卻壓根沒想遵照執行。當然,短期內他不會再向陵陽、十字路逼近,而是向北、向東繼續拓展,村子不管窮富大小,那都將成為積攢的力量。

    馬鬐山作為莒縣、莒南縣的界山,方圓五十多平方公裏,已成為孟九成確定的核心根據地。依據此山,孟九成派出兩路人馬,分別向周邊拓展,把一個個村子控制在手中,並推行實施他制定的諸項政策。

    喜歡占據大城大鎮,輕視山村小鎮,這在曆史上恐怕是個通病。當然,大城大鎮人口多、財物多,住著也舒服。如果條件允許,孟九成也喜歡住在大城鎮裏。至于現在,他必須耐下性子,把被周三貴等人定為窮鄉僻壤的地盤,經營得穩固堅實。

    制定這樣穩妥的發展策略,一方面是實力不足,一方面也是對自己推行的政策還有待調整、改進,還有就是管理人員的品質和能力也有待觀察、培養、提高。

    換而言之,孟九成是先把自己的地盤當作試驗田,小則好管理,小才容易發現問題,也容易糾正。等到政務順遂起來,合格的管理人員便可以升為官員,再擴大地盤,推而廣之。

    最多兩個月,這是孟九成給自己定下的時間表。如果諸項工作能提前完成,他也會提前行動,對周三貴和劉文正這兩個土鼈進行攻擊。即便周三貴和劉文正對他表示善意,他也必須解除後顧之憂,然後全力向大海奔去——

    聽著是不是很浪漫?但這可與看海、觀景啥的沒毛關系,而是關系到日後的發展大計。莒南東面便是日照縣,是淳熙十一年(金大定二十四年,公元1184年)才設立的,屬益都府莒州。

    當時的人們看大海,那就全是水。可孟九成看大海,卻是源源不絕的後勁和無盡的資源。有了臨海的地盤和港口,既是物資的運輸通道,又是運兵攻擊的快捷方式,更是以備萬一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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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3 AM

第五十章 軟妹系統

    如果老子失敗了,只要不死,大不了拉票人去海外打野人,俺給野人當國王,這個理想還靠譜吧?

    “這個想法好,進退自如。”一個甜美的女聲在腦海裏響了起來。

    孟九成很驚疑,但也沒敢輕易相信。那個死人頭不是又想出什麼花招來耍老子了吧?

    這段日子孟九成就非常有志氣,不再向死人頭要什麼東西。死人頭跟他交流,他或者臭罵,或者置之不理。一天兩天三天,死人頭也不吭聲了。本來以為是場持久的沈默戰爭,沒想到——

    “不必驚疑,編號254189的系統由于服務不到位,累計差評超出限制,已被撤除更換。現在,編號185940系統為您服務。”

    “媽*的,這個王八蛋終于得報應了。”孟九成渾身舒爽,如同大熱天喝了冰水般痛快,“差評就能更換啊,怎麼刷差評,俺怎麼不知道呢?”

    “不滿意,拒絕交流,拒絕被服務……”甜美的女聲列舉出了一大堆,孟九成沒記住,反正他就是高興。

    “這個,什麼185……,美女呀,大妹子啊!”孟九成搓了搓手,光聽這聲音就讓人舒服,“初次見面,你給俺帶啥好東西啦?”

    系統似乎想了想,說道:“根據曆史資料,本系統覺得馬鈴薯最有用處。一年能種兩季,畝産至少兩千斤往上,比小麥高十倍(宋時的産量),比……”

    在真實的曆史上,山東淮海地區有蒙古鐵騎的蹂躪,又有紅襖軍的蜂起,接著是金軍平亂的破壞,最晚在年末便會呈現出“寶貨山委而不得食,相率食人”的淒慘景象。糧荒成為最為嚴重的問題,有些地區更是“赤地千裏,人煙斷絕”。

    不用深究系統所說的數據出入,孟九成也知道糧食將是日後能否發展壯大,甚至是生存下去的關鍵。

    “美女大妹子——”孟九成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要摸摸底才好,“距離乘以重量,這個公式對你也是限制嗎?”

    “是的!”系統停頓了一下,說道:“可作為系統,是能夠升級的。”

    “怎麼升級?”孟九成知道這可能要著落到自己身上,便加了小心。

    “能量補充。”系統如實答道:“還記得編號254189的系統被激活的時候嗎,你覺得我們需要的能量是什麼?”

    孟九成當然有過思考和嘗試,充分懷疑是王大戶的祖傳寶物在起作用。那是一種什麼物質,孟九成不得而知,但他卻知道那東西白天如果吸收日光,晚上便能放光。

    決定不依靠能氣死人的系統後,孟九成便把那東西藏了起來,並不帶在身上。當然,他也擔心那是什麼具有天然輻射性的隱形殺手,對他的身體有害。

    “是那個能吸光發光的東西嗎?”孟九成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沈吟了一下,說道:“你在我身體裏,難道不能依靠生物能量?”

    “那只能是維持,而不能升級。就象當初的254189系統,沒激活前,只能處于差不多是休眠的狀態。”美女大妹子耐心解釋道:“你可以放心,那只是一種鋁酸型長余輝發光材料,能將吸收的光能轉化儲存在晶格中,在暗處又可將能量轉換為光能。對人體無毒、無害、無輻射、無放射、無汙染……”

    這妹子是打廣告,還是作傳銷……孟九成的腦門上出現了黑線,摸著下巴開始思索。

    ……………

    春天,原野開始脫去枯黃的外套,各種植物從冬眠中蘇醒過來,極力地鑽出解凍了的地面,吐出綠色的嫩芽。春野裏到處都散發著被那雪水漚爛了的枯草敗葉的黴味,融混著麥苗、樹木、野草發出來的清香。

    一個多月的時間,孟九成忙得腳打後腦勺。既要管政務,又要管軍隊,還要配制火藥,指導制造更大型的拋石機、更多的松樹炮……

    成果當然也是顯著的。

    首先是地盤擴大了,管轄的村子數量達到了七十三個,向北、向東的觸角已經伸入了莒縣和日照,距離大海的目標也是越來越近。

    其次是軍隊擴充到了一千二百多人,成立了四個營。擴充得如此之快,是因為金兵與紅襖軍的戰事,導致了大批難民南下。

    也正如孟九成所預料,金詔使仆散安貞率領精銳花帽軍在青州城東初戰擊敗了楊安兒所部,並與沂州防禦使仆散留家,安化軍節度使完顔訛論等一同進攻萊州。

    難民南下可是便宜了孟九成,因為他的地盤處在莒州和莒南之間,對難民他又盡力救助,使很多難民留了下來。別人視難民為吃飯的嘴,孟九成卻看到了拿起刀槍、掄起鋤頭的手臂,看到了從事生産、戰陣廝殺的巨大力量。

    “我種下一顆種子,終會長出那果實,今天是個偉大日子……孫子們,可得給俺好好長啊!”在春風吹拂下,孟九成望著這一塊栽種下土豆孫子們的園子,心中暗暗禱告。

    不遠萬裏、漂洋過海的小土豆兒們,現在可是享受著星級的待遇。最好的土地,施足了肥料,單獨圈起的園子,被孟九成千叮嚀萬囑咐的農民伯伯……

    新系統,嗯,已經被孟九成取名為軟妹,得到能量的補充後,確實很賣力。盡管還是溜溜兒大的土豆兒,可一天能給倆兒呀!六七十個小東西種下去,收個兩三麻袋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很有成就感吧?”軟妹那令人舒爽的聲音響了起來,“按照曆史資料,這可是提前了好幾百年。這樣計算的話,不知道因此而能活多少人呢!”

    “軟妹呀,這可全是你的功勞。”孟九成與這軟妹系統處得相當融洽,單聽這聲音就如沐春風、身心舒爽,軟妹還善解人意,聊天也好,出主意也罷,都是那麼令人愜意。

    軟妹輕笑了兩聲,說道:“春耕完畢,寬限的兩個月期限也快到了,你要對周三貴下手了吧?”

    孟九成長出了一口氣,微微一笑,說道:“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現在有三千多人馬了。我想打他,倒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烏合之衆罷了。”軟妹不屑地說道:“要是倚仗人多勢衆,楊安兒的紅襖軍有十幾萬,難道能抗衡兩萬左右的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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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4 AM

第五十一章 大形勢下的人心之變

    蒙軍退後,金軍調動兵馬反撲紅襖軍,其主力是名為花帽軍的三千精銳騎兵,由完顔霆統率。可其他的人馬即便是東拼西湊,到底還是正規軍,戰力也要強于紅襖軍。而能機動作戰的總兵力差不多就是軟妹所說,兩萬左右,甚至不到兩萬。

    除了正規軍和起義農民的差距外,金軍的騎兵要大大強于紅襖軍,這又往往是當時的戰爭中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

    所以說,紅襖軍是敗定了,即便孟九成前去相助,在成分複雜的義軍中,短期內也不會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而且,紅襖軍的失敗,對孟九成來說,卻未必是壞事。

    正如《金史》所說:“自楊安兒,劉二祖敗後,地方殘破,幹戈相尋,其黨往往複相團結,所在寇掠,皆衣紅綿襖以相識別,號紅襖賊,官軍雖討之,不能除也。”

    經過慘敗後,以楊安兒、劉二祖等為首的大股紅襖軍並沒有消亡,其殘部遍布各地,繼續戰鬥。不僅是繼續戰鬥,紅襖軍還學聰明了,盡量不與金軍主力硬磕,倒是拖得金軍疲于奔命。

    再從金軍來分析,大股紅襖軍被擊敗、潰散,大片的地方重新被占領控制,也意味著本就不多的金軍要分散駐紮,防守地方。這無疑就是分兵,給了對手個個擊破的可能。

    所謂大浪淘沙。紅襖軍的第一次高潮,又落入低谷,無疑也會起到蕩滌的作用。成分複雜的紅襖軍因此會有相當一部分降金,也會有一部分繼續抗金,更會有一部分淪為賊寇強盜。

    沒有這樣的起落蕩滌,金子與沙礫、汙泥混在一起,如何分辨,孟九成又如何敢輕言吸收接納?

    從紅襖軍再說到劉文正和周三貴,主要是周三貴,這混在叛金大潮中的投機分子,孟九成已經看穿了他的五髒六腑,早就把他列為打擊對象。

    現在,周三貴的人馬也擴充了,但正如軟妹所說,烏合之衆在石雷和松樹炮面前只能是潰敗逃竄。而為了招兵買馬和維持部衆,周三貴橫征暴斂,賦稅已經接近金人統治之時,其地盤內可謂是民怨沸騰。

    反觀孟九成這邊,新的租稅政策被不折不扣地推行下去。百姓受益,也兼顧了地主的部分利益,如果還是貪心不足地加以抵制,等待他們的則是鐵腕鎮壓。

    恩威並施的手段還針對著初創的政務層面,弄虛作假、陰奉陽違的人員被抄沒家産財物、淪為窮困,孟九成甚至不惜殺了三人,以震懾其余。對于辦事認真,執行得力的,孟九成獎房賞錢,也不吝嗇。

    再看軍隊方面,後勤司、軍法司、訓練司、情報司都劃分出來並組建完畢,盡管還算草創,諸項工作和職能還有待進步提高,但紅巾軍已經體現出了與其他軍隊不同的面貌。

    至于士兵,雖然訓練既勤且苦,軍紀他嚴厲,但一人當兵,自己和家人都得到了好處,且有善後辦法。孟九成又強調賞罰分明、同甘共苦,並且以身作則,軍隊的風氣可不是那些只是吃糧拿餉的人馬可比的。裝備就更加威猛了,拋石機有二十多架,松樹炮六十多門,搜羅、制造的火藥也夠打兩三次大仗的。

    可以說,從外部條件到內部情況,孟九成已經完全有信心打垮周三貴。而且,發展到現在,已經到了人財物的極限。不向外擴張,不把周三貴等人的錢財物資搶來,孟九成只能是破産倒閉了。

    而幫助百姓春耕完畢,各營人馬正在陸續向預定地點集結,孟九成雖然嘴上沒說,但軟妹還是很聰明的判斷出了他的意圖。

    “雖然是烏合之衆,也要當作強敵來打,這叫猛獅搏兔。”孟九成拍拍手上的泥土,看了看被寄予厚望的土豆園,轉身走了出去。

    “從今天開始,你需要什麼東西?”軟妹既聰明,又積極,沒等孟九成發話,便主動要提供服務了。

    “硫磺!”孟九成想都沒想便開口說道:“各村都有搜集、熬制土硝,以及燒制木炭的任務,只有硫磺的來源比較困難。”

    給各村下達的任務指標可不是白幹,是核算到賦稅當中的,以保證老百姓的積極性。有時候,孟九成真是羨慕欽佩後世那支軍隊,政治工作那叫一個到位,老百姓支前完全是無償和義務,卻還踴躍非常。

    啥時候俺們這裏的老百姓也能有那樣的覺悟呢?孟九成帶著希翼,也帶著些許的遺憾,更帶著十足的信心,走向了人生的下一個台階。

    …………

    月亮漸漸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潔柔和的銀光裏,甯靜而又深遠。輕風掠過,樹葉搖曳著發出一陣響聲,象是在交頸低語。

    不知是被什麼響聲驚起的小鳥,撲愣了幾下翅膀,啁啾了幾聲,又縮回巢裏。所有這些聲響,並沒有破壞夜的甯靜,反而使月夜顯得更加甯靜、深沈。

    周府書房內,燈火通明,周三貴和親信們正在商議著事情。

    “……徐汝賢以十萬之衆,不敵仆散安貞、仆散留家、完顔訛論的聯合進攻,敗退數十裏,傷亡過半;棘七以四萬大軍守辛河,被仆散留家由上遊進兵所擊破,損失慘重;現金軍已至萊州,雙方激戰正酣,勝負難料……”

    聽完打探來的最新消息,周三貴捋著頜下胡須,似乎並不驚懼。

    金軍反撲,首要目標是稱王建制的楊安兒,但金廷也知道力量不足,並不能全靠軍事來解決問題。所以,分化瓦解、利誘招降也是一個主要手段。

    可以說,按照所下的詔書,只要歸順投降,金廷便會接受,還會委以官職。除了楊安兒(誰讓他稱王建制)和耿格(原金國登州刺史,開城郊迎紅襖軍,使楊安兒勢力大盛)這兩人外,都可以得到赦免。

    這個消息對劉文正和周三貴來說,就是定心丸。就是那占州奪縣、殺戮劫掠的大股紅襖軍,金廷也要赦免,更別說他們這樣不為外界所知的地方叛金武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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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4 AM

第五十二章 算計,鼓舞

    既然後路已能保證,周三貴便想著能否在歸降後,和劉文正在本地爭一爭團練或防禦使的官職。如果紅襖軍勝了,那也無所謂,繼續占著這塊地盤,當他的土霸王好了。

    “勝負難料?卑職卻不這樣認為。”黃先生抿了口茶水,淡淡地說道:“紅襖軍雖衆,卻是連戰連敗,其勢已衰,人心已亂。縱是能支撐些時日,終歸難免失敗。”

    “卑職亦贊同黃先生所見。”幕僚吳先生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劉庭玉雖然派兵前往萊州助戰,但自己卻托病不去,所派兵將也非其嫡系,更非精銳。顯然,紅襖軍若勝,他有功;紅襖軍若敗,他也有實力接受招降,不失封官之望。”

    “這麼說來,周某就只能做個團練使嘍?”周三貴心有不滿,垂下了眼瞼。

    按照所占地盤大小和兵馬多少,金廷通常是加給刺史、防禦使的官職,也就是州、縣級別。再小一點的,就只有團練使這一官職了。

    黃、吳二位對視一眼,不由得露出苦笑。劉庭玉和劉文正是本家,二者加起來的實力穩據本縣第一,周三貴的實力連劉文正都稍有不如,怎麼去爭?弄得不好還要被二劉聯手收拾呢!

    周三貴見幕僚這般臉色,也不覺失望,長長地歎了口氣。

    黃先生靈機一動,開口說道:“大人也不必太過失望,要說做防禦使嘛,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黃先生請講。”周三貴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起來。

    “在本縣敵不過二劉,若在他縣,大人說不准便是實力強橫,無人能敵。”黃先生微微一笑,自覺這個想法非常精妙,不掩得意之色,“比如說東邊的日照縣,南邊的臨沭縣。當然,具體的情況還要打探之後才能定奪。”

    周三貴雖想得到高一些的官職,但實質上卻是個守家之犬,要他進軍別的縣,顯然一下子接受不了。故而,他沈吟著,猶豫著,好半晌才勉強一笑,說道:“黃先生高見,待派人打探清楚,咱們再作計議。”

    吳先生暗自腹誹,知道周三貴多半沒這個魄力,便開口說道:“卑職覺得或許還有別的辦法,那就是提前聯絡金人,或可壓過劉氏。”

    “這個辦法好。”周三貴心中一喜,說道:“不過費些錢財,若真的能成,日後也可賺回。”

    黃先生謹慎地說道:“辦法雖好,卻還要行得隱秘。若紅襖軍獲勝,得知此事,豈不糟糕?”

    “是啊,確要隱秘。”周三貴觀望的心理又占了上風,苦笑著搖了搖頭,卻不想再糾結此事,便岔開話題,“對了,那憨道士昨日來信,言說正值春荒,百姓生活困難,只籌集了一部分賦稅錢糧,很快便要啓程運來,希望余下的能再寬延些時日。”說著,周三貴眼皮一垂,似是鄙夷,又有幾分生氣,“二位,你們看如何處置?”

    吳先生搶先說道:“憨道士想收買人心,卻不可讓他如意。”

    黃先生想了想,說道:“吳先生所言正是。不過,既然已經籌集了一部分,且先讓他運來。然後,大人再嚴詞斥責,要他在限期內繳齊,不可寬限。”

    周三貴捋須微笑,點頭贊同。能得到的先拿到手裏,然後再繼續壓榨,嗯,耍耍這個憨道士,也真是不錯。讓你裝好人,讓你收買人心。

    ……………

    一個野心勃勃,首要目標是大海,最終目的是縱橫天下;一個保家守財,還糾結于防禦使和團練使的微末官職。

    眼界不同,理想迥異,誰耍誰,不用問便已經一清二楚。

    周三貴等人還盤算著耍孟九成一番,卻沒想到他們已經被孟九成耍了。

    運送錢糧賦稅根本就是沒影兒的事情,此時孟九成已經召集人馬,磨刀霍霍,准備下手了。

    臥石嶺的一片小谷地內,上千人馬,數百民伕已經集結完畢,正在聽著孟九成在做形勢報告。嗯,應該是煽動性的戰前動員。

    “戰亂紛繁,民不聊生,吃飽肚子尚且困難,卻有那黑心的王八蛋,非要把咱們餓死才甘心。加賦增稅,橫征暴斂,比金人還要狠毒啊!”孟九成站在隊前的一輛松樹炮炮車上,手中揮舞著子虛烏有的信紙,義憤填膺的對萬惡的周三貴進行著控訴。

    “周三貴,他要咱們三天之內立刻繳納糧食千石、牛馬百頭,限期不繳,他便發兵來攻,殺人搶掠。”孟九成大聲吼了起來,“可就算是把種子都從地裏挖出來,咱們從此不吃不喝,也湊不齊這個數兒。你們說,怎麼辦?是挺著脖子等宰殺,還是跟這王八蛋拼死一戰?”

    哄,士兵和民工們騷動起來,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眼裏有氣憤,更有不甘。

    “杜七想騎在咱們頭上,被咱們拼命打敗了,埋在土裏成了肥料。”孟九成刷刷把假信撕個粉碎,揚手指著十字路鎮的方向,喝斥道:“周三貴想要錢糧,想要咱們的命,老子就讓他跟杜七一個下場。”

    “跟周三貴打,打死這個王八蛋。”

    “誰不讓咱們活,咱們就跟誰拼命!”

    “要錢糧沒有,要命有一條。”

    …………

    孟九成看了一眼喊得最歡實的幾個,贊賞地點了點頭,任由激憤的情緒蔓延並感染,覺得差不多了,他才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

    “這個世道,想忍氣吞聲就得紮脖等死。”孟九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想活著就得抗爭,誰搶咱們的,咱們就要他的狗命。吳三貴想要錢糧,就得問問咱們手中的刀槍,看它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老子不答應。老子要砍他娘*的周三貴。”刀斧手韓長生蹦了出來,手中的斧子已經變成了雙刃,前面還有個槍尖,象極了後世電腦遊戲中的一款武器。

    孟九成輕輕點了點頭,隨手拿起車旁的長槍,高高舉起,朗聲喊道:“咱們是什麼軍隊?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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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5 AM

第五十三章 反擊淩厲

    “紅巾軍,紅巾軍!”

    “亂兵是不是咱們打敗的?”

    “是,是!”

    “馬四是不是咱們砍殺的?”

    “是,是!”

    “土匪是不是咱們消滅的?”

    “是,是!”

    “紅巾軍,威武!”

    “威武,威武!”

    “紅巾軍,萬勝!”

    “萬勝,萬勝!”

    隨著呼喝,氣氛越來越熱烈,情緒越來越高漲,連民工也跟著振臂而呼。

    “幹掉周三貴,殺死黑心鬼!”

    “幹掉周三貴,殺死黑心鬼!”

    “奮勇殺敵者賞,畏縮不前者殺!”

    “奮勇殺敵者賞,畏縮不前者殺!”

    孟九成高舉著槍,動作凝固了半晌,才高聲下令,“整隊出發!”

    四十輛炮車,十輛彈藥車,二十架拋石機,一千余士兵,四百多民伕,大隊人馬依次開拔,按照事先的計劃向十字路鎮的方向行進而去。

    如果是有心人,便能猜出孟九成的處心積慮,哪有接到信便准備好作戰的?但孟九成不用擔心這個,士氣已經鼓舞起來,只要勝利,便一切都不是問題。

    “鼓舞得很好啊!”軟妹的聲音響了起來,能聽出是真的欽佩贊賞,令人感到特有成就感。

    “利字當頭,也沒什麼難的。”孟九成在軟妹面前很是謙遜,完全沒有面對死人頭的粗言惡語。

    所謂的利,當然是指士兵們的切身利益。要按數繳納賦稅錢糧,就形同要餓死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而反抗的底氣,則是經過幾次作戰積攢起來的。

    “作戰計劃是不是有些粗疏,難道不應該更周密細致一些嗎?”軟妹很委婉地說道:“盡管在裝備上有優勢,可要說到實力碾壓,還是不夠吧?”

    “部隊還沒有那麼高的素質。”孟九成有些無奈地如實相告,“太過複雜的作戰計劃反倒容易執行出錯。嗯,以有備擊無備,勝算還是有七八成的。所以,還是簡單些,穩穩地獲勝就行了。”

    軟妹似乎在思索消化,停頓了半晌,有些遺憾地說道:“等我升到高級,或許能保你每戰都處在不敗之地。”

    善戰者,立于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

    “我很期待呢,軟妹妹。”孟九成心中喜不自勝,自動忽略了或許這兩個關鍵字。

    依他的理解,要立于不敗之地也不算太難。打不過你,我不和你打就是了;要是有把握暴揍對手到吐屎的時候,那就千萬別放過。

    “呵呵。”軟妹輕笑了一聲,聽著象是調侃般地問道:“對了,你選擇馬鬐山及周邊作根據地,是不是想等什麼人啊?按照曆史資料,今年年底,就會先後有兩支紅襖軍到達這裏呢!”

    “不是我選擇馬鬐山,而是偏偏身在這裏。”孟九成並不說出自己的心中所想,狡辯道:“何況,這裏的地理位置還真是不錯,離海很近哪!”

    軟妹的思路明顯被帶走了,說道:“有了海邊根據,也要有海船才能運輸;沒有海船,也要有膽大的商人敢來貿易。南糧北運,困難很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

    “是啊,任重而道遠哪!”孟九成敷衍了一句,便不再說話,而腦海中卻浮現出模糊的女人形象。

    面如桃花,眼若深潭,不能算醜吧,還有一副大姐大的派頭;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難道有這般武力的不是個肌肉女,難道被手下尊稱為“姑姑”的義軍領袖會長得如同喬娥般壯碩?

    嗯,還真是很好奇,也挺期待呢!

    ……………

    攻打周三貴被孟九成說成了被逼無奈,一副受了委屈,不得不抵抗反擊,但行動展開,卻是處心積慮,勢如雷霆。

    部隊由臥石嶺出發,疾進十余裏,接邊克複大文家山後村、東路莊。說是克複,倒不如說是接收。

    東路莊的莊主還想倚寨自保,被拋石機一通猛砸。連火藥雷都沒用,根本稱不上堅固的寨牆便被砸出大洞,寨樓倒塌,寨丁頭破血流,四散奔逃。見勢不妙,寨主立時便率衆歸附。

    消息打探得准確,孟九成是兵分兩路,穆易父女帶一路攻打東路莊,他自領一路進攻夏家橋。比克複東路莊稍晚一些,孟九成這路人馬也獲得勝利。為了趕時間,孟九成動用了火藥雷,在震耳欲聾的巨響後,站在寨樓上指揮的土鼈夏老財,頭破血流地從硝煙中逃出,馬上便豎旗投降。

    至此,第一階段戰役順利結束,紅巾軍打開了通向十字路鎮的北大門,距離周三貴的老巢已不足十裏。

    按照軍事常識,孟九成便應該趁勝進軍。但孟九成卻與穆易在夏家橋合軍之後,停下了腳步,發動降兵和百姓,開始構築防禦工事,擺出一副等你來攻的架勢。

    與此同時,在克複的村莊中,孟九成一邊招募讀書人,一邊利用帶來的政務人員實行管理。而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廢除周三貴所定的苛捐雜稅,並把各項新政策曉諭百姓。

    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事情,孟九成並不事必躬親,而是專注于軍事,准備迎戰周三貴。

    到目前為止,部隊連下數村,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又收攏了四百多俘虜新兵。而正是這些新兵,孟九成將其打散補充進部隊後,卻感覺到需要磨合,帶著他們去主動進攻,有些心裏沒底。

    而防守就不同了,穩定軍心容易,還能爭取一兩天的時間訓練整合,並使新兵知道一些軍規軍令。

    但表面上是處于防守,實際上孟九成又有了新的計劃。

    “奇襲十字路鎮?”穆易等人聽到這個想法,都表示出了驚疑。

    嗯,效果肯定好,你們都這麼驚訝,周三貴哪能料到?

    孟九成有些更堅定了,他嘿嘿一笑,開口解釋道:“依周三貴的本事和稟性,出兵反攻時,肯定不會隨軍前來,他要留在老窩看家。大軍在外,留下防守的兵力又會有多少呢,我想最多不會超過一千。”

    “擒賊先擒王,倒也有道理。”穆易眼中精光一閃,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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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6 AM

第五十四章 計劃,對策

    孟九成伸出大拇指點贊一個,斬首戰術嘛,即便不成,抄了周三貴的老窩,在外的軍隊也不戰自亂。

    “我一直在想紅襖軍,還有咱們的人馬,與正規部隊的差距到底在哪裏,到底有多大?”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說道:“雖然各方面都有,但相當重要的還是臨陣前的偵察的刺探。杜七就是個典型例子,既不知咱們的底細,軍隊行動時對周圍的情況也不了解。這才讓咱們埋伏成功,斷了他的退路。我想,周三貴的人馬也差不了多少,這就給咱們的偷襲創造了有利條件。”

    “咱們的騎兵太少,可以說沒有。”穆曉薇有些維護紅巾軍,陳述著理由,“探馬自然不夠,探測的距離也遠不了。”

    “是啊,這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孟九成有些無奈,但還是轉入正題,指著地圖說道:“敵人若來攻打,必走大路。在這裏有土山,還有這裏的樹林,離大路有段距離,敵人很可能疏于偵察。咱們可以埋伏人馬,待敵人大隊過後,便直插十字路鎮。”

    偵察或者說刺探和警戒的範圍,對于一支軍隊來說至關重要。杜七便是因此吃了大虧,孟九成也深以為誡。如果要前出進攻陵陽鎮,他也有這樣的憂慮。萬一不能迅速獲勝,周邊投附周三貴的武裝出動夾擊,雖然不致落敗,也要手忙腳亂一番。

    以最穩妥的方式取勝,這是孟九成稟持的原則。特別是還處在創業初期,一次失敗的損失也難以承受。所以,他要以守代攻,占據主場之利,更有效地利用裝備的優勢。但有奇襲取勝的時機,在風險不大的情況下,他也不想放過。

    “我看可以。”穆易仔細看了看地圖,說道:“就算為敵人探悉,退回夏家橋也沒什麼損失。如果十字路鎮留有重兵防守,埋伏的人馬便斷敵退路,也是一種打法。”

    沒錯,就是沒什麼風險,俺才這樣做的。

    孟九成連連點頭,說道:“這奇襲的任務便要拜托穆兄了,率領咱們的人馬,信得過。再帶上些紅襖,沒准能兵不雪刃便混進陵陽鎮。”

    “此計大妙。”穆易哈哈一笑,說道:“某帶六百人足矣,再攜十門松樹炮,可保萬無一失。”

    “那就這麼定了。”孟九成最後拍板,又把任務分派,才各自下去准備。

    …………

    十字路鎮已是一片混亂,人喊馬嘶,兵丁集結,民衆恐慌。

    得到孟九成攻陷夏家橋的消息,已經過去了一夜半天,周三貴還沒做好出兵攻打的准備。

    盡管孟九成突然動手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了,但周三貴認為憑自己的近兩千人馬,守住鎮子是沒有問題的。可要出兵的話,他還要聯絡其他武裝,可不想一個人獨力承擔。

    所以,周三貴除了加強鎮子的守備外,便是派人去請各家來人議事,以便協調一致,共同對敵。

    可一番折騰後,直到天黑,周三貴召集的會議才算有了結果。周三貴出兵一千三百,其他四家各出兵三百,湊出了兩千五百人的大軍,明日在陵陽鎮集結,前去攻打夏家橋。

    月光靜靜的流瀉下來,周府給人的感覺卻象脫離了整體而單獨存在一般,不是皎潔和柔和,而是慘白和冰冷。

    “拖拖拉拉,難道不知道等紅巾軍做好准備,戰事便要激烈,便要多死傷嗎?”周三貴在款待宴席上強裝歡顔,可回到廳堂,便是一臉的忿忿。

    “紅巾軍若是急攻,顧及到自身利益,他們或許會積極,甚至會求著大人出兵。”黃先生在席上喝了幾杯酒,微醺卻還清醒,“紅巾軍攻下夏家橋便按兵不動,他們以為能到此為止,存有僥幸心理,自然要討價還價,想從大人這裏多得些好處。”

    周三貴哼了一聲,知道自己不得不急,夏家橋一失,十字路鎮北面已無屏障,離得實在是太近,太危險了。其他人也未必安心,可偏偏要做出不關己事的樣子,斤斤計較地要多得些糧餉物資。

    “這憨道士怎麼想的,哪來這麼大的膽子,竟敢打咱們的主意?”周三貴坐下來,喝著茶水,心中還疑惑不解。

    黃先生伸手捂嘴,掩飾著打了個哈欠,緩緩說道:“兩月的寬限很快就到,他籌措不到賦稅,便先下手為強,打咱們個冷不防,也搶些錢財糧草。如果大人不理,他便擴大了地盤,又度過了眼前難關;如果大人派兵來攻,他可能卑辭狡辯,或是攜財退去。”

    “他能退到哪裏?”周三貴重重叩擊了下桌案,“他以為周某不會窮追不舍,徹底解決他這個麻煩嗎?”

    “他估計就是這樣想的。”黃先生強打精神,說道:“東面還有陵陽劉家,他是覺得十字路鎮不可能長期空虛,而留大軍在外征戰追剿。”

    周三貴皺起眉頭,說道:“這也有幾分道理。紅巾軍若是在山林中遊竄,要徹底擊滅還真是麻煩。”

    “大人又何必追剿?”黃先生抿嘴笑了笑,說道:“奪回夏家橋,再把周邊的村子控制于手,加強防禦,紅巾軍退入山區,錢糧不繼,內亂敗亡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周三貴想了想,點頭稱是,說道:“以困代攻,先生高見啊!”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道:“黃先生,你說憨道士會不會是劉文正那廝指使,後面還有大的陰謀詭計?”

    黃先生搖頭道:“卑職也有過這樣的猜想,只是不敢輕易確定。劉庭玉出兵萊州助戰,實力已有削弱。劉文正這個時候搞小動作,似乎不合常理啊!”

    “嗯,話是這麼說,可也不得不防。”周三貴謹慎地說道:“劉氏想獨霸全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黃先生連連點頭稱是,又與周三貴說了些別的事情,困倦上來,便先行告辭。

    周三貴留在書房內,還在冥思苦想。好半晌,他的眼裏閃爍出痛苦的隱憂,不由得走到窗前,把窗子開得更大了一些,微微探出身子,透過朦朧的月色,掃視著這座籠罩在森嚴氣氛裏的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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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6 AM

第五十五章 戰前

    清晨,大地上的萬物剛剛被初升的朝陽灑上一抹金黃,山林間也籠罩著一股淡淡的霧氣,天地間顯得一片蕭瑟而又寂靜。

    突然,“一、一二、一二三、四!”由遠而近的呼喊聲打破了清晨的甯靜,並在田野中回蕩。

    孟九成跑在最前面,隨著時間的流逝,隊伍漸漸得越拉越長,口號聲也漸漸的變得淩亂,士兵們大多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練習跑步是必須的,以後拼腳力的時候多著呢!無論如何,以後作戰的主力都將是步兵,不練習跑步怎麼行?

    隨著路程的延伸,衆士兵們的呼吸已經越發急促起來。呼哧、呼哧……”瘋狂的喘息之聲一時充斥于耳、連綿不絕;而原本齊整的隊列也已經變得稀稀拉拉,幾乎比剛開始時拉長了一倍之多。

    因為當時的道路和交通工具的關系,老百姓多數都有一副好腳力,勞作、出行、趕集等等,基本上都是靠步量的。所以,部隊能達到目前這種水平,雖然還得提高,可也讓孟九成比較滿意了。

    終于又回到了軍營,戰士們就好像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樣,跌坐了一地,大多都在喘氣抹汗,終于可以解脫了。

    等到人回來得差不多了,孟九成大聲吼道:“瞧瞧你們現在的樣子,一群草包,熊蛋,你們還是不是爺們兒呀,我的軍隊只要勇士,不要孬種,以後這種訓練天天都有,給你們十五天時間,誰要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趁早就給我滾出軍營、哪裏來哪裏去,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這時,三明指揮著人擡上來熱氣騰騰的飯菜。

    不顧戰士們盯著飯菜,象狼一樣的眼睛。孟九成繼續吼道:“十五天後,舉行全軍大比武,公開選拔各級軍官。現在——開飯。”

    話音剛落,累得要死的戰士們立刻歡叫著撲向夥食班,卻遭到了維持秩序的官兵的斥罵,“排隊,排隊,教過多少遍了,都他娘*的不長記性。驢日的再搶,就他娘*的餓一頓。”

    孟九成冷眼看了一會兒,老兵都守規矩,新兵在斥罵下也在逐漸適應,便走到一旁,也排隊打飯。

    雖然說要官兵平等,但卻不能是絕對的平等。從夥食上,軍官與士兵還是有些區別的。這符合當時的等級觀念,也有著一定的激勵作用。

    前面這家夥——孟九成雖說不著急,可也腹誹著喬娥沒有眼色,黑塔似的往向一站,也不知給自己這個最高長官讓一讓哈。

    根據情報,今天中午,敵人可能會開來。當然,也不排除拖拖拉拉,再晚一些才能到。

    孟九成這邊已經做好了准備,晨跑只是例行訓練,運動量也大大減少。從表面上看,紅巾軍根本沒把敵人看在眼裏,穩定軍心的同時,也顯示出強大的自信。

    只不過,作戰計劃卻又做了調整。既然敵人主力全出,一戰擊敗,剩下的便是摧枯拉朽,橫掃周邊了。所以,孟九成決定還是玩簡單的,用最把握的戰法——阻頭、伏擊、斷尾,四面合擊。

    穆易率領著一千人馬天不亮就帶上幹糧悄悄出發了,前往埋伏地點布置,並隱蔽等待,見到狼煙信號便急進出擊,斷敵退路,展開圍攻。

    而孟九成這邊只是做做樣子,盡管兵力不多,但可以依靠既設的陣地作戰,利用重武器,殺傷敵人並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為穆易的圍攻創造更有利的條件。

    換句話說,孟九成覺得目前他手中所擁有和投石機、松樹炮等武器,雖然犀利,但在野戰中取勝還是力有未逮,特別是面對擁有大量騎兵的金軍和蒙軍。所以,他可不敢因為有了這些武器而傲狂自大。

    領到飯菜,孟九成避開了吃相恐怖的喬娥,回到帳篷內,邊吃邊想。

    打敗周三貴是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但劉文正,還有劉庭玉,會作何反應,孟九成已經想過,卻還不敢十分肯定。

    孟九成作判斷依靠的是曆史大勢,揣測的是這些趁亂而起的家夥們的心思。劉文正和周三貴是相似的,屬于土豪、地主自相團結,組織武裝力量,以求自保。

    基于這樣的想法,自然是把家人和財産的平安放在首位,少有什麼雄心壯志,更談不上什麼堅定。都是屬于牆頭草,想左右逢源,叛降不定,也就輕易不敢弄出大的聲勢。

    而就目前的大形勢來說,金軍的反撲雖然屢次獲勝,可要說紅襖軍敗勢已定,還為時尚早。孟九成認為劉文正是不太想輕舉妄動的,他要觀望風勢,再想著借機取利。所以,對于孟九成的崛起,他最可能的對策是拉攏和防範,就象對周三貴一樣。

    至于劉庭玉,目標可能大一些,就是整個縣的控制權。同樣,他也在觀望,觀望金軍與紅襖軍的勝敗,以便決定行止。

    而且,盡管他派出助戰的並不是主力和精銳,但實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要想在以後在本縣說一不二,甚至是憑借實力從金朝獲得個一官半職,他也不會輕易動兵。

    其實,這也是孟九成敢于在這個時候展開行動的一個重要因素。大家都希望平靜,等待形勢的進一步明朗,對于孟九成取代周三貴也就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當然,孟九成也要表現出一定的態度,讓他們以為孟九成是被逼無奈,才與周三貴火並廝殺,並無意于挑戰其他勢力。

    而孟九成只需要一至兩個月的緩衝時間,就算劉文正和劉庭玉不與他為敵,他也會再次行動。這就是眼界和理想的不同,孟九成不會滿足于幾個鎮子,也不會滿足于一兩個縣,更不會首鼠兩端,他向前的腳步是堅定不移的。

    孟九成吃完了飯,也重新捋了遍思路,覺得把握還是挺大的,斜斜地往椅子上一靠,閉目養神。直到親衛韓長生進來稟報,他才起身披掛,走出帳篷,率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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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7 AM

第五十六章 迎頭痛擊

    初春的太陽還不十分暖,但入眼的綠色,以及頭上的晴光,卻給人心中增加了熱力。

    只不過,對隨軍出征的黃先生來說,這種感覺已經離他而去,冰冷的心悸正在蔓延、籠罩,讓他艱于呼吸。

    半空中又是一群黑點,有的還帶著煙尾,從對方的陣地後升空,快速飛過戰陣,砸在車陣前百步之內。

    前衝的部隊瞬間被黑煙包圍。黑煙中,紅色的火點一個個陸續閃亮,每閃起一個,就伴著一聲震耳的爆炸。

    爆炸聲一個挨著一個,已經分不清中間的差別。熱浪夾著硫磺的味道湧來,刺得黃先生睜不開眼睛。

    “這是什麼東西?”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頭腦發蒙。

    而同樣帶著疑問,心中驚懼的,還有他前後左右的那些首領。

    對面的敵人看似不多,雖然有壕溝和車陣擋路,他們本來也沒有當回事。打仗嘛,總是要死人的,他們當然沒有奢望對手不戰就逃,或是被軍威所懾、舉手投降。

    可交起手來,卻令人震撼驚懼。盡管對什麼鐵火球之類的武器,他們也有所耳聞,但親眼見識了威力,才知道它的恐怖。

    而且,孟九成很是陰險。開始的小規模進攻,他只是用石頭砸、用弩箭射,甚至還進行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顯得能夠守住陣地已經是盡了全力。等到對手以為摸清了虛實,發動密集猛攻時,才突然火力全開,松樹炮猛轟,石雷猛炸,一下子就將進攻的敵人幾乎全包了進去。

    雙方之間的視線幾乎被完全隔斷,兩匹受驚了的戰馬嘶鳴著,從濃煙中逃出。空蕩蕩的馬鞍上再沒有騎手,拖在一側的馬蹬邊,掛著幾點黑中透紅的黑影,遠遠地,無法分辨是人體的哪一部分。

    第二波雷聲接著響起,濃煙將逃脫的戰馬遮蓋在內,爆炸、煙柱、塵沙成了濃煙中偶而能見的全部景色。火光閃起的剎那,黃先生等人能看見濃煙裏被掀翻在地、絕望而痛苦的士兵。火光消散,一切又被掩蓋在濃煙當中。

    “這,這是妖術?”黃先生覺得只能用這個詞彙來形容,他的騎術本就不精,戰馬的躁動險些把他拋下來。

    其他人也是一樣,騎馬的不過十幾個,而馬的腳步不知不覺地向後挪動。仿佛無處爆炸的炮彈,隨時會飛過來,落到他們頭上。有人焦急而惶恐地看向自己的首領,希望能聽到首領下達新的命令。

    “撤退吧——”

    “打不下去了——”

    “快鳴金呀——”

    雖然表面是一支大軍,可實際上卻是五家聯軍。周三貴派出的指揮官是他的侄子周宗和,有些武勇,頭腦卻是差些,這才派出黃先生充任軍師。可遭到猛烈的打擊,周宗和還想繼續支撐,其他幾家卻不幹了,對著周宗和吵吵嚷嚷。

    這也難怪,這四家出的兵不多,可實力也不強,打著敲邊鼓撿便宜的心思而來,誰肯承受大的損失呢?

    “吵什麼?這才死傷多少,咱們有多少人馬,對面有多少?打下去,敵人還能支撐多久?”周宗和瞪著眼睛,不甘示弱,可也只能吼,臨陣之時哪敢用強,自家兵馬一亂,豈不是給敵人以可趁之機?

    黃先生見周宗和看了自己一眼,知道得上前說話,起碼不能就這麼亂下去。他勉強控制住馬,上前強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且不說咱們還未敗呢,只是臨陣小挫,大可不必驚慌失措。”

    “周家財雄勢大,兵馬衆多,自不是俺們可比。”吳家的首領冷笑著說道:“黃先生口中小挫,對俺們可是傷筋動骨啊!”

    “沒錯。”又是一家首領表示著不滿,“你們死百八十人算不得什麼,俺們可是傷亡過半。”

    傷亡過半肯定是誇張,幾輪進攻下來,總共才投入了不到一千人馬,死了近兩百是差不多,傷的有三百,這還是幾家分攤,周家才是大頭。

    “俺們得請示家主,這樣打下去可不行。”一個聰明的首領不直接反對,倒推到遠方,“要繼續打的話,俺們只負責押陣,等家主發話了再作定奪。”

    “俺也是這個意思。”立刻有人附和,還向周宗和建議道:“周大人怕是也不想有大的傷亡吧,指揮,你要不要也派人回去請示一下?”

    周宗和頭腦簡單,覺得有道理,轉頭詢問般地望向黃先生。

    黃先生想了想,無奈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暗自歎了口氣。現在除了暫停進攻,便是周家獨力作戰了,這兩個選擇都不令他滿意,可也沒有別的辦法。被敵人這麼強力阻擊,人心散了,三心二意的還打什麼仗?

    血和硫磺的味道越來越重,終于有幸存者從濃煙後跑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向這面跑。一個,兩個,三個,更多,渾身上下全是血汙,丟了兵器,亡命地跑。

    幾十個分不清面孔的士兵,三三兩兩地互相攙扶著跑了過來,陸續還有傷兵從屍體堆中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回走,走幾步,倒下,再爬起來,再走。反複了幾次,終于沒能走出紅巾軍的射程。一支支弩箭遠遠飛來,將他們釘死在陣前。

    後退的命令下達了,軍隊的士氣一落千丈。慘烈的景象,使上到周宗和、黃先生和各家帶隊首領,下到普通士兵,都倍感恐懼。未知的東西,總是會産生超出其實際威力的影響。

    “裝填彈藥,結陣,准備!”孟九成的命令一個個地下達。

    狼煙早已點起,合擊的准備很快就要完成,孟九成也准備著反守為攻。

    敵膽已寒,雖然還未潰敗,但這支人心散亂的部隊,壓倒也只差最後一根稻草了。

    “對面在結陣,這是要衝上來打嘛?”周宗和很是疑惑,問了黃先生:“敵人既然出來了,咱們再正面攻一下,還是——”

    黃先生其實也不太懂軍事,孫子兵法倒是讀過,可三十六計現在也不知道該用哪個,便把詢問的目光轉向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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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7 AM

第五十七章 大勝

    “臨戰撤退,兵家大忌。”韓守仲雖然經曆過戰事,很有經驗,算是這些人當中的翹楚,但因為外姓,卻不被周三貴信任,只負責訓練士兵,卻沒有什麼實權,算是個參謀幕僚,此時冷冷地開口說道:“敵人結陣,恐怕是想趁隙追殺。”

    周宗和搖了搖頭,說道:“咱們只是稍微後退,整頓人馬,等候消息,哪有什麼可趁之機?”

    “也不可不防啊!”黃先生覺得韓守仲說得有道理,便幫腔道:“再者,要是打起來,那幾家定是不肯出死力,咱們也得防著些。”

    周宗和想了想,說道:“那正面就由咱們頂著,把他們弄到側翼和後面,免得被敵人一衝就亂了陣腳。”

    “這樣也好。”黃先生看了韓守仲一眼,見他轉過頭不說話,也只好開口同意。

    周宗和這麼想也有道理,拖著這幾家,又盡量不讓他們影響到周家的大隊。但他卻想不到對手在兵力不及的情況下,竟還打著全殲的主意。

    狼煙遠遠地升起來了,從敵人的後面和側面。就在敵人驚懼不定的時候,孟九成這邊已經整隊結陣完畢,開始擊鼓吶喊出動。

    “降者不殺,棄械免死!”

    “降者不殺,棄械免死!”

    “只打周家,不傷其他!”

    “只打周家,不傷其他!”

    鼓聲和吶喊聲讓孟九成很興奮,對面的敵人則在出現騷動和不安。他不緊不慢,指揮士兵在壕溝上搭木板,等待著敵人後面和兩側的混亂。

    “不好了,敵人從後面殺過來啦!”

    周宗和剛剛接到後面來人的急報,如雷的轟鳴聲已經響了起來。而聽到對面吶喊呼喝,並且看到紅巾軍正在作著進攻的准備,各家首領,還有士兵都臉色變幻。

    “不要被欺騙,他們在妖言惑衆!”

    “並力死戰才有出路,不要三分二意。”

    周宗和知道此時面臨敗勢,又有對面的分化瓦解,呼喝勸降,人們的心思各異,趕忙命令親衛大聲喊著,想穩定軍心。

    伴著陣陣轟鳴,後陣和側翼也傳來了隱約的呼喝,一樣的內容,一樣的口號。

    軍陣愈發混亂了,似乎被敵人包圍了,但周宗和一時不知該如何措置。對面的敵人已經搭好了木板,正在越過壕溝,重新結陣;後面和兩翼的爆炸聲讓他也不得不當心。要把部隊投到哪個方向?他詢問般地望向黃先生,望向韓守仲。

    黃先生滿臉驚惶,一肚子的兵法也不知該用哪個?韓守仲卻暗自冷笑,適時地垂下眼瞼。但他的手卻握住了大刀的刀柄,手上的青筋迸出。

    “韓統制,我命令你率五百人馬就地防守,頂住對面之敵的進攻。”周宗和情急之下,把掩護的任務交給韓守仲,決定帶著大隊向後衝殺,擊敗敵人更好,再掉頭支援韓守仲;如果抵擋不住,那就爭取殺出一條路——逃跑。

    “末將遵命!”韓守仲臉上的肉跳了兩下,草草拱手,答應著向前催馬。

    周宗和並沒防備韓守仲,可就在兩馬交錯的時候,韓守仲突然反手揮刀猛砍,哢嚓一聲,周宗和連聲都沒來及發出,便被砍掉了腦袋。

    韓守仲在衆人的驚愕中又奔出一段距離,在兩軍陣中的空地上才勒馬轉身,大聲喊道:“周氏貪鄙,某已斬殺,你們不想死的就棄械投降吧!”停頓了一下,他又大聲喊起來:“周宗和死了,周宗和死了……”

    孟九成正在隊前指揮兵馬列陣,准備趁敵大亂時一鼓衝殺,卻看到對面陣中大亂,一將縱馬衝出,大聲呼喝之後又向這邊奔來。

    “不要放箭!”孟九成皺起眉頭,手中持槍戒備,卻大聲命令著手下。

    韓守仲也是聰明人,邊跑邊把大刀舉起,很明顯地拋到地上,離著幾十步的距離便跳下馬來,大步向前。

    孟九成稍微放下心來,夾了夾馬腹,向前走了幾步。

    “小人韓守仲——”韓守仲見一騎馬的將官迎上來,趕忙停步,叉手施禮,朗聲說道:“今棄暗投明,已斬殺周逆宗和,還望將軍接納。”

    孟九成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周宗和若被斬殺,自然是好事,即便沒被殺,也當他被殺好了。

    “韓將軍請至陣後歇息,且待某殺敗敵人,再論功行賞。”孟九成知道現在不是馬上處置的時候,示意幾個親衛把韓守仲帶下去。

    韓守仲被帶走,孟九成立刻大聲喊著周宗和死了,手下士兵也跟著呼喝。趁著士氣高漲之際,“擂鼓,前進。”孟九成揮手下達了命令。

    激昂的鼓聲一波波猶如潮湧,紅巾軍踩著每一步鼓點,向前緩慢挪動。

    “主帥死了,周宗和死了,敗了呀!”消息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在戰場上傳播。

    未及接戰,敵人已經亂成了一團。而周宗和一死,群龍無首,還有些顧忌的各家首領立刻下令,帶著自家人馬脫離大陣,各尋生路。他們的脫離,更加劇了大隊的混亂和敗勢。

    軍官們沒有幾個願意為周家拼命的,士兵們也不聽指揮了,沒有人能整頓人馬,也沒有人還想著反敗為勝。被孟九成率軍從正面一衝,整個敵陣便完全潰敗下去,沒有人想繼續下去,都開始為了活命而逃竄。

    因為兵力的原因,前後堵得嚴實,左右兩翼卻有些虛弱。孟九成也不想逼得敵人狗急跳牆,主要的目標是周家的人馬,其余各家逃跑回去也是暫時的,會被他個個擊破,或是收服。

    只不過,經過今天的作戰,孟九成更堅定了不要投附,要徹底歸順的心思。他不會在自己的地盤中留下形似割據的人馬,他的軍隊也將是統一編制,同心協力的。

    戰場上已經紛亂成了一團,敗兵象鴨子似的東撞西闖,在緩緩壓上的紅巾軍的攻擊下,大股大群的敗兵開始棄械投降。

    勝利已經沒有懸念,孟九成勒住了戰馬,擡頭遠望。

    此時已是夕陽晚照,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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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8 AM

第五十八章 兵臨,震懾

    周三貴打了個呵欠,望了望外面,天色已黑,可前線的戰報還沒有傳來。

    亂世啊,平頭百姓想著能活著,能吃飽。而象周三貴這樣有身家的,卻還要想得更多,想得更遠。這才能既生存,又能保住家産,或者還能抓住機會,更加興旺發達。

    當初多虧自己當機立斷,聯合周邊的地主、土豪起事叛金,才能繼續過上這舒心的日子。否則周氏一族早就成了亂民的刀下鬼,錢財,土地,房子還不都換了主人。

    現在,不但這一切都屬于自己,興許還能夠持之久遠。而周家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見風使舵……

    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沒等周三貴回過神兒,房門便被大力推開,管家衝進來,氣喘籲籲地報告:“老爺,大人,不好了,咱們的人馬敗了呀!紅巾軍要打過來了……”

    周三貴跳起來,擡手給管家一個耳光,“胡說八道,咱們怎麼會敗?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是吳家的人說的,他們穿鎮而過,狼狽得很。”挨了耳光的管家很是委屈,沒想到趕忙來報信兒,卻挨了主人一記耳光。

    周三貴心中吃驚,卻還強作鎮靜,希望是管家聽錯了,或者是吳家的人在亂說。他大步出了屋子,召集手下,一邊加強鎮子防禦,一邊去打探消息。

    消息打探得很快,紅巾軍並未能全殲敵人,從側翼還跑出去了數百人,只不過周家的人不多。

    完了,完了!

    得到確實的消息,周三貴如五雷擊頂,雙目怔愣,好半晌才緩醒過來。

    兩千五百余人的大軍竟然敗了?!周宗和掉了腦袋,還有過半人馬的損失,這等于是砸斷了他的脊梁,依靠現在的人馬,這十字路鎮還守得住嗎?

    什麼?對手會妖術,有噴吐火焰、中者立斃的木車,還有落地爆炸、非死即傷的鐵火球——

    周三貴腦中亂紛紛的一團,直到吳先生叫他,才緩醒過來,卻還沒有主意。

    “大人——”吳先生沈吟著建議道:“當務之急是向各家求援,讓他們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周家敗了,他們也得不了好。再有,便是向劉文正急報,畢竟名義上還屬一家,以錢財誘之,請他出兵相助,先渡過這個難關再說。”

    周三貴想了想,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辦法?最要緊的還是擋住紅巾軍,不使周家一敗塗地。至于損失,只要能挺過去,日後再想辦法慢慢撈回就是了。

    按照吳先生的建議,周三貴很快便布置下去,並召來了留在鎮中的幾個軍官,讓他們加強防備,抵擋敵人。這些人多是他的族人和親眷,不管能力如何,他是比較信任的。

    不管是不是存著一絲僥幸,周三貴並沒有帶著家人出逃的准備,只是回府藏起了一些金銀細軟。這也很正常,如果手中沒有了軍隊,帶著多少金銀財寶,在別人眼中也是肥羊一只,跑到哪裏也不安全,甚至是更危險。

    所以,周三貴還有最後的一個退路,那就是投降。他覺得和孟九成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抄家滅門的可能性不大。當然,現在他是不能表現出這種傾向,以免手下離心,不戰而敗。

    時間在流逝,周三貴的心情也是忐忑不安,上下起伏。他不知道紅巾軍是不是已經向十字路鎮開來,也不知道決定命運的時候何時到來。胡思亂想著,他坐在椅中漸漸的昏昏欲睡。

    嗚――嗚,淒厲的號角聲,驚醒了周三貴,他急著起身,不防腳已經麻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鑼聲,鼓聲,嘈雜的人聲,紛沓的腳步聲,在十字路鎮響了起來。

    趁勝進擊,兵貴神速。紅巾軍獲勝之後,稍加整頓,便在孟九成等人的率領下進抵十字路鎮。

    “黃先生,請吧!”孟九成似笑非笑,伸手一讓,示意被俘的黃先生進鎮。

    “是,是。”黃先生連聲答應著,向鎮內跑去,邊跑邊喊,生怕鎮內的守軍誤傷了他。

    如果迫使周三貴投降,能夠不戰而勝自然是最好的。從周三貴貪財、守家的稟性來看,希望是很大的。

    但孟九成卻並不全指望黃先生的三寸不爛之舌,他看著黃先生進了鎮子,立刻命令部隊准備轟擊。

    吱——呀,投石車的聲音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如果火藥再充足一些,就可以制造拋射炮,也就是黑火藥版的轟天炮了。孟九成蹭了下鼻子,對拋石機的功能限制也頗多腹誹。

    “試射三發——”孟九成手臂揮下。

    片刻後,轟,轟,轟,一聲接一聲的霹靂炸響。然後,遠遠的就能聽見叫罵聲,驚呼聲,恐懼的尖叫聲,亂紛紛的恐懼氣息在守軍中開始彌漫。

    這是震懾,也是催促。況且,鎮子又不是縣城,只有簡單修築的寨牆,就是用石頭砸也能攻破,盡管時間要長一些。

    此時,周三貴正陰沈著臉聽黃先生在述說失敗的經過和帶來的孟九成的話兒,猛然的三聲巨響嚇了他一跳。

    黃先生也停頓了一下,方才無奈地說道:“卑職無能,有負大人所托。但此番前來勸說,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人的身家著想。皆是肺腑之言,還望大人三思。”

    周三貴臉上陰晴不定,單從兵力上看,紅巾軍已經占據明顯優勢,更不要說還有這般威力巨大的武器。鎮子顯然是守不住了,而其他各家的人馬會增援嗎,什麼時候到?至于劉文正,路途更遠,估計報信兒的人現在還沒到呢!

    黃先生看向吳先生,苦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上前進言。

    吳先生聽了講述,看得也很明白,知道是支撐不下去的。而援軍不說有沒有吧,現在也是遠水不解近渴。只不過,他覺得要讓周三貴放棄抵抗,還要有些優待條件吧!比如保證周家的財産不受損失,保證周家的親眷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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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7-20 02:29 AM

第五十九章 投降,整編

    正在斟酌著字眼,外面已經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軍官面色驚惶地闖了進來,連聲告急,“大人啊,敵人凶悍,武器犀利,這鎮子怕是守不住……”

    周三貴看了一眼這兩個自家的親戚,可靠卻無才,此時又顯出了膽小怯懦,豈堪大用?可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似乎他只剩下了一條路可選。

    轟,轟,轟!又是三聲巨響,似乎地面都在震顫,但更象是重重地敲打在各人的心頭。

    “罷了,罷了!”周三貴長歎一聲,無力地擺了擺手,“煩請黃先生出去言說,周某願降!只要保證周家的親眷安全,保證周家的財産不受損失……”

    …………

    天空是皎潔無比的蔚藍色,只有幾片薄紗似的平貼于空中,象穿了絕美藍色衣裙的女郎,頸間圍著絕細絕輕的白紗巾。

    從周府中走出的孟九成,心情也正如這天空,晴朗而愉快。

    對周三貴,孟九成並沒有趕盡殺絕,甚至還表現出了很大的寬容。這當然是給周邊其他各家看的,等部隊整編完畢,才是孟九成露出真正意圖的時候。

    當然,讓周三貴大出血是必然的事情。土地沒有沒收,但管理權卻交出來,按照新政策到時會給他應得的賦稅;鎮上的糧草物資自然是歸紅巾軍所有,周三貴還要拿出一大筆勞軍費,才算保得平安。

    整合敗兵,紅巾軍的實力又會大大增強,但如何增強紅巾軍的凝聚力、向心力,如何使紅巾軍能吸引那些老百姓爭相來投,並且能拼力作戰,並不只是當兵吃糧的混日子,這個問題孟九成始終在考慮。

    如果你向那些老百姓承諾,如果勝利了,你就給他們安排一個好工作,比種地要好百倍。

    那在當時肯定被老百姓當作瘋子來看,這就是時代不同,産生的思想上的差距。大多數老百姓的夢想還停留在“十畝地,一頭牛”這樣一個階段。

    雖然知道大量獨立的小自耕農不應該是國家生存的根本,它固然可以保證大多數農民都能有一些土地耕種,但另一方面,這種做法也限制了分工,限制了集約經濟的發展,限制了工商業的興起,將中國社會牢牢的捆在自然經濟之中。

    況且,這並不能完全阻止土地集中的趨勢,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重新分配一次土地,而每一次對土地的重新分配幾乎都要伴隨著大規模的戰爭與破壞。

    數千年來,中國傳統上一向將土地兼並視作國家大害,千方百計加以抑制。以至于形成了這樣一個循環——朝代開國時重新分配土地,造就出數百萬個小自耕農;經過上百年日積月累,土地向少數人手中集中,國家喪失稅源,一些失去土地的農民鋌而走險;大規模農民起義爆發,政府崩潰,新王朝建立,重新分配土地。

    所以,孟九成可以給投降歸順者留下大部的金銀財寶,卻要想方設法把土地握在手中。至少,土地和賦稅政策要完全依照新辦法實施,誰敢阻礙破壞,孟九成就毫不留情。

    因為,擁有土地是大多數農民的夢想,而紅巾軍中大多數都是農民。有了土地,則會使他們擁有堅定的目標,他們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妻兒,能過上好日子,能不做奴隸,為自己是個男人而戰。

    最樸實的目的,卻往往能煥發出最強大的戰力。

    至于以後所需的龐大的土地資源,戰亂中的山東,乃至河北,可到處都是。關鍵是你能搶到手,還能抵擋住敵人的進攻,保護在此勞作、耕種、生活的百姓。

    “撤了吧!”孟九成收起思緒,揮了揮手,命令看守周家宅院的士兵收隊。

    一個已經翻不起風浪的守財奴,留給別人顯示自己的寬容,卻已不必嚴加提防。

    孟九成翻身上馬,帶著幾十名親衛趕到鎮外。

    鎮外,部隊的整編正在緊張而忙碌地進行著。政策已經宣講完畢,願意當兵的俘虜只要身體健壯,便會被重新登記,然後補充進各營。

    這是最快的整編辦法,也還是以老帶新的那一套。到現在,曆經數戰,孟九成覺得紅巾軍以老兵組成的骨架已經基本形成,只要往上貼肉,強壯便是可以預期的。

    陣前斬將反正的韓守仲也在這裏幫忙,見孟九成過來,上前施禮。

    對于韓守仲,雖然立了功,孟九成自然是還不能完全相信。畢竟那些老軍官不管能力如何,都是跟著他從頭幹起來的,忠心是沒有大的問題。

    孟九成笑著還禮,說道:“咱們紅巾軍的武器裝備,以及戰術打法,都與其他軍隊不大相同。韓校尉盡快適應一下,孟某日後還有大用。”

    “卑職明白。”韓守仲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頓了一下,說道:“卑職見識過我軍的戰力,也有一些淺見,待整理出來後還望孟將軍過目指正。”

    “韓校尉精通文墨?”孟九成沒想到韓守仲竟還有這樣的才幹,頗有些驚訝。

    “卑職只是粗通而已。”韓守仲咧嘴笑了笑,不知是謙虛,還是真的如此。

    孟九成點了點頭,露出贊賞之色,鼓勵道:“文武兼備之才,軍中正是極缺,韓校尉多多努力吧!”

    “是,卑職省得。”韓守仲話不多,臉上的表情也很單調。

    孟九成沈吟了一下,說道:“如今紅襖軍與金軍正在激戰,韓校尉覺得勝負如何,咱們又當作何准備?”

    有才幹是一方面,孟九成還需要立場。盡管他為了掩人耳目,並未表示過與金人勢不兩立,但平常的灌輸卻隱含著這層意思。如果韓守仲也屬于牆頭草,叛降不定的那種人,孟九成是絕對不會重用的。

    韓守仲想了想,緩緩說道:“不瞞孟將軍,卑職在金軍中幹過,後來反叛,投了紅襖軍……”

    有從軍經曆的,並且有軍事知識的,一般來說都是在金軍中服過役。畢竟紅襖軍不是什麼正規軍,要培養出厲害的軍官,並不容易。對此,孟九成也沒有什麼厭惡,但韓守仲接下來說的,卻令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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