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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40 AM

第45章 評價和關係

  正午的聚餐在聲聲慵懶的蟬鳴中悠然結束,餘味悠長。足夠幾個丫鬟們回味、高興好幾天。

  第二天便是七夕乞巧節。大姑娘、小媳婦都要拜織女星,穿針乞巧。牽牛織女的傳說廣為流傳、婦孺皆知。賈環屋裡的晴雯、如意都是在這夜裡祭拜織女。晴雯心靈手巧,她的針線活水平很高。

  再往後的日子就是7月半的鬼節。賈府在寧國府祭祖。賈環像小透明一樣,和賈蘭、賈琮在這樣的場合一閃即過。倒是寧國府的嫡孫賈薔和賈環在祖祠外隨意的聊了幾句。

  賈蘭作為榮國府的嫡支玄孫對賈薔的身份沒什麼感覺。而賈琮作為賈赦的庶子倒是有些羨慕賈環。賈薔在東府裡上有賈珍寵愛,下有賈蓉幫襯,在東府十分得寵。不曾想三哥已經可以和府內這樣有權勢的少爺結交。

  賈環對此並不怎麼奇怪,笑了笑。

  任何一個能在王熙鳳的陰謀下「全身而退」的賈府中人都應該享受這樣的待遇。秦可卿那天可是全程在場,而賈薔和她的丈夫賈蓉是至交好友,知道詳情並不奇怪。

  想起秦可卿…

  …

  …

  六月上旬賈環和賈政、王熙鳳、鴛鴦激烈交鋒的情形,榮寧二府矚目,府外的六房都有得知,連賈環的業師林舉人都曾聽到隻言片語。

  而相比於這些能驚動兩府的事情,賈環近日裡在賈府僕人界刷聲望破開王熙鳳「圍困」他的局面只能算是日常小事。泛起的漣漪如同水波隨著時間慢慢的蕩漾開。

  但這樣的小事,對相關的人而言卻是大事。比如賈環,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又比如襲人。在閤府裡都誇賈環明事理、寬宏大量時,襲人忠心的名聲也是混雜的傳開。

  這讓之前想要「推動」事情傳播的鴛鴦、襲人等人頗有些無奈。她們的設想是以傳揚襲人的忠心為主。但顯然,環三爺在賈府內的名號比襲人要響得多。這也正常。敢倒捋璉二奶奶虎鬚的人,總是有本事的。奇人應該有逸事來配。

  然而,這到底算是誰沾誰的光呢?

  靜夜時分,庭院裡的花香裊裊的傳進屋子裡來,月華如水一般溫柔的傾瀉在帶著女兒香氣的房間中。

  「鴛鴦,你睡著了嗎?」蚊帳裡響起襲人的聲音。她被攆回到老太太這裡,就跟著鴛鴦住在一起。誰都知道她是要回寶玉房裡的,但事情偏偏就這樣耽擱下來。

  鴛鴦在床榻上翻個身,看著對面床榻蚊帳中朦朧的人影,說道:「還沒有。怎麼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要給環三爺道個謝?」

  「咯咯,你傻了吧?他只是說句公道話而已,多半還是為他自己。你真當他心裡對你沒意見啊?」鴛鴦見事分明,取笑道:「你心裡是寶玉有怨氣吧?」

  人和人就怕對比。對比之下,寶二爺和環三爺做人的差距實在太大。而寶二爺還要大一歲多。

  襲人不肯承認,柔聲辯解道:「我哪有?」

  鴛鴦就笑,「你就安心的在我這兒住下吧,我也有個好幫手。總有教你回去的時候。寶二爺現在到底是年紀小。環三爺那裡,我們倆個笨丫頭,還是退避三舍為好,讓他和姑娘們玩去。不然,人家又要來做籠子打臉,叫屈都沒地方叫。」

  襲人無奈的道:「鴛鴦,你這張嘴喲…,我算是怕了你。」

  她那天簡直快要燥死。但賈環來誇她,順帶著還要傳她「忠心」的名聲,她能怎麼著?只能心服口服。不然,再這麼來一回,她都沒臉做人了。

  鴛鴦輕笑,說道:「我給你說個事兒。前些日子姑娘們一起玩,我聽寶姑娘說:環三爺骨子裡是很個驕傲的人。不是說他傲氣,而是說他似乎很自信他可以處理面臨的一切問題。」

  說著,鴛鴦又將史湘雲派翠縷送酒菜賈環反給了二兩銀子的事情說了一遍,「我現在倒是有幾分相信他是沒有取代寶二爺地位的心思。他有這樣的傲氣,老爺、太太的那些家產,他惦記什麼?」

  襲人鬱鬱的道:「總歸是和我沒什麼關係。」又好奇的問道:「那他怎麼應付二奶奶的報復?我聽琥珀說,來旺媳婦天天在廚房裡盯著晴雯。」

  鴛鴦道:「來旺媳婦和二奶奶都被他耍了。小廚房裡的嫂子早被他買通。晴雯只是個幌子,真正去拿飯菜的是如意。」

  「那要是給二奶奶知道了怕還是落不了好吧!」襲人沉默了一會,道:「我這麼說可能不大好。只是,平兒哪裡你不說一聲,總不能叫府裡上下看她和她主子的笑話。」

  刷名聲是互惠互利的雙贏。襲人和鴛鴦心裡都是有數的。襲人說是心服口服,那是指她自己不再去惹賈環。不敢惹他。但這個「服」和敬佩、尊敬沒什麼關係。

  說到底,還是平兒、二奶奶和她們的關係近一些。有這樣的事情,她們倒不至於要去「破壞」賈環的事,但要讓平兒知道有這麼回事。怎麼巧妙的處理,由平兒去斟酌、頭疼。

  鴛鴦輕輕的點頭,輕嘆道:「都是不肯服輸的人。日子還長著呢!」

  她們倆是路人黨,只關注不攙和。也不敢攙和。她們倆對賈環是甘拜下風。

  夜漸漸的深了。

  言語中,兩個大丫鬟都沒有覺察到,在不知不覺中,她們已經將賈環放到寶二爺、釵、黛、史、探等姑娘們這一個級別:是賈府裡不能怠慢的半個主子。而不是地位低下的庶子。

  同時,認可賈環作為王熙鳳的對手的強勁實力。

  …

  …

  賈環並不知道鴛鴦和襲人對他的評價、看法。對王熙鳳如果知道了她被廚房裡糊弄之後該怎麼辦,賈環自有幾套預案,並沒過多關注。

  不過,他首先面對的問題是:趙國基在7月17日被蜂窩煤作坊辭退的事情。賈環自掏腰包開了一串錢的月錢讓趙國基繼續跟著他當長隨。

  趙國基這件事他要等賈璉從金陵回來之後再和賈璉談談。

  平靜的日子往前走去。六月上旬那一場激烈的風波正在時間的流逝中消彌著它的影響。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賈環每天忙著他的學業。七月三十日,盛夏還有餘威,午後之時依舊悶熱的讓人昏昏欲睡。

  賈環正在屋裡看《孟子》,做筆記。時而抿一口冰鎮過的糖水,舒服而愜意。

  這時,晴雯和翠縷從門外說笑著進來。晴雯將手裡的東西給賈環看,笑著道:「三爺,史姑娘讓翠縷送她給你打的絡子。」

  絡子,就是中國結。用途廣泛、花樣繁多、色彩可選。有的是裝東西用,有的是當繩結用,還有當裝飾。紅樓第三十五回中,對此有十分精彩的描寫。

  寶玉央求薛寶釵的丫鬟鶯兒幫忙打絡子。鶯兒說:「什麼要緊,不過是扇子、香墜兒、汗巾子。」

  又說起顏色的搭配。鶯兒說:「大紅的汗巾子要黑絡子才好看的,或是石青的才壓的住顏色。松花色的配桃紅。蔥綠柳黃是我最愛的。」

  又說有幾種花樣。鶯兒說:「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塊、方勝、連環、梅花、柳葉。攢心梅花。」

  史湘雲給賈環打的絡子就是汗巾子(腰帶)、扇子的絡子。三五個絡子款式、色彩不一,很漂亮。

  賈環放下書,起身道謝:「翠縷,謝謝你家姑娘。她費心了。」

  到底是小女孩。要是讓他來處理道歉、愧疚這種事情,肯定是一次性處理到位,不會像史湘雲這樣反覆的來忙。當然,他心裡承史湘雲的人情。

  翠縷笑著道:「三爺,姑娘明日就要離開府裡回家。姑娘們今日在姑娘屋裡頑。來的時候,林姑娘還問你近日可有新話本。寶姑娘問你可有新詩。三姑娘說你只帶個口信就好,不要寫字。」

  晴雯就聽得笑起來。一連串的話,難為翠縷一口氣說完。看起來姑娘們意見好像不一致呢。

  賈環一聽就明白:探春是擔心他,維護他。薛寶釵實際上是問他最近有什麼想法?而林黛玉則是展示著她叛逆的一面,她還想看故事書。

  賈環禁不住心裡有些感慨。

  當時,他聽聞薛寶釵來賈府,他在想,他如何去見識紅樓十二釵小聚。雖然,除了少數幾位,她們如今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現在他見識過,甚至可以通過她們的丫鬟和她們交流,來往,卻忽而有些感嘆。

  因為,距離她們越近,能感受到她們各具特色的美麗、性格。但隨之,又有一種感受到真實後的平常感。這是視覺和感覺在熟悉後的錯覺。然而,她們(除了探春)終究是他有些遠的。

  賈環從不會認為:美女和他說兩句話就是對他有意思。這太幼稚!

  梳理他目前和紅樓十二釵的關係:和探春,姐弟關係親密;迎春、惜春,關係一般;史湘雲將他當朋友,她是個好性情的女孩;寶釵最多是對他有些好奇;和林黛玉交情淡淡,林黛玉是個孤芳自賞的性格;和秦可卿、王熙鳳是敵對狀態;和李紈沒什麼關係;元春、妙玉都不在賈府;

  其實,賈環心裡並不是怎麼在意。人和人的關係就是這麼奇妙。並非說,是美女,就一定得和她做朋友,能做朋友。要看緣分、立場、身份…等等。

  賈環將腦海中的思緒壓住,對翠縷道:「暫時沒有新作。讓寶姑娘和林姑娘失望了。」

  他不介意抄詩。有資源為什麼不用呢?但沒興趣無緣無故的去抄詩。性價比太低!

  翠縷笑了笑,就去給聚在史湘雲屋裡的姑娘們回話。

  賈環思緒飄飛,在屋裡整理著他的思路。他現在的處境,和剛來賈府裡不一樣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42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7-2-28 05:42 AM 編輯

第46章 小結和感懷

  剛來到賈府時,在冬日裡,賈環安靜的當一隻小螞蟻,謹慎細緻的觀察這個社會、世道。

  現在呢?

  炎炎夏日之時,賈環在賈府裡已經有立足之地。腳踏實地。如同青松般挺立。

  誠然,要看到他得罪了賈府的當權者賈母、賈政、王夫人、王熙鳳。但這對於想要離開賈府的賈環來說,並非世界末日。

  賈母厭惡賈環,將他「流放」。而賈環根本就沒想著從賈母這裡得到什麼。

  離開的路費銀子,他自己會去掙,不需要賈母賞賜。

  賈府體系帶來的權勢支持、庇護,他就是不想跟這群豬隊友混在一起日後被砍頭炒家流放才要離開。他不需要。

  賈府內體制帶來的壓力,將賈環逼的類似於冷宮的境地。但賈環只想主席的一句名言來回答: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賈母對賈府的控制,還做不到水潑不進吧?

  賈環唯一對賈母有所求的就是:晴雯、如意的賣身契。但賈府敗亡之後,難道還有人能拿著賣身契找他要人不成?給,最好;不給,他也能應對。

  …

  …

  至於政老爹,賈環還真不怎麼將他放在眼裡。政老爹說的好聽點,叫做「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說的不好聽點,他就個糊塗蛋。連他的長隨李十兒都可以將他玩得團團轉。

  王夫人,這是個狠角色。一出手就將賈環的各種計劃腰斬。賈府宅鬥戰力排行至少能進前三。更為關鍵的是,她的兄長王子騰是四大家族中官位最高之人。四大家族在政壇上的旗幟人物。

  賈雨村復職擔任金陵知府這樣的美差,賈政就是走的王子騰的門路,否則賈政區區一個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怎麼運作得了?

  別說賈府之前留下的人脈,官場鐵律:人走茶涼。而且賈府裡襲爵的是賈赦,縱然賈府有些許人脈也應該是由賈赦來繼承。賈政那個性格,怎麼看都不是能搞關係的人。

  王夫人出手狠辣,賈環他現在還在努力讀書,試圖考取秀才的功名打破王夫人的設局,減少王夫人對他的制約。

  王熙鳳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對賈環的直接威脅也最大。但賈環其實並不怕她。很重要的一條就是:王熙鳳不過是他的堂嫂而已,不是直系長輩。

  毫不客氣的說,王熙鳳的鬥爭水平最多是個鄉鎮幹部級別。看看重生之官道裡面描摹的縣-級幹部是什麼水準?

  放開手腳鬥爭的話,賈環自信能戰而勝之。

  …

  …

  賈環在賈府裡的處境大抵如此:在平靜中蘊藏著種種危機!

  危機,賈環自信能對付。平靜,其實是意味著閒適。因而,能讓賈環現在有時間感懷他所見到的紅樓十二釵的形象以及和她們的關係。

  賈環現在在賈府的地位,當然不是之前小小的庶子。從史湘雲贈送絡子給他,其實就可以看出他的影響力已經從丫鬟界擴展到少爺、小姐的層級。

  他已經擁有和賈府少爺、姑娘們交流、來往的資本和資格。

  當然,因為賈母的憎惡,沒有人會冒著這樣的風險來和賈環見面,一起玩耍,但派丫鬟來傳話卻是沒什麼窒礙。

  再往上,就是將影響力擴展到賈府當權者的層面。

  晴雯去送了翠縷回來,見賈環在書桌前來回踱步,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便笑了笑,「三爺,史姑娘明天就要離開賈府,你去送她嗎?要不要我幫你留意著時間。」

  賈環就笑,「我現在是個麻煩人,和史姑娘走近了對她不好。」其實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和探春都沒有見過面,只是讓親信丫鬟們來回傳話。

  晴雯微微一笑,說道:「三爺才不是麻煩人呢。」幫賈環重新到了碗涼下來的清茶,笑盈盈的離開。

  賈環笑著搖頭。史湘雲拿他當朋友。他自然樂意接受這份友誼。但史湘雲其實並非是需要朋友為她操心的人。史湘雲詠海棠詩中有一句:蘅芷階通蘿薜門,也宜牆角也宜盆。

  「也宜牆角也宜盆」這一句可謂道盡她的性情,堅韌,頑強。

  再往深的,賈環最多提醒史湘雲不要去嫁她那個短命的「才貌仙郎」,免得落下個「終究是云散高唐,水枯湘江」的結局。其餘的,賈環不會多管。朋友相處,有朋友相處的道理、原則。

  朋友之間,什麼都要為對方著想的,同性的叫「兄弟」或者「姐妹」,異性的叫「戀人」。

  賈環覺得和史湘雲做朋友就挺好。

  …

  …

  這邊,翠縷回到史湘雲的屋中。屋裡鶯鶯燕燕,笑語連連。寶、釵、黛、史、迎、探、惜幾人在一起說笑。各自的大丫鬟如媚人、鶯兒、紫鵑、司琪、侍書、入畫在陪著。

  賈寶玉正和探春說著什麼,高談闊論。寶二哥能在「女兒界」混出名堂來,「哄女孩子」的水平自然是不用質疑的。將襲人攆出房去後,寶玉重新和姐妹們玩到了一塊。

  翠縷說了賈環的回話。她當然不是以送絡子的名義去賈環的屋裡。

  史湘雲高興的笑起來,「嗯。」總算在離開前,了了她一樁心事。

  寶玉就拿著茶杯喝茶,不發表意見。他說了,不攔著姐妹們和賈環交往。他也不再說賈環的壞話。但是他心裡對賈環還是有看法的。

  薛寶釵穿著鵝黃色的衣衫,杏眼裡的美眸盈盈一閃,嫻雅的笑著道:「環兄弟怕是需要一點兒激將法才肯拿出佳作來。」

  詩言志。她很好奇,賈環將王熙鳳「戲耍」了一回後,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林黛玉抿嘴輕笑,嫵媚婉約,「環哥兒忒小氣些。現在可沒有人會拿他的話本去告密。」她和賈環關係很淡。倒是聽紫鵑說過賈環解決問題的辦法。難為他能想到這樣的針對性辦法。那個來旺媳婦真是很懶的。

  寶玉一臉尷尬的喝龍井茶。紫鵑她們幾個丫鬟在一旁掩嘴偷笑。

  賈探春打圓場道:「三弟弟最近功課繁忙,我聽珠大嫂說,蘭哥兒說他每天都是去得早,回的晚。怕是沒工夫寫話本。太太也是讓他不要再寫。」

  迎春和惜春兩個則是有點遺憾。賈環寫的「嬰寧」其實很好看的。「個兒郎,目光灼灼似賊!」這句話寫的,當真是很有意趣。當然,她們倆是沒機會用的。大家閨秀呢,那可能見外面的男子。

  眾人說說笑笑,氣氛融洽,因「才子佳人話本」事件產生的裂痕慢慢的彌合。和之前的區別是,她們接納賈環加入她們這個圈子。

  雖然賈環本人暫時無法前來參與她們的聚會,但日後他總歸是有辦法的啊。

  時間漸漸的流逝。

  第二天上午,史湘雲坐馬車帶著行李回了史府。金陵十二釵的「小聚」就此告一段落。

  再一次的聚會又是何時呢?

  …

  …

  八月一日,史湘雲離開的日子。賈環依舊是一早就去了書房晨讀。在屋子裡讀會影響晴雯和如意休息。

  賈環在解決了吃飯問題後,根本無意去和王熙鳳「纏鬥」下去。雖然鴛鴦指出,王熙鳳還要和他斗。但他現在最迫切的目標是在一到兩年內考取秀才功名,重新恢復他因被王夫人禁止出府而停下來的種種賺錢計劃。

  比如:戲劇院。比如:話本。

  他的射鵰英雄傳的話本被賈政收走,最近因學習繁忙,他並沒有時間去重寫。

  賈琮打著哈欠來書房裡時,約早晨8點許,書房裡空蕩蕩的迴響著賈環的聲音。上午的課巳時(9點)開始。此時,賈環已經將中庸背了一遍。

  賈琮親近的道:「三哥,你天天怎麼能來的這麼早?吃得消嗎?」

  賈環將書本放下來,笑道:「只要多多鍛鍊,身體自然能支撐得住。」

  賈琮呵呵一笑,將手裡的書包放在桌位上。他今天來這麼早是有事情和賈環說,正好此時賈蘭和林先生都不在。「三哥,我娘請你中午去屋裡吃飯。」

  「大太太?」賈環問道。賈琮是庶子。賈赦的姨娘請他吃飯就有點詭異了。而邢夫人請他吃飯倒是還能說的過去,但同樣的很詭異。

  賈琮點頭,「嗯。」

  「什麼事情?」

  「我娘沒有說。」

  賈環「哦」了一聲,微微沉吟著:邢夫人找他有什麼事?當真是奇怪。

  …

  …

  賈府東路。

  朝陽躍起,將東路主人居住區的雅緻花園染得五顏六色。清晨還有些林間幽幽的涼氣。

  賈赦從他的小妾妙翠房裡出來,到續絃邢夫人房中吃早餐,順帶商量中午的事情。

  邢夫人是賈赦的填房,並非賈璉、賈迎春、賈琮的生母。無兒無女,又年老色衰,只得一個夫人的頭銜,在賈府中一貫弱勢,說話沒什麼份量。

  邢夫人很盡心的將賈赦服侍好,坐到餐桌邊,「老爺,我已經讓琮哥兒去約了環老三。」

  「嗯。」賈赦捋著下頜的短鬚,輕輕的點頭,「夫人,你今天中午好好的和環老三談談。」

  邢夫人恭順的道:「是,老爺。」

  賈赦就笑了一聲,看向府裡的中路和西路,陰沉的神情上閃過一絲精光和冷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43 AM

第47章 賈府畫卷(上)

  賈府的格局分為東、中、西三路。賈赦院在東路,其院落的格局要偏小巧雅緻。

  賈環中午放學後,在書房門口和賈蘭道別,打髮長隨趙國基去二門處往裡頭傳了話:中午不回去吃飯。然後,帶著錢槐和賈琮一起往東而去。

  賈蘭悶悶不樂的帶著桂樹和兩個書僮往二門裡走去。他聽從他娘的吩咐和三叔疏遠後,現在越發的沒朋友了。他其實很想和三叔一起玩的。

  賈環和賈琮一路從書房小院裡向東,出了角門,再繞幾步,從一處儀門中進入賈赦院中。夏末之時,院中古樹參天、假山奇石隨處可見,風景幽美。

  紅樓書中第三回有一段借林黛玉的視角對賈赦院最直接的描寫:邢夫人攙著黛玉的手,進入院中。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榮府中花園隔斷過來的。

  進入三層儀門,果見正房廂廡遊廊,悉皆小巧別緻,不似方才那邊軒峻壯麗,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一時進入正室,早有許多盛妝麗服之姬妾丫鬟迎著…

  風物景緻是一方面,關鍵點是:賈赦院與榮府中花園隔斷。林黛玉從賈母處到賈赦院竟然要先出垂花門繞道,往東過榮府正門,再進入儀門之內。

  這其實也就將賈赦和賈母不和的關係隱晦的點出來。

  賈環和賈琮抵達邢夫人宴客的正房處時,屋簷台階上早候著的一個體面丫鬟,笑著將兩人領進去。

  賈赦院的正房堂屋富麗堂皇,通透寬敞,擺設精緻。三五個丫鬟、婆子簇擁著正坐在屋內右側的椅子上的邢夫人。

  邢夫人年紀約四十左右,穿金戴銀,暗紅色的綢緞衣衫,一副貴婦人的打扮,手拿著汝窯茶杯喝茶。她見賈環、賈琮進來,笑吟吟的道:「喲,環哥兒來了,快坐,快坐。看這天熱的!滿頭大汗。」

  房間中大小丫鬟、婆子們聞言立即動起來:端茶、倒水、遞毛巾、打扇子。

  感受著身邊傳來的輕風,賈環心裡暗嘆邢夫人這正房夫人的「威風」、享受,躬身行禮道:「見過大太太。」寒暄幾句天氣炎熱後,洗過手臉,整理清爽之後,坐到邢夫人身邊。

  賈琮羨慕的看著賈環的待遇。他從來沒有在太太這裡享受過三哥這樣的待遇。

  邢夫人拉著賈環的手,看了他一回,笑著對四周的丫鬟和婆子們道:「這模樣和寶玉比是差些,但也差不太多。到底和三姑娘是親姐弟。看這穩重的樣子,寶玉哪裡比得上?」

  一眾丫鬟和婆子們都附和的笑起來。

  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大聲笑道:「太太說的極是。」聲音洪亮,引人注目。

  紅樓書中,抄撿大觀園的就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領頭。探春還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

  聽著邢夫人示好的話,賈環心中多少就有點明白今天這頓飯的含義:邢夫人可能是要拉攏他。拉攏他做什麼?自然和王夫人、王熙鳳對著干。

  賈府之中,並非風平浪靜。用文藝一點的話來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用直白一點的話來說:不宅斗、撕逼的大家庭,你信麼?

  賈環也清楚:為什麼會是選擇在現在這個時機呢?因為,他在王熙鳳的打擊和報復下依舊活蹦亂跳。在王熙鳳身上「刷聲望」不難,難得是刷完之後還「活著」。他恰好滿足這個條件。

  賈環並非剛出茅廬的年輕人,不動神色的和邢夫人聊著。片刻後,邢夫人打發賈琮離開,然後吩咐擺飯,又將伺候的丫鬟、婆子打發的遠遠的看著,和賈環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密談)。

  賈環言談沉穩,這對邢夫人而言這並非什麼好消息,她笑著道:「環哥兒,我聽說你母親將你拘禁在府裡讀書。這怎麼行?小孩子那有不貪玩的。你要是想出府,可以走東邊這裡的角門。」

  賈環心裡一曬:我走東邊的角門出府,送個大把柄給你嗎?

  但賈環並不想拒絕賈赦的「好意」。畢竟,他現在在賈府裡處境還是有些危險,便說道:「謝大太太好意。有需要的話,我會的。」

  邢夫人今天和他見面沒有賈赦的授意才有鬼。

  邢夫人在紅樓書中是什麼形象?

  她稟性愚強,只知奉承賈赦,家中一應大小事務,俱由賈赦擺佈。出入銀錢,一經她手,便剋扣異常,婪取財貨。兒女奴僕,一人不靠,一言不聽,故甚不得人心。

  這樣一個貪婪、自私自利、沒有原則、智商需要充值的人,不可能是「知心大媽」,專門來請他談心吃飯。

  必須是她背後的賈赦授意她。

  邢夫人對賈環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但他到底是鬆了口,想了想,有點氣憤的道:「環哥兒,鳳姐兒將廚房裡給你提供餿掉的飯菜,我也聽說了。

  要我說她就是亂來。不把你當小主子看。她這樣的脾氣、性格,怎麼能服眾,怎麼能管家。唉…,我也是人微言輕,說話沒人聽。但凡有一點用處,我肯定會幫你說句公道話。」

  賈環此時只想說兩個字:呵呵。

  他看起來像很蠢的人嗎?邢夫人竟然用這種鬼話來糊弄他。真當他是8歲大的小孩啊?

  賈府中,賈母不待見長子賈赦,偏心賈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看過紅樓夢的人都知道。賈赦中秋節時還特意講了個母親偏心的笑話,賈母也承認她偏心。

  邢夫人沒兒沒女,管家的媳婦王熙鳳雖說是她的兒媳婦,可王熙鳳只聽賈母和王夫人的話,理都不理她。她在賈府裡說話沒什麼份量,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當然,還有伺機反撲。誰不喜歡權力呢?抄撿大觀園就是她的得意之作。

  所以即便邢夫人幫賈環說話,那也絕對和公道扯不上關係,只是她再利用他作為鬥爭工具而已。

  賈環就笑了笑,喝著賈府大廚房裡出品的佳餚:荷葉湯。

  邢夫人見賈環不為所動,就說的露-骨了些,「別看我們這樣的人家盡享榮華富貴,但也是要應付各種麻煩。要不是大老爺在外面擋著,殫精竭慮,府裡哪有如今的局面?

  我也不是貪圖什麼的人,但這府裡也該有大房說話的地方不是?環哥兒,你是個有本事的,大老爺很看中你。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裡用的早苦讀求功名。等些時候,你璉二哥回來了,讓他帶你出府去玩。」

  賈環就有點呲牙。邢夫人始終沒搞明白一個問題,他出府就是為了玩嗎?

  好吧,八歲大的小孩,在外人眼中應該是這樣的。但他要交換的條件並非只是出府玩!他要的是自由。

  王夫人不讓他出府,這不是說他真的就出不了府。王夫人還能把一個個的角門那裡都安排人守住?至少賈赦這邊她就管不了吧。

  而是說,不經允許擅自出府,給王夫人知道了後果很嚴重。有了口實,看王夫人會怎麼「炮製」他?國朝可是以孝治天下。

  但邢夫人不過是賈赦的代理人,她給不了他這樣的條件。

  賈環看著邢夫人,貌似認真說道:「大太太,我聽說我舅舅在朝中很得力,簡在帝心。前些年,林姑娘的塾師賈雨村給我父親輕易的謀了個金陵知府的美差。不知道大老爺和我舅舅關係如何?」

  賈環一口一個「我舅舅」,說的是王子騰。王子騰在法理上是他舅舅。但王子騰顯然是只認賈寶玉是外甥,不會認賈環的。

  關於王子騰的事情,賈環也沒有亂說。王子騰在紅樓書中始終沒有正面出現,但是每出現一次必然陞官。歷任京營節度使、九省統制、九省都檢點。官運亨通。說一句簡在帝心,並不為過。

  王子騰現在是四大家族在政壇上的抗旗人物。

  賈環這番話,看似問關係,其實是在講條件:我有一個好舅舅,我投靠你賈赦有什麼好處?就只是能夠出去玩?

  但知道賈環要離開賈府計劃的人都知道他在說「鬼話」。很明顯的是在套邢夫人的話。他想要知道賈赦如果要和賈政一系在內宅裡斗,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代價,往往就意味著決心。

  知道賈赦的決心,賈環在日後賈府裡的「鬥爭」中,心裡就更有底。他可沒有當賈赦、邢夫人「鬥爭工具」的「覺悟」。

  邢夫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呵呵笑起來。

  王子騰是賈環的舅舅。這句話說出來就是個笑話。她當然明白賈環是在講條件。

  邢夫人稍微靠近賈環一些,略顯的親近,壓低聲音,笑著道:「該你們娘倆的,總少不你們的。」

  趙姨娘什麼想法,賈府裡沒有人不知道。

  榮國府的爵位是由賈赦、賈璉這一支襲爵,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趙姨娘看中的是賈政的家資。

  榮國府家大業大,除了個人的私產外,要分家的話,只有兩個人夠資格,那就是賈赦、賈政。從目前的的形勢看,賈母去世後,兩人分家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而賈政只有賈寶玉、賈環兩個兒子。寡居的李紈和賈蘭明顯處於弱勢。日後分家產的話…,趙姨娘的心思便昭然若揭。紅樓書中,就有她請馬道婆作法想幹掉賈寶玉的事。

  賈環自己也聽趙姨娘親口說過:還不如寶玉死了來得利索。

  這份心事,邢夫人看得明白。她以為賈環也是這樣想的。賈府裡面不就盛傳賈母不喜歡賈環的原因:就是他對賈寶玉的地位有想法嗎?所以,將這個話題拋出來。

  但玩智力遊戲,邢夫人和賈環顯然玩的不是同一款。

  賈環就笑著點頭。他知道賈赦的底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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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44 AM

第48章 賈府畫卷(下)

  一頓飯吃得氣氛融洽。賈環從賈赦院正房裡離開後,邢夫人就派小丫鬟去請賈赦過來。

  午後酷熱,房間裡清靜,帶著絲絲涼意。賈赦聽邢夫人說完,坐在木椅上輕輕的拈鬚沉吟。

  邢夫人賠笑著。賈環拒絕從東面的角門出入,很警惕。說明他心裡很清楚王夫人禁令的真正威力在哪裡。

  而又提到王子騰來加條件,其實表示他也是願意合作的。

  當然,後宅裡面「合作」,並非立即有一個明確的人或者事(目標),需要等待時機。關鍵是要達成默契。

  沉默良久,賈赦冷幽幽的輕哼了一聲,「小小年紀,胃口挺大。」說著,甩袖離開邢夫人這裡。

  …

  …

  賈環步履輕快的順著院落中的樹蔭,走廊往角門處走。

  不得不說,邢夫人(賈赦)突然伸出「橄欖枝」來,讓他看待賈府的視角突然變寬,彷彿一副巨型的畫卷在他面前徐徐打開。

  露出它最終、本來、真實的面目!

  賈府的格局,賈環是有所瞭解的,但從來沒有這樣看的清晰。

  之前的瞭解,不過是從原書、賈府各人的口中去瞭解、推測。今天親耳聽到邢夫人(賈赦)的想法,就像是眼前突然揭開了一層面紗般透徹。

  如果將賈府比作棋盤,夠資格在上面下棋的不過是寥寥數人。賈環一直將目光放在:賈母、賈政、王夫人、王熙鳳四人身上。因為這四位賈府的掌權者都與他的生活相關。

  但今天之後,他的視線中又多了兩人:賈赦、邢夫人。

  而這就像是數學裡面的排列組合一樣,即便組合的總數多出一位,產生的變數卻是很多。

  這也補全了賈環心中賈府格局的全圖。

  賈環從邢夫人口中瞭解的賈赦的底線,分兩個部分來說:

  第一,賈赦的訴求。他希望拿到賈府內宅的權力,因為這意味著銀子和權力。這一點,邢夫人表達的很明確。賈赦是賈府的嫡長子,從禮法上應該是他來管家。

  第二,賈赦的付出。賈環得有多天真才會相信邢夫人說的:該你們娘倆的,總少不你們的。

  這看起來是說賈赦會幫忙賈環奪取更多的家產。但這種模糊的語言恰恰暴露出賈赦色厲內荏的本質,底牌:他根本就不敢開啟「死鬥模式」。

  還記得賈環的試探嗎?他問邢夫人:賈赦和王子騰的關係如何?邢夫人笑呵呵的不答。這其實就是答案:賈赦和王子騰沒什麼關係。賈赦不敢惹王子騰。而王夫人是王子騰的親妹妹。

  賈赦要搞的只是「宅斗」,準確的說是唆使賈環當先鋒去斗:就是今天你落下我的臉面,我心裡不爽。明天我落下你的臉面,我心裡爽。囉囉嗦嗦的,來來回回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又不影響各自地位,僅獲得心裡滿足感。

  精神自-慰!

  賈環相當厭惡、鄙視這樣的行為。做事情沒有一個明確、清晰的目標,搞什麼名堂!

  賈環並沒有和賈赦聯手的打算,這種還沒接觸就暴露出「豬隊友」本質的人,要是當隊友,不知道得被他坑得有多慘。相互利用而已。

  當然,有了這次接觸,達成所謂的「默契」,賈環在賈府裡可騰挪的餘地也就變大。

  賈環出了賈赦院,返回住處。腦海中翻騰著賈府的格局。

  …

  …

  賈府的地理格局是東、中、西三路構成。而權力格局也圍繞著這展開。其核心利益焦點是:賈府後宅的管理權。

  這涉及到銀子、權力、待遇。

  誰擁有後宅的管理權,誰就可以讓賈府後宅的大小丫鬟、婆子、姑娘、姨娘們敬畏。看看賈母日常的待遇就知道。並非僅僅是「孝道」的緣故。

  按照封建禮法來說,對賈母而言:夫死從子。她跟著賈赦住在一起,還是跟賈政住在一起隨她喜歡,但很重要的一點,賈府內宅的管理大權,她要交出來。至少在表面上要交出來。

  然而,很多時候往往是:規定是這樣,實際操作又是一個樣。因為在封建禮法中還有一條:百善孝為先。

  舉個例子:邢夫人在賈府裡是個說話沒份量的人。王熙鳳在賈府裡手段凌厲,很有威權。按理說,邢夫人碰到王熙鳳哪會是對手,只能是被完虐。但王熙鳳是邢夫人的兒媳婦,看邢夫人是怎麼「玩」的。

  書中第71回。因為賈府的兩個婆子對尤氏的丫鬟不敬,王熙鳳打算處罰兩個婆子。邢夫人在包括王夫人的很多人在場時,當眾「陪著笑和鳳姐求情」。

  鳳姐的反應是什麼?估計很多人都想不到。

  令得鳳姐「又當著許多人,又羞又氣,一時抓尋不著頭腦,憋得臉紫漲」,「由不得越想越氣越愧,不覺得灰心轉悲,滾下淚來」。

  婆婆當眾賠笑著求兒媳婦,這傳出去會是什麼樣的?這就是「百善孝為先」的一種用法:以退為進。威力巨大到王熙鳳這樣伶牙俐齒、精明強幹的人都要敗退。

  邢夫人這樣的戰五渣都可以這樣「調-教」戰鬥力爆表的王熙鳳。更別說賈母這樣經歷榮華富貴,賈府興衰的老人精。

  所以實際中,內宅是母親掌權,還是媳婦掌權,主要看誰更高明。而很顯然,賈母就是個很高明的人。她如今雖然是榮養,將賈府內宅的大權交給王夫人管理。但依舊擁有著決定權。

  賈赦、邢夫人是權力邊緣人。他們時刻想要進入權力中心。

  但在王夫人面前,賈赦、邢夫人也就只能想想。王夫人本身就手段厲害,而且她現在有王子騰的支持,日後有嫡女賈元春的支撐。下面又有內侄女王熙鳳幫襯。地位穩固。

  因而賈府的權力格局是這樣一條主線延續下來:賈母-王夫人(賈政)-王熙鳳。這條權力鏈的中堅是王夫人。

  王熙鳳在這條權力鏈上並非不可或缺的一環。她只能算是個優秀的職業經理人。她是以侄兒媳婦的身份幫叔叔嬸嬸管家,很彆扭的身份。她的權力來源於賈母和王夫人的信任。

  正是因為並非不可或缺,所以書中當她生病之後,王夫人很輕易的就用李紈、探春、薛寶釵的組合將她給替換下來。

  王熙鳳並沒有她看起來的那麼強大!

  最後,正如賈環所認為的: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在這條權力鏈上,賈母和王夫人就沒有矛盾嗎?

  有紅學觀點指出,王夫人在書中是逐步的將賈母架空。寶玉房裡晴雯和襲人之爭,就是雙方在鬥法。以晴雯被攆出大觀園病死,賈母的感嘆做為失敗的感言。

  「這倒是正理,我也正想著如此呢。但晴雯那丫頭我看他甚好,怎麼就這樣起來。我的意思這些丫頭的模樣爽利言談針線多不及他,將來只他還可以給寶玉使喚得。誰知變了。」

  領導說話,一般重點是「但是」之後的內容,看看賈母的「但是」之後說的是什麼?聯繫上下文,仔細品讀,很有深意。

  寶玉的婚事,到底是黛玉還是寶釵,也是雙方的矛盾焦點。

  書中,賈母唯一一次罵王夫人是在賈赦要強娶鴛鴦時,賈母罵:「你們都算計我。」以賈母的老辣、機智、綿裡藏針,怎麼可能只是一句氣話,她心裡多少對王夫人還是有意見的。

  當然,賈母和王夫人的矛盾對賈環而言,無須過多關注。在厭惡他這一點上,賈環相信賈母和王夫人的立場是一致的。她們是賈寶玉的守護者。

  他能用的上的,還是賈赦的野望。

  …

  …

  賈環和邢夫人見面後,便專心讀書。時間緩緩的流逝。

  邢夫人讓他從賈府東邊出府的建議就像一隻小貓爪子在他心裡不時的撓著。癢癢的。自由,當你失去它時就會無比的渴望。但他終究是克制住。只要走了一回,就是給邢夫人、賈赦送了一個把柄。

  這種自由的代價太高!

  八月十五中秋節前後,賈府裡開始變得繁華喧鬧,車水馬龍。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如鎮國公府、理國公府、齊國公府、治國公府、修國公府、繕國公府、南安郡王府、西寧郡王府、北靜郡王府。

  一批批的管家、內眷、載貨的馬車出入。這都是當年周朝開國時冊封的第一批勳貴,算上榮國公、寧國公,東平郡王,合稱「四王八公」。

  然而,歷經五朝共計一百五十三年的時間,當年錯綜盤雜的勳貴勢力已經衰落。賈府這樣的,榮國公的長子賈代善(賈母的丈夫)還能獲封榮國公,現在都已經墜落為中等人家。

  書中秦可卿的葬禮時對四王八公當前的境況有一個大致的描述:鎮國公牛清之孫現襲一等伯牛繼宗,理國公柳彪之孫現襲一等子柳芳,齊國公陳翼之孫世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治國公馬魁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侯孝康,繕國公之孫世襲三等伯石光珠(杜撰)。

  舊有的勢力的衰落、分化:有的還維持著昔日的榮光,有的沉淪下去。新的勳貴崛起。這是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

  但在端午、中秋、春節這三大節日,四王八公這樣的舊勳貴群體還是會相互走動、聯絡感情、互通聲氣。特別是值此之時,朝堂上風高浪急。

  但這種熱鬧和賈環無關。他還是從探春那裡聽來這些消息。比如東平郡王府和府裡關係不佳,已經斷絕來往。

  二十三日下午,因為第二天放假,賈環放學的早一些,和賈蘭一起回內宅。路過趙姨娘的小院時,賈環便進去轉轉,就聽見裡面傳來嗚嗚的哭聲。

  哭聲淒悽慘慘,委屈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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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48 AM

第49章 射鵰英雄傳

  趙姨娘在臥室的床榻上匍匐著哭泣,頭埋在被子裡,像一隻躲避沙漠裡風暴的鴕鳥。

  見此情狀,賈環輕輕的嘆了口氣。很少見趙姨娘哭得這麼傷心。她一貫有點沒心沒肺,受了委屈過兩天心裡就過去了。

  跟在賈環身後進來的大丫鬟小鵲小聲說道:「往日我們屋裡的月錢都只扣1吊。上個月月錢足足短了4吊。這個月月錢,別的屋裡都發了,就我們屋裡沒發。姨奶奶去找太太評理。給太太打了一耳光。還罵了一回。」

  賈環眉頭皺起來,緩緩的,冷聲問道:「為什麼?」

  小鵲委屈的道:「當時二奶奶在。姨奶奶跟二奶奶的陪房來旺媳婦吵了幾句,罵了王家的祖宗。太太就生氣打了姨奶奶,將姨奶奶趕出來。」

  「好威風,好煞氣!王熙鳳沒罵人?」

  「罵了。」小鵲低下頭,懦懦道。她和趙姨娘一樣,一貫怕王熙鳳怕得厲害。趙姨娘今天都不敢質問王熙鳳一句,就只敢和來旺媳婦吵吵。這還是因為之前來旺媳婦吞了她20兩銀子巨款的緣故。

  賈環陰著臉,輕輕的點了點頭。

  王熙鳳、王夫人。

  他討厭宅斗。非常,非常的討厭!

  就是一群吃飽了撐的慌的女人在精神上自-慰。屁用都沒有!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要鬥爭,就要有付出血淋淋代價的覺悟。而王熙鳳顯然沒有這個覺悟!

  王夫人呢,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菩薩,俯視著賈府眾生,生殺奪予。但要記住革命導師恩格斯的名言:哪有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趙姨娘聽到賈環的聲音,爬起來,臉上有一塊很清晰的巴掌印,眼睛紅腫,哭訴道:「環哥兒,統共我和你房裡的月錢就4兩4弔錢,扣4弔錢不說,這個月還扣著不發。你說,我去評理有什麼錯?有什麼錯?來旺媳婦那個賤貨,竟然罵我…」

  賈府的月錢通常在每個月的二十號左右放。書中第39回,史湘雲二十三日在大觀園舉行螃蟹宴時,襲人問平兒月錢怎麼還不放。這裡已經遲了幾天。

  趙姨娘和賈環的月錢各二兩。另外4弔錢是4個大丫鬟的月錢。各一吊。

  賈環表情平靜,耐心的聽趙姨娘哭訴完整個過程。不管怎麼樣,他佔了小賈環的身-體,確實就是趙姨娘下半輩子的依靠。趙姨娘前些日子對他也確實很不錯。

  趙姨娘在兒子面前哭了一回,痛罵來旺媳婦,抱怨太太偏心她內侄女,怯弱的說起王熙鳳心黑手辣,心情漸漸的平靜下來。絮絮叨叨的就說到晚飯時間。

  賈環讓小鵲去廚房裡提了飯過來,陪著趙姨娘在堂屋裡吃飯。蠟燭的燈光明亮。

  趙姨娘扒著飯,擔憂的道:「環哥兒,月錢沒了,以後日子怎麼過?」

  賈環就笑了下,「娘,大不了我給你們發月錢。這件事我來處理。嗯,我來處理!」賈環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寒芒。

  自來賈府以來,他除了對付他的乳母張嬤嬤是主動的以外,都是被動的承受著來自各方的壓力。但這是不是給賈府的一些人錯覺,認為他不敢主動出擊呢?

  他沒有興趣和王熙鳳繼續纏鬥下去了。佈局,等待收穫,太慢,太慢!

  他要「解決」王熙鳳。

  …

  …

  趙姨娘給王夫人打了一耳光的事情在賈府後宅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新聞,很快就傳開。

  趙姨娘一貫是作死,沒人同情她。這件事的新聞點在「王夫人動手打人」。這的的確確是算新聞。據說是因為趙姨娘罵了王家的先人,令太太極為生氣。

  賈府裡的主流輿論認為:擱在其他府裡,發生這樣的事情,即便是把趙姨娘打死了也沒錯。到底是太太,菩薩似的人,只打了一巴掌就算揭過。

  中秋之後,入夜就比較涼爽。鳳姐院中,王熙鳳在圓桌邊托著香腮,喝著清茶,笑意盈盈的。她最近心情不錯。

  平兒從門外進來,彎著腰將東西收好放在衣櫥裡。

  王熙鳳看著她的得力的助手,忽而開口問道:「平兒,可打聽清楚了?」

  平兒回頭迷惑的道:「奶奶什麼事情啊?」

  王熙鳳鳳眼瞪她一眼,笑罵道:「你個小蹄子,盡給我打馬虎眼。我問你趙姨娘的月錢被扣了,賈環的反應呢?」

  平兒就笑起來,心裡多少有點無奈。她從鴛鴦那裡聽來消息:賈環已經將廚房的廚娘都給收買,來旺媳婦「監督」晴雯,在府裡就是個笑話。便想著法子勸王熙鳳罷手。

  「奶奶,都這些天了。來旺媳婦天天那個點去盯著,也該懈怠了。你治了賈環這一回,他心裡就有個畏懼的念頭。依我看,還是讓來旺媳婦回來。賈環再犯,奶奶再這樣懲罰他。讓他怕。」

  王熙鳳想著也是,就聽了平兒的建議。

  這時,平兒心裡苦笑,何苦呢,非要針鋒相對,能落什麼好處,不過是賭口氣。說道:「我問了來旺媳婦,賈環沒有任何動靜。照常讀書。」

  王熙鳳滿意的笑起來,「這還差不多。他手裡有些銀子還夠花。怕是不敢鬧。有太太在,憑他怎麼都翻不起浪來!」

  她雖然把廚房裡的手段給撤了。但她在八月份放月錢時將趙姨娘和賈環的月錢給扣下。前天趙姨娘趁著她在,在太太面前鬧了一回。她只回了一句「不過遲幾天」就應付過去。趙姨娘也是太高看她自己,以為有老爺的寵愛,太太就會讓著她嗎?

  她現在也琢磨出一點心得:對付賈環,讓太太幫忙整治最便捷。以大義壓下來。太太讓她幫忙著管家,又是血親,肯定會支持她。

  平兒擔憂的道:「奶奶,就怕他憋著個壞。」以她的觀察,賈環怕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

  王熙鳳悠然的抿了一口茶,傲然的挑起她標誌性的柳葉眉,仿若雌虎,「那我等著他呢。」

  她雖然忌憚賈環,但給罵的回來吐一口血,這件事能這麼輕飄飄的算了?看她不整死那個奴幾輩生養的小屁孩!

  …

  …

  夜燈孤明。

  賈母上房探春住處,月華皎潔的從屋簷上流瀉而下,樹木、屋舍、花叢,影影綽綽。

  侍書從門外進來,見探春還在屋內徘徊,輕聲勸道:「姑娘,你該休息了。明天要和姐妹們出門。」

  賈探春停下來,站在窗口,看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嘆了口氣,「侍書,三弟弟能行嗎?」

  賈府裡的事情她自然能聽到消息。對於趙姨娘挨了太太一巴掌,她並不同情。她所擔憂的是璉二嫂子將賈環的月錢給停掉,這該怎麼辦?

  侍書給探春披上件披風,更加顯得她俊麗、精緻的美麗,道:「姑娘,三爺不是回話了嗎?」

  探春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視線落在書桌上賈環寫她的字條上:「要發動群眾,組織群眾。」

  字條上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她就不解其意。

  這是什麼語言風格?她聞所未聞。看起來異常的古怪、彆扭。只是從那飄逸、輕快的筆跡上多少能看得出來賈環寫這段話時,心情應該不錯。

  字條是翠墨拿回來的。她派翠墨去給賈環送銀子,但他沒收。而是回了這張字條讓她安心。就像上次給她回了一首青松詩。

  賈探春長長的嘆了口氣。

  希望,三弟弟一切順利!為什麼總是要有這麼多的苦難?讓三弟弟安心的讀幾年書考個功名,再出去立一番事業不好?

  璉二嫂子做事太過分。

  庶子啊,庶子!

  …

  …

  八月三十日,天晴,無風。賈環給探春寫了紙條的第二天。

  賈府中路,賈環住處。

  並不算寬敞的堂屋裡擠滿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丫鬟,有五六歲的,有七八歲的,都是安靜的坐著,或者站著。從她們簡單、質樸、單調的衣衫上,可以看出這些小丫鬟身份低下。並非賈府各房裡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丫鬟。

  堂屋正中,賈環正坐在一張條桌後,手裡拿著一卷書,在講故事。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南宋年間,金人勢大,屢次南下,殺我漢家兒郎。江湖豪傑奮起抗爭,一時間各地風起雲湧。湧現出一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故事從臨安城外牛家村說起。」

  賈環給小丫鬟們講的是金庸先生的經典之作《射鵰英雄傳》。傻郭靖,俏黃蓉,東邪西毒,江南七怪。一大批個性鮮明的人物被描繪的栩栩如生。國仇家恨,兒女情長,故事性很足。

  賈環講了一天,才將第一部鐵血丹心講了小半,但也讓小丫鬟們聽的津津有味,而後散去。

  八月天時,一抹斜陽映照,滿地的瓜子殼訴說著熱鬧之後的蕭索。賈環在門口看著夕陽。

  晴雯和如意兩人掃著地。晴雯心直口快,對著賈環的背影抱怨道:「三爺,這是干嘛啊,好端端的給她們講什麼故事,還要陪上茶水和瓜子。」

  賈環回過身來,開玩笑道:「我在下一盤大棋。」

  不過這個笑點。顯然不適合晴雯和如意。兩人只是一陣迷糊。兩雙漂亮的美眸滴溜溜的轉著。

  賈環笑了笑,也沒有解釋。

  …

  …

  九月六日,休息日,賈環再次開講,聽故事的人數增長到四十多人。

  九月十二日,休息日,賈環繼續開講,來聽故事的人將賈環住處的屋簷給擠滿。靜靜的只聽到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九月十八日,休息日,賈環接著開講。賈府裡的一些大丫鬟都來了。如:侍書、紫鵑、雪雁、媚人、茜雪、司琪、入畫、翡翠、彩霞等。

  九月二十四日,休息日,賈環講完了射鵰第40回華山論劍。全書完。

  一則消息突然間在賈府裡流傳起來:府裡月錢每次都要晚幾日發放,還有剋扣,是因為璉二奶奶將銀子拿出去,在府外放印子錢吃利息。

  輿論的力量在緩緩的集聚之後,如同火山噴發一樣猛烈的爆發出來。山呼海嘯般湧動,彷彿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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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50 AM

第50章 王大善人?

  數十株松柏在抱廈廳外一字排開,夕陽斜照而來。九月底已是深秋時分,路邊野草枯黃。

  王熙鳳是在抱廈廳中和林之孝家的議事時聽來旺媳婦過來匯報知道消息的,當場手就抖了下。

  「哐當!」

  一聲脆響,名貴的汝窯茶碗跌落在青石地上。溫熱的茶水濺灑了一地。站在一旁的平兒趕忙扶住王熙鳳。

  「二奶奶,我先告退。明兒再來領二奶奶的話。」榮國府的內管家林之孝家的行禮後離開議事廳。有些事情聽不得。

  豐兒出去攔住了幾個要進來回話的媳婦和婆子。

  平兒感受手中王熙鳳身-體在發軟,沉沉的倚在她手臂上,急的眼睛都紅了,她心裡以為是賈璉出了事,剛才來旺媳婦是在王熙鳳耳邊說的話。將王熙鳳扶在椅子上坐下,輕聲問道:「奶奶,怎麼了?」

  王熙鳳感覺喉嚨有點堵,手指了下一旁哭喪著臉的來旺媳婦。平兒和豐兒就看著尖嘴猴腮的來旺婦。

  來旺婦苦聲道:「平兒姑娘,我在外面廂房裡吃酒賭錢。聽幾個管事婆子說奶奶拿府裡的月錢放印子錢吃利錢。一問,現在閤府都在傳這件事,趕忙來稟告奶奶。」

  「啊…」平兒倒吸一口涼氣,彷彿心都顫抖了下。這件事竟然傳得閤府都知道?真真是要命!

  …

  …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了。

  王熙鳳在議事廳裡失態的摔碎茶碗的事情以迅捷的速度在賈府內傳開。

  榮國府的內管家林之孝家的是個悶嘴葫蘆,不會亂說。即便她的女兒小紅在寶玉房裡當差。但,議事廳外等候著一群來向王熙鳳匯報的管事媳婦。人多嘴雜。

  王熙鳳在傍晚時分突然以「身體不適」的理由不再視事,帶著平兒、豐兒返回家中。這由不得管事媳婦們人心浮動,私下裡議論原因。

  到晚間時分,賈府裡的主子們近乎都在半公開的談論王熙鳳放印子錢的事情。賈府的輿論自底層爆發,終於將這股壓抑著的能量傳導到上層中。就彷彿腐朽的木板,在夜色中,在滔滔的洪流衝擊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快要封堵不住了!

  探春的心情是欣喜的,她恍然的明白賈環給她寫的「發動群眾,組織群眾」的紙條的含義;迎春是竊喜,她依舊是那個溫柔可親,性情懦弱的女孩,但她也想月錢足額及時發放;性格孤僻的惜春很好奇,她在想環哥兒突然間怎麼變得像大人了。

  賈寶玉從黛玉屋裡討論射鵰英雄傳回來,驟聞消息,一時間有些茫然。和媚人、茜雪、麝月、秋紋在屋裡議論起這件事的後果:鳳姐姐有可能會被剝奪管家媳婦的資格。

  影響太壞了。

  怕又是和環老三有關。

  …

  …

  賈環呢,在此時剛剛以一句「每一個女孩,都希望有一個屬於她的靖哥哥」作為結束語,送走了來他屋裡聽故事的彩霞、趙姨娘、小鵲、小吉祥。

  如意意猶未盡的咂嘴,給賈環倒茶。晴雯氣喘吁吁的從門外跑進來,她去了一趟東邊,還想著趕回來聽賈環點評射鵰人物的結尾,卻沒有趕上趟,忍不住撅嘴。

  賈環和丫鬟們笑說兩句,坐在書桌前。明亮的燈光映照著他黑色的眼睛。

  夜晚靜靜的。

  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夜晚。可以安然的等待。他在等待,等待著狂風驟雨席捲賈府,將魑魅魍魎橫掃!

  他要「幹掉」王熙鳳。

  …

  …

  賈母正房。賈府權力的中心此時還沒有感受到府中洶湧的輿論,依舊平靜祥和。

  賈母吃過晚飯,笑呵呵的將王夫人、李紈打發走。看起來很有福氣的老太太倚在榻椅中喝茶消食。襲人很盡心的在面前服侍。鴛鴦從屋外進來,欲言又止。

  鴛鴦今晚穿著青色丫鬟背心,粉底的衣衫,俏麗高挑。眉眼間有憂色。

  二奶奶拿公中姨娘、少爺、姑娘、丫鬟們的月錢去府外放印子錢的消息已經壓不住了。剛才琥珀來找她,大太太(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和太太(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在外面花園裡遇到吵起來,相互冷嘲熱諷。

  這是事情壓不住的徵兆。她再不回明老太太,若老太太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件事那就是她嚴重失職。可要她背後告二奶奶的狀這顯然也不行。她只能儘量「周全」些。

  賈母看到鴛鴦,笑呵呵的將茶碗放在襲人手中的托盤上,問道:「什麼事啊,鴛鴦?」

  鴛鴦道:「有樁事要回明老祖宗。」

  等賈母點點頭,鴛鴦接著道:「府裡近日在傳二奶奶挪用公中的月錢去外面放印子錢。說的有鼻子有眼。我是想:月錢沒有按時放是有的。每個月的日子都有偏差,有時早些有時晚些。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府外的事情,我也沒什麼見識,不大懂,說給老祖宗聽一聽。」

  賈母的臉色漸漸的陰沉下來。放印子錢?這是賈府這樣的人家應該做的事情嗎?簡直是敗壞家門清譽!

  「府裡有多少人知道?」賈母內心中還是想要遮掩過去。

  「應該有很多人。」鴛鴦不敢明說,只說推測。她若是說府裡都傳遍了,那她要怎麼解釋:到現在才說給老太太聽呢?

  賈母沉默一會,輕輕的嘆了口氣,疲倦的道:「明天讓鳳哥兒自己來說清楚罷!」

  這件事彷彿就這麼定下來,輕飄飄的揭過。許久之後,鴛鴦和襲人服侍著賈母睡下後,一起退出賈母的房間,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知道一場風暴就要來了。

  出來後,鴛鴦連夜去找鳳姐。

  …

  …

  第二天上午,賈府的眾多女眷齊聚在賈母正房中。就如往常某個時日女眷們來陪著賈母說笑、逗樂。但平靜、習慣之下,隱藏著種種暗流。

  李紈笑吟吟的說起小火爐好用的日常小事。現在已經是九月底,就要入冬。天氣漸漸的涼下來,可以考慮開始使用。王熙鳳幾個月前給她推薦小火爐,說了個小火爐有「三好」的俏皮話。傳得很廣泛。

  李紈說完,賈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林黛玉、迎、探、惜、寶玉、薛寶釵。並各自的丫鬟、陪房都是笑起來。

  這時,賈母突然道:「鳳哥兒,我近日裡聽說府裡有些不好的傳言,到底怎麼回事?」

  賈母說完,正房的客廳中頓時鴉雀無聲!

  來了。

  就好像賈府裡所有的情緒和壓力在此時此刻此地匯聚,噴出來,形成一個巨大的,看不見的風暴。她們此時就在風暴眼中。

  賈母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賈母說的是什麼事情。

  印子錢是高利貸的一種。民謠云:印子錢,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

  但凡和印子錢沾上的人家,等同於帶上「為富不仁」的帽子。這樣事關府裡清譽的事情,老太太不可能不過問。

  王熙鳳昨晚就得了鴛鴦的通知,已經和平兒商議好對策。這時,起身回答,臉上的表情頗為委屈,說道:「老祖宗,我這月的月錢是遲了幾日放。我因六月時環哥兒罵我,將趙姨娘和環哥兒屋裡的月錢給壓幾日。趙姨娘上月還找我鬧了一回。這事是我的錯。哪知,環哥兒懷恨在心,編了一套詞兒來編排我。我…我…」

  說著話,眼淚就滾滾的落下來。

  「原來是這樣。」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竟然有這樣曲折的緣故,覺得鳳姐兒說的有理。

  站在賈母身後的鴛鴦和襲人互相對視一眼:那一位爺真是個能折騰的,不聲不響的,一個月的功夫,就搞出這麼大動靜。這一位也是有能耐的。

  賈母驚訝的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王夫人淡淡的道:「有這事。為這事我還訓了趙姨娘幾句。」說著,眼神從身側不遠處的趙姨娘掃過。她才留意到趙姨娘竟然跟著她「混」進來了。

  王夫人這麼一說,眾人就更明白。前些時候,趙姨娘不是被太太打了一巴掌嗎?據說趙姨娘出言不遜辱罵了王家的祖宗。原來,根子是在鬧月錢的事情。

  眾人的目光看來,趙姨娘臉色訕訕的笑了笑。她罵人祖宗,確實理虧。即便不理虧。王夫人將她打了也就打了。大老婆打小老婆她還能到處說冤不成?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氣憤:讓你們看姨奶奶的笑話,等著瞧!

  她今天不是來看戲的。

  薛姨媽就有些奇怪:賈環傻了吧,這麼重要的場合,就讓他娘過來?以趙姨娘說話不著調、夾三帶四的水平,鳳姐兒今天要脫身實在太容易。

  想著,薛姨媽拿起茶杯悠然的喝了一口。

  看到趙姨娘,平兒、豐兒等人心裡都鬆了口氣。環三爺到底是個明白人,知道鬧也沒用。老太太心裡還是偏向她們奶奶的。不然鴛鴦也不會來提前報信。

  今天的事:奶奶先用體己將銀庫那裡印子錢的本錢補上。日後趙姨娘、環三爺的月錢按時足額的放。

  現在,先處理環三爺造謠的事。

  賈母正要說話。邢夫人突然插話道:「鳳姐兒真是好厲害的嘴。黑的能說成白的。哦--,但凡你有錯,都是和你有過衝突的環哥兒在說你壞話。都是他的錯。你就是一個好人、善人、體面人、乾淨人。呸!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自己!你去府外問問你王大善人的名聲?有幾個服你的。」

  「啊…」客廳裡的眾人面面相覷額,隨即發出一陣嘩然聲。邢夫人罵得太狠了,完全不是她平時的風格。這種連續的排比,氣勢磅礡的罵人方式,倒是讓大家不約而同的想起一個今天不在場人:賈環賈三爺。

  薛姨媽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這…風格喲!

  平兒、豐兒等幾人目瞪口呆。敢情都想錯了啊。大錯特錯!賈環今天的「槍手」不是趙姨娘,而是邢夫人。這從何說起啊?

  更關鍵的是,賈環不是要息事寧人,而是要往大了鬧。

  「好!罵的好!」趙姨娘在心底叫好。怪不得環哥兒讓她今天來,真是過癮、解氣。

  王夫人臉色平靜,看著她的妯娌邢夫人的眼色就越發的淡了。指桑罵槐呢!

  王熙鳳給邢夫人罵得滿臉燥紅,有點發紫,「我何曾有…」淚珠子滾滾落下來,「嗚嗚…」楚楚可憐。

  賈母不悅的看著邢夫人,道:「有事說事。我還在呢,你罵你兒媳婦算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51 AM

第51章 江湖技術誰更高

  邢夫人起身微微向賈母行禮,這才對哭泣著的王熙鳳說道:「鳳姐兒,你如今也不要裝樣子!府裡誰不知道你拿公中的月錢放印子錢,一年能有一千多兩銀子的生息。」

  一年一千多兩銀子的額外收入啊!這話又是讓客廳中的眾人微微動容。

  中國的事情,向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這錢誰心裡不眼紅?老太太、太太這個級別的月錢一年也才240兩。

  邢夫人接著「開炮」,「你說環哥兒造謠害你。我就問你一句話,環哥兒和趙姨娘這個月的月錢你放了沒有?」

  眾目注視。王熙鳳只是哭,並不回答。

  平兒心裡一磕磣。哪裡放了?8月份的月錢都沒給呢。這是一個口實。

  穿著淡雅衣衫的秀美少--婦李紈挨著王熙鳳坐著的,她眼角的餘光一瞥平兒的臉色,就明白了。心裡搖頭。再看看哭泣的王熙鳳,知道她這是打定主意要「硬抗」。

  襲人和鴛鴦兩個心裡各自揣測,明白王熙鳳的打算。二奶奶是管家媳婦,老太太、太太能為幾兩銀子的小事落她的臉面?

  薛姨媽老神在在的坐著。她這個侄女是個人才。哭得真可憐!

  邢夫人這邊到底不是「原版」,比賈環差多了。要是那個哥兒現在在這裡,估計鳳姐兒連躲的餘地都沒有。

  所有人都以為邢夫人只是從賈環那裡借鑑了幾句,後續乏力,再罵幾句就要熄火,然後等著老太太出來收拾局面。

  但邢夫人一看王熙鳳的表情就知道給賈環說中,立時信心十足的質問道:「鳳姐兒,我問你話呢?你連環哥兒這個月的月錢都沒放,還大言不慚的在這裡反誣環哥兒懷恨在心?

  我說你『顛倒黑白』還真是冤枉你了。你這是什麼?表裡不一,兩面三刀;口蜜腹劍,蛇蠍心腸。你這個人品性不行!」

  圖窮匕見!

  「謔…」眾人都是震驚的看著邢夫人。邢夫人今天吃藥了啊!這麼生猛,竟然攻擊王熙鳳的人品。

  一旦,王熙鳳給打上一個蛇蠍心腸的標籤,她的名聲就臭了。繞了半步,原來殺手鐧在這裡。

  這種「先把對方的名聲搞臭,再來論事情對錯」的手法很高明。但邢夫人絕對是不會的。她有這份心思,怎麼可能多年來在賈府裡被王夫人壓著?

  不少人心裡在想一個人的名字:賈環!

  正在哭的王熙鳳這時也不哭了。她要再不為自己辯駁,帽子就帶上了。王熙鳳紅腫著漂亮的丹鳳眼,嗚咽的說道:「太太這麼說,我也是沒臉活了。我一個人管著府裡大小事,每天處理兩三百件。壓環哥兒的月錢一次就夠了,還能天天盯著他不成?」

  「你怎麼犯不著?還有什麼齷蹉事你做不出來?」趙姨娘就想要跳出來說話,她可不是怯場的人。但總算還記得賈環的叮囑,到嘴的話又嚥回去。

  這話說的!李紈心裡是不信的。她可是知道王熙鳳讓廚房拿餿掉的飯菜給賈環。

  鴛鴦、襲人心裡都嘆口氣,還以為是要「龍爭虎鬥」,沒想到二奶奶已經被逼得服軟,快要認輸。賈環真是個厲害的。她們得說個「服」字。

  …

  …

  但就在這時,薛姨媽笑著打圓場,說道:「興許是下面的人搞出的差錯。看鳳姐兒可憐的。快擦擦臉,坐下來。平兒,快去給你們奶奶端水進來。」

  這是要甩鍋!

  眾人頓時都明白。這話也就薛姨媽這個身份地位能說。邢夫人和王熙鳳是婆媳關係。王夫人一般是不方便說話。而賈母現在在表面上要保持「裁判」的架勢。鴛鴦倒是看的明白,但她一個大丫鬟那夠資格和邢夫人辯論?

  薛姨媽其實也是看明白賈母和王夫人其實都不可想「嚴懲」王熙鳳但又要給賈府上上下下一個交待的心思,這才開口說話。

  都是出來「混」的,誰沒兩把刷子?

  平兒出去端水。這鍋肯定不是她背。薛姨媽早在話裡點明了。平兒在賈府裡上上下下的口碑相當好。

  王熙鳳身邊的來旺媳婦小眼睛轉著,心裡一陣發苦。這口大黑鍋只能是她背。誰都知道她前段時間在廚房裡刁難賈環屋裡大丫鬟晴雯的事情。

  來旺媳婦走前兩步到客廳中央,跪在地上給賈母磕頭,「老太太,太太,我們奶奶早吩咐把月錢放下去了。是我財迷心竅,私吞了姨奶奶和環哥兒的月錢。我有錯。請老太太、太太責罰。」

  這話是相當假的。來旺媳婦是王熙鳳的陪房。她是從金陵王家跟著王熙鳳過來的。是心腹中的心腹。即便事情是她做的,難道她會理解錯王熙鳳的意思?

  但此刻,賈府的掌權者們只是需要一個背鍋的人選而已。賈母看向邢夫人。

  邢夫人卻是有點傻眼。賈環派晴雯給她口述的預案中可沒有如何應對王熙鳳「甩鍋」這一條。哼哼哧哧的想了半天,決定不理這一點,先把利益撈足,不能白辛苦一場,說:「

  老太太,不管是不是鳳姐兒做的,她放印子錢的事情確鑿無疑。老太太只要派人去鳳姐兒房裡去看看就能找到印子錢的借票。鬧這麼一遭,我看鳳姐兒自此也不要在管府裡的事了。」

  賈母臉色陰沉著,差點氣得想要大罵:賈府背個放印子錢為富不仁的名聲,你能有什麼好處?

  邢夫人這話是相當失水準的。眾人都是不以為然。這怕才是她的真實水平吧?王熙鳳的家能隨便抄?這簡直是笑話。

  王夫人手握著檀珠,淡淡的道:「鳳姐兒管家管的井井有條。大太太的意思是誰來管?」

  邢夫人道:「我的意思是讓王善保家的來管。」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

  站在迎春身後的司琪就見她姥姥王善保家的笑的老臉開花。心裡鄙夷。做夢呢!

  賈寶玉和幾個姑娘們都是在小心翼翼的喝茶,儘量不在這種場合發出聲音,以免引起注意。但她們誰都知道,今天這次爭論的背後有賈環的影子。

  他已經超越了少爺、姑娘們這個等級。

  王夫人很直白的拒絕道:「她不行!」

  話音一落,王善保家的臉上笑容就僵住,青一塊,紫一塊。尷尬至極。客廳裡不少人心裡笑道:活該。就你這樣的,還想管事?

  邢夫人就想要說話,突然間發現她似乎說話沒有什麼力量了。

  如果賈環此時在這裡,肯定要感嘆邢夫人真是個「豬隊友」。他給邢夫人傳的話根本不是這樣的。

  他要剝奪王熙鳳在賈府裡的管事權。但推薦的是賈璉和王熙鳳認的「乾女兒」,現任榮國府的實權內管家:林之孝家的。這兩人的組合才是賈府各方可能認可的人選。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意思:賈璉和王熙鳳是一家人。但,賈璉和王熙鳳又分別是兩個人。他們對王夫人的忠心程度是不同的。

  然而,邢夫人自作主張,很貪婪的想要將她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推上去。這個人選,連司琪一個丫鬟都知道不可能通過。

  邢夫人意識到不對,立即改口,說道:「那讓璉哥兒來管,讓林之孝家的協助。」

  但此時形勢已經變化,王夫人已經不需要讓步,強硬的道:「璉哥兒一個爺們,怎麼管後宅的事情?」說著,不理邢夫人,對賈母道:「老太太,印子錢的事情子虛烏有。但要讓鳳姐兒避嫌。府裡的謠言自然沒了。以後放月錢的事情讓林之孝家的來管。其餘照舊。」

  賈母點頭,言簡意賅,帶著不可置疑的意志,「好。」

  這回輪到邢夫人目瞪口呆。王夫人三下五除二就將她的意見拒絕,然後將事情定下來,她一根毛的好處都沒撈到。這劇本不對啊!

  邢夫人很難搞明白:有些話,要在佔據優勢的時候第一時間說出來。第二次提條件,就沒有絲毫的用處。

  客廳裡的眾人都感覺今天的事情有點「虎頭蛇尾」。二奶奶的權柄根本沒有多大的損失。林之孝家的是她認的乾女兒,說句話,能不聽?當然,每年一千兩銀子的利息錢肯定是損失了。

  …

  …

  大事說完,剩下的就是處理正跪著的來旺媳婦。都知道她在給王熙鳳背鍋,但處罰免不了。客廳裡的氣氛慢慢的鬆下來,一個巨大的風暴就這樣緩緩的消散。

  重新洗過臉的王熙鳳坐在椅子上,鳳眼紅唇,自有一個嬌豔少-婦哭後的嫵媚,梨花帶雨一般。心裡暗暗的鬆口氣。

  覺得「虎頭蛇尾」的人,那都是旁觀者的想法。她現在的感受是劫後餘生。她很清楚背後給邢夫人出主意的是賈環。今天要是賈環在場,她估計就得乖乖回家做個「賢妻良母」。但邢夫人到底是不行,太貪心了些。

  平兒也暗自鬆口氣,她手心裡捏了一把汗。放印子錢的借票連夜就轉移出府。但大太太要是盯著奶奶的名聲不放,問題還是很大。特別是她們在對待環哥兒的事情上非常理虧!

  當近乎所有人以為今天的事情就要結束時,就在這時,一個人影驀的從客廳旁躥到中間來,動作敏捷,跪下來,高聲道:「求老太太、太太給我做主。來旺媳婦說府裡庫房中有宮裡貢品的胭脂,詐騙了我20兩銀子不還。求老太太、太太給我做主。」

  眾人定眼看去,竟然是趙姨娘。

  趙姨娘結結實實的給賈母磕了三個頭,「嘭嘭嘭」,哭泣道:「求老太太給我做主啊!」

  她到底是演技不行,沒有王熙鳳那樣說哭就哭的本事。沒有眼淚,有點像「乾嚎」。

  挺滑稽的!

  幾個有體面的婆子都輕笑出聲。趙姨娘在賈府裡可沒什麼地位。

  但剛剛感覺「劫後餘生」的王熙鳳臉色卻猛然的一變。要糟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52 AM

第52章 斬斷一臂

  王熙鳳剛剛劫後餘生,從賈環設的局中掙脫出來。

  她的損失並不算大。只是被剝奪了在府裡放月錢的權力。這會削弱她在賈府裡的權威。不能管月錢的管家媳婦,權威當然要弱一些。

  但,她相信林之孝家的是個明白人,會配合她。

  這樣,她在賈府的管理權力並沒有多少削弱。只是沒了一年一千多兩銀子的印子錢利息。這讓她有些肉疼。

  然而,趙姨娘的哭訴很有可能會斬斷她一條臂膀:來旺媳婦。

  陪房,是各主子心腹中的心腹,擁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忠誠度都是滿值。看王夫人,邢夫人派王善保家的要搜檢大觀園時,她派的就是陪房周瑞家的跟著。無他,自己人。

  來旺媳婦對王熙鳳來說,也是如此。

  現在來旺媳婦有可能被賈母重懲。

  王熙鳳天天罵趙姨娘「奴幾輩的」。趙姨娘的身份就是賈府的家生子,世代為奴。她是怎麼成為賈政的姨娘的?賈政可是賈母最喜歡的小兒子。

  縱然趙姨娘生得漂亮,但若沒有賈府長輩的允許,她怕是連賈政的邊都難得摸到,更別說生兒育女。

  真相只有一個:她是賈母做主「賞賜」給賈政的。

  眾所周知,賈母不喜歡不著調的趙姨娘。但,趙姨娘的的確確,是理論上賈母的「自己人」。

  她現在是哭著找賈母做主!理由正當。

  趙姨娘在賈府裡的地位並不高。書中有描寫,賈政叫賈寶玉過去訓斥,還是趙姨娘給打得門簾,做的是丫鬟的活。她天天在王夫人面前一樣,也是做丫鬟的活。但她也算是賈府裡的半個主子。她自己都說:「她是沒臉的主子」。

  那來旺媳婦是什麼身份。妥妥的奴才身份。

  那麼,在賈母這種「看重規矩」的人眼裡來說,來旺媳婦欺負趙姨娘,這是什麼性質的行為呢?

  奴大欺主。

  趙姨娘一個月的月錢就2兩,給來旺媳婦詐騙了20兩!足足十個月的工資。

  王熙鳳此時又怎麼能不把心提到嗓子眼呢?

  …

  …

  但這其實並非賈環讓趙姨娘來「對付」來旺媳婦的原因。他從來不把勝負壓在「規矩」上。

  所謂的規矩,在現代社會叫法律。很多人很天真的認為,法律可以決定事情的結果。但法律有用,還要警察幹什麼?

  規矩,在賈府裡面,就叫封建禮法。

  賈環不會天真的認為來旺媳婦來個「以下犯上」,犯規了,賈母就要發飆。這種認識太幼稚。

  起決定因素的是賈母對來旺媳婦看法和賈母的想法。

  而這一點,賈環是有把握的。

  …

  …

  賈母看著跪在地上的趙姨娘,心裡對她一點都不同情。竟然給來旺媳婦騙了20兩銀子。這麼個歲數的人了,一點心計都沒有。

  賈母再看尖嘴猴腮,一臉沮喪的來旺媳婦,心裡就有些厭惡。本來看著是個忠僕,現在看也是狡詐的。

  她雖寵著鳳姐兒,要也要鳳姐兒明白:印子錢不能放,損壞賈府清譽的事不能做。

  賈母就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是正室,對趙姨娘這種最低等級的妾室擁有生殺奪予的權力。

  王夫人表情淡淡的,道:「趙姨娘,你先起來吧!」她心裡有點不痛快。趙姨娘竟然在最後高喊「求老太太做主!」把「太太」兩個字給省掉。豈有此理!

  趙姨娘就依言起來,低眉順眼的站著。賈環早叮囑她,戲演完了就聽人吩咐,不要再多說一句話。

  王夫人看來旺媳婦不怎麼順眼。她做事情的「格調」比王熙鳳要高得多。裁決道:「來旺媳婦賠40兩銀子給趙姨娘。把來旺媳婦拖出去打四十板子。要她記著這個教訓。不准再犯貪財的毛病。」

  王夫人說完,看向賈母。

  王熙鳳心裡長長的鬆口氣。太太到底是向著她的。看似罰得重,但40板子又不會將來旺媳婦打死。事後,她並沒有損失。

  賈母點頭道:「處的很公正。就這樣。打完了,把她攆出去。我最見不得不知道規矩的人。」

  王夫人表情凝滯了下,但並沒有多說,輕輕的點頭。

  來旺媳婦有點蒙,怎麼處罰一下子變成這樣?這時,兩個健婦將「鬼嚎」著求饒的來旺媳婦拖出去,遠遠還聽到她的聲音,「不要啊,老太太,我不敢了,不敢了啊…,奶奶,救我。」

  如果有後悔藥,來旺媳婦肯定想吃一粒。早知道賈環有這樣厲害的手段,她惦記趙姨娘那20兩銀子幹什麼?

  正在站在客廳正中的趙姨娘臉上樂開了花。心裡舒暢至極,彷彿喝醉酒般的飄然感油然而生。

  讓你們看姨奶奶的笑話!

  剛才還在輕笑的幾個體面婆子都收斂了笑容,再看趙姨娘時,眼色略有些敬畏。

  來旺媳婦被拖走後,客廳裡變得靜悄悄的。

  王夫人、薛姨媽、李紈、鴛鴦、襲人等人都明白,這是老太太對鳳姐放印子錢的懲罰、警告。不許再有下次!但老太太說的這個「規矩」,是尊卑規矩,還是說不許詐騙的規矩,或者說是不准放銀子錢的規矩,就要看各自的理解

  邢夫人看到王熙鳳吃癟,心裡很舒服,但不怎麼滿意。她今天白辛苦一場,什麼好處都沒撈到。

  王熙鳳瞪大著眼睛,左手握著平兒的手,心裡像吃了蓮子般苦澀難言。

  到底是賈環棋高一著。也是怨來旺媳婦自己貪心。無緣無故的去黑趙姨娘的銀子。

  她在賈府裡的一條臂膀被斬斷了!

  …

  …

  賈母正房裡的一幕在當天下午就傳遍整個賈府。放月錢的權利移交給府內頗有威望的內管家林之孝家的。這讓賈府中的大小丫鬟們在私下裡歡呼。

  而隨著賈母、王夫人等主子眾口一辭的否認王熙鳳放印子錢,賈府中關於王熙鳳挪用、剋扣公中月錢去放印子錢的傳言開始平息。巨大的輿論風暴緩緩的平息下來,但它造成的衝擊還在慢慢的發酵。

  賈府東路,賈赦院正房中。下午的秋風吹過院落裡長滿枯黃樹葉的樹梢。

  賈赦剛從外面交際回來。邢夫人給賈赦匯報今天上午在老太太房裡的「爭鬥」。

  賈赦坐在椅子上,眼神不善的盯著邢夫人。邢夫人早前向他提起過賈環派晴雯來傳話合作的事情。他默許「合作」。但邢夫人顯然沒有帶回來他想要的結果。

  邢夫人說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賈赦的表情,推辭責任:「老爺,環老三說的根本沒用。我說了,但二太太和老太太不同意。」

  賈赦雖說昏暴好色,但涉及自身利益時還是有點頭腦、見識,不滿的哼一聲,「誰讓你要說讓王善保家的管事?不自量力。」

  邢夫人滿臉燥紅。她推王善保家的管事,其實就是想她自己來管事,撈銀子。

  賈赦道:「你以後還是叫他環哥兒吧!」說著拂袖而去。賈環確實去鬥了,但他這邊沒把握好機會,真是氣他了。

  賈環出色的表現,更加堅定了他「利用」賈環當先鋒的決心。

  邢夫人訕訕的送著賈赦離開。

  …

  …

  來旺媳婦給打了40板子,屁-股打開了花,心情沮喪。入夜時分,叫了兩個婆子抬著她來鳳姐院,向鳳姐討主意。

  她給老太太攆出賈府,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已經是秋冬之交了。夜裡天氣寒涼,鳳姐的屋中燒著炭盆,十分暖和。王熙鳳端著鈞窯茶碗,細細的品著茶,臉色在燭光的映照下,陰晴不定。

  來旺媳婦乾嚎著向鳳姐哭訴了一番,正靜靜的等待她的決定。

  鳳姐嘆口氣道:「來旺家的,你什麼時候貪墨趙姨娘20兩銀子的?我怎麼不知道。」

  來旺媳婦就有點傻眼。她確實沒有報備。

  鳳姐道:「那40兩銀子,我給你出了。你先在府外當差吧。我也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日後我再想辦法調你進府裡。」

  來旺媳婦懊喪的道:「是,奶奶。」

  鳳姐揮揮手,平兒出去叫了婆子進來,將來旺媳婦抬走。平兒回來,分明看見王熙鳳神情疲倦,給王熙鳳添了茶,關心的道:「奶奶,要不要早點睡。」

  鳳姐搖搖頭,表情平靜的對平兒道:「平兒,你去問問環老三,他想要怎麼樣?」

  平兒一愣,這是什麼話?突然間反應過來:奶奶這是怕了。很荒謬的事情:賈府裡的管家奶奶,竟然要怕一個庶子。這…算是服軟的話吧?

  但她今天全場在場,卻又能理解奶奶的心情。剛從危險中逃脫,還沒喘口氣,竟然讓趙姨娘這樣的小角色絆一跤,斬斷了「臂膀」:將來旺媳婦驅逐出府。這種大起大落真的很令人抑鬱、難受。

  關鍵是,誰知道賈環還有沒有後手?

  「奶奶,我這就去。」平兒心裡嘆口氣,在寒夜中出門。

  …

  …

  賈環最近因為「操縱」賈府裡的輿論,在書房的休息日時開講射鵰英雄傳,導致他的課業有所滯後。他現在每天中午都在書房裡吃飯、看書。

  即便是今天,他也沒有例外。

  傍晚時分,剛回到他屋裡就聽到趙姨娘「哈哈」的得意笑聲。賈環笑了笑。結果他中午時就聽來傳話的小廝說了。挑起門簾走進去。

  晴雯、如意、趙姨娘、小鵲、小吉祥都在,正圍著炭盆磕瓜子、說笑。

  趙姨娘笑的很誇張,笑得很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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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5:53 AM

第53章 拒絕和解

  「喲,環哥兒回來了,快過來坐。」趙姨娘坐在榻椅上,眉開眼笑的向賈環招手。幾個丫鬟齊齊的起身,嬌笑著給賈環拿書包、端茶、倒水。

  賈環將書包提給如意,坐在火盆邊,喝著晴雯遞來的「老君眉」熱茶,見趙姨娘額頭上有點紅,笑道:「娘今天辛苦了。」

  趙姨娘笑道:「磕三個頭,就能把來旺媳婦趕出去,我賺大了。那個賤婦也有今天。哈哈!」趙姨娘又忍不住大笑。

  賈環也笑起來。趙姨娘在賈府裡壓抑多年,難得有個釋放的機會。

  小鵲眨眨眼睛,笑著問道:「三爺,那我們以後的日子會好過了嗎?」小吉祥和如意就眼巴巴的看著賈環。似乎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是真理。她們三個丫鬟實在是過夠了「苦日子」,在賈府裡待遇差,受歧視,沒地位。

  賈環笑著點頭,「當然。」嘴裡安撫著幾個丫鬟的情緒,心裡卻是輕輕的嘆口氣。

  他是要「幹掉」王熙鳳的!這不是說在肉--體上消滅她,而是要剝奪她的管家權力,將她從他的敵人的名單裡面划去。沒有了管家權力的王熙鳳哪有資格和他斗?

  但,邢夫人這個豬隊友,令他功虧一簣。幸好他之前在賈璉那裡下了伏筆。不然,他又得面臨王熙鳳無休無止的「糾纏」。

  他是一個討厭宅鬥的人。好在,通過趙姨娘幫忙,逆轉,斬斷了王熙鳳一隻臂膀。算是有所收穫。對得起一場辛苦。

  但賈環並不認為這個「血淋淋」的教訓能夠讓王熙鳳長點腦子,不要再來惹他。在人際關係中,如果成為敵人,基本上以後就是敵人。除非是有利益上的合作。

  相逢一笑泯恩仇,這種逼格很高的事情,在現實中很難遇到。

  賈環的話音剛落,小鵲、小吉祥、如意三個小姑娘就歡呼起來。晴雯抿著嘴笑,她來賈環屋裡晚,沒什麼感受,「我去提晚飯。」

  賈環吩咐道:「晴雯,要一點酒來,慶祝一下。」如意、小吉祥立即兩個小姑娘饞眼的看著晴雯。要慶祝得多要些好吃的回來。

  晴雯笑盈盈的點頭,明眸嫣然。她心裡也為三爺感到高興。很明顯,二奶奶給這麼折騰一遭,還敢來惹三爺嗎?不怕三爺繼續這麼來一回?而來旺媳婦被攆出賈府,當真是大快人心。前些時候天天罵她呢。

  晴雯去提晚飯。趙姨娘喝著茶,好奇的問賈環,她心中還很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她好不容易當一回人生贏家,回味無窮,細節方面自然也要琢磨琢磨,日後也好在人前吹噓。

  「環哥兒,你怎麼就確定我今天求老太太能夠懲罰那個賤貨。」

  小鵲、小吉祥、如意都豎起耳朵。

  賈環之前勸趙姨娘跟著王夫人「混」進去,只是教她怎麼做,並沒有說原因。沒有結果,自然是然並卵。現在戲演成了,說說也無妨。就笑道:「這是一種推測…」

  他在做商業預案時就習慣將所有的情況都羅列出來,然後每一種情況都準備幾條處理辦法。不一定是最有效的。可如果事情出了意外,能保證拿出應對措施來。

  他是理工生,程序員出身,擅長的就是羅列各種ca色,然後在ca色中寫代碼執行。確保函數能在各種入口值傳遞進來時正常執行,不會溢出、死循環。

  這就是準備工作。他能在職業生涯中爬到中層的管理職位,和這個習慣是分不開的。因為,他始終會在老闆面前拿出辦法來。不一定最好、最優,但能做事。

  賈環這次教趙姨娘,也是如此。

  其實,如果邢夫人識字,他就不會讓晴雯去傳口信,而是會給邢夫人一份完整的預案。文字記載的內容,傳遞的信息當然比口信更多。邢夫人也不至於在王熙鳳「甩鍋」之後不知道怎麼做。

  賈環給趙姨娘準備的方案,就是針對王熙鳳甩鍋的預案。賈環並不能料到薛姨媽回去,也不能料到薛姨媽會開口幫王熙鳳。他只是把他自己的事情:準備工作做到極致。

  鳳姐為了保住名聲,甩鍋絕對是她的必選答案之一。排序在前三位中。

  那背鍋的角色可能是平兒、豐兒、來旺媳婦等。來旺媳婦在廚房裡罵晴雯,賈府裡不知道多少人知道。她背鍋的概率很高。

  如果是來旺媳婦背鍋,趙姨娘就可以啟動報仇計劃。

  「來旺媳婦背鍋之後,她在老太太,太太心中就屬於需要被懲罰的對象。娘你再抖點猛料出來,再進一步消減她的印象分。領導對你印象不好。這問題就很大了。」

  「有個流傳很廣的段子。這麼說的: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賈環充滿著現代化氣息的語言,趙姨娘和三個小姑娘聽很新奇,又不大懂。但並不奇怪。賈環口中經常冒出這樣的詞語來。

  賈環給她們解釋一番,這時晴雯也回來。將飯擺開:碗碟羅列,美酒佳餚,香氣飄溢。眾人紛紛動筷。

  抿了口雞湯,賈環笑著繼續道:「我是覺得,老太太肯定要給來旺媳婦重懲。她作為府裡的大家長,放印子錢這種事,知道了,絕對不能容忍。至於怎麼懲罰我就不知道。」

  「所以,我讓娘在最後一句時,只喊請『老太太』做主。刺激下太太,上個雙保險。」

  王夫人這種看似寵辱不驚的人,內心越是驕傲。趙姨娘這種小角色,竟然不要她做主,這勢必會刺激到她內心的驕傲。這種不滿的宣洩口顯然會是來旺媳婦。

  但就結果來看,賈母還是有幾分為賈府的公心。這畢竟是她的地盤。而王夫人很冷靜,她更看重她的個人利益。想也是,賈母死後,兄弟分家,到時候繼承榮國府的可是賈赦、邢夫人。

  賈環分析的很細緻,趙姨娘卻是聽的一臉的迷糊,喝著酒,嘆氣道:「我這樣的人,怎麼就生了你這樣一個厲害的兒子!」

  最後一句話把賈環和幾個丫鬟都給說的笑起來。這是自黑,還是自誇呢?

  正笑著,就見平兒從從門外進來,穿著一身水藍色的綢緞褂子,容貌清俊,她年紀和鴛鴦等相仿。平兒的表情有一點複雜,笑的有些勉強,「姨奶奶和三爺在吃飯呢。」

  賈環對平兒還是很尊敬的,這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上回「才子佳人話本」事件還得虧她先透了口風。無奈大家如今的陣營不同。賈環站起身,微笑道:「平兒姑娘,可是二嫂子找我有事?」

  平兒點點頭,看看正在吃飯的趙姨娘等人。

  晴雯、如意幾個丫鬟就自覺得站起來。賈環笑著擺擺手,「你們吃你們的。我們出去說。」就和平兒走到了屋外的屋簷邊。

  此時,月影橫斜,一抹淡淡的月光落在台階上。秋風吹過。

  平兒心裡微微一嘆,這也是個體貼下人的性情,晴雯她們幾個好福氣,說道:「三爺,我們奶奶讓我來問你:你想要怎麼樣?」

  這話說的,簡直是顛倒黑白!賈環啞然失笑,反問道:「其實,我倒蠻想問問二嫂子想怎麼樣?是我先惹她了嗎?」

  平兒頓時啞口無言,心裡有些慚愧。她到底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在對待賈環上,確實是鳳姐理虧。只是她的立場還得要站在鳳姐這邊。

  賈環不為己甚,他讀紅樓時,很欣賞平兒,現在也很尊重她。笑了下,道:「你去回二嫂子: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怎麼可能在現在與王熙鳳「和談」?

  很多人總是設想在最後勝利時讓敵人跪在地上唱征服,好爽。其餘的時候應該隱忍。但這多半實現不了。該表達自己的情緒,一定不要吝嗇。

  平兒無奈的苦笑。念詩啊!她哪聽得懂?這大概又是在赤-裸-裸的嘲笑奶奶不識字。

  她只得到一個大致模糊的「拒絕和解」的信息。但從賈環鏗鏘有力的聲音中聽得出他繼續「追擊」的決心,就勸道:「三爺,這何苦呢。都退一步,就此罷手吧。奶奶吃了今天這樣的大虧,肯定不會再和三爺為難了。」

  賈環搖搖頭,認真的道:「平兒姑娘,以鬥爭求團結則團結存,以團結求團結則團結亡。我願意和二嫂子和平共處。但是這個前提,是我和她的實力在同一水平線上,達成均衡。僅僅是憑口說,我不信,你不信,二嫂子也不信。」

  平兒又給賈環說的無言以對。她感覺她面對根本不是什麼8歲的小孩,而是一個洞察世情的成年人。

  平兒想了想,道:「三爺,那我去給我們奶奶回話了。我…我是真不希望你們繼續鬧僵。」

  賈環笑了笑,沒說話,目送平兒遠去。

  王熙鳳不會再有機會和他繼續鬥下去的!她想太多了。

  …

  …

  賈環倒不是故意用主席的詩作答,用意嘲諷王熙鳳不識字。他沒那麼無聊。

  他的想法是:我說了我的想法,聽不聽懂那是你的問題。至於,揣摩我的想法,那是你的事情。

  王熙鳳聽了平兒帶回來的答案,是怎麼想的無從得知。第二天聽說是二奶奶昨晚摔碎了幾個名貴的茶杯、花瓶。

  賈環對這樣的傳聞只是笑笑,照常上學。他在賈府裡從銀子買來的伙食待遇全面恢復。對趙姨娘的孝敬也恢復正常。

  他在賈府裡艱難、窘迫的處境已經一去不復返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17 AM

第54章 第二次見面

  農曆十月初已是入冬時節。一場小雨落在軒峻壯麗的園林院落中,帶來微寒的涼意。

  王熙鳳給剝奪了管月錢的權力,但她依舊是賈府的管事奶奶,大權在握。賈府最近並無多大的變化。眾多丫鬟、婆子們都在小小的期待著十月二十日這一天的月錢。

  屋簷邊雨滴點落在青石台階上。一身樸實藍色綢衫的榮國府內管家林之孝家的帶著兩個小丫鬟到東跨院求見王夫人。

  金釧兒給通傳了一聲,就退了出來,在偏廳的暖閣裡和彩霞、彩雲、玉釧兒說話。王夫人房中就剩下王夫人、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

  「太太,我已經核實,銀庫中月錢並無虧空部分。我來回太太:上個月月錢各房裡短了的一弔錢要不要補上?」

  王夫人一副無可無不可的神情喝著茶。心裡明白:王熙鳳已經將挪用放印子錢的部分補上。但同時,鳳姐兒也騙了她一回,竟然說是外頭爺們商議的:姨娘們每位的丫頭分例減半。(詳見原著第三回)

  林之孝家的恭敬的、耐心的等候著王夫人的指示。

  好一會,王夫人才淡淡的說道:「不用了。這個月的月錢找個名頭足額發放。」

  「是,太太。」

  林之孝家的離開後,王夫人問身邊周瑞家的,「可查明白了?」

  周瑞家的心裡還在暗嘆:林之孝家的這算是告狀吧?她還是二奶奶的乾女兒呢!這年頭,人心吶….。突然聽到王夫人問,忙笑道:「查明白了。環哥兒在他屋裡講一個射鵰的故事,很多小丫鬟都去聽,還有些婆子也去了。不知道怎麼的,流言就傳起來。」

  王夫人點點頭,吩咐道:「去給環哥兒傳話,讓他下學後來我這裡一趟。」

  周瑞家的忙答應了,出去安排人去通知賈環。今天是十月初三,賈環還在書房上學。聽說近日裡他中午都在書房中苦讀。這哥兒是個厲害的。

  …

  …

  賈環在下午5點許從書房裡放學出來,在書房院子的門口將錢槐買來的甜食小吃分給賈琮、賈蘭。賈蘭擔心回去給她娘問,只吃不拿,他平時也吃得到,並不饞,小大人似的慢慢吃。倒是賈琮作為賈赦的庶子,很難吃到這些。

  「環哥,璉二哥過兩天要回來了。」賈琮吃著甜食,主動向賈環爆料。

  賈環嫌「三哥」不好聽,很容易讓他想起印度阿三,早讓賈琮改口。笑著將手裡剩下油紙包的甜食給賈琮,「琮哥兒,你平時直管玩你的,不要想這些。」

  他不過8歲,賈琮才多大?他並不希望這個真心和他親近的弟弟捲入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

  賈琮「哦」了一聲。

  說了一會話,三人在門口分別,賈環、賈蘭一起進了二門內。

  賈蘭梳著總角髮髻,穿著一身暗青色的錦服,很粉嫩的小正太。回頭看看沒有跟著的長隨,悄然的舒一口氣,敬佩的道:「三叔,你那射鵰的故事真精彩。我聽素雲姐姐講完,還覺得不過癮。我娘都誇你寫得好。說開篇那首滿江紅,有男兒慷慨壯烈、金戈鐵馬之氣,可惜只有上半闕。」

  雖說有李紈的嚴令,但他還是喜歡跟三叔一起玩。

  一首詞分上下半闕。賈環開篇說射鵰,只吟誦了半首岳飛的滿江紅。但凡故事書,或者話本,都要開篇來一首詩詞,不管是原創還是借鑑,都是用來提升故事逼格的。

  君不見,四大名著的三國演義,開篇就是明朝三大才子楊慎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賈環微笑道:「是岳武穆的詞,大嫂要看下半闕,姑娘們那裡都有。」李紈的文學素養還是很高的。探春、惜春、黛玉早打發人來向她要了這下半首詞。

  賈蘭笑了笑,他哪敢給他娘說啊!

  …

  …

  賈環和賈蘭在東跨院門口道別,進了王夫人的正房。恰巧薛姨媽和薛寶釵正在屋裡陪王夫人說話。

  賈環鬱悶的給王夫人磕頭請安。他不給人磕頭的想法,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實現。

  王夫人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道:「環哥兒,我聽說你在你屋裡給丫鬟們講你新寫的話本。」

  賈環知道這是「秋後算賬」。王夫人之前說,不許他再寫話本,他也答應了。但他早有應對之策,說道:「回母親,是之前寫好的話本。上回父親將開頭收了去。最近課業繁忙,我閒暇放鬆。先生說,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他料定賈政和王夫人是相敬如「冰」。王夫人不可能去向賈政求證。

  整部紅樓,竟然沒有賈政和王夫人的生活細節描寫,卻有賈政和趙姨娘的細節。這預示著什麼,可想而知。

  王夫人不置可否,淡淡的道:「以後不許再這樣。大家公子,學人講故事成什麼了。」

  她要把漏洞堵上。不能再有下次。

  賈環也沒有再用故事發動輿論的想法。王熙鳳已經是過去式。至於王夫人,用這樣的辦法是扳不倒她。就道:「是,母親。」

  王夫人見賈環答應的痛快,心裡稍微舒暢了些,說:「這是你薛姨媽、寶姐姐。還不快來見過。」

  這是賈環如今在賈府裡的地位。如果他還是那個小透明的庶子,王夫人此刻就要將他打發下去。而不會將他介紹給薛姨媽和薛寶釵認識。

  賈環早看到薛姨媽、薛寶釵。之前在賈母的偏廳裡也照過面。但這才是第一次正式見面。便向薛姨媽、薛寶釵見禮,「賈環見過薛姨媽,寶姐姐!」

  薛姨媽是王夫人的妹妹,年紀略顯年輕,古時貴婦裝扮。笑的和氣。讓身後的香菱給賈環拿了兩個金裸子,笑著道:「環哥兒是個有出息的。這給你拿去頑。」

  薛寶釵起身給賈環回了一個萬福,大家閨秀般微笑著道:「見過環兄弟。」禮數平等。

  小雨綿綿,正是黃昏。薛寶釵穿著一襲素雅的白底淡水粉色長衫,梳著劉海,容貌精緻絕美,肌膚白皙,氣質嫻雅淡然。端得是一個好女孩。

  賈環心裡對比了下87版紅樓的薛寶釵。電視裡面的寶釵,氣質冠絕,極為出眾。後面的紅樓夢版本再無可與之相比者。但,比此時的寶釵,在容貌上還要遜色三分。評分:90分偏上。

  閒話幾句。賈環就打算告退。寶釵雖美,卻還沒到她人生最美的時刻。他對薛寶釵是遠觀似的欣賞,並沒有強烈的親近之意。她是個冷美人。

  這時,薛寶釵嫻雅的輕聲道:「我有個疑問正好要問環兄弟。環兄弟那個射鵰的小說是怎麼想出來的呢?」

  她十分好奇。這樣的小說,沒有一定的生活閱歷,根本就寫不出來,這不是光憑想像力、大量閱讀就可以的。還有嬰寧、倩女幽魂等故事。

  薛寶釵一雙美麗的杏眼落在賈環臉上。漆黑的眼眸如同寶石般明亮,白皙豐盈的俏臉在燭光下熠熠生輝,人比花豔。

  賈環差點就失神,心裡讚一聲,說道:「我往日喜歡在京城裡到處玩耍,聽城牆腳,城隍廟的一些人講過故事,胡亂編的。」

  王夫人搖著頭喝茶。

  薛姨媽顯然是知道射鵰的內容,點評道:「立意是好的。忠君報國。就是打打殺殺終究不是我們這樣人家的氣派。」

  閒話了幾句,薛姨媽邀請賈環有空暇到梨香院去玩,賈環就告辭著離開。

  他沒想到他和寶釵的第二次見面,竟然會是在今天這樣突然的情況下。

  薛寶釵的顏值無疑是極高的,品性、氣質都是一流。在二十一世紀,妥妥的女神一流的人物。「縱是無情也動人」是對她的美麗的褒獎。但他只是想欣賞她的美麗、才情。並沒有追求、愛慕她的想法。

  不裝勇敢的男生太可愛,不裝可愛的女生太勇敢。

  …

  …

  「誒…!」

  賈環正走神,就聽得耳邊響起幾聲清脆的嬌笑。回過神,卻是金釧兒、彩雲,彩霞在暖閣門口笑。正在他眼前揮手、攔著他的是彩霞。手裡拿著他的書包。

  彩霞穿著菱白色的掐牙背心,抿著嘴,白皙的鵝蛋臉上淺露著嫵媚溫柔的笑容,將書包遞給賈環,「三爺,你的書包都不要了啊?」

  賈環就笑,「彩霞,謝了。」前些時候,他給彩霞送了幾樣吃的,玩的,當做謝意。

  其實給女孩子送禮物,最好是手鐲,金釵之類的首飾。但這些東西彩霞要是用起來,保不準會給王夫人發現,還要提防著她的那些姐妹們。另外,他也不想彩霞誤會。

  不過,即便只是玩耍的小玩意和吃的東西,貌似也給彩霞和金釧兒等人誤會。

  彩霞輕笑道:「這謝什麼。」

  金釧兒笑著推彩霞一把,「快說呢。再不說,人家魂兒都給寶姑娘勾走。」

  彩霞性格老實,當真就低頭小聲道:「三爺,我嘴上才擦的胭脂,你吃嗎?」說完嬌羞的滿臉通紅。

  我去!

  賈環足足愣了幾秒。這是誘-惑吧?

  賈寶玉很喜歡吃丫鬟的胭脂。說白了就是看那個丫鬟順眼就要吻人家。他連鴛鴦都想親幾口。還叫個好名字:愛紅的毛病。擱在現代,罵一句「色-情-狂」,斷然沒有問題。

  當然,賈寶玉和賈家的「大仲馬」賈珍比,那是小巫見大巫。

  「咯咯…」金釧兒、彩雲兩個掩嘴嬌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賈環笑著搖頭,彩霞這明顯是被兩人捉弄了。吃胭脂這種事,就算真做,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啊。情犢初開的小姑娘喲。

  賈環不想彩霞在她的朋友面前沒面子,說道:「彩霞,下次吧。」

  彩霞這時也反應過來,羞得飛快的逃回到暖閣裡。金釧兒和彩雲哄笑。

  看著樂不可吱的兩個小姑娘,賈環心情也好起來,想起他初中時那青春飛揚的年紀,撐開油紙傘,走進夜色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18 AM

第55章 興師問罪

  入冬的小雨纏綿不休,帶著陣陣寒冷的冬意。

  由南而北,從金陵坐船,由京杭大運河至通州的賈璉等人感覺尤甚。南方冬天的冷是入骨綿綿的濕冷,北方冬天的冷是凜冽如刀的乾冷。

  眾人在通州住了一晚,十幾輛馬車從通州起行,直抵崇文門外大街賈府的倉庫。這一帶是京城的物資集散地,源源不斷的南北貨物在這裡彙集分發。

  安排妥當後,賈璉帶著管事周瑞、心腹旺兒、昭兒、興兒由天下第一稅關之稱的崇文門入內城。

  京城在大格局上分為宮城、內城、外城,建築物大約以同心圓的格局營建。再以中軸線被分成了兩個縣,西半部是宛平縣,東半部屬於大興縣。

  賈府所在的四時坊位於內城,西半部,屬於宛平縣。賈璉一行抵達賈府角門時,恰好是下午申時。

  璉二爺回府的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賈府。

  眾人之所以如此敏感,是因為璉二奶奶給賈三爺設局「欺負」,差點權柄盡失。而璉二爺和二奶奶夫妻一體,豈能會沒有表示?

  十月八日傍晚,賈璉派美妾平兒到賈環住處下帖子,約定十月十二日中午在醉仙樓見面喝酒。

  …

  …

  十月十二日正好是書房的休息日。賈環提前給王夫人稟告了一聲,徵得了同意,換了衣衫,帶著趙國基、錢槐,步行前往崇文門大街上的醉仙樓。

  京師數百萬人口,崇文門大街更是京城是有數的繁華之地。三人從四時坊出來,往崇文門大街而去。一路上市面繁華,人流如織。

  趙國基擔憂的道:「環哥兒,璉二爺怕是要找你的麻煩。我的事就不要說了。」

  來旺奉了二奶奶的命令,將他從蜂窩煤手工作坊開除。他現在重新跟在賈環身邊當長隨。賈環給他說過,等璉二爺回來,就再說說這件事。

  錢槐不以為然的道:「大伯,璉二爺還不如璉二奶奶呢。以三爺的本事你怕什麼?保管讓你繼續回去當作坊的管事。」

  這馬屁拍的!

  賈環笑了笑。他既然敢赴宴,當然還是有幾分把握應對。

  步行至位於崇文門大街的醉仙樓。中午時分,三層樓高的酒樓,車水馬龍。門口進出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群。在知客的招呼下,進了酒樓,一股清幽之氣撲面而來。假山、園林與絲竹之聲渾然一體。

  醉仙樓是京城裡知名的酒樓,文化氛圍很濃厚。在酒宴時,提供歌舞、琴簫表演。還會不定時的有翰林、名士在此舉辦文會。

  賈璉在二樓訂了包廂,心腹小廝昭兒守在樓下,帶著賈環三人到二樓「酒」字包廂處。

  醉仙樓二樓的包廂是用杜甫《飲中八仙歌》中寫李白的四句詩中的字來命名。詩曰:「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賈環推開門走進去。

  趙國基的心陡然提起來。錢槐一個半大小子懂什麼?爺們的地位和奶奶的地位不同,要更高。

  …

  …

  賈府西路,距離鳳姐院不遠的抱廈廳內,王熙鳳正準備離開議事廳回家吃午飯並午休。平兒、豐兒兩人在收拾著案幾上的牙牌、茶杯等物品。

  王熙鳳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嘴角忽而掠過一絲笑意,說道:「該到了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平兒卻是聽得懂了。心裡幽幽的嘆口氣。還真給賈環說中。還要斗。只是奶奶到底是很忌憚賈環,這次是讓二爺出面。

  二爺要教訓賈環,手段就很多了。甚至於將環哥兒打一頓,都是可以的。府裡本來就是講究:兄長教訓弟弟的規矩。看賈琮就怕二爺怕得厲害。

  平兒收拾心情,答道:「應該開始了。」

  「回吧!」王熙鳳的丹鳳眼中就閃過一絲得意。她可是和丈夫都說好的。

  …

  …

  賈環推開門。

  包廂佈置的優雅,一名清倌正在屏風下彈琴。正中的酒桌上,賈璉正在獨自飲茶。他一身白藍相間的錦袍,唇紅齒白,很英俊的公子哥兒。

  賈璉見賈環進來,臉色淡然,道:「環哥兒來了,坐吧。」說著,吩咐酒樓上酒菜。

  他剛從外面回家就聽鳳姐兒惱怒的說她被人欺負了,斷了一年一千多兩銀子的財路,要他幫忙出口氣。

  一聽才知道是賈環。鳳姐兒說說不過他,小手段又弄不過他。更兼得他和大太太(邢夫人)有默契,設了一個局,又將鳳姐兒當眾罵哭,差點權柄盡失。

  當真是好本事啊!真當他璉二爺是擺設嗎?原本鳳姐兒被賈環氣得吐血,他就要找賈環說道說道。只是他事情忙,要去金陵採辦,前幾日才回府。

  賈璉的臉色將包廂內的氣氛渲染的有些壓抑。

  賈環點點頭,安靜的坐到圓桌邊。

  跑堂將精美的菜餚一一送過來:四盤佳餚,一壺美酒。片刻見,包廂中香氣四溢。

  賈璉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冷笑道:「環哥兒,你倒是好本事啊。六月份把你二嫂子氣得吐血,接著又挑唆大太太將她當眾罵哭。你當我是擺設?」

  說著,賈璉從懷裡拿出一張100兩的銀票,壓在桌面上,冷冷的道:「這是你在蜂窩煤作坊裡兩成乾股的折價。咱們兄弟的情分就到此為止。我聽說,你還打算針對你二嫂子。現在你給我一個交代。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巨大壓力撲面而來。

  賈環知道,如果賈璉要教訓他,手段比王熙鳳要多得多。王熙鳳不過是賈府內管家的。除了吃住用度,能拿捏他的地方實在不多。而賈璉則不同,他手中握有賈府的人脈資源,要打壓他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給賈璉盯著,他在賈府外賺銀子,基本不可能。

  但他今天並非沒有準備。

  賈環沉默了幾秒,問道:「璉二哥知道二嫂子給我吃餿掉的飯菜嗎?」

  賈璉本來正冷厲的盯著賈環,聽到這話,禁不住愣了下。鳳姐兒沒給他說這事。

  賈環停頓了一會,再反問道:「六月份的事,二嫂子要給我扣一個寫才子佳人話本的名聲,璉二哥知道嗎?」

  賈璉微微沉吟起來。

  賈環繼續道:「八月份、九月份,二嫂子扣下了我和我娘屋裡的月錢不發,璉二哥知道嗎?」

  賈璉盛氣凌人的氣勢開始弱下來。以他的性子,幹不出扣人月錢這種齷蹉事。鳳姐兒確實做的過份了。

  賈環長身而起,向賈璉拱手行禮,朗聲道:「我尊重璉二哥維護二嫂子的心意。一個男人若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實在太窩囊。所以,這100兩銀票我收下,蜂窩煤作坊的合作就此中止。

  璉二哥是個講究人。換一般人,這100兩銀子我拿不到。璉二哥講究,我也不能不講究。這是關於蜂窩煤作坊『日進斗金』的方案。請璉二哥收下。」

  賈環說到「日進斗金」四個字,賈璉心裡就一動。他怎麼都不會和銀子過不去。

  賈璉心裡這樣想,從一開始就刻意營造的壓力、氣氛頓時消失在無形間。

  賈環從袖袋裡拿出用幾張竹紙寫成裝訂好的方案書,遞給賈璉。這是他收到賈璉的帖子之後寫就的計劃書。作為一名曾經的大型企業中層管理人員,寫一份可行的市場計劃書輕而易舉,手到擒來。

  賈璉接過後並沒有立即翻閱,而是看著賈環。他還等著賈環的最終答覆,再做決定。

  賈環重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緩慢而堅定的道:「我現在在府裡的狀況還不錯。二嫂子不要再來惹我。我們相安無事。二嫂子如果還想將我踐踏在地上踩兩腳,我必然會還擊。」

  「哼!環哥兒,你是個帶把的!」賈璉嘲諷道。他對賈環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希望賈環去向鳳姐兒道歉。但聽了賈環三個問題,強迫賈環去道歉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賈環笑了下,沒說話,拿起酒杯喝酒。態度就這樣。你璉二哥看著辦!

  賈環並不認為他對付王熙鳳有錯。誠然,賈璉給他的壓力很大。但他不屑於在賈璉面前「求饒」,說幾句:保證不再去惹王熙鳳的話。

  雖然,他確實沒有再去對付王熙鳳的計劃。

  一個人做事需要靈活變通,但有些原則要堅持。受點壓力膝蓋就發軟,這樣的人做不了大事!

  賈璉看了賈環一會,見他始終從容的在喝酒、吃菜,冷哼一聲,翻閱起賈環給的「日進斗金」方案書。

  他心裡還是不滿賈環這個態度。對璉二爺沒有應有的尊重,這是你一個8歲的小庶子應該有的態度嗎?

  但隨著閱讀計劃書的深入,漸漸的,賈璉的臉色開始發生變化,心理也在發生變化。賈環的計劃書寫的並不長。主要涉及蜂窩煤手工作坊的:市場、擴建、管理、銷售、成本控制、採購等。

  蜂窩煤這樣能夠充分提高熱能利用率的產品,天生就有著市場競爭優勢。賈環描繪的宏圖,是讓賈璉將蜂窩煤從供應給賈府,擴大到供應給四王八公等勳貴的府上。這會帶來多少利潤?

  一盞茶的功夫,賈璉就翻到最後一頁,看到賈環列出的簡易的財務報表,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冬季三個月,預期利潤8千兩銀子。這是一年的利潤啊,以後年年有。

  賈璉抬頭看向賈環,聲音興奮的微微有點地顫抖,「環哥兒,你確定?」

  賈環淡然的點頭,「確定。」

  突然間,賈璉忽而覺得有點尷尬。這樣「點石成金」的手段拿出來,賈環那2成的乾股就值100兩銀子嗎?

  他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但賈環這小不點公然「欺負」他的妻子,讓他繼續和賈環合作做生意,他可拉不下這個臉。

  糾結啊!

  賈璉心中翻騰著猶豫、困惑的情緒,都忘了他約賈環吃飯是來興師問罪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18 AM

第56章 新的敵人

  賈璉糾結著:他璉二爺是個講究人,不屑於白占人便宜。可如果給賈環三五百兩銀子收購這2成股權和方案,鳳姐兒知道了,肯定要和他鬧。著實令人頭疼。

  賈環怡然的品著美酒、佳餚。賈璉的反應不出他的意料。賈璉不可能對一年8千兩利潤的生意不感興趣。

  他要是有實力做,也不會將這單生意讓給賈璉。他現在也是窮人一個。

  但這單生意的關鍵不在於蜂窩煤的優勢,而是在於賈府的人脈。把蜂窩煤推銷到和賈府交好的勳貴府上需要人脈資源。所以賈璉能做,他一個8歲的小屁孩做不成。

  本來沒有和王熙鳳鬧翻的話,他在蜂窩煤手工作坊佔2成乾股,也可以分一杯羹。他是打算等賈府的蜂窩煤燒起來後再遊說賈璉的。但現在自然是不提。

  然而,賈環並非是要白白的送給賈璉一樁富貴。賈璉剛才還要興師問罪,他得有多喜歡被虐,還巴巴的送上財富。

  賈環有他的想法和打算。

  見賈璉還在糾結著,賈環「善解人意」的道:「璉二哥無需糾結,自然是要以夫妻感情為重。璉二哥若是覺得過意不去,可以幫我安排下趙國基的工作。」

  賈璉深深的看了賈環一眼,見他不似做偽,輕輕的嘆口氣,「環哥兒,你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怎麼就和鳳姐兒看不對眼?行,二哥答應了。」

  賈璉和賈環只是堂兄弟,還給著嫡庶之分,他心裡肯定是維護王熙鳳。

  再者,賈璉人品不錯。但不代表他不愛財。賈環都說了不要錢,他難道還要硬塞?他還沒「老實」到這種程度。

  更何況,在賈璉心中這其實是賈環的「買命錢」。有這筆銀子的情分在,他不會再去追究賈環「欺負」王熙鳳的事情。

  「來,咱哥倆兒喝一杯。」賈璉舉杯和賈環碰了一杯,爽朗的笑道:「環哥兒,今天的事就此揭過。記著你的承諾。你慢慢吃,二哥有事,先走一步。」

  他現在坐下來和賈環一起吃飯喝酒,挺尷尬的。

  賈環笑了笑,點點頭,起身目送賈璉離開包廂,然後坐下來自斟自飲。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

  他給賈璉的承諾是什麼?概括起來,就是不惹事、不怕事!

  但他那天對平兒是怎麼說的呢?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這是要繼續「追殺」王熙鳳的想法。

  這兩個表態是相互矛盾的。看起來,他是屈服在賈璉的壓力之下。雖然態度強硬,強調自衛反擊權,但到底沒有說要對王熙鳳「趕盡殺絕」。

  然而,真實的原因並非如此!賈璉太高看他自己了。竟然以為賈環想要「求和」而賄賂他。

  再來梳理賈環的計劃:邢夫人當了豬隊友,賈環要干掉王熙鳳,剝奪她管家的權力的謀劃,實際上是失敗了。但賈環依舊認為王熙鳳不會再是他的對手。原因就在賈璉身上。

  賈環要給王熙鳳重新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她的丈夫:賈璉。很明顯,賈璉要是搞外-遇、偷-情,王熙鳳會優先找誰的麻煩?理所當然是賈璉。

  如果鳳姐兒不自量力,想要兩面開戰,賈環剛剛給賈璉承諾:你再來惹我,我就會回擊!

  單對單,王熙鳳都不是賈環的對手,更何況加上賈璉?所以,賈環接下來其實根本就沒有準備對付王熙鳳的計劃。屆時,要對付「雙線作戰」的王熙鳳,易如反掌。

  那麼,賈環是打算怎麼將賈璉樹立為王熙鳳的敵人?

  伏筆在賈環早早的就和賈璉合作蜂窩煤。賈環如此「欺負」鳳姐,在夫妻感情和睦時,賈璉會不出頭?那麼,賈環就有機會將他的煤炭擴大生產的方案兜售給賈璉。

  接下來,賈璉一年有8千多兩銀子的進賬,王熙鳳的印子錢利息1千多兩還給賈環給弄掉。此消彼長。璉二爺房裡,誰會更強勢些?還是鳳辣子嗎?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更重要的一點,男人有錢就變壞!

  更何況賈璉本身就是十分好色!看過紅樓夢的人都知道。女兒巧姐出天花,按照習俗夫妻分房睡,賈璉偷「多姑娘」。王熙鳳過生日,賈璉偷鮑二媳婦。後面又偷娶尤二姐(養二-奶)。

  賈寶玉說他:惟知以淫樂悅己,並不知作養脂粉。寶二哥的話直白點說:賈璉只知道啪啪啪,自己爽,不懂情調。

  賈環做的事情,不過是將賈璉內心的猛虎給釋放出來。

  王熙鳳不會有機會再做賈環的敵人!

  她,已經是過去式。

  …

  …

  賈璉坐車離開了醉仙樓返回家中。他早和王熙鳳約好,處理完賈環就回去吃飯。當然,重點是讓鳳姐兒開心。

  滿心期盼著賈環去道歉認錯的王熙鳳在等待賈璉歸來,她注定要失望。

  賈環是沒興趣向她認錯。王熙鳳也沒料到她此後再無力找賈環的麻煩。

  十月已經入冬,賈璉談成一家勳貴府上的供貨協議,就能立即有銀子進賬。

  鳳姐將要面臨的是一場全新的「戰爭」。名字叫做:保衛婚姻!

  …

  …

  醉仙樓中,賈環在包廂中慢慢的品著美味佳餚,他難得出來一趟。彈琴的清倌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十分清淨。

  突然隔壁包廂傳來一陣喧嘩的吵鬧聲。似乎是什麼文人在聚會,在爭論高低。

  賈環笑著搖搖頭,怡然自得的喝下最後一口玉泉酒,到底是8歲的身體,喝了2杯白酒,就感覺有點發飄。

  賈環將身上帶著的《射鵰英雄傳》拿出來丟在桌上,他等會還要去找四時坊仁和書店的老闆呂承基賣書。預期50兩銀子。

  賣書不賺錢,在報紙上連載武俠小說才賺錢。就像金庸辦《明報》時一樣。但賈環現在是沒辦法辦報紙的。就他預估,在周朝辦報紙至少要找到南書房行走,軍機處大臣這個級別的人物做後台才行。

  酒足飯飽後,賈環從二樓「酒」字號包廂裡出來。飯錢賈璉已經付過。

  趙國基和錢槐兩人在偏廳裡等著,忙迎過來。三人正要一起下樓離開,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喊聲:「賈兄,賈朋友,近日可好?」

  賈環看過去,就見二樓走廊上穿著白色儒衫的林心遠,驚喜的快步走過來,拱手一禮,熱情的笑道:「賈兄,許久不見!」

  「林兄好!」賈環微笑著和林心遠見禮,心裡卻是有點犯嘀咕。林老兄熱情的有點過頭了。他和林心遠不過是一樁生意的交情,沒有人生「四大鐵」的共同經歷。

  林心遠笑哈哈的邀請道:「賈兄,我和書院的同學在此聚會暢飲。以你的才華,當有一席之地。且跟我來。」說著,不由分說的拉著賈環,進了隔壁包間中。

  趙國基和錢槐兩人只能無奈的繼續在酒樓等候。

  寬敞的雅間中,十幾名青年士子分三桌而坐,各自穿著襕衫。氣氛熱烈。正是賈環剛才聽到熱鬧的包間。

  正站著說話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青年,濃眉大眼,神采飛揚,揚聲道:「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諸君以何破題?」

  眾士子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說的八股文技藝。

  賈環心裡就有些奇怪,他以為林心遠拉他來是擋槍的。但八股文他現在連門都沒入。他的學習進度還在學《孟子》。拉他進來有什麼用?

  林心遠帶著賈環在左邊一桌落座,給在座的四名士子拱手見禮,介紹道:「這位是在下的好友賈兄。也是個讀書人。今日偶遇,特邀請他來此共飲。」

  幾名士子紛紛笑道:「既是林同學的好友,當可入座。先聽劉國山高論。」

  賈環8歲的年紀,面容稚嫩,安坐在酒桌邊。聽這十幾位士子分別發表「高論」。慢慢的也聽出些門道。

  在座的學子,功名以劉國山為首,其餘的還有三名過了府試的童生。餘者都是縣試、或者下場沒有收穫的學子。比如林心遠這樣的。年紀十六,還沒有過縣試。

  劉國山是今科的秀才。他家資巨富,得中秀才後,一生富貴無憂。今天便是他請客,邀請聞道書院和白檀書院的二三好友來此聚會論文。

  賈環正疑惑林心遠拉他來撐場的用意時,劉國山朗聲笑道:「諸位同學,想必之前都已經聽說,今天各寫詩一首,我擇佳作在家中的書局刊行。」

  賈環一聽就明白了。敢情林心遠是要他來幫忙寫(抄)詩。心裡頗有點無語。他和林心遠還沒熟到這份上吧?

  這時一名青衫士子站起來道:「國山兄所言極是。不知林子明可有佳作與我等一觀?」

  林心遠,字子明。聞言,不自信的道:「在下近日事情繁忙,暫無詩作…」

  青衫士子立即翻臉,譏笑道:「林子明莫非看不起國山兄?不帶詩作也來赴會。不知道你是忙著滿身銅臭的商賈之事,還是忙著奉承五鳳館的名妓呢?」

  「哈哈。」眾士子哄笑。

  有人道:「五鳳館的五位花魁,我等但聽聞卻無緣一見。林同學倒是好福氣。」

  「錢多罷了!」

  林心遠臉皮都紫漲。他曾經在同學面前炫耀逛過京城中的五鳳館,見過水仙姑娘。不曾想,現在成了眾同學嘲諷的靶子。

  劉國山臉色稍稍變化,看林心遠的眼神有點異樣。他是文會的發起人,林子明不帶詩作而來,有點說不過去吧!

  青衫士子道:「林子明你既然沒有詩作,來此做什麼?混飯吃麼。我陳嘉運真是恥於與你這種錙銖必較的商人為伍!」

  「你…」

  同桌的一名二十出頭的士子打圓場道:「陳同學何必如此說。都是同窗。」

  賈環知道同桌的這位士子叫喬如松。上科過了府試的童生。家產殷實,為人惇厚。

  陳嘉運不敢得罪喬如松,拱手道:「與喬兄無關。我不過是一逞口舌之快,報昔日一箭之仇。齊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在下不才,也學一學春秋古人。」

  包間中眾士子哄笑。有人笑道:「陳同學,是學君子還是學小人?」

  喬如松見狀,輕輕的嘆口氣。林心遠往日得罪了不少人。

  林心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站起來道:「陳嘉運,你自負學問、詩才。好,我今天偶遇了一位朋友,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詩才。」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到了正在喝茶看熱鬧的賈環身上。

  我去。賈環無語的皺眉。打個醬油都能有事?幫林心遠應付下,他有心裡準備。隨便抄一首不出色的詩就行。他也不是冷面人的性格。

  但林心遠這樣推他出去打擂台,不好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19 AM

第57章 強行裝逼

  賈環心裡不滿林心遠的做法,給架在火堆上烤,但現在卻是無法脫身。

  宴會的主人秀才劉國山向賈環拱手,說道,「這位朋友請了,還未請教名諱。」

  賈環客氣的回禮,道:「在下賈環,在家中讀書。與林兄是好友。今日偶至,多謝劉前輩款待。」

  賈環這話說的很客氣。劉國山笑道:「好說,好說。聖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林子明既然說賈兄有大才,我等先品賈兄好詩,再借詩下酒,開懷暢飲。」

  眾多童生一起起鬨道:「正該如此。」氣氛熱烈。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讀書人。

  這時,穿著青衫的陳嘉運冷笑一聲,「結髮童子,也敢言詩乎?千字文認全沒有?」他算是聽出來,能請的起塾師的人家,家境豈會差?賈環又和大商賈之子林心遠交好,應該是一類人,家世累富。這讓他尤其的不爽。

  有書生笑道:「陳同學何必憤世嫉俗。初唐四傑駱賓王7歲做『詠鵝』詩,今日焉知賈小友不能作詩?且聽之。」

  陳嘉運在同學裡面憤世嫉俗是出了名的,最喜歡杜工部兩句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但凡家境優渥者,他必然不喜。

  陳嘉運哂笑道:「駱賓王這一千年來還沒出一個。明朝三大才子解縉、楊慎、徐渭,個個博古通今,才華絕倫,也沒有見到有少年早發者。賈朋友若是要背誦李杜詩篇,就不要拿出來現眼了。」

  又有人笑道:「不然,前朝奸臣嚴嵩九歲入縣學、十歲得秀才功名。」

  我靠。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陳嘉運質問賈環的氣勢又被同學打斷,氣的臉皮漲紅。

  賈環也看出來,這位陳同學雖然中了童生,在今天聚會中也算佼佼者,但他的人緣並不好。

  當然,賈環身邊的這位富二代的林同學人緣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陳嘉運拉仇恨的氣勢雖然被他的同學打斷,但賈環給人鄙視心裡還是不爽。他本來是個冷靜的成年人,但此時剛喝了兩杯玉泉酒,酒意湧上來,針鋒相對的道:「

  這位陳朋友請了。在下雖然年幼。也聽先生講過,韓昌黎有言: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此而已。沒有以年齡論學問的道理。」

  說罷,吟誦道:「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包廂在靜寂了幾秒後,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喝彩聲。

  「好!」

  「好!」

  「好詩!」

  劉國山道:「好氣魄。正該如此。唐詩宋詞已經寫到極致,寫到盡頭。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賈朋友高才,我不如他。」

  喬如松輕輕的點頭。賈環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大氣魄,出口成章,真是難得。

  剛才類比賈環與嚴嵩的士子叫許英朗,字文謙,這時笑道:「好詩。我等正要聽賈朋友的佳作。取紙筆來。」

  陳嘉運冷笑一聲,盯著賈環。

  賈環身邊的林心遠則是冷笑的盯著陳嘉運:看你還狂不狂?

  賈環從侍女手中接過紙筆,在酒桌上提筆立就。旁邊的喬如松念道:「觀府中海棠偶感。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好詩!」在座的童生都是識貨的。考秀才,要考試帖詩。押韻,對句,這都是基本功。誰肚子沒有背熟《對類》,《韻詩訓》,《訓蒙駢句》,《笠翁對韻》?

  蘇軾的這首《海棠》水準很高。這個時空並沒有,賈環將它抄出來,自是贏得懂詩詞的眾童生一片叫好聲。一個「恐」字寫盡賞花時的心情:那種狂放、灑脫、酒意酣然、以花為友、孤寂落寞等等情緒,不一而足。

  若賈環再大幾歲,一眾童生怕是要問他:海棠者,何人也?以花喻人,可見旖-旎。誰神經病大晚上看花啊?美人閨中看美人才是正解吧。

  同座的童生給賈環倒了一杯酒,賈環拿起喝了,頭飄飄的,問陳嘉運,「八歲童子作詩畢,還請陳朋友將你的詩拿出來一觀。」

  這是反打臉了。

  在場的士子們都感到好笑。賈環這兩首詩已經展露出功底。技壓全場,毫無問題。陳同學這是自作自受。當然,誰也沒料到8歲的小孩會如此厲害!

  陳嘉運臉色抑鬱,很有點不好看。他雖然有詩才,但跟賈環這種抄詩達人怎麼比?

  林心遠喝著酒,譏笑道:「剛才聽陳同學高談闊論,怎麼現在啞火了。醜媳婦終究是要見公婆的。拿出來吧,讓諸位同學,前輩品一品你素日自傲的詩。」

  喬如松搖搖頭。林子明說話到底是尖酸了些。

  陳嘉運給架著,只得將他準備好的一首詠梅詩拿出來,「紅酥開遍瓊苞碎,為誰消得人憔悴。層冰積雪暗香時,再擬小園黃昏會。」

  許英朗將陳嘉運的詩給念出來。就有幾人叫好。確實還不錯。而林心遠也不怎麼得人心,無人幫他譏諷陳嘉運。

  有人笑道:「一首詠海棠,一首詠寒梅,都可算是佳作。不過,陳同學這首詩似乎有鳳求凰之意,莫非是寫給你素日所仰慕的詩詩姑娘。」

  「哈哈!」眾人又是一陣取笑聲。教坊司的花魁蘇詩詩年方十五,名揚京城,獨佔鰲頭。他們這些小童生哪裡有緣一會?只不過是遠遠的見過她的歌舞表演。絕色佳人蹁躚舞,可令漢時飛燕誤。

  將賈環的詠海棠詩和陳嘉運的詩放在一起說佳作,明顯是瞎扯。

  賈環酒意翻湧,噓著眼睛,看著長臉的陳嘉運。本來事情可以就此揭過,但賈環心裡頭一口氣還沒出完呢,強行裝逼打臉:「倒是巧了。我也有一首詠梅的詞。

  欲問江梅瘦幾分,只看愁損翠羅裙。麝篝衾冷惜余熏。

  可耐暮寒長倚竹,便教春好不開門。枇杷花底校書人。」

  這是一首「浣溪沙」的詞。出自清朝著名詞人:納蘭容若,所有明穿網文中最喜歡,最必須抄詩的對象。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奠定了他在中國文學史的地位。

  二十四歲將詞作集結,又稱《飲水詞》。三十歲去世。時人云:「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可見其詞的影響力之大。

  民國四大國學大師王國維評論說: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唐詩宋詞。國學大師王國維說,「北宋以來,一人而已。」這是極高的評價。

  賈環且吟且喝酒,吟出第一句「欲問江梅瘦幾分」之時,滿場笑聲戛然而止,寂靜無聲,各自看著賈環,屏息聆聽,見證精品之作的誕生。

  坐在賈環身邊的一名童生不斷的給賈環倒酒:上等的太禧白。一杯酒,一句詩。飄飄乎如馮虛御風!

  賈環現在的裝逼無疑是極其粗糙的,技術含量很低,拿納蘭容若的詞拼文采,自然是無往而不利。但請不要怪他。他自在穿越到賈府以來,哪裡真正的順心暢快過?

  就寶玉那小屁孩坑他,真要是在上初中時,他不照臉上抽兩巴掌,他名字倒過來寫。跟尼瑪傻-逼富二代一個德性。地球是圍著你轉的?來啊,誰怕誰?

  就王熙鳳那做派,總找他麻煩。要不是她的身份護著,真是要當面罵個狗血淋頭。罵一句「讀書人的事情,你懂幾個問題」算什麼?罵的還不夠深,還不夠痛!

  就王夫人那個搞法,真要是他的老闆,他早把辭職信砸在她臉上。讓你裝逼。愛咋咋地,哥不侍候了!

  還有賈母,要跪地磕頭請安。真要是他公司的董事長強行要他下跪,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你信不信?你大爺的!

  「枇杷花底校書人。」賈環唸完最後一句,手指著長臉的青衫童生陳嘉運,意興張揚的點了點,說道:「請不要把你那種低劣水平的詩和我…的作品放在一起。謝謝!」

  陳嘉運臉色頓時變成青色。但無人同情他。他出言不遜的惹到這位賈朋友。還能如何?

  「林兄,我們走。」賈環酣暢淋漓的裝完逼,打完臉,扶著林心遠出了包廂。

  包廂中,滿座童生鴉雀無聲。

  …

  …

  林心遠扶著賈環出了醉仙樓。趙國基、錢槐跟在身邊。賈環走路已經在飄,但思維還是清醒的,吩咐道:「舅舅,你去雇一輛馬車送我們回去。我和林兄說幾句。」

  林心遠笑喜氣洋洋,拱手道:「賈兄高才,在下佩服!此事算我欠了賈兄一個大人情。」

  賈環搖搖頭,「我有個問題,林兄和這些童生不對付,為什麼還要來參加今天的聚會?」

  林心遠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苦笑道:「賈兄,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賈環舉起手,制止道:「那就不要說了。希望不會再有下次。就此告辭。」

  他沒興趣聽一個男人說心事。林心遠這種人不可以當朋友。自己今天純粹是被他架在火上烤。當然,自己不會當場和他翻臉。君子絕交,不出惡語。但事後會疏遠他。

  林心遠連忙追著賈環,說道:「賈兄,賈兄,請聽在下一言。我家裡出了變故。我實在是不想在同學面前丟了面子。」

  賈環就停在路邊的樹蔭下,看了林心遠一眼。順便等著趙國基僱馬車過來。

  此時,他腦子想到的是在胭脂店裡遇到的那道美麗的倩影。貌似是林心遠的姐姐或者妹妹。只是,他現在記憶已經有些模糊。

  他已經忘記那美麗女郎的身姿、氣質。

  但,賈環做不出覬覦林心遠的姐姐或者妹妹,就和林心遠繼續交往的事情。商業上的事情,他可以接受虛與委蛇,爾虞我詐。但在生活中就算了。

  和林心遠不鹹不淡的聊了幾句,賈環坐進趙國基雇來的馬車,回到賈府。

  他現在這個狀態,實在不適合去和老狐狸呂承基打交道賣小說。

  …

  …

  雍治8年冬,賈環的三首詩詞在京城小範圍內開始流傳。不久之後,便在教坊司中流傳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1 AM

第58章 最後一課

  農曆十月中旬,京城已經入冬。天陰沉沉的,似乎醞釀著一場雪。

  京城西郊的許記酒樓中,兩名中年文士在二樓臨窗處小酌對飲,輕聲談論近日京城中流傳的好詞:浣溪沙-欲問江梅瘦幾分。

  在這個沒有傳媒業的年代,詩詞的傳播主要通過兩張嘴:文人和名妓。教坊司是官辦青樓,名妓在其間自是不必說。

  傍晚時分,郊外的酒樓生意冷清,二樓之上並無幾桌客人。兩人談得盡興。只是右側的文士面色聽到作者名之後略微有點古怪。

  「戶部貪-腐案了結。邱侍郎告老還鄉。章學士到低棋高一著。子修兄,今日你約我來飲酒,所為何事?」

  「文台兄,我接到家中來信,家母病重,我意欲返鄉經營,不再醉心舉業…」

  「唉…!」表字文台的文士長長的嘆了口氣,語調落寞,「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兩名文士的聲音漸漸的低下來。

  窗外,不知何時,下了一場小雪。

  …

  …

  十月下旬,天氣漸冷,小雪消融。

  三十日,下午時分,賈環寫了一幅字,將探春的丫鬟翠墨打發走,拿起削好的炭條當鉛筆,讓晴雯當模特,畫著素描畫當休閒。

  只是他的功底到底是業餘的,畫的不怎麼像。晴雯咯咯嬌笑著拿去如意取笑他。

  十月十二日和賈璉談判完,從府外回來後,他便一直在府內讀書。手中的射鵰英雄傳自然沒有機會賣出。不過,有賈璉給的100兩銀子進賬,在短時間內他並無經濟壓力。

  第二天早上,賈環在二門和長隨錢槐匯合,前往書房小院。十八日時,賈璉就安排了趙國基去東城外的蜂窩煤作坊任管事。

  賈璉怎麼和王熙鳳商量的,賈環就不得而知。年入8千兩銀子的生意,想來,他是知道如何保密以及與賈府的公產分開的吧!

  封建主義社會大家庭實行的是同居共財制度。男子的收入都要歸公中,做養家之用。但男子私下的收入,誰會傻到交入公中?

  另外,即便是「同居共財」,但依舊保留著個人資產。比如賈府中,王熙鳳的嫁妝,這就是她的個人資產。支配權給歸她。她的丈夫賈璉都不能動。

  同理,賈璉也可以擁有他的私產。這在紅樓裡面有體現,他要王熙鳳幫忙說服鴛鴦拿賈母的私房錢出來用,給王熙鳳和平兒聯手訛了200兩銀子。

  具體操作手法,看看國企的國有資產是如何流失的就懂了。

  而按照宋、明時期的記載,大家族之中,各房擁有私產、鋪子都是正常、公開的事情。

  …

  …

  剛到書房小院門口,賈蘭的長隨桂樹上來請安,「給三爺請安。」

  賈環就笑了下,「桂樹,你有事情?」

  桂樹賠笑道:「三爺,蘭少爺今天生病發熱不退,要請幾天病假。我想請三爺幫告知林先生一聲。」

  「我知道了。」賈環應下來,進到書房中坐下,準備功課。

  林先生崖岸自高,方正嚴肅,像桂樹這樣的豪門長隨,目不識丁,入不了他的眼,連話都懶得說一句。這是他身為舉人的傲氣。

  今天略有些異常,上午十點許,林高和(林舉人)才姍姍來遲。正在自己看書的賈環和賈琮向林高和行禮問好。賈環說起賈蘭發燒請假的事情。

  林高和擺擺手,長嘆一口氣,「無需請假了,今日是最後一課。我已經向東翁辭館,下午就會離開貴府。」

  「啊?」賈環愣了下,好幾秒才恢復過來,驚訝的站起來問道:「先生怎麼突然要辭館?可是銀錢上有什麼困難?」

  林舉人這樣的塾師,京城的行情是每年四十兩的束修。賈府包吃包住。一年三節另有奉送。但林舉人若是有朋友來往,確實不大夠。京官都不大夠。

  賈琮眨眨眼睛,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他對林舉人辭館沒什麼感受。

  林高和看著自己的弟子,嚴肅的目光變得柔和,解釋道:「十天前,我接到老家來信,家慈病重。為人子者,最忌子欲養,而親不在。況且為師在科場蹉跎這些年的歲月,也是時候返鄉整頓家業了。」

  一個舉人在京城並不起眼,但在地方上都是鄉紳豪族一流的人物。只有窮秀才的說法,沒有窮舉人的說法。因為舉人免除其名下土地的賦稅徭役。

  一旦中舉,鄉間的平民、甚至中小地主都會「投獻」土地,將之掛在舉人名下,避免國家繁重的賦稅徭役。舉人每年可以收到不菲的地租。

  這只是經濟利益,還有政治上的種種特權,比如見官不跪等等。因而,還有「金舉人銀進士」的說法。

  賈環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林先生母親病重,他還如何挽留?行禮道:「學生祝先生回鄉一切順利!」

  林高和離開,他的學業就得中斷。他現在才剛剛將《孟子》學完。四書學完之後,還要選本經,再要學八股文技巧。

  林高和一走,他明年二月的科考必定無望。

  林高和點了點頭,溫聲道:「你不必擔心。聞道書院的講郎葉鴻雲和我是至交好友。你拿著這封薦書去書院。聞道書院的山長、講郎都是學識過人、品行高潔的儒者。學業不用擔心。」

  賈環心裡鬆了口氣,接過薦書,「謝先生。」

  林高和道:「你天資聰穎,去了書院,不要因為自己的天資高於同學而得意。要用心讀書,爭取早入考取功名,解除你目前的困局。

  讀書人講究:立德、立功、立言。此為三不朽。為師希望你能以此為目標而努力。」

  賈環鄭重的向林高和行禮,「學生謹記!」

  立德、立功、立言是儒家提倡的「三不朽」,由春秋魯國叔孫豹提出。人的生命有限,最終會死去,但存留在世間不朽的是三件事:立德、立功、立言。

  偉大的資產階級革命家、軍事家拿破崙曾經說過,等他死去,在歷史書上佔有的篇幅不會超過一頁紙的四分之一,但他的《拿破崙法典》將會永存。事實也確實如此。這就是立言!

  賈環並沒有如此高尚的情操,但值此立志之時,他還是有些觸動!

  林先生是一位儒者。真儒。不同於賈政的假道學,不是賈寶玉口中的腐儒。儒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但世事無常,人力有窮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林高和滿意的撚鬚微笑,「上課吧。隨我念神童詩。」

  「是,先生!」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滿朝朱紫貴,儘是讀書人。」

  「學問勤中得,螢窗萬卷書。

  三冬今足用,誰笑腹空虛。」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學乃身之寶,儒為席上珍。

  君看為宰相,必用讀書人。

  莫道儒冠誤,詩書不負人。」

  朗朗的讀書聲,一遍又一遍的在學堂中響起。林舉人念一句,賈環和賈琮念一句。

  林舉人要返鄉,自此不打算再進入考場。數十年前他也是在老師的督促下,背著神童詩,激勵著自己,想著自己金榜題名之時。數十年的夢斷,如今唯有寄託在弟子身上。

  林舉人心裡,情緒紛飛!有淚灑長襟的感慨。

  賈環高聲唸著神童詩,心中的情懷激盪,又想起當年高三時。當年的寒門學子,考入重點大學。寒窗苦讀十數載,一朝聞名天下知。

  他不求躋身於朝堂,不求聞名於天下。他要的是:能像現代社會中,不用作奴才、掌握自己的命運、受人尊敬的活著。

  賈環自認為不是儒家門徒。現代社會的思想本就是偏法家、兵家。

  功名是敲門磚,功名是護身符。他需要功名來打破腐-朽墮落的賈家對他的限制。

  他沒有儒者那樣「兼濟天下「的情操。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就像國際歌裡唱到的: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每個人的命,都是自己掙的!自己選擇自己的活法。

  他不是儒家門徒,但他敬佩儒者。

  …

  …

  最後一課,在朗誦「神童詩「中結束。賈環、賈琮送林高和到住處拿行李,再送到外書房,賈政和一眾清客來相送。

  賈環跟著眾清客送到角門外,眼睛微微有些泛紅,鼻子發酸。賈政並沒有來送。等林舉人和眾人簡單的寒暄完畢,就要形單影隻背著行禮步行離開時,

  賈環長稽行禮,高聲道:「先生一路順風!」林舉人教授他四書的知識,是為良師。

  雖然林舉人給他留下了通信地址:大周福建承宣佈政使司延平府永安縣。但是,在古代這樣的交通條件下,真不知道此生是否有再見之日!有再聆聽教誨之時!

  林舉人回頭,笑了笑,安步當車,消失在賈府外大街的盡頭。時值冬日正午,雍治八年十一月初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2 AM

第59章 探視、再見

  蠟燭在賈環臥室中燃燒,帶著冬夜的靜寂。「啞啞!」寒鴉在窗外撲哧的掠過枯枝。

  賈環惆悵的坐在榻椅中。他還沉浸在離別的情緒中。

  臥室中,晴雯、如意悄然無聲的幫賈環打包衣服、書籍、生活用具,一一的細心整理好。

  晚上十點多時東西都收拾完。如意忍不住扁嘴,問道:「三爺,你真的不帶我和晴雯姐姐去聞道書院嗎?」

  賈環微徵了下。如意的問題將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

  林舉人走了,他的生活將發生巨大的變化。這讓他在離別惆悵中又帶著對新生活的嚮往、擺脫困境的輕鬆。

  他想過很多「逃離」賈府的方式,沒想到會是以「求學」這樣的方式離開這片窄小的天地。然而,倉促間,他依然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

  他的年紀太小,不適合在社會上走動,很危險;他的身份,暫時沒法弄到路引(身份證明),無法離開京城;而且,他這一次帶不走晴雯和如意。

  如果現在就一走了之,他對晴雯和如意會有愧疚。因為,他是問過兩個小姑娘意見的,打算帶她們一起離開賈府。

  這種想走,又因為現實的困境走不成的情緒折磨著賈環的內心,沉吟了許久,才回答道:「如意,我是去書院裡讀書求學,又不是去當大少爺的,怎麼帶你兩個去?」

  9歲大,模樣清秀的小姑娘就翹起小嘴,坐在高凳上,悶悶不樂。

  晴雯「噗嗤」笑了一聲,嬌俏無端,拉了下如意的衣袖,「誒,這有什麼可生氣的。」

  如意怏怏的道:「我就是不想每天見不到三爺嘛!」

  感受著小姑娘的依戀,賈環笑著搖頭,說道:「我出府去書院讀書。明年二月過縣試,四月過府試,八月過院試。三場考試考完了,就會回來。」

  「哦。」如意點點頭。她對賈環的依戀,有主僕之情,有朋友之情,有患難之情,也有小姑娘心底的小心思:她想當賈三爺的姨娘。

  晴雯抿嘴輕笑,先出了臥室。如意跟著賈環好幾年了,留點空間讓他們說話。

  身後隱約傳來兩人的對話。

  「三爺,要是考不中怎麼辦?」

  「哪有這樣咒我的?考不中秀才,三爺我的麻煩就大了。」

  「不…不是啊。我是想,三爺考不中要在書院裡讀書很久…」

  …

  …

  第二天上午,賈環去外書房找賈政說去聞道書院讀書的事情。但賈政不在家中,去了工部衙門坐衙。

  賈政的工部員外郎沒有上朝的資格。朝廷的大朝、小朝都和他無關。但政老爹的性格如此,方正呆板,每天準點去衙門裡枯坐,當泥菩薩。

  賈環在賈政的外書房門口和賈政的清客詹光(沾光)、胡斯來(胡來)應付了幾句,就回了二門內。先搞定賈政這邊,再去和王夫人說為好。

  賈環將懷裡的薦書收好,順著甬道往中路的李紈院而去。他打算在走之前去看看賈蘭。

  賈府中路的園林、院落景緻帶著鮮明的北方風格:軒峻壯麗,有著宏大、雄偉的氣勢。不像精緻幽雅的江南園林。此時,賈府中已經充滿冬季的景象。

  從甬道過王夫人的東跨院、趙姨娘小院、賈環住處、再往前走,靠近賈母住處的就是李紈院。

  院中寬敞,栽種著的桃李、松柏並列在兩旁。賈環在小丫鬟的帶領下進了院落。李紈的大丫鬟素雲笑著將賈環領到正房的偏廳中,笑吟吟的道:「三爺,蘭哥兒好多了,還在養。怕病氣沖撞了你。奶奶正在偏廳裡陪東府的蓉大奶奶說話。」

  蓉大奶奶,就是賈蓉的妻子秦可卿。

  賈環就笑了笑。素雲和他的大丫鬟如意的關係不錯。他和素雲打過幾回交道。印象還不錯。進了偏廳,就見兩個氣質各異的美女正坐在深紅色的桌幾邊說話。

  穿著素雅的淺藍色罩衫的美女是李紈,肌膚白膩,容顏秀美,二十歲左右,一舉一動充滿了閨房少--婦獨有的風情。

  秦可卿穿著妍麗的綢緞水粉色外衫,身量中等,比之李紈略顯纖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嬌媚動人,國色天資。

  李紈得體的微笑著道:「環兄弟來頑了,快請坐。」又介紹道:「這是東府的蓉大奶奶!」

  賈環現在在賈府裡地位很高。無人敢惹。鳳辣子都委屈的認輸了呢,不敢再找他的麻煩。但李紈是怕了賈環那個沖脾氣,可不敢和他親近。

  秦可卿纖纖裊裊的起身,向賈環行了個禮,「秦氏見過環叔。」賈環年紀雖小,但比賈蓉要高一輩。秦可卿算是賈環的侄兒媳婦。

  賈環回了一禮。秦可卿神情溫柔,描著細細的長眉,金釵銀飾帶在髮髻上,白皙圓潤的臉蛋,說話輕聲細語,自有一股溫柔婀娜的韻味鋪面而來。

  賈環心裡暗讚一聲,似乎可以用這兩句詩來形容秦可卿給人的第一印象: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溫潤如雨,輕柔似風。

  難怪賈府上下都喜歡她。並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貌。待人接物都很妥當。

  素雲就將賈環來看賈蘭的事情說了。李紈就笑道:「倒要謝環兄弟。蘭兒早起在院子裡讀書染了風寒。請太醫來用了藥,這會子已經退熱,還要在養幾天。」

  賈環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他在書房小院裡晨讀,賈蘭在家裡晨讀。因季節變化所以感冒發燒。

  李紈看似是賈府裡的大善人,從不惹是非,口碑極佳。但賈環卻是知道她內心是個要強的人,就指著賈蘭將來高中。受封命婦時,鳳冠霞帔。

  賈母臨終時囑咐賈蘭道:「將來你成了人,也叫你母親風光風光。」就是這意思。

  封建時代的寡婦,改嫁什麼的,就不要想了。也只有含辛茹苦的撫養兒子。等兒子有出息,才有風光、臉面。才不用小心翼翼,才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而不受非議。

  賈環心裡湧起對她的同情。正如李紈的判詞所言: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賈蘭高中之後,就是她油盡燈枯,命喪黃泉之時!

  這是封建禮教在「吃人」。魯迅先生在《狂人日記》裡面對此批判的入木三分。

  賈環坐下來,喝著素雲端來的茶,說道:「我說一句大嫂不愛聽的話。讀書人三更起五更眠,頭懸樑,錐刺股,都是常事。但蘭哥兒到底是年紀小了些,並不適合苦讀。再等幾歲最好。」

  李紈嘴角就掠過一抹譏諷之色,喝著茶,沒說話。她是前國子監祭酒的女兒,家裡是詩書傳家。姐妹們都能識字斷文。她已故的丈夫賈珠是秀才。讀書的事情她不比賈環懂得多?

  賈環什麼人,只看李紈的表情就知道她沒聽進去。到底是交淺言深。

  賈環心裡自嘲的一笑:你同情別人,別人未必要你的同情呢!想了想,說道:「我明日就要出府去聞道書院讀書。我和蘭哥兒名為叔侄,實為同學、朋友。我有幾句話,請大嫂轉告蘭哥兒。

  身體是學習的本錢。身體好,才能耳聰目明,腦筋靈活。蘭哥兒有時間可以試試我這個法子:飯後不要坐,要走百步。每天堅持適量的運動,不要每天久坐在書桌前。學習要花苦工。但重在效率,不在時間。」

  說完之後,賈環不管李紈聽進去沒有,就站起身,拱手一禮,準備離開。他來看望生病的同學,盡同學之誼。李紈不聽,他不強求。

  「啊?環兄弟要出府讀書?」李紈微徵了幾秒,挽留道:「環兄弟再坐一會兒。」又吩咐翠云去拿了賈府裡上佳的糕點、時令的果盤來擺開招待賈環。

  賈環點頭道:「嗯。林先生辭館,我打算去聞道書院讀書,繼續學業。」

  李紈笑著道:「環兄弟真是刻苦。蘭哥兒還小,我是捨不得他出府讀書。還不知道老爺是請否會請塾師。」

  賈環知道賈政一兩年之內不會再給兒子、孫子請塾師。但不好明說。

  李紈略顯慇勤的遞了一個橘子給賈環,說道:「我耽擱環兄弟一些時間。剛才環兄弟的一番話很有道理,能不能再說的詳細些呢?」

  誰的兒子誰心疼。賈蘭生病,她焦慮的整晚都睡不著。賈環說的調養的法子,似乎很有幾分道理,她想要聽一聽。在賈環面前也就放低姿態。

  賈環對養生之道並不怎麼在行。現代社會對青少年,其實提倡的是勞逸結合。老年人自然又是另外一套。另外中醫講究,依照季節來吃飯菜,講究不要暴飲暴食等等

  賈環和李紈說起養生經,一旁的秦可卿,一雙清水般的明眸好奇的打量著瘦小的賈環。她和王熙鳳交好。鳳姐兒最近鬱鬱不樂。她對賈環可沒什麼好印象。

  但今天聽賈環說這一番話,真是個明事理的人。而且似乎,他懂得很多呢。

  賈環和李紈聊了一會養生的話題。李紈不好意思剛問完就把賈環打發走,那太功利,轉而就和賈環談起賈蘭的學習進度。賈蘭目前學到了《論語》。

  賈環道:「朱子有言,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定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處。」

  古人讀書是先從五經開始,自從朱熹為四經做注,認為讀書應該循序漸進。先讀大學,再讀論語、孟子、中庸。這也是塾師們通常採用的順序。

  賈環接著道:「蘭哥兒讀論語,我倒是有個建議,不要按照順序去讀。而是要將論語裡面講『仁』、『德行』、『君子』、『小人』分別抄錄出來,彙總了來讀。這樣有助於理解。」

  對賈環而言,他三觀早就形成,無需這樣。但對賈蘭來說,要領悟孔子說的話意思,就要通篇連起讀。

  李紈的臉色再次變化,略有些震驚的看著賈環。她在讀書的事情上是有點自負的,自認為能督促好賈蘭,但聽過賈環這番話,才知道她的差距。

  將四書五經當讀物來讀,和將四書五經當考試提綱來讀,差別自然很明顯。

  李紈輕輕的嘆口氣,感慨道:「環兄弟要是不出府讀書的話,我倒希望你有閒暇來我這裡和蘭兒一起讀書。」

  這是認可賈環的經義水平。

  李紈到底識貨的。賈環的經義水平直接是拷貝的林舉人的水平,還要加上他前世的見識,要「征服」一個閨中少婦,自然是毫無問題。

  這時,秦可卿插話,聲音溫軟的問道:「環叔,明日出府讀書,可稟明了老太太和太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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